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扔了吧。”阿布声音小得和蚊子哼哼似的的,“你别感冒了。”
他怕何禾再像平常那样说一堆撩拨他的话,他自己待着还行,主要是身边还一圈警察——
和四把枪指着他看他谈恋爱一样。
别扭。
趁着何禾玩雪没动静,阿布赶紧说:“等我晚上回去给你打电话,我得下车看象了。”
何禾也要准备去逛街,她一想到阿布这就来了,也没闹着再撩阿布,就高高兴兴地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车上一片尴尬的寂静。
阿布把手机拿在手里,他挠了挠眉尾,坐直了身子。
坐在他旁边的警察转过头来。
“女朋友?”警察问。
阿布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
“在哪?”
“上海。”
“工作?”
“上学。”
“什么学校?”
“一个外国语。”
“叫什么?”
“何禾。”
那警察又在盯着阿布了。
“你真要去上海啊?”
“嗯。”阿布点点头,“她让我31号找她跨年去。”
警察没说话了。
“小孩儿谈恋爱都爱搞这种——”副驾驶上那个严肃的警察突然笑起来,“叫啥子,仪式感。”
“耽误你事儿了。”另一个警察拍拍阿布的肩膀。
“没事。”阿布笑了笑。
“她是哪的人?”警察又问。
“山东。”阿布回。
他又说:“她爸也是警察。”
前面俩警察互相看一眼:“山东哪?”
“济南。”
“叫什么?”
“不知道——”
警察又开始因为这几个问题盯着他了。
“济南姓何的——是不是那个何平?”左边的警察清清嗓子,他看向前座的俩人:“去年和烟台联合抓的那回,他们省厅那边来了个人就是姓何。”
“有可能。”前座的警察最后打量一眼阿布就转回头去了。
“你们要是查的话——”阿布握着手机扭着头看来看去地交待,“能不能别和他说他女儿和我谈朋友?”
“为啥?”
阿布憋了一下:“禾禾不让说。”
“他俩算早恋。”一个警察笑起来。
前面飘来一句笑:“18算啥子早恋嘛。”
“他不是也是个网红嘛。”副驾驶的警察掏出手机,“和案子无关的事咱们不要乱说。”
后天——
阿布下了车,他蹲在路边,看向普洱还是满眼青色的山林。
后天是30号,他31号的飞机。
后天他去帮忙稳住阿曲。
应该——赶得上。
后天,刚给阿曲挂了电话,阿布骑着摩托车上了山,他一路颠颠簸簸,但是记得路。
他在门口停了车,还没熄了火,门里的狗就开始叫了。
“阿达!”阿布边拆开后座上绑着的两大坨猪五花边朝门里喊。
他一脚驱开围着他摩托车打转的一条狼青,提着肉站在门口敲门。
“(彝)阿达!我是拉日!”阿布敲了敲门,狗叫得声音越来越大。
他低头掏出手机准备给阿曲打电话,铁门一动,慢慢自己开了。
“(彝)我说要去下头接你么!”阿曲咧着个嘴笑着从门缝挤出来。
阿布回头,他提着肉往阿曲面前递:“(彝)给!我早上从山里出来赶上集,就买了点肉。”
“(彝)哎哟,哎哟!”阿曲接过肉,他扶着阿布的后背叫阿布往门里走:“(彝)你自己骑车上来的么?”
“(彝)我早上九点下班,下午还得回去睡觉,等下晚上再去。时间赶得很,等不了你去接我。我吃完饭就走么。”
“(彝)好,好!”阿曲提着肉点点头,他带着阿布进门,这才看见了总是绕着他打圈的狼青。
“(彝)去!去!”他抬脚骂骂咧咧地踢开它,“(彝)哪来的狗么!”
“(彝)它在下头就跟着我来的。”阿布想了想,“(彝)谁知道谁家的狗么,可能是那边村里的狗,看见我拿着肉,它闻着香。”
正说着,狗就在阿曲面前趴下了。
“起来!起来!”阿布也赶它,“上一头去!”
