平心而论,这个剧组平均正常人,虽然季雨昭这样的海后凤毛麟角,但总归不会和人产生什么利益冲突。
正这样想,季雨昭便扭着蛮腰走了过来。
她穿着一件银色交叉裹胸的礼裙,头发烫成慵懒卷,皮肤白皙,红唇明艳,眼生横波。胸口拢出的深沟性、感傲人,搁三皇五帝的年代,活脱脱的祸国妖姬。
“还说我来得晚,你比我更晚。”季雨昭朝姜淮抿唇一笑。
然后将手里伏特加递到周羡南面前,“上次见面,也没听你自我介绍过。来都来了,品一品我的珍藏。”
季雨昭对他还真是贼心不死啊。
姜淮目光落在周羡南脸上两秒,察觉他睨过来,赶忙垂下视线。不经意间,扫到季雨昭给他的那杯酒,杯壁上印着火红唇印。
顿时,连这杯酒也活色生香。
见周羡南没伸手,酒杯又往他身前近了两寸。
姜淮小声提醒:“雨昭姐,你酒杯是不是拿错了?”
季雨昭缩回手,看了眼,“还真是。不好意思啊,不过樱桃味和酒味还是挺搭的。”
姜淮又不是傻子,要是还听不出她话里的勾引,就算白活二十多年。
这种场面,对于周羡南来说,应该司空见惯。
虽然对他挺有信心,但心脏还是悬在半空。偷偷仰着视线,觑他。
季雨昭将另一只手上端着的酒杯,递给周羡南,“这杯我没喝过,赏个光。”
她的眉眼在明亮柔和的灯光下,染着明灿的媚意。如果换做另一个定力不足的男人,恐怕早在她的石榴裙下软了骨头。
可惜这个人是周羡南。
周羡南此时很像情场渣男,骗人的话张口就来。但那张含笑的脸又看不出任何破绽,“抱歉,我烟酒不沾。”
季雨昭还要劝酒,周羡南却伸手戳了戳姜淮,“好歹吱个声,让季小姐明白,我没撒谎。”
球又踢到她这儿来了。
还好姜淮反应快,言笑晏晏,“他身体不好,受不了烟酒折腾。不好养呢。”
季雨昭倒不以为怵,目光还是若有若无地围着周羡南打转,嘴角笑意莫测,“你倒是疼他。”
呃......怎么越说越像他是吃软饭的。
这边才开始叙旧,制片并导演组几人便走了过来。
制片探究的目光在周羡南脸上晃了好几秒,并不觉得意外,但仍旧暗自心惊。
毕竟周羡南出了名的低调,名流盛宴都不见得有兴趣参加,却出现在剧组杀青宴这种小众场合。
正想上前去打个招呼,忽地周羡南抬起目光,幽幽的一线,并不明显,却冷亮炸裂。
仅这一眼,就将他和周围分割开来。脚步如陷泥淖,难以动弹。
制片人怔忪的空档,和姜淮比较熟络的副导演上前来,冲姜淮笑得见牙不见眼,“小淮,带了新人来,也不介绍一下。以后要是单独遇上了,却叫不出人家的名字,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啊。”
副导演是个八面玲珑的中年男人,为人热心又八卦。姜淮知道他会追问,早有腹稿:“他是我家属,姓周。年纪比您小,是晚辈,该他招呼您才是。”
她事先没问过周羡南愿不愿意自曝身份,便借着谦虚,把话说得模棱两可。
副导演喝了酒,脸上染着酒意。因为姜淮工作上勤勉尽职,从不作妖,向来对他胃口。在剧组完全是老大哥的性情,对姜淮颇多照顾。
此时也不把周羡南当外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看着挺精神,是不是和小淮一个公司的呀?酒量怎么样,我们这儿的海量一抓一大把,不能喝可不行。”
周羡南的长相太打眼,气质更是万里挑一,身材高挑挺拔。这张脸很容易让人以为是在娱乐圈混。
副导演也是好心,让他过去和导演组的喝酒,是看在姜淮的份儿上,想给他搭线。
“刚才周先生才说自己烟酒不沾的。”季雨昭嗔怪地试探。
“有人看着,的确不行。”一群人中间,他个子最高。明明不是他的主场,众人的目光却又不禁在他身上聚拢。
好像这人,天生就有吸光效应。
大家都没想到他会拒绝,只是见他脸上丝毫没有局促和怯场,不禁心里纳罕。唯有制片人暗暗松了口气,盼着李副导能消停点儿。
周围安静了一瞬,尴尬的氛围渐渐蔓延。默了两秒,周羡南又朝姜淮那边浅浅递了一眼,“不过要是你们想灌她酒,我挡就是了。”
就像窒闷的夏天,终于有了瓢泼的倾泻口。差点儿下不来台的李副导,笑容重新回归:“还以为你不能喝呢。男人帮女人挡酒,那还不是天经地义!”
