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日游荡——七枚树【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24 23:15:38

  饭桌上其他人都一愣,祝诀盯着岑檐看,林晓筝和严翼则像外人,互相对视一眼,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件事只是晚饭的一个小小的插曲,徐阿姨却听了进去。
  饭后,几人在徐阿姨家坐了会儿看电视,临走时,祝诀有事要和林晓筝说,便打算和她一起回家。严翼担心她们晚上回去不安全,主动提出送她们回去,请徐阿姨在他奶奶回来时,稍微留意一下。
  收拾好碗筷,岑檐在厨房里帮妈妈洗碗。
  饭前的那个小插曲,妈妈仍然有些疑惑。
  “小檐。”厨房里安静得很,碗筷偶尔碰撞出的清脆声响格外清晰。妈妈出声叫他的名字,也格外清晰。
  “嗯?”
  “你很了解妹妹的口味?”
  岑檐稍稍怔住,伸手扭了一下水龙头,水流更大了些。
  “她什么心情、想法、爱好,不都写在脸上吗?”说到这里,岑檐轻轻地笑起来。
  “我以为……”妈妈慢慢靠过来,离岑檐更近,“我以为,你们还没那么熟,毕竟只有一年的相处,怪我,只有一年,竟然只有一年……”
  妈妈的声音越来越小,逐渐被水流声掩盖,岑檐手中的动作加快,碗筷的碰撞频率也被提高。
  他不太喜欢妈妈总是后悔,后悔和爸爸结婚,后悔生下他和徐稔,后悔把他扔给爸爸照顾,后悔没有早点把他接回来。
  可是时间的车轮向前,一切已成定局,就像高三的祝诀知道徐稔的死讯,却无能为力,因为改变命运的决定权不在她,而在被赋予命运、被时间的车轮碾压的人。
  快要洗完所有餐具,岑檐思索良久,终于侧过身去,他也这才发现,妈妈一直仰着头望向他。
  “我很了解妹妹,我很爱她,她也很爱我。我不了解爸爸,我不爱爸爸,爸爸也不爱我。”
  约莫五秒钟的沉默,妈妈突然抬手捂住脸,用力地哭出来。
  她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岑檐将她揽入怀里。
  是啊,爱怎么能用时间来丈量。
  已经猜到怎么让祝诀穿越回去的岑檐,迟迟没有任何行动。
  他不是很敢赌,那天在天台上,他告诉祝诀他实现的一半愿望是再次见到她,女生只是呆站着,没有任何其他反应。
  后来再见面,她像从没听过那些话一样,面对他时没有异样的情绪。
  好像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岑檐心想。
  徐稔忌日的前一天,岑檐不打算再拖,他把祝诀叫到做家教旁边的公园,几乎使出全身的勇气,不顾一切地说了那四个字。
  回应他的,是女生晕厥倒在他身上的身体,没有获得预先想到的种种反应,但他却好似已经做好准备,稳稳地搂住她。
  又是新的循环。
  下一个循环,自己还会说出这句话,百千万亿遍。
  原来真的是爱,原来我的秘密,便是扭转时空的支点。
  愛是千古无解的谜团
  却是所有问题的答案
第77章 祝诀番外:我终日游荡(上)
  “我看谁敢。”
  祝诀和徐稔差不多个头儿,却死死地挡在徐稔身前,眼神锐利,盯着前面乌泱泱的人看。
  面前领头的男生轻蔑地看了她们一眼,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无非是少收拾一个人和多收拾一个人的区别。
  他身后的小弟这时探出头来,在领头耳边说着什么,领头皱起眉头,眼里闪过一丝不甘心,最后挥挥手让大家散了。
  待到他们全部走远,祝诀才逐渐软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刚刚一直强作镇定,僵硬地挺直身板。
  “怕了?我还以为你真有办法呢。”徐稔慢悠悠地从祝诀身后绕到前面。
