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会给他们买单?
“小二,你可知是哪位公子?”宁文打算把事情问个清楚。
那个店小二却朝宁文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情。不过宁府也不是差钱的主,便留下了银两。委托掌柜下次再看见那位公子时,记得将钱还回去,方才乘马车回府。
而几日后的一个清晨,宁初还在柔软温暖的床榻上与周公相谈甚欢。
“小姐,小姐,快醒醒,快醒醒小姐!”云平的声音对此时的宁初仿佛魔音一般。
“唔…唔,几时了?”宁初挣扎地揉了揉双眼,含糊不清地问道。
“卯时,小姐快醒醒吧,夫人唤你去她哪里一趟。”云平坚持不懈地呼唤着,她知道喊自家小姐起床必须盯着她洗漱穿戴完。否则,她家主子很有可能一个不注意就再次睡熟过去。
“啊啊啊啊现在居然才卯时,娘找我做什么?”宁初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明明是充满怨念的话,此时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宛如撒娇。
云平不禁哑然失笑,见宁初坐起来连忙唤云安进来,一同伺候自家小姐洗漱。
宁初一梳妆完走出内室,就看见了早已在外间等着的陈氏。陈氏眼含笑意,一脸感慨地看着自家女儿。
“这一转眼啊,阿初居然已经这么大了。我家阿初再过几个月,都要及笄了。”
“再大我也是娘的女儿,要一直孝敬娘亲!不过,娘今日为何要一大早带我去庆云寺上香?”宁初满腹疑惑,试探性地问道。
“阿初前几日不是正好去紫云山踏青吗?咸阳县县令次子林谷源对女儿你一见倾心,打听了几日便求了县令夫人来寻我。娘亲的意思呢,是先让你们两个孩子见个面。”
“阿初若是喜欢,就继续接触下去;若是不喜欢,娘就推拒了林夫人。你看可好?”陈氏一边向宁初解释缘由,一边带着她朝府外的方向走去。
宁初很是惊讶,不由得感慨自己这具身体居然有这般魅力。
“谢谢娘亲,那就去相看相看吧。”
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陈氏此举看似寻常,实则深藏着拳拳爱女之心。
更何况那是县令之子,都说民不与官斗,宁府归根到底也只不过是一介商户。要是换个人家,说不定早就已经欢欢喜喜地把人给送过去了,哪还会给宁初拒绝的机会。
因此宁初虽没有应承这桩婚事的打算,却也乖顺地答应前去庆云寺。
说话间,这母女两人便已经到了马车前。
登上马车后,陈氏便又反复叮嘱女儿不可出差错。县令夫人虽名声和善,但为人究竟如何她们也不清楚,还是谨慎为上。
很快,庆云寺到了。
宁初扶着母亲下了马车,早就守在那里的僧人迎上来,领着二人并两名丫鬟往大殿走去。
“两位施主随我来。”
添了香油钱上了香,陈氏指着丫鬟手中装着活鱼的提篮对宁初道:“随娘去放生池,把这鱼放了吧。”
宁初心知正戏来了。
寺中花木茂盛,二人沿着林中小径缓步走着,很快就到了放生池处。这池池水意外地清澈,不少鱼儿在其中肆意漫游嬉戏,煞是好看。
“阿初,来,把这些鱼儿放生吧。”
“好,娘亲。”宁初自不会推辞。
她轻轻地将篮中的鱼儿倒入池子,鱼儿很快就游到了鱼群中,很快就看不出哪只鱼才是宁初放生的了。
“宁夫人也来这庆云寺啊。”一道爽利的声音从母女两人身后的不远处传来。
宁初直起身来,循声了望过去。
不远处站着个中年妇人,一名十八岁左右的年轻男子陪在她的身边,看长相应该是母子关系。
那名青年也朝着她们看过来,在撞上宁初视线的一瞬,眼中还是没忍住闪过惊艳之色。
宁初很快便反应过来,这应当就是那县令夫人和她的儿子了。
陈氏走上前去,与县令夫人搭起话来:“林夫人今日也来上香啊?”
