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呀!”姜淮早就做过预告。
忽地想起来,她回来的时间提前了半天。
“我忙忘了。”她不是故意的。
周羡南把手从她脑袋上挪开,用湿毛巾擦了手,开始吃饭。
席间,没再跟她交谈,甚至连眼睛都没有投来一个。姜淮不禁心怀忐忑,盛了碗三鲜汤,放到他手边。
他不为所动。
正纳闷他的反常,不经意对上老太太看笑话的表情,姜淮骤然有些不好意思,装模作样地又给老太太盛了一碗。
“都这么晚了,今天就别跑来跑去,在这儿住下吧。”老太太提议道。
周羡南点头应下。
饭后,两人回房,姜淮走在前面,一串稳健的脚步声跟在她身后。
她几次都想回头去看,又觉得过于关注他,是存了一份认输的心理。于是克制着,没有扭头。
进了房门,屋内沉沉的漆黑压到人眼前。姜淮刚碰到开关,忽地手指被忽然上前一步的人扣在了墙壁上。
姜淮心脏沉得像在撞钟。
接着,那阵咚咚的响声远去,跳得飞快。
周羡南腕上的表带,压在她腕心的脉络上。钟表无声数着她的心跳。
“哥?”姜淮摸不准他的意图,小心翼翼地叫他一声。
周羡南呼吸略沉,但嗓音在黑暗中却低而清晰,“别说话,亲一会儿。”
然后,姜淮就被抱住。他的唇舌,带着他身上独有的气场,牢牢控制住她。
他的胸膛宽阔有力,几乎用这个拥抱把姜淮淹没。
润泽微黏的声响如同触电般划过人的耳膜,姜淮没一会儿,就开始腿软。
周羡南抱着她去了浴室。
哪怕知道她跑不掉,还是不依不饶地压着她。
姜淮的头发被浴缸里漫上来的水打湿,浴室的灯光晃眼。她守着最后一道防线,不让周羡南得逞,不满地咕哝道:“你不是不想理我吗?”
周羡南站在浴缸边,解着皮带。喷张的血脉将青筋顶得根根鲜明。嘴里否认没有,但心里却一再克制想飙脏话的欲望。
他甚至都不敢多看她。
不然老太太就会察觉,他到底想吃菜,还是想吃她。
过了很久,浴室才恢复了平静。浴缸里的水淌了满地。
姜淮中途缺氧,差点儿晕过去。周羡南给她渡了半天气。
她很想骂人,但连开口的精神都欠奉。
周羡南接收到她的愤怒,笑了笑,“谁让你一走就是大半个月。”
将她鬓边的湿发挂到而后,他说:“以后我们都尽量不要出那么久的外差。”
姜淮倔强地说“不”,“好的工作机会,我不上,有的是人抢。”
周羡南摸了摸她平坦的小腹,“要是有了孩子,怎么办?”
这几次,他都没怎么做措施。
姜淮不觉得这是障碍,“那就生了孩子,再从头开始。”
周羡南扶着她起身,用毛巾帮她擦拭头发。
“我可能,不是那种一心一意为家庭付出的人。是不是和你想的有些不一样?”姜淮怕自己之前贤妻良母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
“没什么不一样。你是活生生的,不是我凭空臆想出来。你要是没空带它,我就带它去上班。”
这番言辞大大出乎姜淮的意料,她半张着嘴,扭头看他,“我很期待那样的场景。”
过了两天,姜淮想起要去帮蒋青悟的花,浇水的事情。
从周景和的别墅出来,她碰到了遛狗的段令宜。
“小淮姐。”段令宜招呼姜淮道。
姜淮看出她脸上的笑意有些勉强,问道:“之前就听说你的学业比较忙,怎么还在这里兼职?”
“最近在放暑假,没有太多事情。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她的言辞,和温沫说的有些出入。姜淮不禁心生疑惑,“那你为什么要从工作室辞职?”
段令宜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垂下眸去,闷声道:“可能是因为周总觉得我在你面前多嘴,让他不高兴。”
事涉周羡南,姜淮不禁皱起眉头,“他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我上次跟你说,周师兄出事,是要赶去给他贺生。”
“他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生气。”
聊到最后,两人都无话。姜淮跟她道别,上了车。
周羡南进门之后,看到落地窗边多了一盆重瓣月季。枝叶有些疏落,还夹杂着几片黄叶,状况不是很好。
恰好姜淮下楼来,他冲那盆花抬了抬下巴,问道:“今天又去过老宅?”
