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nounours【完结】
时间:2024-03-24 23:08:07

  “不行!”
  闻到呼吸时,赵团团和触电似的往后一躲,他靠着车门,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不行不行。”他把何禾往车座上推,“不行不行,你坐好。”
  何禾拧着眉头:“你什么不行?”
  “我那个——”赵团团没事找事儿地找手机。
  他的话戛然而止,他抿了一下嘴唇。
  “我送你回家吧。”他舔了一下被火锅辣得干燥的嘴唇。
  原来姥爷说的赵团团有出息,是指的他见义勇为立的功。
  正月十五一过,省公安厅就开了表彰和学习大会。
  云南刚刚破获一起特大制毒贩毒运毒案。
  那毒,都是公斤起步。
  范围广,涉事人员众多,但是在新年开始就全部摸排清楚并全部抓获,不失为一项值得学习与表彰的事情。
  看着何禾天天在家不出门,何平就拎着闺女一块来听听禁毒讲座。
  虽然还没到禁毒日,但是禁毒是时时刻刻的事情。
  “毒有什么好吸的?”何禾坐在老爹办公室的椅子上充‘山大王’。
  她翻了个白眼:“我连烟味都讨厌。”
  何平在文件柜前找文件,他拿了一本文件,和何时一起在隔着何禾老远的沙发上坐下。
  “有些人也不是愿意吸,因为无知,以为能治病,能解痛,就碰。”何平教育何禾,“还有的地方,太穷了,几千块就能让人愿意用身体运毒。”
  小叔何时站起来:“你知道毒骡子不?”
  何禾掏出手机刷微博:“不知道。”
  “就是把毒吞肚子里,不吃不喝,到地方了,再拉出来——”
  “好恶心呀二叔。”何禾一皱眉头,“你别说了。”
  何时闭了嘴,无奈地笑。
  何平把文件合上了。
  “你以为这世界上人人都像你一样不愁钱不愁喝天天在家当宝宝吗?他们毒贩的孩子从会走路开始就准备贩毒了。”
  “贩毒的人没有道德底线,连亲生孩子都能被送去运毒。”
  “你就得听听这个世界上有多少恶心的事才能有点防范心!”
  “还有那种村子。”何时也跟着何平教育何禾,“只要进去就出不来了。村民大字不识一个,刁的要死。他们才不知道为什么要禁毒,他们只知道,人穷啊,得赚钱,赚大钱。赚了大钱才能享受。好吃懒惰,干活嫌累,哪有犯法来钱快?云南有最长的边境线,多少边防警察还有缉毒警察。”
  何时看向何平:“全是年轻小伙子啊,哥,血气方刚意气风发的,估计连女孩子那手都没牵过,天天窜来窜去一身臭汗,一腔热血。卧底的没有照片,没有名,死了连个墓碑都不敢立。”
  “被抓了,注射毒品然后打死,一刀一刀扎进身上流血流死,一枪打死,这些都是给个痛快的死法了。”
  “沾了毒他就不是人了,是阎王爷收了都嫌的疯鬼。”
  何时拿着警帽:“最可怜的是女缉毒警,说都不忍心说。”
  “英雄啊,都是。”何平低了音量,“说不了——不能说。”
  何禾懵了一会儿。
  “还好我在云南没碰到这些。”她小声嘀咕。
  门外有人敲门,提醒大会快开始了。
  何平和何时站起来,他们戴上警帽,走了一步,何平站在门边停下了脚步。
  “你得去听听。”他冲着何禾招手,“你去认一下新型毒品以防万一。”
  何禾不情愿地站起来:“我又不去夜店。”
  表彰大会,其实就是看得vcr,那些表彰的警察都是背对着镜头,台上也没有光。就一团黑色的轮廓。
  反正,何禾就在这边坐了快四十多分钟。
  她看完了播放的本次缉毒的来龙去脉。
  警察从冲卡的人身上一路往上查,查出了藏在山上的制毒贩毒窝点。
  还真是就像爸爸和小叔说的那样,毒贩让自己女儿运毒。
  出了意外,毒品破裂死亡。
  才12岁——
  她看到毒贩指认抛尸地点,还感到了一阵恶心。
  「天热,恶心。」
  「我会对你负责的。」
  真是服了——
  这种情况都能想起他。
  表彰完了,云南那边给赵团团发的见义勇为也被何平给赵团团戴在了胸前,赵团团呲着个大牙,拿着表扬信和大红花站在何平身边拍照。
  他爸也来了,父子俩呲着个大牙笑着合照。
  赵团团不爱跟着老爹跟人寒暄,他小跑着来找何禾,他的大牙终于收回去了。
  因为,他看到何禾又是眼睛红红。
  何禾捶了他一下,她带着浓浓的鼻音,勉强笑起来和他打闹。
  “你什么时候去云南了。还挺厉害。”
  赵团团攥紧了手里的表扬信。
  “禾禾。”他吞吞吐吐的。
  他看到何禾准备走的背影,他缩着步子,像企鹅一样摇摇摆摆走着跟在她身后。
  “你怎么又哭啊。”赵团团小声问。
  他耷拉着脑袋,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的嘴巴想说,又觉得还不到时候。
  可是他刚刚这么一问,何禾站住了。
  她就站了一下,低头抹了两下眼泪继续走。
  “晚上吃鲁菜去啊。”何禾背对着赵团团说。
  “都行——”赵团团点点头。
  真烦,何禾擦完泪。
  怎么现在看到云南都想哭了。
  她站住,掏出手机又看了一眼。
  她恨不得,恨不得去云南揍他一顿。
  可是她要面子,都冷暴力她了,她才不去当怨妇。
  何禾吸了吸鼻子。
  “他不是不给你打电话。”赵团团突然说。
  何禾用纸巾擦着鼻子:“啊?”
