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日头西斜,光线渐柔,她才想起把窗帘拉开。
恰逢此时,阿姨正好上来叫她吃晚餐——
“陆总和太太都回来了。”
餐厅里,陆鸣铮和林玉如刚到家,各自好整以暇地规整行头,正洗手落座。
陆遇则是早就坐好,等着家人一起就餐。
他的目光触碰到她的到来,没作停留,直接垂了下去。
看出了他不置一词的局促,陆悦之不再像前几天那样冲去他身边就座,而是老实在林玉如旁边坐好——这原本就是她的位置。
看她这么自觉,林玉如不由得调侃反问:
“今天不坐哥哥旁边了?”
陆悦之用余光瞥见陆遇脸上稍纵即逝的晃神,张口就来——
“两天不见爸妈了,想离妈妈近点不行嘛?”
说完她就笑得似花朵绽放般讨喜,林玉如夫妻向来拿她这般撒娇任性没有办法,而陆遇依旧沉默得如局外人。
陆悦之又开始了一贯的夸夸其谈,讲述这两天作画时遇到的难题、以及她如何克服的、老师又是如何夸奖她天赋不错的……
她向来最会暖场了,对谁都一样。
哪怕有人不喜欢她这作风,她依旧我行我素。
她不喜欢冷场,不喜欢给人造成困扰,所以大多数时候,她愿意去做那个出风头的吵闹鬼。
好在父母也健谈,尤其是陆鸣铮,看来这次古镇的项目效益不错,二季度以来,第一次见他如此开怀谈笑。
这场晚餐本该是温馨圆满的,但不知怎么的,陆悦之吃着吃着,胃里的食物像是遭遇了海上风暴,一个大浪打过去,眼前的饭菜瞬间倒了胃口……
趁没有当场令众人更倒胃口之前,她以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奔去了洗手间,呕吐进了马桶里!
晚餐还未消化的食物、下午的冰镇西瓜,彻底被胃酸拒绝了。
“悦悦你怎么了?!”
林玉如帮她拍着背,看她吐得差不多时,缓缓扶她去了客厅沙发上。
陆鸣铮亦是满脸讶异。
陆悦之的胃与小腹胀痛丝毫没有消停的迹象,头也跟着犯懵发晕……
她像一条离开水面太久的鱼,虚脱着挺在了沙发上。
“阿姨,悦悦最近吃什么了吗?!”
“哎呀这两天也没吃什么特别……哦!是不是下午的冰镇西瓜凉着胃了?”
阿姨朝陆遇递了个眼神,意为确认,毕竟那会儿她是给了陆遇,让两人分着吃的。
见陆遇一脸默认的表情,林玉如再度愁上眉头——
“整整大半块冰镇西瓜?她怎么能吃这么多!?”
“我想着让他们分着吃,没想到全被悦悦吃了……”
阿姨嘴上解释着,手上赶紧翻箱倒柜给陆悦之找出来胃药。
“陆遇,你就是这么照顾妹妹的?半大的小姑娘吃那么凉的东西,我看你是一点没考虑到悦悦的身体……”
“和我哥没关系,是我抢了他的那份……”
恍惚间听到陆鸣铮数落陆遇,陆悦之条件反射地辩解。
可她根本无法说完一句话,小腹和脑仁像是达成了什么协议,一定要折磨她的神经和□□。
好疼……
陆悦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炎热的夏季里,她全身发软直冒冷汗。
在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为何自己会这样了……大概是受了下午那个西瓜的刺激?
父母正一脸不知所措时,陆遇似乎看出了什么,直接交代——
“悦悦应该是生理期受凉了,阿姨煮点红糖水和姜茶吧?我带她上楼躺会儿。”
说完,他竟直接近身将陆悦之抱了起来,朝楼上她的卧室走去。
尽管事态突然,但父母也因着陆遇这句话明白了什么,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趁着父母还未紧跟上来,陆悦之见缝插针地趴在他肩头道歉:
“对不起哥,让你被爸误会了……”
“你受凉了可能有点温烧,安心歇会儿。”
陆遇不予在意,将她稳妥地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又将大开的窗户关上,把空调风速调至最低,顺便升了温度。
正是此时林玉如也拿来了温度计和热水袋。
看到陆遇这番贴心的举动,她不禁客气地点点头。
林玉如帮陆悦之把温度计放好,热水袋放在被窝里,嘴上的数落如期而至:
“你说说你啊,生理期来了都还不忌口?现在年纪还小,搞不好留后遗症的……”
陆遇这才察觉,自己留在这似乎不合时宜,轻瞥了眼已没刚刚那么痛苦的陆悦之,悄声离开了。
“我知道,就是那会儿没忍住……”
陆悦之虚弱地为自己辩解。
“没忍住什么?没忍住吃大半块冰西瓜?”
