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日和炎阳留了下来,留在了我妻善逸的身边,低头盯着不停哭泣的慌张的男孩的头顶。
她喜欢善逸的金发,那是和她的发色不一样的颜色,是更加深邃,充满了活力的颜色,柔软而又耀眼。
虽然原本的黑色也很棒,但果然她还是觉得善逸更适合这一头金发。
“日和酱到底为什么要杀鬼呢?”明明是这么危险的事情。
“嗯,我好像一直没有说过,我的家族。”
其实这并不是一个适合在这种场合闲聊的话题,但自然而然地她就觉得这个时候说了也没关系吧。
“虽然是有些长的故事了,我还是长话短说吧。听完之后善逸就能知道我执着鬼的原因了。”
“日和一族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存在的古老的一族,至于说多古老呢,大概是在鬼这种生物出现很久之前就有了。”
拥有数千年的历史,想想就有些吓人,但却并不是那样有名的大家族,虽然很有钱就是了。
“族里一直有传说,说日和一族是太阳鸟的后裔,是拥有着太阳血脉的一族。”
“每一代都会出现一位金发金眼的族人,且都是后天形成的,就像是传承一样的东西,在上一代死去后,下一代会随机在族内的青年一代中出现。”
“但也就仅限于身体变得健康强壮了些,还有改变了发色瞳色,所以传说一直都是传说。”
“直到那个男人,鬼舞辻无惨的出现。”
虽然已经既成事实了,但是从小日和就十分困惑,太阳是怎么生小孩的呢?太阳的孩子为什么是人啊?他们的祖先到底是什么呢?
“我们是鬼的克星,同时也成为了鬼的猎物。因为除了继承了能力的人之外,其他族人就和普通人无异。”
“但是只要还有一个族人活着,那么鬼的克星就永远不会消失。”
“为了消灭自己的弱点,鬼王对我们一族进行了屠杀,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三分之二的族人都死去了,只剩下了我的祖先这一脉。”
苟活下来的日和一脉为了躲避鬼舞辻无惨,就此藏到了无人知晓的偏僻之地。
但没有人能够忘记,那一段恐怖与黑暗的日子,以及存留在细胞的记忆中,代代相传的,对鬼舞辻无惨的深深的憎恶。
“继承者要同鬼战斗,不可逃避自己的职责,直到死亡,直到将一族从这千年的悲惨宿命中解脱出来为止。”
“说到这里,善逸应该猜到了吧。”
“我是这一代的族长,也是继承了克制鬼的身躯的继承者。”
“对不起,对不起。”我妻善逸低下了头,“对不起,让日和酱想起这么痛苦的事,我真是个笨蛋啊!”
“虽然说是不太美好的过去,但我始终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实感,所以善逸不必为此感到抱歉哦。”日和歪着头牵着我妻善逸的手,拉起了哭哭啼啼的他。
“但是为什么是日和酱,一想到日和酱不得不一辈子和鬼战斗的样子,我都难过的要哭出来了啊!如果是我的话,一定受不了的啊!”
“你这不是已经哭出来了吗,善逸。”日和炎阳无奈地叹了口气,“每一代只有继承者才能离开那个村庄,所以依旧安全地生活在那个地方的话,就不能碰到善逸了呀。”
“所以对于获得了和鬼战斗的权利的我,其实是为此感到庆幸的,不要为我感到悲伤啊,善逸。”
“日和酱......”
尽管为了她而感同身受悲伤的善逸也十分美味,但这并不是善逸的错啊。
比起哭泣的善逸,日和更想看见的是善逸笑的样子。
“我是这一代的继承者呢,所以,我一直说我很强大。”
日和炎阳在十二岁那年获得了人人渴望的太阳的力量,获得了击杀鬼的能力,离开了家族,离开了家人,离开了那片弹丸之地,走向了这片她一无所知的危险而又迷人的新世界。
然后遇到了我妻善逸,一个有些怯懦有着人格缺陷,但内心温柔而强大的人。
他是她的第一个朋友,第一个同伴,第一个相信她的人。
我妻善逸是日和炎阳对这个世界的第一印象,是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的基础。
正是因为我妻善逸的存在,日和炎阳才会温柔地对待这个世界。
“但是,强大的并不是日和炎阳,而是日和一族的继承者。”
她并非因为强大而获得了这份能力,而是因为获得了这份能力而变得强大。
就如她并非因为善良而对人友善,她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真真假假,虚幻的不行。
“日和酱你在说什么啊?你不是超级强的吗?”我妻善逸突然一下子不颤抖了,仿佛是唠到了感兴趣的话题,一下子忘记了恐惧。
“如果是我遇到这种事的话,早就哭着逃跑不想干了!”
“能够一直坚持到现在,杀了好多的鬼,还要保护我的日和酱,这不是超强的吗!”
“弱小的反而是我啊!我超弱的!超级需要保护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话题突然转到了奇怪的方向上去了。
“日和酱,你难道是不想保护我了吗?是嫌弃我了吗?”
