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问诊
在没找到合适的房子之前，顾堇堇就暂时在庄晴雪那里挤着住。其实她挺不好意思的，但她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去处，就只好借住，不过她主动揽下了做饭的活，权当是抵房费。
庄晴雪倒是不介意，反正她们大学时就住在一起，现在有人帮忙做饭，更是巴不得让她多住几天。
和何勉分手后的一个星期，顾堇堇过得忙碌充实。白天跟着同事熟悉工作，晚上自己看网课进修，周末因为要看房子也没能回家，只是给家里简单打了下视频，还特地避开了自己失忆和分手一节，免得他们担心，准备回去之后再和他们细讲。
和何勉分手对她最大的影响，可能就是其他人在她面前提到何勉的时候。
“天呐，何勉时隔N久在微博发自拍了，好帅啊啊啊啊啊！”
“新测评的视频完全顾不上看车，全程对着何勉斯哈斯哈。”
“这次的赛道何勉跑得也很帅，最后一个弯道漂移看得我激动地差点从床上掉下去。”
“朋友跟我说昨天何勉在他们店里订了辆限量款超跑，豪横！”
就算是耳闻旁听，也不难得知何勉这一周过得很精彩，但他过得越是精彩，李文哲和林珊他们看顾堇堇的眼神就越复杂。
何勉不喜欢别人八卦他，顾堇堇也不是爱宣扬的，两个人是男女朋友这件事，仅限于身边熟悉的人清楚，分手的事也一样。
一开始听说她分手，他们还有点不知怎么回应，顾堇堇反倒很从容，浅浅地笑着说自己没关系。
“真没关系？”
“嗯。”
顾堇堇知道在其他人眼里，自己现在多少会有点悲□□彩，又是受伤，又是失忆，又是分手的，但正因为失去了记忆，恋爱时的种种过往对她并没有太多影响，也就不会存在伤心或者不甘，倒是受伤这事有点麻烦。
她近来总有偶发性的轻微头晕，再加上之前给她接诊的那家医院对她失忆的相关问题回答地模棱两可，她有点不放心，就特地搜索了翎市相关科室的专家，在网上挂了号。
最热门的那位老专家的号很难抢，她退而求其次地选了位评价很高的副教授。
据说这位是海归医学博士，在国际顶刊上发表过论文的那种大牛。顾堇堇见到真人之后，才发觉上天真的是很不公平，这位天才博士不但年轻有才，长得也很帅，金丝边的细框眼镜，再配上那一身白大褂的制服，看上去有几分禁欲感。
出乎意料的，这位天才博士开口时却并不让人觉得冰冷，反而是有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温和。
“叫号时我还以为是重名的患者，没想到真的是你。”陆时清温声问，“哪里不舒服？”
顾堇堇意外地双眼微微睁圆：“我们认识的吗？不好意思，我失忆了，所以不太能记得起你，今天挂号过来就是为了咨询这方面的问题。”
这下换作陆时清意外了片刻，不过他尚且从容，边示意顾堇堇落座边问：“什么时候发觉自己失忆的？记忆清楚的时间停留在什么时候？”
“十多天前，高烧之后受到撞击，醒过来就好多事情记不得了。”顾堇堇坐下说，“记忆大概停留在大学初期，我还能认出自己舍友的。”
“有没有做过影像检测？”
“有的，我带了报告。”
顾堇堇把手里的报告从文件袋里取出来递给他，在陆时清查探的期间，不安地来回勾动自己的手指。
陆时清观察地很仔细，看完片子之后，还又帮她检查了一下外部伤口。
“伤口恢复地不错，没有发现明显的神经外损，记忆缺失可能是高热和撞击导致的功能紊乱，记忆有可能会恢复，也有可能不会。不过失忆对智力产生影响的可能性比较小，一般来说不会影响正常生活。”陆时清笑了笑说，“放松心态，顺其自然就好。”
顾堇堇忐忑的心稍有放松：“我最担心的就是会不会影响智力，之前给我接诊的那个医生只会一味地告诉我不好说，害得我总会胡思乱想。”
陆时清又是淡淡一笑：“实在担心的话，回去用一些安神补脑液，也可以适当吃一点药膳，天麻炖鱼头之类，当做是日常保健。”
顾堇堇笑着点头，梨涡浅浅：“这倒是个好主意，我喜欢吃鱼头。另外我最近时不时会感觉头晕，不过很轻微的，每次持续时间不长，这是为什么的？”
“应该是撞击后引起的轻微脑震荡，静养即可，多休息，避免熬夜和剧烈运动。除了头晕，有没有感觉心慌胸闷，或者肢体疼痛？”
“那倒没有。”
“还有其他疑问吗？”