这个问题一下子戳中了她彼时的心绪,她只好抱着热水袋,将脸埋进了被窝里。
“我会注意的妈。”
林玉如摇着头,满脸的无奈,检查了一下温度计。
“有点温烧,但也正常,你先好好躺着,待会儿阿姨煮好了红糖姜茶你多喝点,再不舒服就去医院……”
“我没事的。”陆悦之轻声打断,“妈……你能不能,跟爸说一下,不要总是因为这样的事,责怪我哥啊?”
林玉如闻言,不由得感叹,“你现在还记挂着哥哥呢?你爸爸就那个脾气,没有什么恶意,小遇早习惯了不会放在心上的。”
“习惯了才不好,明明不是他的错,他为什么要习惯?”
林玉如一时被女儿这句话驳得哑口无言。
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思索了片刻——
“悦悦,你爸爸是一家之主,小遇又是他的亲生儿子,总归不会亏待他,倒是你,虽然年纪还小,凡事还是要以自己为主,多为自己打算,你哥哥将来……总不会差的。”
他将来不会差的。
是你自作多情了。
陆悦之听出了母亲的言外之意。
林玉如离开了房间后,陆悦之用被子将头蒙了起来。
眼前一片黑暗,大脑一片空白,呼吸一片凝滞。
或许是这样的,一直是她在自作多情,她知道陆遇对父亲的安排无可奈何,她也知道陆遇并不满意被各种安排,但他依旧没有反驳,没有拒绝。
他注定是陆家的接班人,看似没有选择,却因昂贵的培养成本和血缘亲疏,终将不会被割舍,就像是名家的一幅待完成的艺术品,还未成形,就已被赋予重望、看好叫卖。
她始终觉得,如果陆遇是那幅精雕细琢的完美画作,自己或许是只是镶在它四周的那可有可无的边框。
这些日子以来,陆遇毫无怨言地配合着陆鸣铮的安排,处理着自己的情绪和时间,甚至还那样照顾着她……
陆悦之始终都记得,初潮那天,她一点感知都没有,还是陆遇发现了端倪,不动声色地帮她买了人生中第一包卫生棉。
自那以后,他仿佛开始有意识地保持与自己的触碰。
大概那时候,在陆遇的心里,就已经与她撇清关系了吧?
一个从小无微不至把她照顾到大的人,怎么会对她生出别的想法呢?
陆悦之自嘲地笑了出来,声音闷在被子里,格外无力。
肚子不那么疼了,头也不那么晕了。
但心却依旧很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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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分寸
从陆悦之的房间出来后,陆遇就回了自己房间。
朝椅子上一坐,面前的电脑屏幕主动亮了起来。
可此刻,他却没有任何头绪去学习思考。
这一天他过得度日如年,如坐针毡。
只要一闭上眼睛,下午的场景就不可控制地冲回脑海,她湿润的嘴唇触碰到自己的喉结,她的气息也是湿润的,那句鬼使神差的告白也是湿润的。
他甚至在想,如果当时任其发展,那个被自己躲去的吻,也应当是湿润的。
那样的温度,那样的距离,那样的触碰,他还能挽回一丝理智,坐怀不乱,还真是个狠人。
但又转念一想,这种想法无疑是龌龊的。
虽无人知晓,但如果真的做了什么,他大概永远不可原谅自己。
当陆悦之那样直白地点明他的欲望,彼时只感头皮发麻,全身僵硬。
手心的热汗似乎也成了冷汗。
除了用那块冰镇西瓜来搪塞乱七八糟的局面、再落荒而逃外,他没有出口。
所以他直接离开了画室,完全忘了西瓜这回事,完全忘了考虑陆悦之一个人能不能吃完……
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老实,吃得干干净净,最后吐得也是彻彻底底。
看到她捂着肚子痛不欲生地惨叫,他几乎是秒懂……
自从陆悦之有了生理期后,她每次痛经都是这副模样。
他偶尔会帮她揉揉肚子,但每次都是小心翼翼,她有几次不小心掀开了衣服,他就赶紧打岔玩笑——
“我手凉,别把你冰着了。”
过去他一直以为,是陆悦之还小,太单纯了,对他没有防备之心。
而今看来,她分明是什么都懂。
什么都懂,却还是这么我行我素,口无遮拦,毫无顾忌……
这和“勾引”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个词,陆遇下意识将脸埋进了指缝间……
不管对方如何,他能想到这个词,岂不是一样放肆而龌龊?