“已经有些日子没来了,今日好不容易得闲,就让犬子陪着来了。”县令夫人抬手将鬓间碎发拨至耳后,同陈氏寒暄着。
陈氏笑着应和道:“令郎还真是孝顺啊。”
县令夫人目光一转,落在了宁初的身上:“这是宁夫人的女儿吧。”
“是啊,阿初还不快见过林夫人。”陈氏扯了扯宁初的衣袖,示意宁初向前。
宁初有些不适应太这县令夫人充满审视的目光,但还是上前两步,微微屈膝平静道:“林夫人好。”
县令夫人打量着眼前的宁初,笑道:“宁姑娘生得好生体面,宁夫人好福气啊。”
林夫人身边的青年用余光悄悄扫了一眼明媚娇妍的少女,随后又立刻克制地收回目光跟在了自己母亲的身后。
“阿初如今年岁几何了?”林夫人一边朝宁初发问,一边转头瞥了一眼自家那有些魂不守舍的小儿子。
她这小儿子自那日紫云山踏青归来,就看上了这宁家的女儿。他对这姑娘喜欢的紧,非说自己与这宁家姑娘一日之内巧遇两次,定是有缘分,好说歹说哄着自己答应来与宁家相看。
林夫人一看见宁初,便顿时明白了次子为何对她这般念念不忘了。宁初那难得一见的好相貌和一身出尘的气质,让她在与人群中显得格外出众。
“回夫人的话,再过几月便十五了。”
“别这么拘谨,唤我林姨便好。”
林夫人面上分外热情地拉过宁初的手,状若无意地问着宁初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宁初表现都格外落落大方,没有特意谄媚,也不故作冷淡,一身气度是极好的。
林夫人觉得这宁家女儿虽出身商户,脾性处事却有些出乎意料的好。只可惜她的身子不够康健,君不见这才走了几步,宁初的脸色就已经有些微微发白了。
“阿初真是个好姑娘,这个镯子水头不错,便当作林姨过你等见面礼了。”
临走前,林夫人甚至还唤起了宁初的小名。她还将手上玉镯子取了下来送给宁初,瞧着对她是挺满意的样子。
待林夫人走后,陈氏便拉着宁初回到了马车上。随着马车枯燥的车轮转动声响起,陈氏才开始关切地询问她的想法。
“阿初,你觉得如何?娘瞧着这林公子也算是丰神俊朗,林夫人看上去也是个好相处的。”
“娘,你难道看不出林夫人对我的身体很有顾虑吗?当初甚至有不少大夫断言我活不过十八,还是别祸害别家儿郎了。”
“更何况,我对那位林公子也没什么感觉,女儿还是想寻一个自己喜欢的知心人,就像您和爹爹那样。”宁初婉言拒绝,然后顺手拿起了车内常备的小鱼干,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第12章 他心悦她
“呸呸呸,我们阿初自然会长病百岁的。这几年大夫给你诊脉事,不也说你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吗,这话以后可不要乱说。”陈氏连忙打断宁初的话,重重拍了拍女儿的手以示警戒。
好在,陈氏也不忍太早将女儿许出去,便轻叹了一口气,又道:“阿初的意思娘都知道了,会回拒了那边的。哎,儿女生下来都是债呀。”
宁府的马车与县令夫人的马车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了庆云寺,仿佛从未有过交集。
宁初和陈氏又在马车唠了不少家常话,这才回到了宁府。
宁初刚下马车就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她朝陈氏福了福身子道:“娘,女儿白日没睡好,就先回若凝院歇息了。”
一向疼惜女儿的陈氏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看着宁初疲惫的脸色,连忙摆了摆手,关切道:“阿初累了就赶紧回房休息。”
“嗯嗯嗯,那女儿便先回房了。”宁初朝陈氏行了个礼,便匆匆朝着若凝院的方向赶去。
早起她是真的扛不住!她要补觉!
“阿离哥哥?”宁初刚到若凝院便看见了司离,她没想到司离居然会在院子里等着她,不由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笑盈盈地问,“你来多久了?”
“刚来不久,我今天是来给你送这段时日新出的话本的。”宁初鲜少出门,经常窝在院里看话本。
前两年司离担心年纪尚小的宁初看到些不太好的话本子,就总是自己定期买了再筛选一遍才送来若凝院。
时间一长,便成了习惯。
宁初笑容明艳,满心欢喜地接过话本:“谢谢阿离哥哥!”
“六妹妹今日怎么突然和宁夫人出了门?”司离不解,发问道。
“母亲带我去庆云寺同县令次子相看。”宁初漫不经心地答道,拿到心仪话本的她顿时困意全消。
她迫不及待地半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翻开书页,看起了自己前段时间心心念念的故事续集。
司离的脸色瞬间就白了一下,这两年来,他早就明白了自己对眼前这个女孩的心意。
他心悦她。
他的六妹妹是最好的。
她是他的救赎,是雨里蓑、海中舟、天上月,是他愿穷尽一生追逐的光。他想日日同她在一起,为她喜而喜,因她悲而悲。
对司离而言,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已然打乱了他所有的妄想与筹划。
除了喵喵被溺死的那日,司离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心乱如麻了。
“不过,我已经让娘亲拒了县令夫人了。”宁初没有看司离,继续慢悠悠地补充道。
闻言,司离虽松了一口气,却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因为他心知即使没有县令次子林公子,未来也会有越来越多所谓的赵公子、王公子等等。
“那六妹妹对自己对婚事有什么想法吗?”他不自觉地握紧隐在袖中的拳头,沉声问她。
宁初能有什么想法,她这个十六岁就注定病死的人,怎么会对自己的婚事有想法呢。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今天她真的与林谷源定下了,她估计也不会有太大的波动。毕竟,她有很大可能都活不到成婚那天。
不过宁初当然不会直接把实话告诉母亲和司离,她还是拿了应付陈氏的那套说辞来回应司离。
“曾有不少大夫断言我活不过十八岁,我又何必去祸害其他的好儿郎,便想着十八岁之后再说。若一定要谈所谓想法的话,我还是想找一个心意相通的夫郎。”
“六妹妹莫要胡说。”司离与陈氏的反应一样,都是第一时间关心起了她的身体。
平日里听到宁初这番话,司离只会心疼。而如今除了心疼,他却还暗暗地生出了几分窃喜。
他有信心在她十八岁之前考中进士,那时的他是不是就能有资格说出对她的欢喜了?