  “你还好意思说。”祝诀直起身子,语气里颇有意见,“你怎么会招惹到六年级的学生啊。”
  “六年级怎么了,也就差两岁。”徐稔不以为意,吹了两声口哨。
  “如果我刚刚没来,你打算怎么办?你一个女生,就挨揍?”祝诀还在尝试让徐稔后悔,她看女生丝毫不觉得危险的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
  “那你呢,如果他们真过来,你挡在前面,打算怎么办?”徐稔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从口袋里找出一颗糖,塞进祝诀的手心。
  放学的下课铃这时候才响起,操场后的这一小片树林里,蹿出几个逃课的学生,甩着校服打闹着往前跑。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不久,老师们都在紧急开会,让体育、音乐等小科老师帮忙看最后一节自习课,看管得很松,才让后排同学抓住逃课的机会。
  “不知道。”祝诀如实回答。
  对哦,如果那些六年级的学生真的要打她们,她们又能怎么办?祝诀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出于本能地站在徐稔前面,说出那句听起来好笑的“我看谁敢”。
  “行了,我随便问问,好在啥事没有。”徐稔一点都不害怕,祝诀能感觉到,就在她挡在徐稔前面时,也能感觉到身后的女生丝毫不紧张,倒是她自己,差点尿裤子。
  幸好什么也没发生。
  “不是每次都会这么幸运的,你啊,收收心吧,有时候忍一忍,事情就过去了。”祝诀被徐稔揽住胳膊,手里捏着那颗糖,只好作罢。
  “知道知道……”徐稔这耐不住的性子谁都知道,惹她就像惹一只炸毛的猫,不用费半点心思,“但是,你不好奇为什么他们突然走了吗?”
  和从教学楼里涌出的学生们混在一起,二人逆行着上楼。
  在混乱嘈杂的楼梯上,祝诀听见徐稔这么问,一时愣住:“因为放学了吧。”
  徐稔要说的话被祝诀这天真的回复卡在嗓子里。
  “你认真的吗?六年级的小混混会在乎放学不放学?”
  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徐稔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祝诀耸耸肩。
  “就这样吧。”
  祝诀的确是这样的。
  从徐稔认识她起,就俨然一副“老好人”的样子,有什么在乎的东西,想要争取的东西,都放在心里,从不外露,以至于四年级下学期的期末考试,班主任说这次班级第一是祝诀时,大家惊呼一片。
  不是蒋敏敏,不是徐稔,是祝诀。
  是坐在角落里整天说不了一句话的祝诀。
  所有人的目光袭来,祝诀却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埋头做作业。
  只有徐稔,微微地笑着,仿佛透过课桌,看见了祝诀紧张地捏着衣角的样子。
  蒋敏敏脸上挂不住,这是她转学前在这个学校的最后一次考试,一直以来,每次考试不是她第一,就是徐稔第一,当然,她第一的次数要更多些,就在她打算以这次考试给在这个学校最后的时光画上圆满的句号时,就在她看徐稔最近老是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谈话、心思不在学习上,以为自己能再次稳定第一时,祝诀这匹黑马猝不及防地冲了进来。
  但她是班长,班长要大气。蒋敏敏调整好心情,带头鼓掌。
  同学们这才反应过来,跟着蒋敏敏一起鼓掌。
  看着蒋敏敏红一阵白一阵的吃瘪表情,徐稔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笑,打断了同学们惺惺作态的掌声。
  “徐稔,你笑什么?”
