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什么事情都很低调,以前就是导师最看重的学生。明明万众瞩目,却一点都不张扬。很厉害,所以他一出来创业,我就愿意跟随他。就算不是太阳一样的发光体,也想借一点光。”
姜淮想了想说:“他低调,是因为懒吧。”
周羡南是最勤奋不过的人,高如溪没想到,姜淮竟然会这样评价他。不禁愣住。
刚要反驳姜淮,只听对方慢悠悠地开口:“他的懒和我这种懒不一样。他是懒得搭理。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搞两篇论文,多看两本专业书。拉磨的驴子,没空去看挂在旁边的胡萝卜。”
或许她的比喻太过粗糙,高如溪的表情可以用“瞳孔震惊”来形容。
过了两秒,姜淮反应过来。
可能高如溪误会自己说的“胡萝卜”,是她。
纠结了一会儿,姜淮打算不解释。又挪了挪身体,避免肌肉发僵。
吊床在两棵树之间,晃了晃。
姜淮以为高如溪会就此打住,谁知她谈兴不减,又好奇地问道:“咦,你俩怎么没戴婚戒?”
这个问题,有点超纲。
甚至是没有边界感。
近乎窥探别人的隐私。
这对于在国外呆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高如溪来说,自己都能感觉到冒犯。
她甚至开始自厌于一碰上周羡南的事情,她便失了分寸。
还没等姜淮开口,她已经开始难堪。
“可能我和他,都不怎么习惯吧。”姜淮淡淡答道。
高如溪突然发现,相较于自己的耿耿于怀,屡屡过界而言,姜淮自如得似乎置身事外。
好像她得到了,拥有了,就自然而然有着不过尔尔的洒脱。
还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其实姜淮心里,远没有高如溪想象中的风平浪静。
只是作为一个演员,她装得好,外人一点也看不出来。
在高如溪走后,她跳下吊床,跑到岸边。
周羡南让她数数桶里有几条活鱼。
鱼儿摆着尾巴,不停有水花溅出桶外。姜淮只看了一眼,就挪开目光,理由充分地拒绝,“我数学不好。”
周羡南沉潜的目光定在她脸上,“用你的鱼竿钓上来的。”
哦,那肯定不是他的技巧高超,而是她的鱼竿好使。
姜淮与有荣焉,一副长了脸的模样,“真的?”
“你叫它们一声,兴许桶里的鱼会答应。”他抿唇,眼底一层薄薄笑意,比西斜的霞光还亮眼。
没事长得这么勾人干嘛,惹一堆桃花和芳心。
姜淮完全忘记自己偶尔也会沉迷于周羡南的美色,这会儿只觉得他长了这么张脸,十分麻烦。
她暗暗瞪他一眼,没等周羡南看到,扭身去看路方长网鱼的成果。
路方长一下午都没什么成果,最后却钓了条大的。鱼竿都拉弯了,没拉上来,他直接脱了鞋,拿渔网去捞。
这条青鱼也不是个认命的,摇头摆尾,几次要把渔网掀翻,腾跃出去。
路方长怒了,用自己的鞋去敲鱼脑袋,直接把鱼给干晕。
还真是,一点也不讲究。
路方长裤腿湿了一半,却毫不在意,兜着半晕的鱼,说要烤给大家吃。
旁人嫌弃道:“别一股鞋底味儿。”
“不吃拉倒,就你他妈最挑。”路方长不乐意了,开始骂骂咧咧。
上了岸,把鱼倒进桶里,就看见姜淮正望着水面发呆。
路方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嘿,回神!”
“鱼抓到了?”姜淮后知后觉。
路方长一股举重若轻的大将风范,“那可不,都送上门来了,我还能让它逃出我的手掌心?”
这发言略微油腻。
姜淮配合地笑了笑。
路方长抓鱼费了不少体力,他把折叠椅放平,躺上去,舒舒服服地伸着懒腰。扭头看了姜淮一眼,想起来问她:“我刚刚看你和高如溪聊得挺火热。”
“有吗?”姜淮听出他话里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成分,一点也不想满足他的好奇心,下意识地装傻。
“没事儿离高如溪远点儿。”
姜淮原本以为,像这种呼朋唤友的活动,路方长都能叫上高如溪,那么他和高如溪的关系,应该还不错来着。
她不是很懂,“为什么?”
一阵风吹来,将旁边的几朵蒲公英吹散在半空。一朵朵小型降落伞漂浮到路方长眼前,他一口气将蒲公英吹得更高,然后缓缓说道:“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她对你老公心思不纯。”
路方长一定知道些什么,姜淮追问道:“一直都是吗?”
