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听从她的蛊惑,谢长逸任由她抓起自己的手,朝她后脖颈去,‘谢妩’也混若无骨,整个人化作棉花似的要往谢长逸身上瘫软。
“啊!”
就听一声惊呼,‘谢妩’如同一只被掐了脖子的大鹅,自喉咙眼儿里挤出嘶哑的叫声。
蛊惑暧昧,悉数消散。
谢长逸两只捏在她软骨上缘处的人迎穴,尽管语气仍是提不起力,却还是叫跟前的女子怖惧、害怕。
“说,你到底是谁?”
“我是……”
疼痛近乎让她卡在生死边缘,女子胆大包天,哆哆嗦嗦还想掏出迷药脱身,奈何谢长逸就算是神智混沌,也一眼看出了她的小动作。
“想死?”谢长逸手上力道加重,另一只抓起一支花瓶丢了出去。
瓷器碎裂声惊动了外面当值的人,路白领着人进来,猛地瞧见屋里的女子,也吓了一跳。
“爷!她是谁?”
谢长逸手上用力,那女子便身子一沉,顺着床沿坠了下去,“别声张,查查她的底细。”没好气的又道,“今儿晚上个当差的,也算上你,各自领二十板子,好好问问自己,她是谁?”
领差挨板子,又悄默默请了大夫来诊,果然是中毒的症状。
老太太那儿规矩严明,主子的吃食一向有三四个丫鬟从头到尾在跟前儿盯着,也就二姑娘那里有机会叫人动手脚……
“莫不是……”路白刚要开口,谢长逸眼神制止,大夫瞧出端倪,他自知这里头的规矩,执笔开方,从头到尾并不多一言。
这厢才吃过汤药,底下的人就撬开了那女子的嘴,青州军里不外传的审讯手段,顶针入梁丘,剧痛连细作都扛不住,更何况是一个弱女子了。
“二婶送来的人啊。”谢长逸揉了揉额角,似笑非笑。
是他在家里平易近人,叫那些人养出了心气儿,当他是和善好欺的了。
“爷,小的把人给……”路平比了个杀人的手势。他跟在谢长逸身边,这种送上门儿的钩子见得多了,闹开了大家麻烦,不如将人了了,干干净净。
“跟二姑娘有五分相像,又刻意画了眉眼,熏了木樨香,可见是上心了。”谢长逸把玩着手上的扳指,“二太太如此费心,你不声不响把人处理了,岂不辜负二太太的好意。”
“那……小的给二老爷房里也送个?”
谢长逸冷笑:“何苦再找?二太太好看热闹,我这应侄儿的,就该送她一场泼天的热闹。”
“小的明白。”路白心领神会。
谢长逸坐了会儿,又打发人去谢妩那边询问,听谢妩无事,他才放心,将将睡下,眼睛还没合上,就听外头来人急禀,说是二门外的小厮传崔世子的话,求大爷救命呢!
第19章 019
◎“看那方黑洞洞必是花团锦簇――”◎
谢妩醒时就听到家里出了热闹,昨儿夜里二太太娘家侄儿来了,今儿一早领着去老太太那儿磕头,老太太是稀罕这些小辈的,留了晌午饭,叫二太太先带着人去二老爷那儿磕头,一群人进门儿,婆子丫鬟们都在,眼睁睁瞧见二老爷书房里走出来个女子。
“……我是没机会亲眼瞧见,可是我姑妈奉了老太太的话跟二太太一道儿,她瞧见了与我说的,二太太气的脸都青了,伸手就要上去打呢。”秋杏消息最灵通,连比划带描述,讲的绘声绘色。
酥卷儿年纪小,没听明白,拉过秋杏好奇地问:“哪里来的人,咱们家高高的院墙,她莫不是做贼?”她妈在外头替主子管着两处庄子,回来禀事时想进里头看她一面都要几处帮着传话,外头的女子好端端的怎么能进来?
