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英语老师拿连堂的两节数学课让他们考了一张高考卷,全班一共三十人,有四个人不及格,沈知月就是其中之一。
石琳琳翻了个白眼,“小月月,我怀疑你在拐弯抹角的点我。”
她也是不及格□□之一,用了流传已久的红花绿叶法,最后得了五十分。
沈知月刚要笑,身穿香奈儿的英语老师就踩着高跟,迎面走来,两人只好抿紧嘴侧到一旁。
“老师好。”
她们异口同声道。
“你们好。”
甜腻的白玫瑰味随着女人的走远缓缓变淡,沈知月扭头看着同样憋笑的石琳琳,说了个让两人仰天大笑的笑话,“我考了四十。”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洪亮镇天,打到对面的教学楼再回到她们的耳朵里,下一秒清爽的笑声就淹没在砰砰哒哒的脚步声里,课间操结束了,每个楼梯口都挤满了人。
沈知月和石琳琳心照不宣地往小卖部走。
回来时路过足球场,两人一同被跑道上排成两排蛙跳的众人吸引,丁瑜就在边上数着圈数,偶尔点名批评偷懒的同学。
沈知月一眼就看到在队伍末尾浑水摸鱼的陆厌。
春过渡到夏,太阳已经提前升高温度,天空澈蓝,白云夹杂一丝燥,陆厌那高挑飘逸的身形,格外的引人,他本来就很高,纵身往前一跳,蓝色无帽卫衣往上一收,露出来的腹部被她一览无遗,在膀阔胯宽之间,腰肢细软。
沈知月看的心里有些燥,心脏还调皮地停了一秒,而后如擂鼓般快速跳动。
少年双脚落地,目测距离有一米七远,陆厌笔直的双腿立在原地,双手支撑着膝盖,脸色有些难看。
宫鸣珂往前一跳,再一小跳,站在他身旁,关心道:“要不要休息会儿?”
膝盖刚刚响了一声,应该是骨头错位了,换是其他人也就是休息一会儿就能好,可陆厌不一样,他的膝盖受过极大的磨损,真出了问题还得去医院复查。
陆厌没有说话,侧身坐在边上,脸色瞬间苍白如纸,额头上的汗珠滚落,在双腿之间砸出一滩水,他的左膝盖完全动不了,随着每次呼吸,一阵强烈的疼痛就袭来。
宫鸣珂跑去跟丁瑜说明情况,忍着双腿的酸疼,又跑回陆厌身边,“我跟老丁说好了,走,去医……去诊所。”
陆厌抬头,余光里闪过两个追逐的身影,沈知月追在石琳琳身后,她腰身苗条,春秋校服穿在她身材像是私定,漆黑高挽的马尾随风摇摆,跑起来身姿很轻盈,青春。
宫鸣珂“啧”了一声,在他眼前摆了摆手,“你看什么呢?”
“那不是梁何君吗?她好像正朝着我们走来。”
闻言,陆厌收回视线,抬起手,阴冷一句:“麻烦。”
第一次听到陆厌这么礼貌地说话,宫鸣珂觉得很新鲜,扶起病弱的兄弟后,臭屁地说了句,“不麻烦不麻烦。”
陆厌一刹地皱眉,往足球门那一睇,“我说的是她。”
宫鸣珂顺着看了一眼,嘴角有些抽搐。
“……”
“我就说你小子不会那么有礼貌。”
两人快速从另一方向逃离即将来临的纠缠,没想到梁何君还是看到他们,跑了过来拦在陆厌面前,微喘着气,“陆厌,你受伤了,我家司机就在校门口,需不需要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陆厌拒绝道。
“你看你,现在都站不起来了,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梁何君不肯放弃,挤进去,想代替宫鸣珂搀扶陆厌。
“我说,不需要。”,少年沙哑的嗓音掺杂了不耐和火气,“很难理解?”
梁何君一怔,手悬在空中,再抬眼,那两人就已经走远。
最后,在宫鸣珂地软磨硬泡和陆侑之那老头子的警告下,陆厌回了一趟老宅,让私家医生对他进行检查和治疗。
陆厌的寝卧是一个温馨而奢华的空间,床上用品是世上最稀有最高档的材料,柔软的绒毛毛毯覆盖着地板,卧室还配上了私人浴室和更衣室,还有一间每个少年都羡慕的电竞房。
宫鸣珂和傅归远轮流洗了个澡,穿上管家准备的新衣服,顶着滴答水的头发跑去电竞房里打游戏丝毫不管在躺在床上打点滴消炎的陆厌。
“阿厌,你有事没事都别喊我们啊,忙着呢。”宫鸣珂朝屋外喊。
“从我卧室滚出去。”
门口闪过一个枕头,却惊不起浪。陆厌朝电竞房看了一眼就掩门离开。
*
下午的两堂课,沈知月一直期待着那张物理卷子的得分,但这种事不是她着急就能加快老师们的批卷速度的,所以直到晚自习下课,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分数。
她和石琳琳在校门口分开后就往八路公交车走去,还有一个小时就到她的值班时间了,她晚到一分钟上一个人就要多上班一分钟。
加班是每个上班族的慢性毒药。
这道理她还是懂的。
下午七点,公交车上几乎没什么人,过了几站车上就只剩下沈知月一人了,她坐在最不显眼的车尾,缩着身子摇晃着脑袋。
司机透过后视镜一看,收回视线时就顺手把车内的灯关上。
有时,光好像是这个世界的声音开关键,光线这么一暗,沈知月神奇地排除了外界的声音,沉浸在自己的梦乡里。
梦里的小沈知月也在睡着觉,屋外吵闹声将她吵醒,她揉了揉眼睛,抱着兔子玩偶下床,赤脚踩在地上。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刚稍稍拉开门,透着门缝往外看就被突然的一幕吓到,客厅里一片狼藉,不知道张卿云说了什么,激怒了沈止益,他怒目圆睁,扬起手就要扇下来。
“沈止益你倒是长本事了,会打女人了。”张卿云丝毫不示弱,那气势甚至比沈止益还要强硬,“你打啊,你敢打一下我就跟你离婚。”
沈止益愣了几秒,终究还是下不了手,只是把所有的气都撒在门上。
“砰——”
张卿云一颤,下一秒对着屋外喊:“你去哪,不管你女儿了?”
