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她吃痛一叫,陆遇又下意识蹲去她面前,刚要关心,
“你没事吧悦悦……”
可就在他低头的那一刻,陆悦之几乎是不由分说地像昨天下午那般,迅速搂住了他的脖子,而这次她的嘴唇,不偏不倚地贴在了他的之上……
那一刻,心头沸腾的不再是水,而是全身的血液……
少女的嘴唇像柔软的糖果,有淡淡的甜味。
她的吻生疏得横冲直撞,惹得陆遇不禁想要配合她……
仿佛那些存放在记忆的烟花,应着这一刻,轰然炸响,却也万籁俱寂。
时间仿佛在静止,也仿佛在迅速流失。
地板是凉的,吻却是热的。
他及时捉住了她正欲放肆的手,从残存的理智中狠狠抽离,就势推开了她的身子!
“你还说不喜欢我吗?”
陆悦之随即迎头大胆追问,乌黑的眼里满是迫近。
“这不叫喜欢陆悦之!”
平生第一次,陆遇连名带姓地吼了她,眼里却满是漠然。
这一吼很受用,陆悦之的眼神瞬间迟疑了下来。
陆遇转而起身,不再看她。
虽然空间依旧沉默,但至少时间开始流动了。
冷静片刻后,陆遇闭上眼,佯装平静交代:
“我对你亲密不是因为喜欢,是我作为一个男性的生理欲望,在那种状态下,不论对方是谁,我都会忍不住亲热……所以保护好你自己,哪怕对方是我。”
陆悦之停顿了一下,“如果我愿意满足你的欲望……”
“你身体都还没发育好,能满足我什么欲望?!”
见她这般不讲道理地追索,陆遇彻底被激怒了,干脆反驳得不留情面——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你以为你很懂男人吗?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好奇玩游戏吗?!”
他扫过去的眼神漠如冰霜,陆悦之仿佛真的被这段话震慑到了,垂下眼皮,不知所措地咬了下嘴唇,双手忽然拘谨地抱在了一起……泫然欲泣的脸,满脸委屈。
吓到她了吧?
陆遇真恨此刻——心疼在乎她似乎已成为了本能。
“……悦悦,别把心思浪费在我身上,我们要是一时冲动发生了关系,今后后悔的只有你。”
他快速又坚决地道出了这样一句,不给她任何反应时间。
果断回身将她推出了门,“把刚刚的事忘了,不许再提。”
陆遇重重关上房门,又果断拧上了锁,像是给他的心也一并拧上了锁。
他刚刚彻底越界了。
昨晚林玉如才提醒他的话,今天就明知故犯。
但他心知肚明,不管陆悦之对他是真情流露,还是三分钟热度,甚至是青春期的躁动与叛逆,他都必须保持与她的距离。
转瞬即逝的放肆,一来为了提醒她不要再想当然玩过了火,二来分明是他自己心底的躁动不安在作祟。
因为他知道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思,而他不能有这种心思。
于情于理,都不该。
即使没有血缘关系,哥哥与妹妹的在一起的戏码……陆遇无法想象,陆鸣铮知晓这种事后的愤懑狰狞表情,而作为亲生儿子的他,会被如何数落谩骂,可他觉得这些倒不算什么。
真正令他在意的,分明是陆鸣铮对林氏母女的眼光,尤其是对陆悦之的。
陆鸣铮素日待她大度爱护如亲生,可陆遇明白,那不过是一种爱屋及乌的宠溺,与身为陆总的宽容大度而已。
对她一味的娇纵,不过是一种掩藏至深的不在乎罢了。
而他陆遇,却无法做到不在乎。
所以一厢情愿也好,两心相悦也好,不戳破这事对谁都好。
即使不小心戳破了,陆悦之小小年纪无法自拔,陆遇也会硬生生地将这层窗户纸粘连起来,当作新的一样对待。
自欺欺人虽然累,但总归有用的。
第6章 藏
陆悦之十六岁的夏天戛然而止。
陆遇今年再度启程那天,她错过了给他的送行。
林玉如七月底的一通劝导,惹得兄妹俩的相处模式在那以后,活像是像是急转直下跌停的股票。
陆氏夫妇看在眼里,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担忧,好在两人也不算形同陌路,没多久夫妻俩都没放在心上了。
航班起飞时,手机上提前定好的闹钟叮当响起,陆悦之坐在画室里,正描摹面前玫瑰花瓶的手,微微一颤。
飞机起飞了?
