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宫鸣珂赶忙躲在人群里,庆幸着陆厌没发现他的异样。
……
按理说, 他住院这几天沈知月应该会来照顾他才是,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 已经到了出院那天,她的身影从未出现过。
宫鸣珂这小子也总拿各种理由不让他碰手机, 更别说是平板了。
出院这天,陆侑之忙,就让宫鸣珂接陆厌回家。
一上车, 他就伸手要手机, 宫鸣珂知道纸包不住火就颤巍巍地放在他手心, 还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一种不安感,渐渐油生。
他寻着记忆, 输入了一串号码,拨了过去。
响了三十秒,被挂断。
“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扭头问宫鸣珂,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
宫鸣珂愣了下,插科打滚地说道:“她不可能出事,她能出什么事啊,你都把她照顾的这么好了。”
陆厌察觉出宫鸣珂在说谎,但他宁愿相信那是真的,沈知月是真的没事。
这次响了十秒就被挂断了。
他把宫鸣珂推下车,让师傅掉了个头,在这段时间又持续打了二三十个电话。
“喂。”
清晰的熟悉女声从听筒里传来,陆厌瞬间湿了眼眶。
喉结滚了滚,嘴唇张了又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回想起这段时间沈知月的热情主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同居当天去明道街吃完饭回来就这样了,再缩小一下时间范围,那就是她买药回来,明道街就一家药店,他去过却见不到她身影。
他不知道那天她发生了什么,遇到了谁,又听到了哪些话。
沈知月那边也很沉默,宋泊简给她送水的时候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刚好被手机收的清清楚楚。
陆厌手指一顿,忽略掉那点男声,温柔道:“月月,你想吃面吗?我回去给你带。”
沈知月深呼一口气,语气清冷地说道:“陆厌。”
“我们分手吧。”
手机传来冷漠的“嘟嘟”声后,这个号码就没再打通过。
她把他拉黑了。
*
陆厌在小区门口买了一提啤酒,回到家,踩着黑暗进去,瘫坐在沙发上,月光倾下之时看见电视柜旁的黄色纸盒,这是他匆匆带来的行李,一直都没有碰过。
里面装着沈知月送他的面具,她落在酒吧的包包,和包里的狐狸钥匙扣,还有他当初失了魂买了一本沈知月同款物理辅助资料,全新的。
酒精撞击着他的大脑,撞得他清醒不来,整颗心像是被赤铁烙印过般,生疼。
沈知月成功的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手机在漆黑里亮了两下,他猛地拿起手机,看到是许风发来信息后,眼里的光瞬间暗了下去。
许风发来两张照片。
照片里,少女带着护膝,护手腕,绑着个高马尾与一个他没见过的男生合作打拳,眼神凶狠,动作力道发挥的完美。
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子。
她不需要他保护的样子。
[许风:你出事那天她是和陆老爷一起来的,其他的你自己去问吧。”
那天,陆厌还是没有勇气向证实什么。
因为他都明白,他明白沈知月和跳楼女生的关系,也知道她们经历了什么,所以他才说出那句“我是你唯一的希望。”知道沈知月一开始和他在一起就是为了帮助她朋友后,他也尝试着让自己再强大一点,强大到她不会对他身后的陆侑之伸手。
……
一模成绩下来,陆厌考了全校第200名,按照明中以往的升学率他能考上b大,能和沈知月考去同一座城市。
可他却觉得这很讽刺。
陆厌发了疯似的找了沈知月几天,半山小镇、那家面馆、打听到的她兼职过的网吧、都寻不到半点她的踪影。
她像人间蒸发般从他的世界消失。
失望过后,陆厌又过上以前那种散漫惰学的厮混生活,没日没夜的和那群兄弟鬼混,酒是不停地喝,也许是在闹着劲儿,他每次喝的量都跟灌沈知月那次一样,甚至更多。
宫鸣珂赶忙阻止他,甚至给他一巴掌,再把手机扔在他面前,“你够了!一个星期有七天,你一共去医院洗了六次胃,你他妈是不想活了吗!”
“是!”
陆厌哑着嗓子吼了一声。
宫鸣珂愣住,随后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先前就跟你说过,她没有表面那么单纯。你自己看看,她这个样子需要你的保护吗?”
