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nounours【完结】
时间:2024-03-24 23:08:07

  阿布睁着眼睛,他感觉自己在落下——
  落下。
  到不了底——
  像那晚,他从山坡滚下去一样。
  「你是不是第一次见下雪!」
  「嗯。」
  不对。
  不对。
  「我知道版纳四季如春,但是只过一个季节实在太无聊了。
  我带你去山东,去看看我家,那里四季分明。
  春天,夏天,秋天,冬天。
  春天的迎春花嫩黄嫩黄的,在我家的院子外。绕着小区走一圈,还有一夜之间冒出来的桃花和海棠。”
  秋天时梧桐叶子比脑袋还大,我小时候还夹在书里做标本呢,第二年打开的时候全都碎了!银杏叶子是金黄色,和梧桐叶子铺的地面都看不到。哦!不过不要踩银杏的果,特别特别臭!」
  「多臭?」
  「狗粑粑那么臭。」
  「是臭。」
  「冬天呼呼刮风,如果怕冷也没事,家里有暖气,可以躲在家里吃冰淇淋。
  冬天的趵突泉不会结冰,咕嘟咕嘟的。下了雪,可以堆个小雪人。哦,济南的冬天很有名,我们课本上还学过《济南的冬天》呢,老舍写的。」
  「夏天呢?」
  「夏天就只剩热了!三面环山,一点儿风都没有。真烦。版纳起码还有雨林的风呢。
  不过因为四季分明,所以在迎接季节时就像玩具拧发条,咔哒咔哒的,每天都在路上前进着。
  春夏秋冬,一轮过去,就是一年。长大了一岁,再迎接新的一轮,年年如此。
  人的一生该经历四季,才能知道自己最喜欢的季节。」
  「你喜欢什么季节?」
  「我吗?」
  「我喜欢秋天,冬天,还有春天。因为夏天时我总是躲在家里吹着空调,没什么值得怀念的事情。
  「还是最喜欢冬天,喜欢下雪。」
  不对。
  不对。
  他想说,他还没告诉她,他最喜欢的季节也是冬天。
  冬天,下雪。
  他见过雪。
  阿嫫说他出生在大雪漫天的时候,真稀奇,那晚凉山雪下得早,月亮又大又亮。
  雪落山间松柏,寒风吹得屋门呜呜响。
  屋内的火塘的光映照在墙上,他哭得响,火越烧越旺。
  他来了,阿嫫就摘了嫁人时戴的银镯子。
  她剪了银子,提前打成了将来给他的银耳环。
  针穿红线打了耳洞,阿嫫说,以后她就在他的耳朵上。
  阿嫫说想生个女儿,就给他起了女孩的名字。
  布吉罗博。
  阿嫫的命宫,还有天上的月亮。
  月亮西沉归故乡——
  八百里凉山,月亮西沉千万次。
  都说彝族人走不出凉山,可他怎么再也没回过大山。
  他真想回去。
  想到,都不敢抬头看月亮。
  也怕,每次只能看着那月亮。
  她怎么就突然从那么远的地方,来了西双版纳。
  她什么都不管,又笑又闹,只叫他想盯着她看。
  那个银子店,挂着个彝语牌子。
  上面写,彝家小伙都是一把口弦琴,一个阿惹妞。
  一个用来思念家乡,一个放在心上。
  阿惹妞妞什么意思么?
  心上人呗。
  送不了真月亮,银子是送给她的月光。
  火把节烧的火,像天上的星星。可是星星满天都是,根本比不过她亮晶晶的眼睛。
  阿惹妞妞。
  阿惹妞妞。
  她走了,他就自己留在这里。
  晚上他在这边,想想她那边,想想凉山。
  他再抬头,这里和她,还有凉山。
  望的是同一个月亮。
  她说的。
  他还没和她说,他是从哪来的。
  不是玉溪,是凉山。
  得活着。
  得活着——
  算了。
  死就死吧。
  阿达有罪,山神记得清清楚楚。
  父债子还,他得还。
  他对不起禾禾。
  想回家。
  还没和阿爸说,他啥时候回家。
  阿嫫。
  “阿布!”
  “阿布!”
  阿布躺在地上,他闭着眼睛。
  他怎么听见禾禾在叫他。
  他这是上哪了?
  他到了上海吗。
  何禾举着化了一点的冰淇淋,她在烟花下转头找他。
  ‘你快吃吧,别化了。’
  他嘴有千斤重,他张不开口。
  禾禾。
  作者有话说:
  bgm:尼木阿其
  这不是最后一章。
  先发一章,要完结了,不拖章了。
  凌晨我也要发大结局。
第104章 山
  ◎他是山◎
  “喂?姐?”