“你不管,那我也不管了。”
小沈知月用淡薄的背抵着冰冷的门,捂着嘴防止自己哭的太大声导致小小的双耳听不到妈妈摔门离开的声音。
……
“迎洛路到了……请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下车的准备。”
随着标准的播报音响起,车内重新亮起灯,沈知月被晃醒,这一路算是把昨晚的觉全补回来了,她满足地身了个懒腰,嫩白的手背砸到玻璃声,弄出的响动吸引了前面的司机。
“怎么还有个人啊。”他回头,提高了嗓门,“小妹妹,这下一站就是终点站了,你是坐过站了吧?”
闻言,沈知月眯着眼看着显示屏上的字。
迎洛路……
她确实坐过站了。
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的沈知月,立马跑下车,留了一句,“谢谢叔叔。”在空气中。
这条街,沈知月没有来过,沿街的店铺还有立于街道旁的个性建筑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她打开地图,网吧离着有三站的距离,在心疼同事和心疼钱之间她决定先心疼钱。
她选择走过去。
街道繁华,月影如钩,如缟素一般光华,洋洋洒洒的镀在每棵树的顶尖之叶。
沈知月从华灯璀璨之路走到一条漆黑的满是泥泞的小巷,她低头看导航,确认无错误后打开手机手电筒,壮着胆一步一步往里走。
时间无声无息地消失,她不知道这条暗无天日的路,会不会突然灯火通明。
大概过了有十分钟,她的眼前出现了一道红绿汇杂的光,是一家开了很久外观已经破旧不堪的网吧,门口的灯牌积满了灰尘,还有两个字已经罢了工。
一个黄毛男靠在满是青苔的墙壁,踢了一脚蹲着的纹身男,“诶,是时候找那个大小姐要钱了,兄弟们现在都只能委屈在这破网吧上网了。”
纹身男将烟蒂扔在地上,直起身子,很用力的伸了个懒腰,扭头间看到了孤身一人站在不远处的沈知月。
与此同时,沈知月刚好抬头,猝不及防地与他对视上。
“我先走了,改天再请你吃好的。”纹身男拍了拍同伴的肩,拉好鞋跟就作势要跑。
“薛洋,下次记得多要点。”
起先沈知月只觉得那个蹲着的男生身形很熟悉,在听到薛洋这两个字后,全身细胞都打起精神,她没有给自己多余的反应时间,撒腿就追在薛洋身后。
“薛洋,你站住!”
第十六章
沈知月的声音响彻云霄,似乎在这一秒钟内给这一片黑暗赋予一丝生机。
薛洋在慌忙逃跑中回头看了一眼。
黄毛男还处于状况外,视线在奔跑中的两人之间不停转换,下一秒他张开双臂挡在沈知月面前。
“薛洋,一个女的,你跑什么——”他朝薛洋的背影笑道。
沈知月微微皱眉,停下脚步,动作流畅地收起右膝盖,往男人的最脆弱的地方踢去,再侧身,一个侧踢把他踢倒在地。
动作结束,她继续向前追赶。
片刻后,雄浑的哀嚎声和啤酒瓶破碎的声音同时从身后响起,躺在地上的黄毛男,腰间多了一个脚印,他夹着腿咬牙切齿地对沈知月的喊道:“你给老子等着!”
