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所见自家阿兄被人弄走,活生生的人一下没了影踪,宝嫣吓了一跳,嗔了陆道莲一句,“你做什么?”便挪动脚步,越过他去找。
结果才从他身边走了两步,就被一只手揪住了手腕拽住动不了,接着一个火热的胸膛便覆盖了过来,“多日不见,想什么你阿兄,难道不该想孤?”
他先前在晏府门前,还不是这副自持身份的态度,对宝嫣都是“为夫”,如今不知哪里惹得他不高兴了。
这才在她跟前以“孤”自称,好似这样便能镇住她般,叫她听话。
宝嫣心绪复杂,又气又臊,“我阿兄还在这。”在这座宅邸,她若和陆道莲此时厮混,被亲人知晓,不知道会做何想。
宝嫣不想让自己届时在苏凤璘跟前失了颜面,让他觉得自己的阿妹是个不正经的人,这才微微抗拒陆道莲。
可她的动作告诉陆道莲,她其实也没有真的那么抗拒,不喜欢他的亲近,至少十分矛盾。
陆道莲便将宝嫣这种反应喻义为,欲拒还迎。
联想到她之前,在房里还对苏凤璘说,她还不想嫁给他,想回金麟,他得出结论,那就是宝嫣还未曾全然爱慕上他。
她还在想退路,想跑。
而他,不过是她用来和离的一种手段。
意识到此,虽然有被人利用了的不悦感,但陆道莲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感到愤怒。
他桎梏着宝嫣,不许她动,无所谓地引诱她道:“他在又如何,又不是不知你我之间的干系。”
他摸着她的腰暗示:“你给我的小衣,我夜夜枕着它睡,被我玩儿的香气都散了。”
“你想不想知道,我都拿它做了什么?”
宝嫣脸红得滴血,下一刻,陆道莲将她打横抱起,往床榻走去。
他眼中欲望强烈,宝嫣自知逃不过了,抵着他胸膛,软声喃喃:“我,我有孕在身,你小心些。”
她羞怯的模样最有风情,陆道莲眸光更加深谙了。
他所说不假,的确在无人知晓的夜里,将宝嫣的贴身衣物用以慰藉,如今那些死物,在真正日思夜想过的人跟前变得黯然无光。
他俯在宝嫣腰处,暗自轻嗅了宝嫣身上的香气。
魂牵梦绕的印象,记忆犹新。
之后便没有其他动作,还让宝嫣微微一惊,低头一看,才发现陆道莲的关注在她微隆的肚子上。
他把手放过来还不够,随即还贴脸,侧耳倾听她肚子里的动静,宝嫣莫名比刚才还要害羞。
她忍不住想要将陆道莲的头推开。
而没过多久,环抱着她腰身的人猝然抬起脸,向宝嫣郑重地许诺:“这是孤的血脉,孤要让他做太子,若是女娘,那就是太女。”
“一视同仁,都是我汉室未来的国君。”
晏子渊按照三日之期,来到苏家府邸。
此前,晏家因为宝嫣要和离的事,曾派人来向苏凤璘挽留过,也向陆道莲求过情。
如今大军不日将抵达清河,从此地北上,发兵上京。
可见陆道莲已经悄无声息地掌握了大权,此刻与他作对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经过商谈,晏家终于决定还是避其锋芒,放弃与苏家的亲事,让晏子渊亲自在和离书上签下名字。
至于兰姬,她的靠山已死,哪怕还剩一些胡人,都在为掌权而争斗,有的已经连夜跑回了胡部。
哪还顾及得上她。
她便一落千丈,还只是一个侧室的身份。
就当养了个无用的闲人。
若是哪天,苏家想起她,愿意挂念着血脉情分,晏家才会再次给她好点的待遇。
照着陆道莲的要求,晏子渊将和离书亲手放在了他跟前的桌案上。
晏子渊给的时候,内心数度想要将它拿回来,亦或是撕碎掉,他觉着好生奇怪,他明明对宝嫣,没有太多情意。
却又为什么,在她被人占据时,像被揍了一拳的落败者,会感到不甘呢。
陆道莲打开仔细阅览一番,和离书上字字分明,签了字盖了章,自今后起,晏子渊与宝嫣解怨释结,更莫相憎,各自嫁娶,各生欢喜……
有了这个,他二人便再无干系。
检查无疑,陆道莲道:“你该走了。”
书房中,光影交织,让人不由得想起那间佛堂,他身在明,陆道莲在暗。
阴影爬满半壁墙,那天好似还快要下起大雨。
陆道莲要他千万别后悔,晏子渊不解其意,他有自信将人控制住,为什么要悔。
他都沦落到,从上京躲来清河,避开对他不利的势力,那般狼狈,他有何要怕的。
现在想来,那就好似一个早就布下的局,用以迷惑他们所有人的双眼。
他哪是在可怜,不过是借势蛰伏,等待时机。
晏子渊:“是不是你?”