  “哎,小宝。”
  “阿布去上班了吗?”
  “嗯,来了。”
  何禾吸了一口气,她低着头看着鞋尖:“你能把电话给他吗?”
  电话那头静了一分钟。
  路远山委婉地说:“他说不想接。”
  “哦。”
  何禾挂了电话。
  她就像跨年那天在机场门口等了一下午,等到八点,最后又自己坐在酒店的落地窗边,看着外滩热闹非凡的跨年那样平静地坐在回济南的候机大厅中。
  狗男人。
  何禾攥紧了手机。
  她看着阿布视频下那群叫他‘老公’的评论,挨个点了【踩】。
  不来就不来。
  要分手就分手。
  装什么眼瞎啊!
  直说是会死吗?
  你大爷的——
  不取关,不删好友,也不拉黑。
  就是不回消息,不接电话。
  电话还呼叫转移到王工那里!
  冷暴力是吧——
  冷暴力是吧!!!!
  你去死吧!
  你这个狗男人!!!
  我祝你早点阳痿!
  秃头!
  变丑!
  何禾的踩根本点不完,她越想越气,果断把阿布的账号点了拉黑。
  她掏出手机,还想拉黑阿布的微信。
  但是她转念一想,他装大方,装和平分手和平共处看不见她,她这么气急败坏,好像她多在意他似的。
  “你不删,我也不删。”何禾对着手机挑衅,“回头我就无缝对接,谁怕谁啊!”
  就是,回了家后,何禾晚上还是会偷偷在被子里哭。
  她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去姥爷家,也不去爷爷家。
  谁给她打电话约她出来玩她都不会接。
  亓千帆就来看了一眼,他寒假就到头了,赶着回了英国,这群一块儿玩大的朋友,除了在国外的亓千帆,亓小满,余景,在国内的只有赵团团了。
  赵团团一天找何禾八百次,他一来找,何禾倒是也让他进门。
  俩人天天坐何禾家里看电视,中午到了饭点,赵团团再点个外卖。
  他和何禾坐在一起,沙发中间都得隔出个一个人的距离。
  “你什么时候开学?”何禾看着投影幕布问。
  “啊。”赵团团一懵,他反应过来,伸手够了一个魔方玩着。
  “正月二十。”
  “你什么时候开?”他问何禾。
  “我三月多。”
  赵团团‘哦’了一声:“你们放假还挺长。”
  他扔了魔方,掏出手机看看最近有什么新开的店或者哪里好玩,何禾和打坐似的,对着前面一动不动。
  投影仪上,甄嬛已经在寒假里第3遍回宫了。
  也没什么好玩的——
  赵团团扔了手机。
  “叔叔阿姨还挺忙的哈——”赵团团抻着双臂伸了个懒腰,“明天都年三十了。”
  “明天上你爷爷家去不?”他伸手戳戳何禾。
  “这不是废话吗?”何禾转过头,“过年不去我爷爷家,我上哪儿?”
  “我上你家啊?”她换了姿势侧躺下。
  “我就是问问——”赵团团没滋没味儿咂巴咂巴嘴。
  他抹了几下寸头,又忍不住拿过手机看微信消息。
  【年后表彰啊,你小子立功不叫我们】
  【我这不是请假出门,赶上了嘛——】
  赵团团在寝室群里回消息,耳边传来何禾幽幽一句:“李燃歌上哪儿了?”