陆厌喝得模糊,趴在桌子上,眼睛浑沌地盯着屏幕看。
是沈知月对黄文进挥拳的画面。
他嗤笑了声,“那她能有什么目的!”
“是欺骗、践踏我的爱吗!”
是得到再才抛弃吗!
一声痛彻心扉地嘶吼将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珂,我知道的,我一开始就知道她是想借我的手报复那些欺负过她和欺负过她朋友的人……”
“我都已经相信她已经喜欢上我了……”说着,他就扯出戒指,将其丢到一旁,露出手指上的纹身,“她说过不会抛弃我……她说过会让我开心的……”
胃里开始赴山倒海,他“呕——”了声。
因为这几天他什么都没吃,刚刚又去厕所吐了好几遍,所以这次吐出一阵酸和淡淡的血腥味。
“我一次又一次的相信她,她却想要我的命——”
少年彻底被酒精打败,整个人倒了下去。
当即就被送去医院洗胃。
*
再见到沈知月是在冬季的末尾。
沈知月去明中办理转学籍问题,刚走出校门就看到路对面风风扑扑走来的一群少年,陆厌还是走在最后,头发也剪成原本的利落模样,只是大病一场,他瘦了好多,好似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散。
“知月,都弄好了吗?”宋泊简将摩托车开到沈知月面前,并把新买的女生头盔递给她。
她点头,刚要接过头盔,手心就被人从旁一抓,陆厌一路拉着他,步伐粗鲁快速,沈知月根本跟不上,但也不敢说一个字。
宋泊简和那群男人分别站在马路的两边,形成两个帮派,一边担心着沈知月,一边担心着陆厌。
又是同样的道,每次的起因都不一样,上次她是为了更快拥有他而向傅归远打听他的事情,这次是她坦白了自己的欺骗。
“陆厌,你够了!”沈知月吼了一声,并使劲甩开少年的手。
陆厌默默转身,嗤笑了声,“力气这么大,还用得着找我保护?”
“骗子。”
沈知月丝毫不胆怯地与那如猛狼在眸中嘶吼的双眼对视,平淡道:“陆厌,我这一年一直在骗你,利用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陆厌眼珠流动,咽了咽口水,“沈知月,说爱我。”
“……求你。”
沈知月一怔,手指紧握成拳,觉得这样就能拥有把狠话说下去的勇气。
“你当真以为我是真心喜欢你吗?”语气越冰越能伤人,“装作喜欢一个人挺累的,你就放过我吧。”
“求你说爱我,让我心甘情愿地原谅你……就这么难吗?”
说完这一句,他便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说谎的蛛丝马迹,哪怕只是一点点。
但是没有。
欺骗带来的愤怒让他的思绪飘到前几天晚上,他也是发了疯才把沈知月唯一留下的一模卷子拿出来批改,也就是那时突然看到好久之前没收的一个摄像机。
他学着网上怎么给它充电,里面唯一的一条视频里有沈知月的身影。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梁何君,说了很多,但陆厌只听到她威胁梁何君的话。
她要获得他的真心然后无情蹂躏,并狠狠践踏。
“所以说,之前的总总你都是骗我的,连那晚说的喜欢也是?”
他不质问她的目的,他只想知道她有没有爱过自己。
“对。”
瞬间,陆厌把所有事情都想得通了,为什么她会拿他和梁深谈条件,她为什么会当着梁何君的面喊他宝贝,为什么那天她劝他去世界的另一边,这根本不是气话也不是秀恩爱更不是祝愿,而是他妈的计划好的,她根本不喜欢他!
少年冷笑一声,喉咙挤出滚烫的一句,“你记得我说过什么吗?只要你敢背叛我,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话音一落,他重新抓起沈知月的手,快速走到马路中央。
好几辆小车并排停在斑马线处,其后还停着一群,手腕处的如被绳子捆绑的疼痛越来越明显,她收回视线的瞬间抬看着少年不听颤抖的喉结。
深吸了一口气,“我说过,最后万劫不复的一定是我。”
“你松手吧,我就站在这死给你看。”
陆厌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松手,眼神坚定的好似要赴死。
红绿灯上的灯闪成黄色,下一秒,一群车子就向他们驶来,笛声充斥着两人的耳朵。沈知月闭上了眼睛,咬紧牙关等待着死亡,等待着阎王爷的质问和惩罚。
车笛声响彻整个街道,还带着司机师傅坏气的骂声。
有一辆车在距离他们一米处急刹,司机探出头来,吼着骂:“你们他妈有病啊,要死去别的地方死,别他妈在这晦气!”