这盆月季,是姜淮从周景和的别墅里搬回来的。从中部往下,叶子差不多全黄了,她清理了大部分。打了电话问老太太,该怎么养,老太太说可能是土壤不对。
姜淮琢磨着把这盆花再拯救一下,就搬了回来。
“没有,帮人养的。”
听到这个回答,周羡南解领带的手顿了顿,下意识抬眼。
姜淮察觉到他的目光,躲闪了一下。
周羡南几乎不用问,是帮谁养的。
两人都没有深入这个话题。
隔天,崔昀给姜淮带回一个穿着体面,气质沉稳谦和的中年男人。
“这位是梁管家,周总说以后周太太手上的琐事,都可以交给他打理。”说完,把梁望津的简历递给姜淮。
梁望津毕业于荷兰国际管家学院,不管是资历还是经验,都老道丰富。
周羡南用人是不用则已,一旦启用,务必趁手。
他不喜欢被人前呼后拥,所以家里的人事尽可能简单。他的私人生活,以前都是交给姜淮和助理打理。家务也只请了一位不住家的家政。
领地意识强烈得可以。
这人聘得突然,姜淮不禁想起前些天周羡南看到那盆重瓣月季时,晦暗不明的眼神。
虽然他表上没说什么,实际上,还是心存芥蒂吗?
她自然而然,又联想到段令宜。
段令宜被辞退,也是因为这个吗?
温沫不至于因为周羡南的一句话,就改变工作室的任用。除非,周羡南对她工作室的事物,早有插手。
想到这里,姜淮心里像有一片山一般的阴影笼罩下来。这让她不禁联想到年少时,被母亲控制的窒息感。
这天她从摄影棚出来,和温沫一起上了车。她刷着手机,看到T家最新的珠宝发布。
姜淮随口说了一句:“T家的设计越来越漂亮,价格也节节攀升。不愧是蓝血品牌里的顶流。好像国内还没有艺人,能荣升他家的代言人。”
看她一脸兴致勃勃,温沫沉吟片刻后问道:“你想吗?”
姜淮抬起一双水亮的明眸,“想什么?”
“成为T家的代言人。”
“想啊,这家可是万千美少女的梦。”
温沫心下不禁诧异。
难得姜淮对某个品牌这么向往。她时尚资源不多,主要精力也投入在剧组。也有可能最近她人气一直呈上升趋势,点燃了斗志,所以对这个感兴趣。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去试试。”温沫一直对她有求必应。
“好啊。不过也不用强求。T家的逼格一直很高,对外的态度也冷淡居多。不能搭上这条线就算了,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过了两天,姜淮接到T家的晚宴邀请。
荣登T家品牌大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姜淮配合拍摄了宣传照,灵蝶系列珠宝,是T家闻名的高端线,被众多富豪明星追捧。
摄影师没有为了突出珠宝,而忽略整体性。成片一出,质感卓绝。
温沫告诉姜淮,照片很快就会在T家的官网上投放。
姜淮看着照片上的自己出神。
T家在宣传上一向挑剔,去年坐拥两部爆剧的顶流小花徐汝嘉,一直在跟他家接触,哪怕免费也要帮T家站台。对品牌大使的title势在必得。
没想到最后被姜淮截胡。
而且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截胡。
小花的粉丝自然为自家偶像抱屈。但徐汝嘉不但没有记恨,还托季雨昭来说好话。
虽然圈子里的博弈各凭本事,但姜淮还是觉得,因为自己一句话,而让对方的心血付之东流,有点不好意思。
季雨昭让她别放在心上,“虽然徐汝嘉现在炙手可热,但T家的代言也不是想上就能上的。T家的大饼,各方都眼馋。她那边会尽量安抚粉丝,只是还没有死心。想着以后你要是升成代言人,能不能帮她牵个线,让她也轮上一次品牌大使。”
这口气,活像姜淮是T家的亲闺女。
姜淮不禁好笑道:“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这次我能和T家合作,完全是运气。”
听她的语气,不像是在遮掩,季雨昭惊讶地说:“你不会不知道,T家和如讯一直是深度合作关系吧?”
姜淮沉默。
这事她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想试试,工作室和如讯之间的联系深到怎样的地步。
温沫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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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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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家的晚宴之后,姜淮上了保姆车。温沫说,T家的资源不止这个,品牌方还会安排她上一次顶刊杂志封面。
大品牌换了宣传合作方之后的常规操作,姜淮点了点头。
温沫看了看她的脸色,问道:“是不是累了?”