顾堇堇看着陆时清斯文儒雅的样子，忍不住问了个私人问题：“我可以问一下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我弟弟和何勉是发小，之前他骨折住院，你过来陪护的时候见过。”陆时清说，“你对何勉还有印象吗？”
顾堇堇没想到居然是因为何勉才认识地他，尴尬地抿唇笑了笑：“没有，不过我看到他的时候，会有点朦胧的熟悉感，这种情况暂时就只在他一个人身上出现过。”
陆时清便笑：“爱情的力量还真是神奇。”
顾堇堇于是更尴尬了，含糊地应了一声，道过谢就离开诊察室。因为尴尬走得匆匆，连陆时清放回桌上的CT报告也忘了拿。
陆时清也是过了会儿才注意到，不由得再次失笑，暂且把报告收进抽屉，给何勉发了条微信，让他把自己的微信推送给顾堇堇。
何勉昨天和朋友喝酒玩牌到深夜，睡醒已经到了下午。起床洗漱过，俊逸的脸上还残留着些许宿醉后的迷茫，空空的胃里也翻涌着一阵阵不适。
冰箱里的存货早空了，也就只能点外卖。外卖小哥送达速度倒是很快，但汤面的味道实在一般，甚至都没顾堇堇煮的泡面好吃。
顾堇堇这三个字在脑海中划过的一瞬间，何勉的神情有一点古怪。
他很快就把这三个字从脑海里摘除，动手整理房间里的东西准备搬走。结果越整理越烦躁……这人怎么这么多东西都没带？
何勉没那个好心整理过给她送去，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部丢进纸箱打算一并扔掉。
一番兵荒马乱。
毛绒玩偶、钥匙扣、发圈、磨砂膏……零零碎碎的物件，纸箱已经堆积不下。
何勉没有就此打住，不好装的通通扔到一角，直到看到放在防尘袋里、光泽如新的奢牌名包。
何勉从来不太会刻意讨女生欢心，也没费心了解过女孩子喜欢什么，其他人都说不知道买什么就买包，包治百病，顾堇堇生日他就按这么办了，结果她却问他能不能退。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买的时候还需要调货，你是怕我不够费事，再让我去退货，顺便到柜姐面前丢个人？给你就收着。”
顾堇堇这才没有再说推辞的话，后来第二次再给她买包，她的负担感已经掩饰不住，他对此非常无语，两个人还因此闹了回别扭，最后是她先服软，辗转着亲吻了他很久，羞涩却热情。
她一直很爱惜他送的包，平时防尘袋装着，除了重要的宴会，轻易不会背出门。通勤时她还是更喜欢用简约耐造的背包，隔三差五地换个小挂件，有时是她自己做的，有时是他们一起抓娃娃得的战利品。
何勉看着手里的包，下颌不自觉地收紧。
陆时清的消息就是这时弹了过来，让他把微信推送给他女朋友。
何勉直接忽略了他的用词不当，问他突然加她做什么。
陆时清：[她今天来找我问诊的。]
何勉：[？]
何勉：[找你问诊？她哪病了？]
何勉的言语无疑是表明了，他对顾堇堇失忆一事一无所知。
陆时清觉得有必要给何勉打个电话。
“顾堇堇没告诉你她失忆的事？”陆时清开门见山地问。
两人最后一次对话在何勉脑海里回响，顾堇堇的确是和他说过她失忆了，当时他以为她是装的，毕竟，这事听起来就荒唐。
“算是说过。”何勉皱眉问，“她真失忆了？”
“是的。”陆时清说，“她还是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这些天你多照看她一点。饮食的话以清淡为主，进补要适当……”
陆时清还以为两个人在一起，出于医生职业习惯，下意识地和病患家属交代着护理注意事项。
何勉却清楚顾堇堇已经不会再出现在这个房间。
他打断了陆时清的话。
“这些你和她本人说吧。”
*
顾堇堇收到何勉的消息时也才刚下班。
她略一猜想便知是陆时清让何勉推送的联系方式，不由得对这位天才医学博士多了几分好感。
拥挤地铁里，她没能找到座位，因为身材娇小，高处的吊环拉起来也总是不稳晃悠，就只好紧紧抓住扶手，在地铁短暂停靠的期间腾开手回了句谢谢。
回复完，才后知后觉何勉仍在她消息列表的置顶。事到如今，只剩下这些细节证明着她是真的喜欢过何勉，物是人非用到这里，想来也算合理。
何勉的头像是他穿着赛车服的背影，肩头还扛着那只拉布拉多。狗狗正对着镜头，咧嘴吐着舌头，看起来笑得挺开心，连带着何勉的背影都跟着变得生动起来。
而她也是这时才发觉，虽然她自己是用的是卡通头像，却也暗含着与他相同的元素，她抱着狗，后面是专业赛道上常见的格纹旗帜，彼此的羁绊来得隐晦而静谧。