闹成今日这样的局面,陆道莲审视着仿佛幡然醒悟的亲弟弟,若说在几日前,他们还谈得上似模似样。
而现在,遭受打击,处境变得危险的晏子渊宛如苍老了好几岁,他面色微微发黑,眼睑下有浓重的青色。
看起来过得很煎熬很不好。
撑着桌案,晏子渊逼近了问:“是你吧?你早就觊觎上她了是不是,那天我心烦意乱去找你,告诉你我因她要求圆房的事烦不胜烦。是你鼓动我找你借种,让你代替我,你那时候就看上她了对不对?!”
他模样疯癫,事到如今才有悔意。
如果说没有当时的鬼迷心窍,就不会有现在的他将自己的妇人拱手于人。
此乃耻辱,奇耻大辱!
在门外听到争吵的苏凤璘,有些许不安地悄悄推开了点缝隙。
然后他便听见,“那是你蠢。”
陆道莲不曾否认,竟一字一句承认了。
晏子渊暴怒:“你卑鄙!”
陆道莲好整以暇地起身,除了那小妇人,他可一点也不爱这种俯视他人的滋味,“是吗?可你比之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遇刺受了伤,为了你自个儿的颜面,不敢告诉她也不敢与她圆房,生怕人知晓你的秘密。”
“她来寻你,不过是尽本分邀请你回房同住,你便恼羞成怒地呵斥她吓唬她,我岂能袖手旁观?”
他在驿馆遇到她。
又在佛堂窥见她,窗外阶下,她受委屈瘪个小嘴,隐忍住涕意的时候,周身无不散发着谁来救救她的气息。
菩萨有难呢。
作为常年诵经礼佛的僧人,他岂能不去救她。
他投身苦海,愿做她一叶扁舟,怎能叫做卑鄙?应当说,是渡人渡己才对。
或者,菩萨座下一走狗?
陆道莲从自嘲到莞尔,盯着晏子渊的眼中渐渐透露出薄情和冷意,他最后一次劝告:“你该走了,别让她在这看见你。”
晏子渊骤然转身,“我要告诉宝嫣,是你在背后搞鬼,我只是一时不察,着了你的道。你卑鄙,无耻,我要让她知晓,整日整夜躺在她身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怎么安心睡得着!她难道不怕有朝一日被你算计得骨头都不剩!”
当初陆道莲在佛堂犯杀戒,冒着大雨又去往宝嫣的院子,告诉她是晏子渊让他来的。
得到她的手段,并不光明磊落。
但说的也是事实,可不代表,陆道莲就想让她知道这件往事,以前过去便过去了。
如今重提,不就是想她对他心生隔阂?
陆道莲怎会允许晏子渊去说,人都是要脸的,他可以在没有历经这些事以前,对宝嫣卑劣无耻,甚至任由晏子渊去揭发自己。
可现在不同以往,再下作的人都想在思慕的人前,保持磊落光鲜的颜面,哪怕虚伪,也要将污点通通遮掩。
“站住。”感到不妙的陆道莲拧眉呵住晏子渊。
然而,当晏子渊打开门的那一刹,一道人影仿佛早已准备许久,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苏凤璘,以一身杀父之仇的气势,宛如一个飞起的蹴鞠,将猝不及防的晏子渊撞倒在地。
距离晏子渊极近,正当将他勒住脖子拉回来的陆道莲,见势提前避开他们。
苏凤璘对他视而不见,直接翻身坐在晏子渊身上,一拳朝他脸上挥舞过去,嘴里都是新仇加旧恨:“原来都是因为你!你自个儿不行便羞辱我阿妹?”