陆悦之下意识拉开了窗纱,望着晴空万里的天际线,陆遇很快就要钻进云层里了吧?然后他们又是一年的分别。
自从暑假那天她冲动表白之后,她和陆遇分别冷静了很久,除了吃饭的时候,几乎当不认识。
事后她回溯起那天的情形,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去找骂——
吃了冰镇西瓜受凉,她思索了一整夜,觉得这件事不能不了了之。
她以为陆遇是喜欢自己的,不然在父母都在场的情况下,他干嘛突然自作主张将她抱去楼上呢?
他懂她的痛苦,懂她的言外之意。
既然已踏出了那一步,那她对陆遇的感情也已经覆水难收了,不论有没有结果,她都想让他更加明确地知道。
也许陆遇会觉得自己不懂事,会讶异躲闪,但她心里明晰——我喜欢陆遇,想和他亲密,甚至愿意和他更亲密。
于是带着这份横冲直撞的心情,她横冲直撞地冲去了他的房间表白,横冲直撞地质问那些话,横冲直撞地强吻他……甚至还想得寸进尺。
但他后来的话却给了自己狠狠一耳光……
“那种情况谁我都会忍不住亲热”
“你以为你很了解男人?”
“你能满足我什么?”
“别花心思在我身上了。”
……
陆悦之知道,他或许有掩饰的成分,但她依旧委屈难过,委屈她不能与他更进一步,难过他明明喜欢却还要推开。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这么依赖他,信任他,她曾无比庆幸可以有他当哥哥。
可在那一刻,她忽然很讨厌这个身份,她宁愿自己没有这个“哥哥”。
可这多么矛盾啊。
她明明是因为陆遇“哥哥”的陪伴和照顾而喜欢上他的,可现在,她要他剥去这层外衣,以赤裸裸的“陆遇”与她相处,那该是一件多么无措又难以招架的情形?
或许对于向来我行我素的陆悦之来说,是无所谓的。
但对于陆遇来说,是根本行不通的,他只会将这份感情彻底清除,要么隐匿得更深——深到他自己都找不到。
她知道陆遇会这样的。
所以她好像搞砸了。
那天陆遇将她推出房间后,她回到自己房间哭了很久,林玉如午休都被吵醒了,还以为她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一下午,出来时眼睛都肿了。
陆遇这次没有安慰她。
她知道为何。
一连一周,两人在家里像是陌生人一般。
陆鸣铮还疑惑:“你们吵架了?”
陆悦之愣得筷子都掉了,还是陆遇解了围。
“没有啊,悦悦最近生理期心情不好,我不敢惹她就是了。”
三言两语的,这个事便划过去了。
陆遇向来谨小慎微,不愿这事闹得僵,更不愿父母因这事过虑瞎猜,便趁此提出了和解。
当天晚上,他就敲响了陆悦之的画室门,拿上了他亲自切好的冰镇西瓜——
“从冰箱里拿出来有一会儿了,不多也不凉,要吃吗悦悦?”
陆悦之本不愿理他的,但怎奈他一进来,自己的手和脑就忘了该怎么下笔,索性认怂。
抢过来他的果盘,像个无情的吃瓜机器,一口一口地朝嘴里塞。
陆遇不禁笑出声,“慢点吃,别噎着了,不然爸妈又要数落我欺负妹妹。”
陆悦之随之一顿,目光终于大胆地落在他眼里……他怎么能这么若无其事,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可以一笔勾销。
“……你欺负我的还少吗?”
她试着像之前那样撒个娇。
“好好好,悦悦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哥哥愿意领罚?”
如果她不曾表白,那她势必能想出一百种整蛊他的惩罚,随心所欲地欺负回去。
但转念一想,两人如今的境遇,不正是因为那件事,才惹得他们下不来台吗?
如果自己趁机得寸进尺,那这个台阶,陆遇势必不会给自己下了。
于是,陆悦之知趣地笑了一声,刻意留了三块西瓜没吃,递回陆遇——
“我吃不完了,你把这剩下的吃完拿下去就好了,别打扰本小姐作画!”
两人由此算是冰释前嫌了,在接下来的暑假里,他们依旧是相互陪伴、调侃彼此的兄妹,却再也难说亲密无间了,因为两人都有了各自的难以启齿。
而这个难以启齿的秘密,却要他们用各种折磨难捱的方式,去保守一生才可以。
对陆悦之来说,保守秘密是一件很难的事,保守她的感情,又是一道酷刑,而保守陆遇知道自己喜欢他这件事,在她今后的漫长岁月里,都会是凌迟般的存在。
所以她今年没有去送他,她怕自己忍不住像之前那样追着他拥抱,她也怕自己不像之前那样黏人会让父母调侃,那会让她更加不知所措。
干脆就选择了不去。
她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才没那么粘小遇哥哥。”
而今年,她的小遇哥哥恐怕也不会再说“你本来就是小孩子了”。
“哥,一路顺风,落地记得报平安!”