  班主任还没说话,蒋敏敏转身,朝徐稔发问。
  “开心啊我就笑,我好朋友拿了第一诶。”
  本就被成绩刺痛的蒋敏敏,还没从自己不是第一的情绪中出来,就被徐稔的“好朋友”三个字再次刺痛。
  好朋友。
  蒋敏敏的世界里,从没有真正的好朋友。
  她想起自己送给祝诀和徐稔的零食,总是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来,徐稔都没问过祝诀,就擅自作主,把祝诀位置上的东西一并退回去。蒋敏敏有次想找祝诀说一下,看见她俩一起下楼的身影,刚要出声,却刚好听见徐稔在讲送零食这件事。
  然后,她听见祝诀回答:“没事,只要你不喜欢,我随便,就这样吧。”
  顿时愣在原地,看着她们的背影离去。
  高三快高考那阵子,蒋敏敏去热水房打水,小小的房间被挤得水泄不通,好不容易人都散了,进去便看见祝诀和王梓倩一行人正对峙着。这两波毫无交集的人,竟能造成这么多人围观。
  她想到王梓倩她们之前是自己的小跟班,祝诀大概会把仇记在她账上吧。她听过学校里的流言,说祝诀和岑檐频繁共同出入同一家酒店的事。
  岑檐……
  蒋妤桐又想起徐稔,她突然觉得有些头痛。
  怎么来来去去都是这些人。
  场面一度尴尬,蒋妤桐想着,或许自己说话还算会有用,她不想再在祝诀这里被迫掺和进这些事。
  她冷漠而不耐烦地对着王梓倩她们说:“你们在干什么?”
  这样,就可以了吧?
  直到她在接水时,听见祝诀对她说了一声“谢谢”。
  蒋妤桐耳边耳鸣不断,热水漫过杯口,烫到她的手上,她拼命忍住才没惊叫起来。
  她又想起四年级下学期期末成绩下来后,她的第一次失控,或许是因为祝诀破坏了她想象中的所有人相安无事的状态,她是那个老师喜欢的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至少在她离开之前,应该是这样。
  那天最后一节课,全年级老师都要去开会做期末总结,班主任一大早便提前告诉了蒋敏敏,让她记得帮着管理班级纪律。
  那时,她心里闪过一个邪恶的念头。
  她知道,徐稔一定会逃课溜出去玩,学校操场后的小树林里面,有一道矮墙,逃课的学生都会去那里翻墙。蒋敏敏大着胆子,随便给了点小钱,便有六年级的小混混愿意帮她做事。
  蒋敏敏两只手指夹着几张纸币,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对着那几个衣服不好好穿耍酷的男生:“吓吓她就行了,别搞太大。还有,一定要保密。”
  多年后再回忆起那一幕,蒋敏敏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如果被老师知道,她之前装出来的一切都将毁于一旦。
  可她还是那么做了。
  出发点也仅仅是,给徐稔一个小教训,告诉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告诉她整天在同年级里咋咋唬唬地逞能斗嘴,根本算不了什么。
  可是,躲在远处大树后偷看的蒋敏敏没想到,祝诀居然也跟着徐稔来了,然后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徐稔前面。
  领头身后的小弟提醒领头现在多一个人,四年级那妹妹说过,不能搞太大的,咱们效果到了就行。然后他们打算散开。
  在他们散开之前,蒋敏敏立刻转身飞奔回班级。风把她没拉拉链的校服吹得鼓起来,她的心跳得很快。
  她躲在大树后面偷看,一是想看徐稔害怕的样子,二是想回班后能看祝诀着急的样子,三是,如果不小心闹大了,她能以班长的身份,出来救场。
  现在这三种都没能实现,甚至还被这“姐妹情深”的戏码再次刺痛。蒋敏敏一口气跑到楼梯口,她突然觉得自己很荒唐,偷鸡不成蚀把米,像个不小心撞见别人的幸福而仓皇逃窜的一无所有的人。
  蒋妤桐盖好杯盖,用力拧紧,她回想自己刚刚出面帮祝诀圆场的样子,抬起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当年没能在徐稔面前逞出来的英雄,现在倒是在祝诀这儿实现了。