“为什么要说这种谎话啊?骗子骗子!日和酱是要一直和我在一起的啊!”
日和:???
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呢?我妻善逸的脑回路果然哪里有什么问题吧?
“会保护你的哦,但一直在一起不可能呢!”日和微笑着拒绝了我妻善逸的永久大型挂件申请。
“日和酱,真冷酷,虽然这点也很迷人就是了。”
“嗯嗯,接下来还会有更冷酷的哦!”日和扯着善逸的脸颊,露出了恶魔的笑容,“我打算进山了呢!”
“诶诶诶!说谎的吧!日和酱要抛下我走了吗?就连日和酱也要离开我吗!!不要啊!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啊!我好害怕啊!”我妻善逸失去了颜色。
“那就一起进山吧,我很担心炭治郎他们呢。”日和转过头看向了山的方向,“我会保护善逸的,所以善逸愿意和我一起进去吗?”
“......”沉默,是今晚的我妻善逸,他抽泣着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日和熟练地拿手帕擦着我妻善逸脸上挂着的泪水,“没有关系的,就算善逸选择留下来,我也不会离开的。”因为约定好了的。
“进山吧,我也想要保护炭治郎他们的,虽然我很弱小啦。”我妻善逸有些自暴自弃。
“而且啊!我想起来了!炭治郎这个家伙,竟然把可爱的祢豆子也带进去了!可恶啊!如果祢豆子受伤了我绝对不会原谅他的啊!”
“那么让我们出发吧!”日和炎阳笑着牵起了我妻善逸的手,走进了危险的黑夜下的蜘蛛山。
第6章 激战
我妻善逸被恶鬼扎了一下,恶鬼是一只有着人头的蜘蛛,更加不幸的是,恶鬼有着剧毒,而日和炎阳对毒极其苦手。
虽然能够对鬼本体造成伤害,对血鬼术也能免疫,但是她并不具备治疗他人的能力,更别提解毒了。
“善逸要试着喝点我的血吗?说不定会有用呢!”日和炎阳有点方了,她握着胁差对着自己的胳膊就是一下。
“这怎么可能喝得下去啊!我是人啊!人!不是鬼诶!”善逸害怕地尖叫着用羽织包住了日和炎阳的伤口,“还有快止血啊!”
“那你先待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把鬼杀了看能不能解毒!”日和炎阳狼狈地躲过了大蜘蛛的毒痰,溅射的毒液腐蚀了她的衣袖和衣角,但却在触碰到她的肌肤的同时化为了黑烟,就像是晒到了太阳一般消失不见了。
那一刹那,蜘蛛鬼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并不是什么愚蠢的不会自己思考的鬼,见到了这一幕自然也就明白了,碰到就会死的话,那就不要让她碰到就行了。
鬼用蛛丝将自己吊了起来,日和炎阳努力挥舞着刀,却怎么样也无法接近他,整个森林都是他的场地,他能够自由地在其中游荡,还能操控许多小蜘蛛。
那些小的人面蜘蛛据大蜘蛛所说,曾经是中了他的毒的人,日和担忧地看向了躲到树上瑟瑟发抖的善逸,善逸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就算变成了蜘蛛善逸依旧是善逸,但是善逸一定不想变成那样丑陋的模样吧,他都难过的哭了。
但是日和却对这只恶鬼没有办法,她的速度太慢了,根本碰不到这只鬼啊。
被控制的人面蜘蛛们最强大的毒对她没有用,但他们锋利的节肢依旧能够对她造成可观的伤害。
衣服被划破了,肌肤被割破了,血液流了出来,肌肉裂了开来。
“你们不是来杀我们一家的斩鬼人吗?怎么这么弱啊!这样连我的一只脚都碰不到啊!”
她会就这样死去吗?日和炎阳并不清楚,大量的失血让她的神智产生了些许恍惚,被抓住了机会的怪物又攻击了好几下,再这样下去也许她真的会死吧。
但是在那之前,她要保护善逸才行啊!她还不可以倒下!
“雷之呼吸,壹之型,霹雳一闪!”
电闪雷鸣的一瞬,她看到了一个黄色的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为她挡下了朝着她脖子袭来的一击。
如果被攻击到的话,可能立马就会死了吧。
日和炎阳的意识有点点涣散地想,她又一次被善逸救了啊。
明明中了剧毒,连站立握刀都很困难了吧,那个人却还是挡在了她的面前,就像四年前一样傻。
沉睡的少年并不强壮的身躯坚定地遮挡在她身前,嘶嘶的呼吸声犹如雷鸣,摆出了攻击的姿势。
我妻善逸的气势变了。
又一次被保护了,又一次被保护了,一颗颗硕大的泪珠止不住地滚落,泪水模糊了视线,连带着心也被蒙住了,日和炎阳一下子失去了反抗的念头。
为什么她总是只能被人保护啊?