  “你去云南吧。”赵团团杵在那里,和戴着大红花的立碑一样直。
  “你去昆明。”他说,“去920医院。”
  何禾莫名其妙:“我去哪里干什么。”
  赵团团下了决心:“找阿布。”
  何禾慢慢放下纸巾:“啥?”
  她看着赵团团一张一合的嘴,还以为他说的那些离奇的事情都是他编的。
  怎么就是彝族人了,怎么就是有个叔叔,还贩毒了。
  怎么就是,有个妹妹,就死了。
  怎么就是——中了枪了。
  怎么就是,这回缉毒,全都是因为他了。
  “他没死,还活着。就是——在icu待了老长时间。现在转了病房了——”赵团团低着头不敢看何禾,“他们都怕你害怕,也不让我跟你说。想着等他醒了,再和你说——”
  “你也别担心,我把我爷爷那个护工刘叔都送去了,他干活贼利索,给阿布照顾的舒舒服服的。”
  “我还给刘叔加工钱了呢——”
  “那病房也是我爷爷弄的,真的,现在一点事儿都没有,他自己住特需,一堆人就等着他醒了,虽然他躺了个把月了吧——但是肩膀那里中了枪,那么近,多少有点严重。”
  “本来想挪济南来,这边咱熟嘛不是,医生说他动不了,就搁昆明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嘛——”
  赵团团叭叭说个没完,何禾彻底懵了。
  她好像都没听进赵团团的话,她就光听到,阿布举报,赵团团立功了。
  “赵光野你混蛋!”何禾抬手就锤了赵团团肩膀一拳。
  “你立功,阿布差点死了!”
  她蹲在公安局的大厅里哇哇大哭起来,她哭得来办事的人还有那些警察们都围出来看了,赵团团尴尬地不行,他蹲在何禾的面前,想把她先拽起来。
  何禾也不用赵团团扶,她突然停了哭,胡乱抹两把泪,站起来转头就往外冲。
  何平刚刚和赵团团的爸赵东升一块从会议室出来,他就是因为何禾哭得太吓人才被人叫了出来。
  他看见何禾跑,赶紧大喝一声:“你干什么去!”
  何禾停下,她哭得抽抽着回头:“找我男朋友去!”
  周围的人有几个笑起来了。
  何平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上哪儿去?”
  何禾大喊一声:“你别管!”
  大领导被闺女吼了,其他人想笑不敢笑,何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何时呆若木鸡,赵东升也愣,只有赵团团跑过来。
  “叔,说来话长啊!”赵团团拍拍何平。
  他边追何禾边指指老爹:“爸我等会儿给你打电话啊!”
  何禾什么东西都没带,她被赵团团带着去了遥墙才现买的机票。
  她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站在病房门口的。
  她一路奔波,从白天到黑夜。
  她站在门口,手在门把手上,却没有奔跑千里的勇气。
  她在门口就先抹掉了眼泪。
  居然还瞒着她!
  居然还不告诉她!
  她抬头隔着小玻璃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气得用力打开门,却脚步轻轻地走进门里。
  王工正坐在床边看书。
  “禾禾。”他十分意外,接而转头看向了平躺着的阿布。
  何禾摔坐在地上,她又是一顿哇哇大哭。
  她哭,自己都控制不住,王工哄的手忙脚乱,赵团团提着果篮跑得呼哧带喘的进来,他和王工还有刘叔三个人都提不起一个何禾。
  躺在床上的阿布,皱了一下眉头。
  这么一点轻微的变化,一直盯着阿布检测仪的刘叔看见了。
  “哎!”刘叔猛拍何禾肩膀,“别哭了别哭了,他刚刚动了!”