如果真拿她当妹妹,他就不该在那会儿蹲下身子欲抱她,也不该在每次与她触碰时惊慌躲闪,更不该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后,还在回溯这些细节……
“砰砰砰——”
敲门声打断了他烦扰的思绪,而打开门看到林玉如的那一刻,他又不合时宜地惊慌了一秒。
“小遇,妈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陆遇欠身让她进来,林玉如将门虚掩了一下,并未关紧,留个余地。
“其实这些话,本该是我要提醒悦悦的,毕竟她是我女儿。”
他似乎猜到了林玉如想说什么。
“虽然兄妹之间互相照顾是应该的,但你和悦悦眼看着都长大了,正值青春期,身体啊心理啊肯定是和小时候不同的,男女有别,相处还是要注意分寸,尤其是……肢体接触这些。”
这话仿佛对着他的心口吹了阵冷风,惹得陆遇一阵刺骨的寒。
林玉如讪讪而笑,继续劝诫,“悦悦这孩子神经大条,你们本又没有血缘关系,所以该有的分寸,还是要有的。妈这么说,小遇你能明白吗?”
一席话落地,望着林玉如眼中那煞有介事的光,陆遇愣神片刻,终于点头应下——
“我会注意分寸的,妈。”
这般令人放心的言辞和态度,林玉如长舒一口气,重重点头。
***
隔天早餐时,陆遇知晓了陆悦之的身体已无大碍。
确实是因为生理期受凉,昨晚喝了红糖姜茶,吃了止痛药和胃药后,算是缓和了过来。
有了昨天下午的尴尬亲密,以及林玉如的刻意提醒,陆遇今天对待陆悦之,拘谨淡定得像个外人,别说口头上的关心切问,连眼神都没有怎么落在她身上过。
除了用餐的时间,他几乎不与陆悦之接触聊天,在房间里,一呆就是上午。
午后,父母正休息,他的门被突然敲响……
陆遇正专心做着案例品牌优劣分析,本以为是阿姨来送水果,直接道了句:
“请进。”
他未抬眼,专心把材料数据归类在一个文件夹里,然后在报告里填充分析……
可出现在书桌前的人,并不是阿姨。
陆悦之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惹得他打字的手指跟着放缓,直到他再也打不出一个词来。
她停在书桌前,表情似乎和今早的他一样拘谨,虽然他现在,也在拘谨着。
“哥,我有事对你说。”
她这般郑重其事的眼神,竟惹得陆遇不由得心思飘忽,他抿了抿嘴唇,佯装随意道:
“你说?”
“昨天的事对不起,给你造成了困扰……”
“没事的悦悦,我没放在心上。”
这是一句半违心的话。
晚餐的事他是没放心上,可画室的事,很难不放心上。
而听了他这说辞的陆悦之,脸上非但没有如释重负,反倒是失望稍纵即逝,复又果断开口——
“我是想说,昨天下午在画室,我确实不该那样做,可我……”
破天荒的,陆悦之第一次在他面前支支吾吾,可即便如此,她的眼神也始终凝在陆遇身上……
被这样澄澈而认真的眼眸注视着,陆遇的心口仿佛沸了一壶水,随时可能漫溢出来……
“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我真的喜欢你,是想和你谈恋爱、做爱的那种喜欢!”
哗啦一声,那壶水彻底翻在了陆遇心头,滚烫的水流顺着头皮浇灌进每一个毛孔。
“你胡说什么!”
陆遇立刻起身,眼前人如此直白露骨的告白,让他全身的毛孔分秒间,舒张闭塞了几千几万次!
“你懂什么是做爱吗?瞎说什么话?”
“我懂!我不是小孩子了哥,我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疯了吗?你是我妹妹,我们不可能发生什么!”
说罢,陆遇张皇地背过了身子,走去了窗边,不可避免地瞥见了院子里的栀子花,心思又格外烦闷……
“为什么?!”
陆悦之紧紧地从身后搂住了他的身体,就像曾经多次那般,可这次,陆遇着实感到身体灼热僵硬,像在被凌迟……
他尽全力在一团乱麻的心思中理出头绪——
“悦悦,你正值青春期,对异性有些想法…很正常,不管你懂了什么有的没的,但我对你,始终都是出于对妹妹的关心,每次和你肢体接触都没有别的意思,你千万别多想……”
“所以你早知道与我不该有肢体接触?”
“对。”
“那你为什么从来不拒绝我的拥抱和牵手?甚至昨天我亲了你,你都没有立刻放开?还有现在,我这样抱着你,你给我解释这么多都不愿推开我!”
陆遇这才意识到,自己慌神慌得连摆脱她都忘了……或许,他真的已经习以为常了吧?
他挣扎着想要掰开她箍在腰间的手臂,可陆悦之并想不如他所愿——
“昨天那时候,你也是这样逃避的!”
“放开我!”
她这般直白痛击,将陆遇的羞与恼搅和在一起,冲得他抬起手臂,力气极大地推扯开了陆悦之的身体,她被毫无防备地撞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