酥皮儿胡乱找个托词,嗔她道:“小孩子家家,打听这些做什么,外头天儿阴蒙蒙的看着像是要落雨,你去把姑娘那件三色堇钩花披风找出来,待会儿从老太太那儿回来,天而凉许用得着。”
谢妩坐在镜前选耳饰,从镜子里看她们:“我起晚了,你们也不知道喊我,别人请安、斗嘴的,热闹的都打一场了,我这儿还没梳头呢。”
“不急呢,大爷交代了,叫人去老太太那儿给姑娘告假,说姑娘昨夜里着凉,请了大夫,吃过药天明才歇下,老太太早上那会儿还让宝银姐姐送了一支参来,说是升散发热,叫煎了给姑娘驱寒呢。”
“请大夫?”
府里进出人员都有当值的婆子小厮记着呢,谢长逸胡乱扯个由头说她请了大夫,回头老太太从底下人嘴里知道没这回事儿,怕是要不高兴的。
酥皮儿道:“昨儿夜里是大爷院子里请了大夫,怕老太太又声势浩大的忧心,才托称是姑娘病了。”谢长逸与谢妩住的院子相邻,又都是大老爷膝下的,索性省了拆了周屋一应繁琐,只在两个院子间留一道月亮门儿。从前谢长逸在卫戍营受了伤,也有借谢妩的名义请大夫进来的,这也不是头一回了。
“他怎么了?”
昨儿夜里讨冰雪冷元子吃的时候人还精气神儿足着呢,两步路回去,他就病了?
“昨儿回来的时候就吃了酒,又用了些凉食,回去的路上冲了夜风,觉得头疼,路白不放心,才叫了大夫来,大爷还骂他呢,说他声势大,姑娘知道了,免不了担心。”
“谁要为他担心。”谢妩翻眼皮道,可等洗漱过后,又叫了秋梨去跑腿,“你去柜子里找找,有一盒猫儿薄荷,那是我从北边带回来的,你给他送去,告诉他要泡浓浓的茶来喝,头疼的时候吃一盏这个,当即就好。”
“姑娘要送谁?”秋梨一时没明白过来,不解询问。
酥卷儿指了指隔壁院子,秋梨才解,笑着去柜子里找,酥卷儿跟着也在一旁笑,谢妩不高兴地嗔她:“你笑什么!你心还在那边,不如一道过去,去伺候他,在这儿笑我,没得讨嫌。”
“今儿个可不成。”酥卷儿俏皮道,“大爷不在家,一早就出门儿了。姑娘就是撵我,我也要赖着不走,只祈白着脸,求好姑娘多疼疼我。”她奉茶后也不挪步,就站在那里卖脸耍无赖。
谢妩漱口,将帕子丢给酥皮儿,伸手去捏那聒噪的小雀儿,“要疼你,还要多疼你。”
酥卷儿顺杆儿爬道:“咱们晌午叫小厨房做香菇馅儿的包子吧,要皮儿包馅儿大的,里面夹着肥肉,咬一口香菇味儿香的人牙齿舌头要打架。”
“你呀,馋猫。”谢妩嘴上嫌弃,还是叫人去小厨房吩咐,谢长逸在老太太那儿说她病了,她自不必再去上房,只是听说谢长逸病着,还要往外头跑,忍不住唤了秋梨又问,“你去送茶的时候,他们可说大爷早起去做什么?”