打完这段文字,陆悦之望着天上的云彩,愣神片刻,将手机关机,继续作画了。
今后,她要心无旁骛地为自己打算了。
***
高中毕业前夕,陆悦之拿到了伦敦艺术学院的offer。
那天正好是她的生日,父母皆为此雀跃欢祝——
“恭喜我们悦悦,顺利实现了儿时的梦想!”
顺利吗?或许在他们眼中是顺利的,有陆家雄厚财力和资源作后盾,送她学美术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也毫无悬念。
“趁着你今天十八岁生日,你爸爸预约了那家口碑很好的私房菜,今晚我们好好去庆祝一番。”
欣喜之余,陆悦之主动给陆遇分享了这个消息,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
“哥,二十一岁生日快乐。”
这时候的美国,他或许还在熟睡吧。
自从他大学去美国后,两人便不再一起过生日了,这几年只有她在家,所以每年父母帮她大肆操办之时,陆悦之也会给远在异乡的他发个祝福。
陆遇性子沉稳,小的时候就不爱热闹,先前每年生日也不过是凑着陆悦之一起,活跃个场子罢了,成年以后这几年更是简单明了。
他曾对陆悦之说:“要不是因为有你在,我可能早就不过生日了。”
因此这两年,他人虽然不在身边,陆悦之仍不厌其烦地、第一时间为他同时送上祝福。
生怕他一个人在美国,将就了一年又一年。
私房餐厅的氛围主打的一个高级、私密、安静。
于喜欢热闹的陆悦之而言,无疑是不友好的。
可她现在已经不再像过去,是那个张嘴要糖吃的孩子,而是见好就收的知趣千金。
她和母亲如今的所有都是承了陆鸣铮的恩赐,哪能挑三拣四呢?
她仍记得陆遇成年时,陆鸣铮特为他大设宴席,东城的大小企业主没有全部,也少说三分之一了,表面上是给他庆生,实则不过为他未来在集团铺路作陪。
而反观自己如今的待遇,还是略显“寒酸”——尽管她不该这么比较,也不配这么比较。
作为继女的她,看似选择无限,做什么都会被无条件支持,但陆悦之心中明晰,那是因为她从来不被期待。
结束了晚餐后,陆悦之安静坐在后车座,听前座的父母一言一答地热络闲聊,无非是从这些年的事业生活,聊到儿女未来。
她听着无动于衷,眼神飘在车窗外快速闪过的帧别夜色里。
手机震了震,她习惯性拿起来看——
“悦悦成人快乐,恭喜你拿到心仪的offer。”
来自陆遇的消息,又紧跟了一个“well done”的猫咪表情包。
他最近总是在用这一套表情包,与他之前的风格截然。
陆悦之当场反问:
“你怎么醒这么早?”
这个时间他那里应该还是凌晨吧?
“朋友来给我庆生,还在喝酒轰趴。”
所以他一直没睡,也一直没有回她消息。
这是陆悦之的第一反应,而有了这样的反应之后,她心底的失望不老实地钻了出来。
“你一直没看手机吗?怎么早不回我啊?”
她盯着界面上的“对方正在输入”,忐忑又迫切地渴望他的解释。
她依旧享受着陆遇面对她敏锐质问下的无奈,甚至偶尔的过度解读,好像这样就可以证明,陆遇对她依旧那么宠溺和特殊照顾。
可意料之内的回复并没有进来,对话框再度缄默,直到陆悦之回到家洗漱完毕,陆遇依旧没有回复。
或许他睡着了吧?熬夜喝酒也不是第一次听他说了。
只是这次的他,格外奇怪。
鬼使神差地,陆悦之再次主动问了一句:
“哥,等我去了伦敦,你会来看我吗?美国到英国,也就过一个大西洋而已。”
陆悦之当夜都没有等到回复,直到她的凌晨四点,对方才简短而潦草地回了她两个字:
“好啊。”
她自嘲着苦笑。
知道这大概是他宿醉后对她的搪塞与哄闹而已。
他过去拿她一直当小孩子,现在假装她还是小孩子。
可他也不过就大了她三岁而已,又真的比她成熟几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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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雨雾
在伦敦的第一学期,陆悦之因水土不服,刚来就大病了一场,咳嗽了两个多星期依旧不见好转。
英国的医院、诊所都要预约排队就诊,好容易约上了最快的时间,医生也是用标准的微笑、令人心安的语气,讲着与病人状况看似不符的台词。
“My sweet,you'll be fine soon!”(亲爱的,你很快就会好的)
陆悦之听了劝,自我催眠地喝了两周柠檬水和蜂蜜,这病终于被拖得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她咳嗽得脑壳和身体都在发麻。
林玉如听说之后,语气听上去格外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