  “啥?”赵团团又是一懵。
  他放下手机:“谁管她,我跟她说了我和她真好不了。”
  何禾没说话,她站起来,蹲在茶几边拼乐高。
  第二天,大年三十。
  第三天,大年初一。
  过年了,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谁也不垮脸,谁也不说丧气话。
  何禾终于没理由蹲家里冬眠了。
  她用冰水冲了一分钟的脸,才感觉眼睛能睁开了。
  她洗了脸,穿好衣服,出了家门往另一栋楼上的爷爷家走。
  一路寒风吹得她脸皮像无数根小针扎,她眯着干涩的眼睛,把脸埋进围巾里。
  路上已经有人来回走着拜年了,爷爷家也是。
  小区都是一个机关单位的住户,趁着过年,见见老领导,见见老朋友。
  何禾上了楼,爷爷家已经来了好多人,客厅那边坐了好几个他的老朋友。
  她一一祝了新年好。
  “爷爷新年快乐。”
  “奶奶新年快乐。”
  何禾努力咧出个喜庆的笑。她把左手右手叠起来,额头碰了手背,做了磕头祝贺的模样。
  拿了压岁钱,明天还在赶场子去姥爷家。
  姥爷家的来来往往的人更多,儿女们都回来了,更多得是他的旧部下。
  人老了,赶着过年凑一块,回忆回忆当年打仗的英勇,再让看看院里种的腊梅花。
  路远山和亓行舟也回来了,他俩跟着姥姥在院里子把灌好的香肠晾在树上,亓行舟和路远山个子高,忙着把香肠在绳子上分开,姥姥就在一边把小狗往屋里赶。
  何禾给姥姥姥爷,三个舅舅舅妈,还有两个小姨小姨夫拜了一圈,拿了一圈压岁钱,赵团团就来了。
  跟着他爷爷来的。
  他一进院子,路昌平隔着玻璃门看见了,就高兴地不得了。
  “团团这小子行啊。”路昌平坐在沙发上,他看着赵团团和何禾挤在一起,抬手一指赵团团。
  他早就一头白发,脸上有了衰老的老年斑。
  但是他容貌焕发,眼睛炯炯有神。
  他声音洪亮,冲着赵峰和其他在座的人哈哈大笑了两声。
  “几等功啊?”路昌平问。
  赵团团揉了一下鼻子嘿嘿笑:“三等。”
  “行啊。”路昌平拍拍赵峰,“你后继有人。”
  赵峰点点头:“那可是。”
  一群老头儿又把赵团团夸了一遍,又开始骂当年的敌人。
  何禾听着纳闷,她戳了戳赵团团:“什么啊?”
  赵团团磕着瓜子美滋滋地,他抬一下胳膊挡开何禾手指,“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因为何禾和赵团团都在这,路昌平和赵峰难免又开始话里话外问他俩有什么苗头,赵团团只顾磕着瓜子打太极糊弄,何禾吃着小姨递来的草莓一声不吭。
  她吃了两三个,给赵团团递了一个。
  “吃吗?”她问。
  赵团团点点头,他还没来得及伸手,何禾就已经把草莓塞进他嘴里了。
  草莓刚洗好,冰冰凉凉,甜甜的,还带着没沥干的水。
  赵团团呆呆看着何禾,她低头从他手里抓走一把瓜子。
  于是何禾想,和赵团团,她也算是打平了。
  她可能,比他还多了一局。
  不行——
  不要再想那个人了。
  何禾抬头看见路远山挽着亓行舟的手打开门进了客厅,他俩好像生怕她再问点什么似的,脸上有点尴尬。
  可是何禾没问。
  正月的时间里,何禾没少和赵团团出去玩,顶着风挤着新年热闹的人群天天去环泉citywalk。
  从五龙潭逛到大明湖,买根糖葫芦,一天能走上两万步,何禾乐意走,赵团团也不说腻,就是俩人各自走各自的,也不像别人手拉着手,挽着手。
  走累了,晚上找个地方吃了饭,赵团团开车再送何禾回家。
  这边难停车,但是每天还是去。
  他们不怎么聊天,三言两语地说句风冷,泉清。
  糖葫芦甜。
  这顿饭不好吃,下次换一家吃。
  反正,不会提不相关的事。
  那个人。
  还有李燃歌。
  晚上吃了重庆火锅,何禾等着赵团团去胡同里把车开出来,她打开车门上了车,赵团团专心地等着前面一辆车倒车先出去。
  何禾系上了安全带。
  她看看自己毛绒绒的雪地靴,再看看赵团团挺拔的侧脸鼻尖。
  他的手握着方向盘,车里是咔哒咔哒地转向灯的声音。
  赵团团按了雨刮器的喷水,雨刮器一下一下地来回刮。
  他看了一会儿渐渐变得干净的玻璃,也转头看向了何禾。
  何禾的眼睛,在火锅店外那一点灯光下,像漂亮的玻璃珠子。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他以前总想着,何禾能不能也来看看他。
  别和他置气了,别那么记仇了。
  他想了那么久。
  现在,她的确看着他了。
  何禾的眼睛,在赵团团的鼻尖和嘴唇反复。
  她没什么表情,没有害羞,没有跃跃欲试。
  她还是往前凑了一下,一点一点凑近赵团团的鼻尖下的嘴唇。
  赵团团好像僵住了,一动不动。
  他不躲,也不往前凑。
  “过了这村没这店了。”何禾垂着眼睛提醒他。
  她的声音轻轻地在安静的车内,像设置了现场播放的音效那样,环绕着两个人,他们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赵团团咽了一口口水。
  他不自觉地拧了一下脖子。
  他的动作有些卡顿,但是总是还能往前走走。
  他微微凑近了何禾送来的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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