“混账!她哪里对不起你,嫁与你做妇人,想与你圆房又有什么错!”
“该死的晏子渊,我今日不打死你,我苏凤璘的名字便倒起来念!”
陆道莲:“……”
看着眼前一幕,陆道莲不仅没有丝毫阻止,反而在冷眼旁观片刻后,便拿着和离书从书房中退了出去。
顺便,替他们二人将房门细心地拉上,并示意暗中的下属留意内里的情况。
万一晏子渊反应过来反击苏凤璘,可别让这位未来妻弟被人打死了。
“阿兄到哪里去了?他不是说,有人登门了吗?”
交代完,没走几步陆道莲便在转角遇到了前来找人的宝嫣,面面相觑,宝嫣好像很羞涩般话音戛然而止。
那天夜里,久别重逢的陆道莲并没有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他凭着意志,将对她的非分之想忍了下来。
只多抬起她的下巴,覆盖上她的唇,相濡以沫。
直至差点失控,才猝然将宝嫣松开,选择隔着屏风,独自纾解。
声音听得宝嫣如今想来,都不由自主的脸红,为了排解这样的尴尬,宝嫣打算对陆道莲避而不见。
她选择换一条路去找苏凤璘,而那条通往书房的小路就在眼前另一端。
她躲避的姿态清晰的倒影在陆道莲眼中,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一见到他要躲?
难道因为那天他杀人,她就此惧怕上他……
“什么声音,怎么有人在叫?阿兄?”
眼见宝嫣就要发现书房内的不堪。
陆道莲从背后靠近她,倏然一伸手,便将宝嫣悬空抱起,大步带走,远离这里。
宝嫣艳容微怔,清喉娇啭:“等等,我不是找你,我找阿兄……”
“你阿兄现在正忙,没空理你。”
苏凤璘正在教训人,输了名字可是要倒过来念的。
有他在,正好替他解决了一个小麻烦。
看宝嫣因他的话,不经意咬唇,流露出轻微的嗔怨之色,陆道莲抱着她回房,别有用心俊眸中展现出几分算计,对她虎视眈眈道:“晏子渊签下和离书,你是否肯随我杀到上京去?”
上京。
阿翁阿耶还有长兄在那。
宝嫣还想回南地去,金麟有她阿母,两边都十分思念。
宝嫣眉心纠结到蹙成一点小尖尖。
陆道莲不给她犹豫的机会:“你不说,我便当你答应了。”
他要让宝嫣坐上太子妃之位。
承诺过,要让她也能执掌这天下。
第70章
大军护卫陆道莲北上入京消息,如同风沙吹向汉室的权利中心,激起千层骇浪。
京中有辈分有资历的苏家人齐聚一堂,苏赋安在屋外环视一周,命亲随在周围做好警戒,保证万无一失,这才关上门走进内里。
里头的人等候已久,苏家家主苏巍山年事已高,却精神矍铄的坐在上方,他左右侧都是族中年长长辈,再往下便是苏赋安的生父苏石清。
面对众人目光,苏赋安从袖中掏出早已提前多日收到的来信,上前双手递给苏巍山阅览,之后再由他递给旁边的族中兄弟,一个一个传下去。
阅完信的众人神色各不相同,各有思虑想法,却没一人率先开口,直到苏巍山亲自发话,“赋安,信上一事,你也看过,你来说说你的看法。”
“是,阿翁。”
不惧目光,苏赋安拿回信件后,叠好重新收回袖子里,道:“此信是凤璘从北地传来,他虽年少,贪玩了些,大事上却从不含糊,读书上也小有天赋,诸位都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应当知晓,他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