沈知月如风般疾跑,腹部和胸部已经扩张到极限,似乎马上就要爆炸,巷角聚集的垃圾堆在风的助力下将那腐臭味毫不留情地吹进她的鼻尖,逼迫她屏住呼吸。
如擂鼓的心跳在此时异常的清晰,她不断地告诉自己,抓到薛洋就可以了,那样冉竹就得救了,她也不用再活在愧疚里。
分岔路口,车水马龙的大道给了她一时的光,她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
鞋底与地面极度摩擦,她动作轻易地往左边拐。
薛洋跑到巷子的尽头,警惕地看了一眼路口,发现沈知月没有追来之后才渐渐放松全身肌肉。
如果他被沈知月发现,他相信那个疯子会使出一切办法折磨他,逼他开口,要是事情发生到这地步,梁家也不会放过他。
就在他弯腰喘着粗气休息的时间,路口突然窜出一个身影,沈知月脱下身上的书包,往前一甩。
书包上的狐狸挂件借了一缕月光,闪了一下,沉闷的声音传来之后是“啪”的落地声,小狐狸摔成两断,断横面还带着血丝。
薛洋不慎被击中脑袋,本就消耗所有体力的他脚踝一歪,摔倒在地,他怒不可遏地抬头,目光投向沈知月,“沈知月,你这个疯子!”
这句话飘到空中,化成了气,沈知月主动忽略,她走到薛洋跟前,揪起他的衣领,一字一句地说:“薛洋你干了那么丧尽天良的事,还敢出来。”
“走,跟我去警局。”她忍着即将冲出身体的杀气,使劲拉着薛洋的衣领。
“我不去。”
“这事由不得你!”
“警局?要是他们真的相信你朋友,我早就在牢里待着了,毕竟我犯的是绑架罪。”
薛洋推开沈知月,擦掉额角上的血,低骂了一声,站起来拍拍衣服就要离开。
沈知月站在原地,耳朵充斥着这句话,什么叫做没办法,为什么到她这就是没办法,这什么他妈的世界,他妈的资本!
她偏不信命。
“呵……”
突然的一阵冷笑弄得男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一回头,就挨了一拳,脸一偏,身体重重地砸在墙上。
沈知月学过跆拳道,她知道怎么使出全身的力气,她几乎接近疯狂,双手掐着男生的脖子,撕心裂肺地说道:“什么叫没办法,我朋友都要被你们弄死了,为什么你们还能笑得出来,就凭你们他妈的有个好爹吗!”
薛洋呼吸变得不畅,满是伤疤的双手用力地掐着白嫩如雪的小臂,只想喘些氧气,沈知月低眉一扫,没入她皮肤的指甲已经沾满血,她像是没有痛觉般瞪着他,眸中如藏着一直猛虎。
“你要是不去,我现在就差死你。”
说完,沈知月都害怕,甚至怀疑那句是不是从她的嘴里出来的。
薛洋满脸通红,眼珠突的像是要在下一秒爆出来,他用最后的氧气含糊不清地说道:“这事你逼我也没用,是梁何君让我这么干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跟我去告她——”
就在这时,闯来的脚步声打断了沈知月的话,随声而望,她眼神一滞,不知何时,没有一米宽的巷口挤满了四五个人,其中的一个就是刚才的黄毛男。
他大笑一声,“薛洋你就算是身上有病,也不至于被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姑娘欺负吧。”
他们插着兜,向扭打在一起的两人走来,走姿随意又流氓。
沈知月一愣,咽了咽口水,“这是我们两的事,识相的就快滚。”
“该识相的人是你吧,小妹妹。”黄毛男的话,惹到其他人一阵笑。
沈知月这才反应过来,看着打扮对面几乎都是社会混混,实力怎么也不会比她一个女生弱,她双腿不自觉地往后退一步,手上的动作也有放松。
薛洋眼一抬,趁机推开沈知月,随后一直弯腰咳嗽,声音很浑浊,好似下一秒就要昏倒在地。
黄毛男瞟了他一眼,“出息。”随后死死地盯着沈知月,一步一步将她逼到墙角。
沈知月捡起书包,抱在怀里,当背后传来一阵寒凉,她就知道从今晚开始她就真的是与干净彻底不搭边了。
各种有色的眼神刀会刺死她,语言的唾沫会淹死她,抑郁的恶魔会折磨死她。
斑驳的青灰相间巷墙如同一块冰面,寒气一点一点的换去她身上的热气和她的勇气。
沈知月还是太自大太狂傲,以为能凭借一己之力可以力缆狂澜,可以让一切往原来的方向发展,可是她既救不了朋友,还把自己推下深渊。
黄毛男看着面前神色慌张没有一点反抗劲的女生,就想进行下一步,“你刚刚打了我哪,我可是要打回去的。”他视线下移,落在书包底的边缘,邪恶一笑,“是这吧。”
“芜~黄毛,你什么时候学的这套话的,说的我都有点痒了。”
“你痒有什么用了,要人姑娘痒才行。”
“你看她的脖子,这么白,吸起来肯定很带感。”
羞辱戏弄的话从他们口中说出,夹杂取弄放肆的笑,沈知月一怔,眼前突现冉竹那奔溃的模样,她终于体会到浑身都在反抗但又无用的无助感。
就在她闭眼强迫自己忽视这一切的时候,一瓶易拉罐向群人飞来,刚好不偏不倚地砸到黄毛男的脑袋上。
他“操”的一声,回过头。
“放开她。”
如清风般的语气被出场的英雄说的极其具有威慑力。
陆厌就站在两米外,一件黑色冲锋衣十分修身,拉链停在胸腹前,露出里面白色的内搭,配上一条棕色的工装裤,神秘又抑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