他推着阿曲往门里走,狗也跟着想进,他捡起石头假装砸狗,狗跑了,他这才把门推上。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一次写一章,赶不及了!先发一章
缉毒犬闻一圈,趴下了。哈哈
第103章 布吉罗博
◎月亮西沉千万次◎
院子里还是那副模样,不过这回,院外没停车,就院内有一辆阿曲的宝马车。但是大屋里还听着有人说话。
不知道搞了什么东西,满院的百香果味儿。
“(彝)有人来吃饭了。”阿布直奔小屋走。
阿曲跟在后头,他胡乱‘哎’了几声。
金妹这回,也在屋里了。阿布一进门,她正抻着胳膊瞧。她见了阿布,也没说话,就是像是打招呼似的多看了他几眼。
“莫里。”阿布唤一声,他在门边拿了个板凳坐下。
金妹没搭理他。
她站起来,看着晕乎乎地往挨着墙边的床上爬。
“(彝)别管她,别管她。”阿曲进来提热水,“(彝)她疯得很。”
阿布点了点头。
他坐在这里,打开电视看着电视。遥控器不怎么好用,他找了一个武打片就随便看着,大屋里鬼哭狼嚎的,还有外面的狗叫,他都没管。
等到阿曲端着坨坨肉进来了,他才问了一句。
“(彝)喝醉了么!”阿曲放下锅一摆手,“(彝)咱吃咱的,不管他们。”
阿布也是听话,他点点头,帮着阿曲把立在墙边的桌子拖过来,又去碗架上找来筷子。
他去水池边上洗了手,回去屋里桌子边坐下把电视关了。
他端起装了坨坨肉的两耳小锅颠了几下把热气颠出去,等着阿曲把刚刚下的米线拿来一块吃。
阿曲端着装了米线的锅进来,回去厨房拿碗,他再回来,也是只拿了他和阿布两个人的碗,还有一碗百香果的果肉。
“(彝)饿慌了不?”阿曲把米线夹出来给阿布,他把碗里夹的满满的,给阿布舀了两勺大辣椒,“(彝)快吃。”
他把百香果推过来:“(彝)你要是乐意吃酸的,你就再弄点这个。”
“我说怎么这么大百香果味呢。”阿布舀了一勺百香果淋在米线上。
“(彝)他们说想吃酸的嘛,云南人,就爱吃酸酸辣辣的。我就搞一些这个过来。”阿曲拿纸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他抬起头来,拿筷子点点坨坨肉,“(彝)快吃快吃,你晚上还要上班不是。”
吃饭的时候,阿曲又问东问西,问问阿布去上海的广告拍啥,又问问给多少钱。
“(彝)就是叫先去试试,不一定能合适嘛。”阿布咬着块坨坨肉笑起来,“(彝)要是成了,肯定给好多钱,上回一个找我的,说要给我120万,还是税后。”
阿曲夹米线的筷子一愣:“(彝)这么多啊!”
“(彝)嗯。”阿布点点头。
他闷头吃了几口米线:“(彝)要是拍了,阿达,你就别干这饭店了。”
他吹着米线说:“你下山,和我阿爸挨着住,我给你俩养老嘛。”
阿曲拿着筷子嘿嘿笑起来。
他什么都没说,只管把碗里的辣椒拌来拌去。
“(彝)哎哟。”阿曲摇着头叹息一声,“(彝)还是我儿有出息。”
金妹就一直在睡觉。
阿布吃完了饭就要走了,她还在睡。
这回阿布走,阿曲还是给了他一卷钱。
“(彝)拿着。”阿曲使劲把阿布推回来的钱再给推回阿布手里,“(彝)阿达给钱是阿达给钱,你一个小子,赚了钱,还得娶老婆。”
他这么一说,阿布也不再客气。
阿布把钱放进口袋,他往外走着,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今天还是阴天。
山风吹着,带着水味,土味,他闻着,像是要下雨。
大门开了,阿布往摩托车那边走,阿曲一直送着他出来。
他看了一眼别处,狼青已经不在了。
阿布来时在摩托车后座上绑五花肉的绳子一直拖在地上,他弯腰捡起来,把绳子在后座的铁架子上一圈一圈的缠好,阿曲就站在一边嘱咐他开车小心点。
阿布连连应着,他绳子绑得不好,老是松。阿曲见了,就过去帮着他绑了。
“(彝)阿达。”阿布站在一旁叫了一声。
阿曲绑着绳子头也不抬,他拽着绳子绑得,瘦削的脸上那一丁点儿肉都在用力:“(彝)哎。”
“(彝)我真想——”
阿布刚开口,手机就响了电话。
“那公象什么时候来啊。”赵团团吆喝着问。
他声音大的,传出听筒,估计阿曲也能听见。
“得母象叫嘛。”阿布转头看向身后坡下的密林,“呼噜噜呼噜噜的,你听着没?不叫不来。”
他看了一眼正在给绳子系上死扣的阿曲:“叫了吗?”
电话那头没动静了。
“叫了!”电话那头一下子催起来,“你赶紧回来看看!”
“哦!”阿布连忙点头,“我这就回去。”
他挂了电话,把手机调了震动放回兜里。
“(彝)真是忙得很!”阿曲笑着拍了拍车座。
他转回头来,又拍了拍阿布的肩膀。
“(彝)走吧,拉日,等你回来再来。”
阿布点了点头。
他上前一步,准备上摩托车。
阿曲往后退了一步,阿布转回身子看向他。
“(彝)阿达。”
阿曲像是走神了,他慢了半会儿,才抬头:“(彝)咋了?”