日和炎阳的父亲是强大的剑士,兄长是学习剑术的天才,母亲是温柔的医师,这是一个幸福又美好的家庭,除了她。
从出生起,她就和其他人不一样。
明明是个孩子,却有着一头垂暮老人才会拥有的雪白头发,眼睛也是诡异的粉色,带着一点红,一开始其他孩子甚至会因为和她对视被吓得哭出来。本就白皙的肤色因为久居房内的缘故,更加惨白得不似真人。
日和一族是信仰太阳的一族,父母给她取名炎阳,便是希望神明能保佑生来便体弱多病的她健康成长。
在同年龄的孩子在庭院里奔跑玩耍的时候,日和炎阳只能坐在家中,喝着苦涩的药,透过窗户看着外面。
后来长大了一些,族里的孩子们都开始学习和训练战技的时候,她终于能够离开不透风的房间,来到外面了。
但是她的身体太弱了,就算看得清对面的动作,身体也反应不过来,而且一旦受了伤就很难痊愈,所以没有人愿意和脆弱的她一起玩。
她和其他人格格不入,在整个族内,一个朋友都没有。
她憧憬着父亲的强大,羡慕着兄长的健康,却只能躺在母亲怀中,远远的看着他们。
她也曾经试着使用战技,但可能因为身体过于贫弱了,结果吐血昏厥,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
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看见了母亲的泪水和充满了担忧,悲伤与愧疚的双眼。
那一刻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于是她放弃了,遵循所有人的希望,彻底地安生了下来。
家人对她很好,族人也并没有因为她的特殊和弱小歧视她,不过是这样小小的不足,她有什么好不满的呢?
日和一直这么对自己说着,然后也逐渐接受了这个想法。
直到命运和所有人开了一个玩笑,这一份特殊的血脉传承既没有选择年轻人里最强大的战士,也没有选择知识最渊博的学者,而是降临到了那个虚弱无力,与他人格格不入的孤独的小女孩身上。
“啊......啊......”
善逸吐血了,这样下去,善逸会死的啊,动起来,快动起来啊!你这个废物!
日和炎阳僵硬地握着刀,就像是一具被人操控的傀儡一样,浅金色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战场,摆出了战技的姿势。
曾经象征着她病弱的雪白长发和粉色眼珠都被璀璨的金色所替代,她也拥有了尽管并不强大但足够健康有力并且对鬼可以造成致命伤害的身躯,这是她曾经所梦寐以求的。
但在拥有的那一刻,她只感到了空虚。
她要做什么?她该做什么?
她对自己发出了质问,然后得出了答案——
离开,去杀鬼,去杀鬼王。
然后她呆滞地转动着眼珠,抬头望向了哭泣个不停的母亲,板着脸肃然站立的父亲和低着头的兄长。
母亲为什么会哭呢?
父亲为什么不对我说些什么?
哥哥的眼里为什么会存在妒忌?
因为觉得我很快就会死了吗?是因为我太弱小了吗?是因为这样的我得到了神的眷顾吗?
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不要这样看我啊!好好看着我啊!
但是出于某种奇妙的情绪,日和炎阳笑了,她感觉自己的理智和情感被割裂了开来。
她亲吻母亲的脸颊,安慰她不要担心,踮起脚尖拥抱父亲,并轻轻拍了拍他紧绷的后背,温柔地与兄长对视,告诉他,她一直以有他这样的哥哥而感到荣幸。
然后孤身一人,只带了一些衣服和财物,揣着一把胁差,踏上了看不见前路的斩鬼之行。
日和炎阳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也许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父亲曾经说过,战技的关键在于姿势、呼吸,以及气势。
调整好,你可以的,你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你了。
你可以杀死鬼,你可以拥有力量,你可以保护一切!
日和炎阳感到自己的体温在上升,浑身变得热了起来,就像是当年她强行使用战技的时候一样,但不同的是,这次她的思维无比的清晰。
身体变得轻盈,感官变得敏锐,一切都不像是现实一样,她逐渐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境界。
人生的走马灯在她脑海中飞速闪现,她忽然想起了一些记忆深处的,曾经被遗忘了的事。
她的兄长是这代人中最强大的剑士,不仅有天分而且还十分努力,所有人都默认如果下一个继承者要出现,十有八九会是他——历年的继承者都是那一代中最优秀的人。
所以当这个不太能令人接受的结果出现的时候,兄长才会宛如受到了侮辱一般,既感到妒忌又愤怒难耐吧。
因为取代了他的人,竟然是他那个病弱的,一无是处的,只会躲在母亲的怀里撒娇的妹妹。
兄长并不是个坏人,也十分关心和宠爱她,但是十分骄傲,加上性格有些冲动,总让她觉得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于是她在离开前找上了她的兄长,哭泣着诉说自己的恐惧,倾诉她对兄长的仰慕,然后扯着他的衣袖,就像小时候经常做的那样,微微抬起头,眨着眼睛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