  找了医生护士,一堆人奔来检查一通,阿布还是没醒。
  他睡啊睡啊,在何禾面前,又睡了快要一星期。
  北方的春天都要到了——
  何禾临着寒假结束前,就一直待在昆明。
  她天天来看阿布,一边和他絮絮叨叨,一边又哭又凶他。
  王工和刘叔就坐在旁边也不敢吭声。
  可是明天就要开学了。
  何禾今天哭够了,她轻轻捏着阿布的手,给他剪指甲。
  其实根本都不用她剪,刘叔把他照顾的可周到了。
  毕竟部队出来的——
  那都是专业的。
  她就是想捏捏他的手。
  何禾的手轻拍阿布的床边,她托着下巴,坐在小板凳上看着他迎着光照的侧脸。
  他就像山一样,被阳光铺满了金色的轮廓,一动不动,保持着他的沉默。
  “你就睡吧你就!”何禾又生气了,“我明天就开学走了,我不要你了,我回去我就找个新男朋友,我天天和他亲嘴儿!”
  “反正他才不骗我!”
  “你还装傣族——你也不怕人家傣族人骂你!”
  “你还——你——”何禾毫无疑问地哽咽,“你逞什么英雄啊,你是警察吗你!你——你真是——”
  “你快点醒,我就不和你生气了。”
  这句话,她天天说,可是说了也没用,就是说给一个——一个会喘气的木头。
  何禾看向了窗外。
  她低头攥攥阿布的手串,抬头冲着天空发呆。
  “快点醒吧。”
  “快点醒吧——”
  “求求你了——”
  她低头又抹泪。
  她不情愿走,可是她依然得走。
  她开学了。
  她今天才想起来把阿布的账号从黑名单放出来。
  账号早就不是阿布在用了。
  为了保护他,路远山就时不时地发一些库存来说明阿布还活蹦乱跳的。
  再碰上瞒不过去的,就是说阿布生病了。
  文旅那边也总是抠出点库存,两头一起瞒着全世界。
  没人知道阿布一直睡着。
  何禾第二天一早,王工就开车送她去机场。
  一路俩人也没有多言。
  何禾在飞机上哭,空姐还吓得总是过来问她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快点醒吧——
  快点醒吧。
  她的泪都要哭干了。
  下了飞机,何禾浑浑噩噩地往学校赶,她没什么行李,妈妈给她收拾了东西,寄到学校去了,她背着一个包就往外走。
  她走了好久好久,才想起来给爸爸妈妈点打个电话说自己到上海了。
  手机开机后,微信的信息狂跳。
  她一眼就看到了王工发来的那些。
  “醒了醒了!这回是真醒了!”
  王工发来的语音和照片,她看到阿布那双已经睁开的,像初生的小鹿一样一眼懵懂的眼睛,手都在抖。
  何禾捂住了嘴巴。
  “可能是听你走了,急醒的!”王工那边的声音,也是喜极而泣的笑声与藏不住的哽咽。
  何禾拿着手机,别人都在往外走,就她站在这里不动。
  然后她想都没想,就买了机票重新回了昆明。
  她到了昆明,正是下午好时光。
  春日阳光清清,透过玻璃窗照在病房中,王工快掉光的头发在午后的阳光下格外亮堂,他和刘叔围在病床边,弓着胖胖的身子帮忙给一个右肩缠满白色绷带的人换上干净的病服。
  门锁一下咔哒拧到了底。
  王工闻声抬起头来。
  他笑着,低回头拍了拍阿布的胳膊,指了指门的方向。
  刘叔也笑着让出了位置。
  阿布扭头好像还是不太利索,他慢慢转过头,看到她时,明显一愣。
  何禾瞬间涌出了眼泪。
  她才不会骂他,也不会不要他。
  她也不会记得她以为被他放了鸽子分手时的难过。
  她什么都不计较了。
  因为他醒了。
  “阿布!”
  阿布的脸,侧对着阳光的方向。
  他还是像山,坚毅,挺拔。
  世间黑暗藏在沟沟壑壑,但是阳光必须照在山巅山脊。
  阿布冲何禾咧嘴一笑。
  “哎。”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点一首过年bgm:山东人专属战歌《你走以后》
  明天修改时再说感谢致辞。
  还有两篇番外。
  后天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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