“我这么说吧,高如溪是你哥的高中同学,后来又跟他申请到同一所藤校。一路都追随你哥的脚步,可以说,是周羡南青少年时期,出现频率最高的同龄女性。如果不是因为你哥提前回国,但高如溪还没完成学业,两个人分道扬镳,还真说不准他们之间会不会发生什么化学反应。”
虽然高如溪一直旁敲侧击地在姜淮展露她和周羡南之间有多熟悉,但亲口听路方长印证了这个事实,姜淮心里抑制不住地发闷。
就像被沉重的气压缀着。隔岸的阴影大面积地侵袭而来,时不时冒出尖锐的触角蜇人。
她很想表现得云淡风轻,不受影响,但眼睛弯起的弧度淡了很多,“那我不就是,拆打鸳鸯的棒,半路拦人的虎,杀得人措手不及的程咬金?”
路方长正经不过三分钟,又开始打马虎眼儿,“这得去问你哥,他最有发言权。”
姜淮风风火火地回到周羡南那边。
她自己都没发现,看向他的目光,较劲般地用力。
--------------------
第65章 第65章
=========================
“看着我做什么,饿了?”周羡南视线还在水面上,却像长了第三只眼睛。
姜淮做贼心虚地垂下头,忽然失去了质问他的勇气。
仔细想想,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对她说出“喜欢”二字。那天在C睿,他只是没办法,承认已经结了婚,除了她,没有别的选择。
可是,可是那又怎么样,能说明他眼里只有她吗?
他吃醋,或许只是基于丈夫对于妻子的占有欲。毕竟头顶草原,也不好看。
想到这儿,姜淮不禁替自己这段时间的恃宠而骄脸红。如果真是她想岔了,周羡南会怎么想她。
丑人多作怪?
姜淮咬着指节,脚趾抠紧鞋底。
由奢入俭难,最近她太过放飞自我,再想要回到之前对他言听计从的状态,估计还得训练训练。
姜淮抬眼,只觉得浮光跃金的水面黯淡无光,西斜余晖太过刺眼,连路过的风吹起头发都觉得烦躁。
唉,这万念俱灰的人生。
晚上原本是要在水库露营,晚饭后忽然狂风大作,大雨噼里啪啦地砸向大地。众人连帐篷都顾不上,冒着大雨撤退。
回到温泉山庄,已经晚上十点。
回程的路上,姜淮缩在后座,闷不吭声,眼睛里似乎少了几分神采。进了房间,她恹恹地拿了睡意,钻进浴室。
等出来的时候,周羡南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放着笔电,神色专注。
他头都没抬起来,跟她说道:“感冒冲剂在桌上,喝了再睡觉。”
姜淮从小就不喜欢各种冲剂的味道,甜中夹杂着苦药味,还不如喝纯中药来得痛快。
本想回他一句“我已经刷过牙”,但转念一想,人家又不是真心喜欢她。金主就是金主,她没有拒绝的资本。
原地站了会儿,她轻轻“哦”了一声,走过去把药喝光。
呸,难喝死了。
姜淮眉头快拧成一截麻绳。
周羡南看她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提醒道:“床头有热牛奶。”
“还是不了,明天起床容易水肿。”回绝的话几乎不假思索地从嘴里冒出来,等说完之后,姜淮又暗自懊恼地咬住嘴唇,低下头去。
以此挡住周羡南探究的目光,察觉自己笑话一样的倔强。
姜淮扭头爬上床,缩在被子里。
周羡南处理完事情,上了床。
姜淮有些庆幸,睡觉了好,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今天的蠢事会淡上一层。
心里正渐渐放松,一只温热的手掌贴到她额头上。那双手很大,指尖伸展横跨至她的太阳穴。
姜淮没睡着,不仅是干燥的触感,还有男人身上清爽舒心的味道在鼻尖起伏。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
正要象征性地动一动,更柔软的部位代替了手掌。
“不烧。”他轻声自言自语。
啊——
姜淮在心头怒吼一声。
憋了很久,才没有让自己暴躁地崩溃。
既然不是那个意思,干嘛要对她好。
她闭着眼,小脸皱了皱,翻身背对他。
周羡南将滑落的被子拉到她肩头掖了掖,才关灯入睡。
还好,姜淮很快就从暴走被拉了回来。
周羡南去江源市出差。
暑假到了,周映惜回了老宅,陪两个老人,招呼着姜淮,一起过去避暑。
最近暑热,户外的活动姜淮能推就推,也不是很忙。她欣然答应,也不用收拾任何东西,一应用品,老宅都有。
老太太是个特别宠小辈的人,每天都让曲姨变着花样给她们做好吃的。姜淮和周映惜吃得不亦乐乎,晚上又苦哈哈地普拉提,生怕体重遭到报应。
于是每天和周羡南视频的时候,都一张红扑扑的苹果脸,汗水亮晶晶地打湿她的鬓发。
她说话的时候,气息不太匀,喘息着跟他讲几句,又说还没练完,等会儿再打给他。
但她的等会儿,就没有下文了。难免让人觉得敷衍。