他心知这般窃喜太过卑劣,像他这样的淤泥又怎么能去肖想天边的云彩呢。可他还是抑制不住地生出,去触碰云彩的妄想。
光阴荏苒,时间很快就到了四月初。
宁初的生辰是在四月二十五日,府里已经早早地开始准备她的及笄礼。
“娘亲,你寻我来?”宁初提着裙摆走进了陈氏的院子。
陈氏见女儿来了,连忙拉她进屋坐下,嗔道:“阿初,你怎么也不多穿点就出来了?要是受了凉,耽误你的及笄礼,我看你哭都没处哭!”
“你这傻丫头,也不知道关心关心自己对及笄礼。”陈氏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宁初的额头。
宁初靠在陈氏的身上撒娇:“因为我知道,我最好最好最好的娘亲一定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女儿才不操这个心呢。”
陈氏见女儿笑得娇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女儿体弱鲜少出门,没什么知心的手帕交。可及笄礼上的有司和赞者如果只请姐妹,这是会招闲话的,对日后的说亲怕是会有影响。
不过,陈氏并没有将这番思虑表现在脸上,拍了拍宁初的手,道:“莫担心,娘想好了,有司就让之瑶来当,赞者就请于家丫头过来。阿初觉得怎么样?”
于佳书是陈氏手帕交的女儿,虽与宁初不熟络,但两人幼时也是见过几面的。
“女儿都听母亲安排。”宁初确实不太在意自己的及笄礼,不过如果能办妥的话,自然是好的。
翌日午后,宁之瑶正在房内绣花。
“三小姐,大夫人来了,正坐在堂屋里等你呢。”宁之瑶的奶嬷嬷推开门进来,走到了宁之瑶身侧。
宁之瑶皱了皱眉,这个时间点来找她,能为了什么事?定是为了那宁初的及笄礼。
她从小就看不惯宁初,自是不愿意当她及笄礼上的有司或赞者。
但长辈亲自来访小辈,她当然不能推脱,只能搭着丫鬟的手来到了堂屋。
“之瑶给大伯母请安。”宁之瑶朝陈氏微微福了福身子,陈氏赶忙上前扶起她。
“之瑶真是个大姑娘了,长得是越来越标志了。”
“谢伯母夸奖,大伯母今日来找之瑶所为何事啊?”宁之瑶并不想和陈氏兜圈子,干脆开门见山地发问。
陈氏拉着宁之瑶坐下,清了清嗓子方才说明了来意:“这不是阿初及笄礼快到了吗?她想着你这长姐对她素来宽厚友爱,便想请之瑶你做她及笄礼上的有司。”
宁之瑶心中冷笑,“宽厚友爱”,她这大伯母还真是会说话。自己若是不去,岂不是坐实了她对妹妹刻薄的名声?
宁之瑶当然也没有傻到直接拒绝大房的邀请,她对陈氏笑了笑,应道:“既然大伯母都这么说了,六妹妹的及笄礼我定是会去的,还请大伯母放心。”
陈氏闻言自是喜笑颜开,连声道好,走之前还送了套头面给宁之瑶。
然而,在宁初及笄礼的前几天晚上,宁之瑶却一直呆在屋外吹冷风。
很快,她便染了风寒。
宁之瑶躺在床上脸色潮红,浑身无力,却还是笑着对自己对奶嬷嬷吩咐道:“嬷嬷,你去同大伯母通传一声,就说之瑶染了风寒,实在没办法出席六妹妹的及笄礼了。”
奶嬷嬷很快就领命离开了,宁之瑶脸上的笑始终没有消失。
到时候宁初及笄礼的有司若是让个庶女顶替,可就闹大笑话了。
宁之瑶如是想着,连身上风寒都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陈氏这边确实着急了,离宁初的及笄礼只有五天了。就这点时间,临时找人顶替未免太过仓促困难了。
“大夫人,司少爷求见。”门外突然有个婆子进来通传。
“把他请进来吧。”陈氏坐在主位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夫人早。”司离进门站定后,展臂至胸前再合拢手,朝陈氏行了个恭敬的礼。
“离儿近日过得怎么样,寻我可有何事?”陈氏平日里对司离并不冷淡,但也心知两人绝对算不上熟络。
她心中疑惑司离为何会突然私下来寻自己,她此时无心寒暄,便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了。
“外甥听闻六妹妹及笄礼的有司无法出席了,这才来向夫人举荐一位人选。”司离恭敬答道。
“哦?是哪家闺秀?我可认识?”陈氏顿时来了兴趣,连连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