“还好,挺热闹的。”姜淮今晚戴出场的珠宝,当场被一位匿名买家收入囊中。大概主办方觉得她有些鸿运在身上,华中区域副总对她相见恨晚,一直和她聊天。
车内的冷气开得有些强,姜淮把滑落到手臂上的披肩往上捞。
席间她喝了一点酒,忽而街灯在她脸上徘徊一瞬,如同粼粼月光,在她脸上涨潮。
“早点适应也好,以后不是还有品牌代言人在等着我吗?”她嘴角浮上浅淡的笑意。
温沫脸上的表情一顿,抬眼去看姜淮。只是汽车已行到暗处,姜淮脸上的表情不太明朗。
“是那位赵副总向你透露的吗?”温沫问道。
“没有,我猜的。以我哥的权势,别人难以企及的,我唾手可得。”
温沫自然察觉她语气中的异样,心里潦草地慌了一阵。不过当初周羡南选中她,就是因为她的临危机变,“这件事周先生并不知道,是我自作主张。T家的代言,是难得的好机会。”
“你的意思是,像这样的合作,根本不用惊动我哥。只是跟如讯的高层通气,就能办到,对吗?”姜淮语气轻缓。窗外夜深,她明亮的眼眸却十分清醒。
姜淮对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很和善,跟谁都没架子。但这并不表示,她可以随意被人拿捏。
温沫清楚她的个性,此时也明白过来,T家的代言title只是她用来试探的工具。
“周先生一直很关心你,怕你会在圈子里吃亏。”
姜淮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周羡南对她的工作一直保持宽容的距离。她想躺平,他不会有任何微词;她想乘风而上,他便保驾护航。
如果换一个人,遇上这样的丈夫,应该感恩和庆幸。
但此时,姜淮却不太开心得起来。
“我是既得利益者,如果因为T家的事情,而觉得他插手我们工作室,就显得太不知好歹。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也没那么矫情。”
没等温沫松口气,又听她接着问道:“不过我想知道的是,段令宜也是他让开除的吗?”
温沫没说是与不是。
抑或是不敢说。
她的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姜淮回到熙岚别苑,梁望津还尽职尽责地坚守岗位。他问她饿不饿,说让家政阿姨准备了燕窝和鸡汤馄饨。
回到家就能有这种服务,姜淮自然不好推却好意,点了点头,走进餐厅。
“周总说他马上回来。”
过了十来分钟,周羡南就穿过客厅,出现在姜淮面前。
姜淮只是抬头,望了一眼,又把头埋下去吃馄饨。
连梁望津都感觉得到,姜淮兴致不高。
“你先下班吧。”周羡南对梁望津说道。
很快,餐厅内只剩下夫妻两人。
姜淮碗里的馄饨只剩下两颗,她打算吃完就上楼。
周羡南在开动之前,把自己的馄饨分了几颗给她,“一碗就那么点儿,够吗?”
姜淮手搭在碗边,想把碗拖走,但又觉得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争执,于是把馄饨舀起又放下,好像不必凑到嘴边也知道烫嘴。
余光瞟见周羡南低头吃着馄饨。他在老宅吃饭,遵循老一辈细嚼慢咽这个不成文的规定,吃得慢条斯理;私底下为了节约时间,进食速度不算慢,却又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要是用一颗善于发现的眼睛去看,他身上其实有很多和别人不同的技能点。
这不禁让姜淮又想到了温沫。
她会每天事无巨细地把关于自己的事情汇报给周羡南吗?甚至于包括今天她们两个,在车里的谈话。
姜淮一抬头,不知周羡南什么时候停下了动作。她跟他耀烁的眼眸,对了个正着。
她脸上的惊愕太过明显,周羡南更凑近了瞧她,“怎么一直心不在焉?”
他从来不喷香水,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姜淮心里有些不自在,觉得他身上的清爽气息比平时浓烈两分。
姜淮几乎从餐椅上弹起来,“我吃饱了,你慢慢吃。”
然后上了楼。
她快速洗了澡,躺上床。
窗外雷声轰鸣,下起暴雨。
姜淮闭着眼睛,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走进房间。
她闭眼睛的动作更加用力。
一双有力的臂膀托着她,轻轻往床中间挪。
可能是她挨床边太近,周羡南怕她会摔下去。
没一会儿,姜淮就感觉到自己胸口的肌肤失去遮挡。这天她穿的是一片式睡衣,布料仅靠腰间的结系着。
那个结如果被蹭散,几乎就是整个地暴露在外面。
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
“没睡?”周羡南捉住她的手腕,说话也是人赃并获的语气。
姜淮拉过薄被,盖在身上,“很快就会睡着。”
说完,她侧过身去,背对他。
“睡得着吗?”他一副揭穿她的口吻,笃定她揣着心事,十拿九稳地失眠。
姜淮像被触动了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他果然是知道。自己和温沫的谈话,什么都瞒不过他。
姜淮回以六分甜度,但缺乏真心的笑容,“当然,我又没做过亏心事。”
她话里的锐度,在周羡南面前不值一提。他引到着姜淮跳过情绪,直面问题,“别急着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