周羡南沉着眼眸,坐在酒店窗前,脸上没有一丝笑影。淡淡的恼怒从心头划过,但下一秒,脑海又不禁浮现出她香汗淋漓,胸口曲线娇柔起伏的模样。
最终只是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打电话给崔昀,让他尽量压缩行程,提前半天回晋城。
周映惜虽然年纪不大,但一向早慧,对自己将来的规划一清二楚。她将来打算申请UAL,所以一直在朝心中殿堂努力。
托她的福,姜淮第一次在凌晨去逛布料城,帮周映惜砍价。货比三家可是个力气活儿,两人虽然累,但大包小包地提着战果,还是非常有成就感。
为了报答姜淮,周映惜请她吃了顿人均消费三千的法餐。超过姜淮帮忙砍下来的价格好几倍。
“你可真是花大钱,办小事。”姜淮也不跟她客气,还笑着打趣。
周映惜是周家孙辈里唯一的女孩子,从小就被娇养大。周宏光当初更是迈过几个孙子,给她一出生就分配公司股权的待遇。
所以周大小姐不缺零花钱,比弟弟周西辞还富有。
“用你给的压岁钱请的。”周西辞笑着冲她眨眨眼睛。
“这顿饭突然没那么香了。”姜淮故作感慨。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周映惜打心眼儿里觉得,跟姜淮相处起来很舒服。就像她逛嘈杂的早市,没一句抱怨,跟自己一样兴致勃勃。砍价的时候,也从不在乎女演员的身段,妙语连珠,把店主说得节节败退。
不像同寝室的女生,看到她将划了口子的衣服进行二次创作,嘴里夸她勤俭,背后又酸话连天。
两人满载而归,周映惜就开始做衣服。
设计院不是人人都擅长动手,大多数时候都是画好设计图,找工作室制作成衣。
周映惜倒十分喜欢自己剪裁,布料准备齐之后,就立即开工。
姜淮自然成了她的模特,衣服的尺寸都是按照她的三围量身定做。
一周之后,衣服被做好。姜淮穿上身,十分贴合。
把姜淮的头发编成一串麻花辫,又上了层裸妆之后,周映惜便拉着她出门拍照。
摄影师是周映惜的师姐,当看到姜淮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只见她穿着一身泛着淡柔光泽的长裙,肩袖都是轻纱的设计,腰身上的刺绣,和泛着晶莹感的裙摆,呈现出一种简洁的魅力。
师姐调好灯光,树影参差地落在姜淮的脸上,身上,似乎带着被月光度化的冷清。
拍好之后,周映惜挑花了眼,最终把她认为最美的几张照片放到朋友圈。
然后配了条文案——
抓了个大美人当模特,嫂嫂是甜度满分的类型,我一度担心拍不出和衣服适配的冷峻感。谁知她很有经验地说:这有什么难的,学你哥就行了。
当姜淮看到周映惜的朋友圈,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她连忙跑到周映惜卧室拍门。
照片效果太炸裂,周映惜认识的一个时尚杂志编辑,在微信上问她,能不能把照片买去商用。
周映惜虽然婉拒对方的提议,但心里却很高兴。那可是一家逼格很高的杂志。
太过亢奋,以至于很晚才睡着。周映惜起床开门的时候,连眼睛都睁不开。
相较于她的萎靡困乏,姜淮却睁圆了眼睛,“你昨晚发朋友圈,屏蔽你大哥了吗?”
周映惜的大脑慢悠悠地转了两圈,才反应过来姜淮在说什么。蓦地想起周羡南不声不响看人时的冷脸,瞬间一个激灵,弱弱说道:“我哥那么忙,应该不怎么看朋友圈吧。”
她怀着侥幸心理,准备修改一下文案。
然后惊悚地发现,屏幕都快装不下的点赞里,头一个就是周羡南。
心里骤然一咯噔,竟然不受控制地打起嗝来。
“嗝......你不用太担心,看看,他还点赞来着,嗝。”嘴上这么说,周映惜却打算今天就跑路。
姜淮太知道周映惜在周羡南面前是怎样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样,她一点也不相信周映惜心里也如表面看起来这么轻松。
姜淮一把抓住周映惜的胳膊,“你可不能把我一个人扔这儿。”
周映惜十分不解。自己怕大哥,那是从小到大的本能。可她怕什么呢,大哥在姜淮面前,哪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
“奶奶最近心脏不太好,我还想再多陪陪她呢。我往哪儿走啊。”周映惜先安抚住姜淮,又给她出主意,“你在我哥面前撒撒娇,让他化成绕指柔。一切完美解决。”
“我的话在他那儿不管用。”姜淮承认之前一度被迷雾遮住了眼,现在重拾了自知之明,才不敢轻举妄动。
周映惜眨巴着一双忽闪的大眼睛,“说话不管用,那就行动表示。在他开口骂人之前,你先扑上去,把他的嘴给堵上。”
“怎么堵?”
周映惜笑得像偷腥的狐狸,“我一个只见过猪跑的,可教不了吃过猪肉的。”
热意一直从耳根泛滥到脸颊,姜淮伸手把她嘴给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