“怡亲王府的崔世子让人来请大爷出去的,着急忙慌的,说是要救命。”
“救命?救什么命?”谢妩听的云里雾里。
谢长逸从外头进来,脚步匆匆,身后还领了个丧眉鬼似的耷拉着脸儿的崔令辰。
“喏,救他的命。”谢长逸指着身后之人,似笑非笑地抿起嘴。
“这是……”谢妩看着崔令辰肿起的半边脸,上头肿起的巴掌印儿清晰可见,“是谁打的?”谢妩看向谢长逸,老王妃还在京都,就是怡亲王也不敢这么打人。
谢长逸勾了勾嘴角,凑近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一句,谢妩霎时眼底惊愕,忘了跟谢长逸生分的事儿,看向崔令辰的眼神也多了丝不可置信。
“二妹妹救我。”崔令辰刚挨了一顿,得谢长逸护着才逃了出来,他这会儿只想活命,什么体面不体面的,也得等他熬过今儿个再说。
谢妩不好把人藏在自己屋子里,想起从前和谢长逸捉迷藏的时候一处风水宝地,便将人领了过去。
三月的春荷已经打了花苞,荷叶舒舒然还没完全铺开,在田田碧绿之间,半截儿苇子杆立在荷叶其中,偶尔泛起涟漪,隐约还能瞧见藏在荷叶丛里的人影。
谢妩与谢长逸来不及回去,外面脚步齐整急促,皇太女一手执鞭,怒发冲冠,身后跟着的十几个御林卫也握刀待命,管家小跑着跟在人后,不敢越矩上前,又惦记着通禀叫主子们知道。
“谢长逸!把那小王八羔子交出来,孤不与你计较!”一向斯文儒雅的皇太女破天荒的发怒,谢妩不敢直视储君凌人之姿,避一避站在谢长逸身后。
谢长逸倒是不害怕,他与崔令辰关系交好,在东宫面前也常有说话:“臣正领着家妹也在找崔令辰呢,他那人机灵得很,滑不溜秋,又多主意,他来这府里,比自己家还要熟悉,臣一个不妨,他就不知道躲去了哪儿。”
“你敢包庇?”皇太女眯起眼睛,手上的鞭子随手抽了个府上的小厮,劈开肉绽,疼的那人咬着牙在地上打滚儿,刚喊出声,便被拖了下去。
皇太女杀鸡儆猴,又打了个空鞭,咬牙问第二遍:“人呢!”
她是储君,她要打人,谢长逸非但不能躲,挨了鞭子还得谢恩道好。
谢妩怕谢长逸一心顾着兄弟义气,再遭了罪,便提一口气,大着胆子站出来做这个坏人:“禀殿下,崔世子就是在这园子里不见的,臣与兄长才在这园子里找,殿下就来了,说不定……”
皇太女盯着她眼睛看,谢妩低着头,一丝也不敢动弹,皇太女倏忽又笑,招了招手,身后女官领着人四散搜查。
正是兵荒马乱,又听外头起了打架的动静。
不等众人出去看,就见二太太与一年轻女子一路扯头花揪头发,你踹我一脚,我咬一口,真假大圣斗法似的从二房角门打进来,身后跟着二老爷,老爷,大太太,和一众亲戚,最后面还有拄着拐杖的老太太。
【作者有话说】
推一下我的预收……
《承欢》抢娶豪夺。《蛮娇》对先生霸王硬上弓后。
*
《吾家妻宝》哥哥我想嫁给你。
文案
◎月亮啊月亮,你告诉他,新布鞋是为他,脸红也是为他。
二月的山石榴偷偷发芽。
雨水落在绣鞋上,是他背着我走过泥泞,看过花开。
月亮啊月亮,你告诉他,我不想给他做妹子,我想做他的新娘。
第20章 020
◎“后面你又改嫁了哪个?”◎
谢家祖上乃行伍出身,老侯爷随先帝从北边一路打到南海,云中长起来的娃娃没见过海,琼州水匪凶悍,又退至琼山,易守难攻,一营的将士死的只剩二十多人,指挥使与两个副指挥室的脑袋挂在琼口崖上。
老侯爷卸盔甲,换布衣,三五人以身入险,开了匪寨大闸,方叫大军一举攻入,收复万生石塘屿一带百万疆域。军功赫赫,才得了这侯府家业。
老太太少时随夫从军,荫封诰命,也常在宫里走动,皇太女小时候便与她相熟,只是今日谢家闹出荒诞之事,叫小主子瞧见,老太太脸上也是有愧。
“您吃茶。”大太太亲自奉茶,老太太坐在下首客座,满脸堆笑掩饰当下的尴尬。
“飞卿有心了。”皇太女抿一口茶,笑着乜向远处立着的谢家兄妹。
“唐时,寿春郡王李宪携众兄弟赴太平公主的百花宴,太平公主以涿州卢照邻的《长安古意》暗喻,百尺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以挑拨众兄弟与玄宗不睦,寿春郡王恭谦小心,不为公主所动,才有了后世中兴之治。孤今日见卿与姊妹弟兄亲近,方知相挟和睦之情。”
皇太女说的是太平公主与玄宗不睦之事,对古观今,纪国公府就好比是那位太平公主,可谢长逸为詹事府办事,又何故叫皇太女拿他去比……
不能比!不能比!大老爷使劲儿掐了掐手心儿,才叫自己冷静一些,人家李宪后追封让皇帝,他儿子天大的能耐,哪里能跟人家比!