陆厌也终于发泄完那股气,他重新将沈知月拉到路边,垂下眼眸,他想抱抱她,却被推开。
尔后,他字正腔圆地又问了一遍,“你倒底有没有那么一刻是带着喜欢跟我在一起的?”
“陆厌,你不要在欺骗你自己了,我真的没有喜欢过你,一刻都没有。”
一刻都没有——
这句话在他的脑中循环了好几遍。
“沈知月,你真他妈能装。”
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牙缝丝磨,双眸冷冷但满是杀气地看着沈知月,“喜欢上你,真是让我觉得恶心至极,你最好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不然我弄死你。”
第四十五章
盛夏, 深夜。
淅淅沥沥的雨落于桐阳市,积于地面的水洼波光粼粼地倒映着城市里的高楼和匆匆行人的衣角。
沈知月刚从乐任教育出来就接到夏怡的电话,她站在屋檐下, 瞥见被雨滴打湿的鞋尖,或许是天气,也可能是季节,久违的烦躁感涌上心头, 让她频频唉声叹气。
良久,她一边接通电话一边往车库跑, “喂?”
电话那头。
“月月, 明天磐石公司要在华庭庄园举办舞会, 我这边走不开,你替我去参加吧。”
沈:“我明天有事。”
夏怡装作没听见, 自顾自地说:“到时候,你佩戴我专门为你设计的珠宝项链,再穿上我送你的高定礼裙, 一定可以惊艳全场,然后你再夸一夸我们的小公司, 那咱们的百盛品牌离风靡全球又近了一步。”
沈:“放暑假了,会有很多学生来机构报名, 你也知道我的那个老板,不近人情,请假什么的根本不可能, 再说了, 我什么也不会做, 怕到时候给你丢脸。”
从门口到停车位有一段路程,沈知月已经开始有些喘气, 被雨打湿的轻薄衬衫粘着身上,难受得让她更加烦躁。
等车子凌于湿漉漉的马路上,沈知月才意识到还通着电话,连上蓝牙后“喂?”了一声。
“我明天还要去温馨之家看看,真没空,你看看能不能找别人去。”
夏怡那边好像也在忙着收拾东西回家,窸窸窣窣的。
良久,沈知月才重新听到夏怡的声音,“你要不别当什么老师了,来我这上班,三天两头的给你假,到时候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包括为社会奉献爱。”
闻言,沈知月轻声叹了口气,说:“等我把欠宋泊简的钱都还清了,我就立马辞职,到时候你可得说话算话啊。”
“那肯定的呀,我养你绰绰有余。”夏怡动了动嘴唇,不放弃上一个话题:“明天,你无论如何都要空出时间来替我参加舞会,这关乎到百盛的未来。”
沈知月还想拒绝,却被无情打断,“好了好了,这边来新生意了,我就不跟你聊了。”
“嘟嘟嘟——”
这么看,沈知月换到她那工作也会经常熬夜。
轻轻散散的云布里藏着其羞家月亮,莹白的光一点一点地照射着地上的水洼。
雨势越来越小,过了两个红绿灯,就彻底停了。
又是红灯。
车子刚好停在斑马线前,沈知月摇下车窗,借着这个间隙抬眸远望。
骤然间,有个身影闯进她的视线里,男人一席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衬得他矜贵潇洒,干净利落的大背头之下是斯文俊郎的侧脸,还戴着眼镜。
男人拄着拐杖优雅地从一道昏黄的光走向另一道同色不同样的光,沈知月眯着眼想看清他的脸。
可惜距离实在是有点远,很难看清。
不知道是沈知月的眼神太过于灼热还是男人太过于敏感,他侧过脸寻找目光,于此同时,沈知也正盯着他的拐杖看,眼里尽是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