虽然脸上笑着,心里却有些发虚。
面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但莫名地容易被他牵引情绪。明明跟他没有交集,听他回绝,却好像自己万分不应该似的。
寒暄过后,有段时间没见面的众人三五成群地聚集。
宋明延最后到,一声不吭地自罚三杯,赢得满堂喝彩。
他性格温和,待谁都彬彬有礼,难怪能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走得长远。
有人要合影,他皆是来者不拒。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引得人心神荡漾。
姜淮这才想起,自己还从未跟宋明延一起拍过照,连剧照都没有过。心里难免觉得遗憾。
于是在其他人跟他拍完之后,便朝他那边抬步。手腕却被身边的男人一把抓住,“去哪儿?”
“拍照呀。”
“和谁拍?”
“男主角。”
他们两个所在的位置偏角落,主要是季雨昭落在周羡南身上的目光太过刻意明显。怕周羡南不自在,姜淮便主动带他选了这里。
她刚想离开,忽地被坐在高脚凳上的男人扣住纤细腰肢。
姜淮的外套没有拉上拉链,敞着领口。男人温热的气息在她侧颈上轻轻撩动,熨烫着主动脉,如同命门被他拿捏。
哪怕结婚的时间不算短,但姜淮还是不习惯与他当众亲密。好像心里有鬼,总觉得有无数双八卦的眼睛在暗地偷窥。
“季雨昭就在你十点钟方向,你走了,我怎么办?”他嘴唇蹭了一下。
姜淮心乱如麻,眼睫发慌地眨动着,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要不我过去她说说,让她别打你主意?”她身体扭了一下,试图离危险的源头远一些。
周羡南被她勾起兴致,不再逗弄她,往后靠了靠。但圈在她腰间的手臂,仍旧没有松开。
“你要怎么跟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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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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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你花心,工作狂,脾气差,作风有问题,让她知难而退。”她一脸信誓旦旦,仿佛天底下的女人都害怕这样的渣男。
周羡南不禁笑她傻。
季雨昭妥妥靠黑红在娱乐圈行走,只在乎曾经拥有,怎么会关心他的品行。他轻嗤一声,不经意地在她耳旁呵气,“坏男人才容易让人上瘾。估计你这么一说,她对我更加有兴趣。”
虽然姜淮深处行业大染缸,但经历过的情事,无非是云横雾亘的初恋,和相敬如宾的婚姻。她一脸不信,回身看向他,“她看男人很有一套,早晚会把你看穿。”
好像他真的十恶不赦。
周羡南倒是不生气,墨黑的明眸,如一点光亮泅游其中,“那你去吧。”
姜淮果然转身就朝季雨昭走去。
周羡南暗自叹息一声,无奈地捏了捏鼻梁。
这么爽快,一点都不像是宣誓主权,与人争风吃醋的样子。
幸好今天路方长不在,否则能被他当作笑料,笑话好几个月。
真不知她是神经大条,还是果然不在乎。
季雨昭是个爱闹腾的性格,她周围聚了一群人,正在喝酒玩儿游戏。
她眼尖地看到姜淮走了过来,往她身后瞅了瞅,“怎么一个人,家属呢?”
“他又不喝酒,过来只会扫大家的兴。”
“帅哥只会助兴,怎么会扫兴呢?”季雨昭声音软媚,原本就走的是性感路线,连说话也带着妖妖娆娆的调子。
“他平时交际少,有点儿社恐。”姜淮瞎掰了个理由。
季雨昭说话从不遮遮掩掩,借着酒劲笑道:“我看不是怕见人,是怕我把他吃了吧!”
姜淮讪笑道:“吃人犯法呢。”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吃法,可是有很多种。”季雨昭媚眼如丝,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风情入骨。
她虎狼之词张口就来,反倒衬得姜淮像一张白纸。
能在剧组混迹的都是人精,看得出季雨昭对姜淮带来的男人有兴趣,便推着姜淮,让她坐在季雨昭旁边去。
季雨昭给姜淮递了杯红酒,“哄男人的技术如何?”
“啊?”话题跳跃的步伐太快,让姜淮有些跟不上。
“你家那位肯定生气了。”
“他......他生气又怎样,他就该听我的!”姜淮几乎下意识挺直腰板,虚张声势地绷了下脸。嘴唇微微抿起,但清丽的双眸又缺少杀伤力,只余微漾的波澜,完全遮挡不住纯然的本质。
季雨昭笑得前俯后仰。
姜淮傻眼,摸不着头脑,“你笑什么?你别不信我的话,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潜台词是:你别打他主意哦,他不敢出轨。
季雨昭渐渐止了笑,抬手抹掉眼角笑出的眼泪。
“既然他那么听你的话,如果你说让他跟了我,他也会答应咯?”