  “原来是你啊。”祝诀有些震惊。
  方修时女儿百日宴上,来往宾客吵吵嚷嚷,方修时一直在被灌酒。喜庆的日子里,大家都多多少少喝了一点,蒋妤桐喝醉了,拉着祝诀絮絮叨叨地交代了当年她找人吓唬徐稔的事。
  “是我,哈哈,没想到吧,但是我那钱,也是白花了。”
  祝诀只喝了一点点,但头还是稍微有点晕,岑檐打算倒点白开水来给她喝,可场面太混乱,不见服务员踪影,只好自己拿着杯子去找。
  离席之前,有些担心地看了她们二人一眼,林晓筝忙工作无法来外地参加百日宴,严翼在忙硕士论文,天天在实验室里做实验抽不出时间去外地。这桌上,和祝诀最熟的竟然是蒋妤桐。
  虽然岑檐眼里只有一瞬间的担心,虽然蒋妤桐喝醉了,却还是被她捕捉到。
  “你男朋友害怕我对你怎么样呢。”蒋妤桐眯着眼睛,看向岑檐离开的方向。
  “没有吧。”祝诀笑笑。
  “怎么没有,徐稔是他妹,他肯定没少听徐稔说我坏话,刚刚又跟着你一块儿听我说我找人吓唬徐稔,估计更讨厌我了。”蒋妤桐说这话时,没有难堪,反而是难过。
  “都过去了,再怎么想又怎样。”
  终日在爱恨喜厌里游荡的岁月,终究只成了回忆。
  “是啊,要不是方修时闺女办这个百日宴,我们仨估计永远不会见面了吧?”
  “大概吧,说来也巧,你居然和方修时在一个城市工作,高考后,就再也没听过你的消息了。”
  真的吗?蒋妤桐突然清醒,大四那年,他爸爸贪污的事闹得人尽皆知,祝诀怎么可能没听过?
  “嗯,去年夏天还在公司业务对接的酒局上碰上了,算合作过。”
  “可惜,他去年春天办的婚礼,你没赶上。”祝诀笑着说。
  岑檐端着杯子回来,递到祝诀面前,提醒她小心烫。
  “别说我了,你们俩要毕业了吧,你没听过我的消息,我可听方修时说过你们,岑檐保了本校的研,你呢,也顺利考研到复旦,你俩总算能在一个学校读书,真给我们荣明三中长脸。”蒋妤桐笑着举杯,和祝诀装着白开水的杯子碰了一下。
  “嗯,还有一个月毕业。”祝诀连忙拦住她,“你别喝了。”
  “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你高三怎么回事,如果是因为徐稔,也不至于成绩一直上不去吧,我看你挺努力的。”
  祝诀和岑檐对视一眼,她凑到蒋妤桐耳边:“因为,当时我穿越了。”
  “呵,不想说算了,瞎扯。”蒋妤桐咧着嘴笑,“你啊,就是和徐稔学坏了,她以前满嘴跑火车,你可得改。”
  “我说真的。”祝诀还是保持相同的笑容,反正等蒋妤桐酒醒,她不会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也不会记得自己听过什么。
  “行了行了,徐稔现在要是还在,听了都觉得荒唐。”蒋妤桐摆摆手,看向宴会中心,方修时实在喝不动了,被人架着先走,“这也快结束了,你们订酒店在这儿待一晚上吗?还是买票回去?”
  “订酒店了,你喝多了,我们送你回去。”祝诀起身收包,岑檐自然地接过。蒋妤桐没带包,站起来就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走。
  和方修时打完招呼,祝诀赶上前扶着蒋妤桐走。
  蒋妤桐很瘦很瘦,在祝诀的记忆里,她小学时候发胖,经常被男同学取笑。高中时能看出减肥过,但处于青春期,还是稍微有点胖。
  现在的她,消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
  岑檐跟在她们身后,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蒋妤桐嘴里说个不停,她说:“祝诀,你怎么这样,小时候没什么主见,整天跟在徐稔屁股后面,长大后还是没主见,考研都要选复旦,跟在徐稔他哥屁股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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