“(彝)你和我说句实话。”
现在吹过半山腰的山风阴凉,连着阿布的语气都给吹凉了。
他一双眼睛一垂眸,一抬起,直勾勾盯着阿曲。
他的眼神也是凉的。
可能他年轻,又高,立在这里堵着不走,和这到处都是的山一样,压得人都感觉心里麻麻的。
阿曲的笑僵了一下,他也跟着收了笑:“(彝)啥子?”
手机刚刚调了震动,正在裤兜里震动三声催人离开。阿布站在这里,他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和突然变了个人一样。
阿曲后退半步:“(彝)拉日。”
“诗薇,她到底怎么死的。”阿布一字一句地问阿曲。
其实他知道,诗薇到底怎么死的。
云南这边新闻看到多了,他光听那些零零碎碎的话,就能猜的差不多。
但是他就是想听阿曲亲口说出来。
阿曲害死他阿达这事他不管了,但是又害死阿曲诗薇,他是真的恨。
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坏。
害死哥哥,害死女儿。
还有脸叫他叫他阿达,让他当他的儿子。
“(彝)摔死的。”阿曲的眼睛飘忽。
但他咬死了这个回答。
阿曲说完,就感觉阿布眼神不对劲。
他也不送阿布了,面露防备的警觉。他脚底蹭着沙子,转身就准备往回走。
“她死前给我打电话了。”阿布站在后头说。
阿曲身子一僵。
阿曲转回头,他嘴巴张了几下,结结巴巴:“她,她和你说啥。”
“她说。”阿布往前跟一步,“她叫我不要吸毒。”
这句话一说,阿曲顿时语无伦次,他“她,她”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阿布又问了一次:“她到底咋死的。”
“摔死的——”
“在哪里摔的。”
阿曲脸上的肉和鼻尖都在抖,他的眼睛眨得像被吹了沙子眯了眼,他反应过来,脚底和安了弹簧似的蹦了一下。
“(彝)你管这些干啥子!你走,你走,你别来了!”
阿曲猛地推了阿布一把,他推着阿布走,阿布突然拽住他胳膊。
“你让她当毒骡子!”他压着声音吼出这句。
阿曲顿时嚎啕大哭。
“(彝)我找不着人,我找不着人了!”他甩着头,双腿一软和快要瘫了一样,还是阿布紧紧拽着他,他才能站着。
“(彝)我说再走一次,不走了,我也不干了,我不干了。”阿曲还是跪在了地上,他摆着手,摇着头。
“(彝)咋就赶上昆明查的严,这不怨我,这不怨我,怨那群警察,到处都是!我转了半天,我停不了,她肚子疼,她非哭,以前都好好的,咋就知道这回那袋子就破了!”
阿曲呜呜哭着,他哭得鼻涕眼泪横流,顺着他黝黑脸上的皱纹与沟沟壑壑,
“你这不是还干着吗?”阿布说。
他的手一直没放开阿曲。
他的眼睛红通通一片,手臂手背青筋暴起,他掐着阿曲的手臂,恨不得直接掰断这只脏手。
三个警察和一条警犬从坡底慢慢爬了上来,他们侧着身子,举着枪,尽量在阿曲的背后走得无声无息。
就是鞋底踩着沙子,多少有点声音,但是阿曲只顾着跪在地上哭,也没管上那些。
警察冲阿曲越来越近,还有别的警察从坡下爬上,蹭着坡边围住了院子。
铁门从刚刚阿曲出来送人就留着一条小缝,四五个警察拿着枪,准备顺着缝进院子。
门突然一把被拽开了。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一秒的呆滞。
阿布闻声抬头看去。
金妹站在门口,她看着面前的警察,又看看远处的阿布。
“阿曲!”
金妹大喊一声。
警察随即扑住她在地,阿曲回头,他懵了一下。
其他警察已经踹开门往门里冲,还没走到阿曲身后的警察也飞速冲过来。
阿曲腾地一下弹起来,他狂吼着疯狂甩着阿布的手,他刚刚推不开阿布,现在突然把阿布推地一个踉跄。
警察离阿曲还有几步之遥,警犬扑过来咬住了阿曲的左腿,阿布没顾得上捂一下被阿曲推的疼的胸膛,他瞪着眼睛,看着阿曲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了一把枪。
阿布热血冲头,他上前一步。
“嘭”的一声枪响。
枪声惊扰山间飞鸟。
天空成了灰色,白云成了红色的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