可再看上首小主子的脸上,阴沉沉的一看就是不高兴了。
大老爷挪了挪脚,手往后伸,去O谢长逸的衣服,使眼色给他,叫他想一个应对。
父子俩的小动作哪里瞒得住人,皇太女将茶盏放下,又点名字来问:“孤这番话,忠勇侯也有见解?”
大老爷到底是在朝堂上行走了这么多年,场面话自不必人提点:“回殿下的话,臣斗胆,周公制礼作乐,定天下法,立嫡立长,乃宗法之本,商仲丁违背了祖宗之法,冒用兄终弟及,从而导致了商朝长达百年的‘九世之乱’,为后世警。”
当今天子膝下只皇太女一人,又为中宫常君后嫡女,大老爷此言,替儿子摆明了态度,又恭奉皇太女嫡长的身份,将谢家的忠心拿到台面上来讲。
谢长逸怕他老子为表诚意,再说出什么传出去得罪人的言论,忙道:“臣自不敢比古时忠良,只是殿下拿小侯爷做寿春郡王,小侯爷虽有顽劣,却比不得寿春郡王谨小谦恭,更多恣肆畅快的豪情。”
“你倒是替着他说话,那孤来你这儿讨人,也不亏了你。”
“额!”谢长逸一时语塞,他情急之下的话,倒是给皇太女留了把柄。
皇太女丢开他暂先不理,反倒将谢妩叫到近前说话:“你就是太府寺江远道的女儿?”
谢妩磕头应是,皇太女叫起赐座,女官在主坐旁摆了圆凳,谢妩欠身坐下,她虽不是头一回见宫里的贵人,可从前都是随母亲在宫宴远远的磕头,离着这么近,也不禁心里忐忑紧张起来。
“小姐当初能从犯了事儿的忠国公府脱身,还是咱们殿下在陛下跟前讨的情呢,殿下怜小姐身世,小姐自不必害怕。”女官朗朗声道,话是同跟前的谢妩讲的,话里的意思,却是说给门口的谢长逸听。
“后面你又改嫁了哪个?”皇太女拉示意谢妩抬头,端详她的模样,笑着道,“真真是个标致的美人儿,可惜孤是女子,若不然,收做良娣,省的便宜那些没眼力见儿的男人。”
皇太女说话过于生猛,谢妩话卡在嘴边,一时间竟不知到底要不要谢恩。
看谢妩不说话,身边的女官好心代她作答:“是盐道史韩呈醴韩大人。”
“是他?”皇太女听了韩呈醴的名字,脸上少了丝讪笑,语气也婉转许多,“你也是个可怜人儿,韩呈醴的案子,孤必亲自盯着,给你一个说法。”
“谢殿下。”谢妩磕头谢恩。
这一次女官将她搀起,皇太女拉着她的手同坐,又道:“孤第一眼就瞧着就喜欢你这模样,你即为韩呈醴遗孀,便是回了家里,也少不得外头那些个流言蜚语,不如这样,孤把你带回去,放在东宫做个女官,日后,孤……”
“禀殿下!已经找到崔世子了,人就在外面,臣把他给带进来?”
谢长逸的话近乎是磨着嘴皮子说的,语速飞快,声音又大又响亮。
皇太女高兴地笑出声,一旁的女官也偷偷抿嘴在笑,谢妩又急又羞,被皇太女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不禁垂下头,只觉耳朵滚烫烫发红。
皇太女捆了崔令辰回去,坐在马上,还不忘盛情邀请谢妩到她东宫做女官,谢长逸挡在谢妩身前,想也不想的替她回绝,
“哼。”皇太女嗤笑,打马扬尘而去。
没多会儿,又遣了个女官回来传话:“殿下说,将军有心去管别人的麻烦,不若先理清楚家里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