“他又不是物品,为什么要被让来让去。”喧闹的人声中,她眸底的愠怒终于真切起来。
“也不是让,就是我对他挺感兴趣的。谁养他不是养。我看你们俩在一起,套都要让你出钱,这样的男人,你是不会跟他走到最后的。不如换我来,条件你提。”
“你养不起他!”姜淮忽地拔高音量,周围蓦地一静,其他人不解地看向她。
看她认真的模样,季雨昭烟瘾犯了,喉咙有些痒,“终于生气了啊。”
姜淮不禁微怔。
“他看着呢,就想看你生气。我也算做了件好事。谁让我喜欢他呢,不是说喜欢一个人,就要成全吗?”她又扮演起了情圣,但表情全然不正经。看透嗔痴,游戏人间。
“他和我有仇吗?”
“你个傻子。他巴不得你把手里的酒泼到我脸上,或者挠花我的脸。”
姜淮打了个寒战,相信周羡南的为人,“他才不会这么恶趣味。”
“所以他才生气呢,你过来之后,一副要和我谈笑风生的样子。女人的占有欲本应该让人发疯发狂的,恨不得除了自己,全世界的异性都死绝了。”
姜淮对这番话嗤之以鼻,“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季雨昭脸上的兴味愈发浓重,“你那位家属,是因为喜欢你才和你在一起的吧?”
姜淮想起刚才她那副周羡南需要人养的论调,哼了一声,“他是为了我的钱。”
季雨昭再次笑不可遏,“你家属好看倒是好看,就是挺可怜。”
姜淮觉得季雨昭喝醉了,全程和她的对话,都醉里醉气。等她回到角落,就见周羡南不在这儿。
抬眼四寻,便见他被李副导拉到主桌。李副导一个劲地劝酒。
制片人不停地替他挡,屡次阻拦李副导热心的进攻。
李副导屡屡不得手,不得劲地涨红脸,“小周第一次来,我知道分寸,总不会让人横着出去。”
制片人冷汗挂在脑门儿上,你倒是敢。
但碍于周羡南不想张扬自己的身份,又不能违逆他的意思,把话说破。于是满口只重复一句话,“李副导,差不多就行了,真的!”
“什么差不多就行了,差老多。他一滴酒还没沾呢。你是不是觉得人小周是个生脸,不想跟人喝?”李副导鼓着一双眼睛,一副誓死要把周羡南推进这个圈子的模样。
过了两秒,他顿悟,“是我弄反了,应该让小周敬你。”
他妈的。
制片快把桌子给掀了。
到了杀青宴最后,就导演组那一桌酒喝得最凶。白的干了两瓶,红酒灭掉三瓶。
等周羡南过来,姜淮闻到浓烈的酒味,不禁道:“你到底喝了多少,醉了吗?”
说完还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比划,“这是几?”
周羡南攥住她温热的指尖,“没醉,走吧。”
“真没醉?”
“嗯。”
不省人事的是制片,自己把自己灌醉了。
“和季雨昭谈得怎么样?”
“她还挺挂心你的。”姜淮实话实说。
这就是个榆木脑袋,周羡南也不指望她开窍。只是她全然不把季雨昭当情敌的样子,还是让他神情微顿。
此刻酒意腾腾烈烈,快要彻底把人侵蚀,掩埋。
“她挂心我什么?”他语气凉淡如水。
“挂心你尽在眼前,却靠近一步,都像西天取经那么困难。还说让我把你让给她养,保准把你养得白白胖胖。”借着窗外的街灯,姜淮伸出手打量着自己刚做的美甲,余光却默默斜向身边的男人。
心口莫名有点儿像被什么东西咯着。碳酸饮料似的,外表看着澄澈,但一拧瓶盖,汁水卷着泡沫往上顶。
“我要是真的白白胖胖,估计她反手就能把我低价甩卖。女人可是视觉动物,一旦不能提供视觉价值,贬值起来还不如跳水期货。所以说,没有无缘无故的挂心。被人惦记不见得是好事,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的放大镜底下,说不定是谋划一场加害。”
听听,资本家的言论可真够无情。什么样的旖旎情思,都当毒药看待。
“那什么才最保险?”姜淮把手放下,向他眨动着一双求知的眼睛。
“利益交换最保险,而且,省事。”
姜淮不禁推己及人。
其实她和季雨昭没任何区别。只是季雨昭看上他的人,而自己看上他的钱而已。
他一向怕麻烦,连婚姻也因为利益交换,而娶到一个对他嘘寒问暖,听之任之的老婆。
所以,这是不是代表,贺柠那套婚姻交集论,在周羡南这里全然不奏效。
见她沉默得异常,周羡南轻勾着她的下颌,逼她抬起眼睛。
他眸中沉黑如一砚浓色的墨汁,过滤掉蒙昧,只剩摄人的清明。
耳边萦绕着他的低徊浅笑,“刚刚不是跟季雨昭聊得投机,这会儿怎么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姜淮想到前几天,自己在书房里,浪费大把时间,竟然妄想潜移默化,和他“同甘共苦”。
此时看到他眼中笑吟吟的影子,活像是在笑话她的不知所谓!
姜淮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他的手:“离我远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