顾堇堇现在没心思换头像，只是取消了聊天置顶。然而何勉的头像却并没有很快落下去，两人才刚通过消息。
正犹豫该不该暂时删除会话时，何勉的语音电话打了进来。
顾堇堇接起放在耳边，但却没听到对方说出只言片语。
最后还是由她打破沉默：“怎么啦？”
顾堇堇说话时有着一种水乡女子特有的软糯，对比之下，何勉的语气就略显生硬。
“陆时清说你失忆了。”何勉说。
“对啊，我也和你说过的，你当时还不信。”顾堇堇笑了笑说，“现在知道我没骗你了吧？”
“嗯。”何勉的声线压得很低，“还会不会恢复记忆？”
“医生说不一定的。”顾堇堇说，“我现在就是一切顺其自然。”
何勉顿了顿问：“分手也是顺其自然？”
“不然还要怎么办？哭着求你留下来吗？”顾堇堇说到这个，忍俊不禁道，“那画面太凄美我不敢想象。”
何勉没有跟着笑，喉结滚动了两下才说：“你有没有好奇，或者疑惑过我为什么要直接说分手？”
作者有话要说：
何勉：笑不出来.jpg。
第4章 争执
顾堇堇不但没疑惑过何勉为什么要说分手，也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
她实话实说道:“分都分了还想这些做什么？而且你说的原因我也没办法作为参考，毕竟我都记不得之前发生了什么。”
“你是记不得了。”何勉意味不明地说。
他的声音被地铁的到站呼啸声淹没，顾堇堇走出车厢，把电话紧紧贴到耳边。
“这边有点吵，你刚才说什么没听清呢。”
“没什么，挂了。”
只听“嘀”地一声，电话被何勉挂断，顾堇堇站在往来匆匆的人流中，觉得何勉着实有点莫名其妙。
回到住处，按照网上攻略炖了天麻鱼头汤，奶白奶白的汤头看起来就很鲜美，味道闻起来却有点怪。
饶是庄晴雪是个大吃货，也一时没能下得去口，先给顾堇堇盛了一碗：“你先尝尝是不是黑暗料理。”
顾堇堇也差点被那股又酸又苦的味道劝退，考虑到用点天麻对她宝贵的大脑有好处，还是硬着头皮尝了一口。
汤头鲜咸浓郁的味道在舌尖绽放开来，顾堇堇一下子眼睛亮了，拿勺子指了指碗，对庄晴雪肯定地点头：“好喝！”
庄晴雪欢呼一声，这才给自己盛了一碗，浅尝一口，也露出了惊喜的表情：“真的挺好喝的哎！”
顾堇堇得意地轻轻扬了下眉，顺手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到朋友圈。
第一个给她点赞的好友，头像应该是她本人的旅游照，昵称叫浮云吹雪，透着一股人到中年的佛系。
她也没给对方设备注，点开朋友圈一看，里面经常发的就是每日感悟、养生小贴士，还有旅游照片。
顾堇堇对这位没有印象，刚想问庄晴雪这位是谁，话到嘴边骤然停住。
她看到对方发了何勉的照片，配字写着亲赴赛场为儿子加油助威之类的话。
……何勉长得和他妈妈不怎么像呢。
顾堇堇眨了眨眼，默默退出浮云吹雪的朋友圈，放下手机继续吃鱼。
于此同时，顶着浮云吹雪微信昵称的尚霓女士，给朋友圈里的新动态挨个点完赞，紧接着给何勉发了条语音。
“儿子，你和堇堇今天吃的那个天麻鱼头药味重不重的？要是好吃的话我也让赵阿姨烧烧看。”
何勉捏着电话，眼睛看着餐桌上那碗冷掉又黏成一坨的面，轮廓分明的脸上没一点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回了她两个字。
何勉：[难吃。]
*
有个成语叫做否极泰来，大概是上天也觉得最近发生在顾堇堇身上的倒霉事太多，终于发善心给她转了转运。
和庄晴雪合租的女生打算退租，顾堇堇很快可以原地不动地完成搬家计划，不用再费事东奔西跑地找房子，也不用担心会遇到不好相处的舍友。
工作室要开设新栏目，李文哲过去挑大梁，顾堇堇从他手里接过了两个栏目的内容主导权，坐实了编导结合，基础工资也跟着上调了些。
就在顾堇堇以为自己会就此走上新的人生巅峰时，何勉给她泼了盆冷水。
她按照惯例给何勉发去了这次要测评的车辆信息，想着和他提前定好下次录制时间，然而何勉拒绝了参演。
顾堇堇问他原因时，甚至都想过如果他是觉得和自己相处尴尬该怎么回复，但何勉给出的理由让她沉默了许久。
何勉说他拍腻了。
任性却又无懈可击。
工作室赛道测评栏目的成功，何勉在其中的作用举足轻重。要是没能请来何勉，骤然换人导致播放量下降，自己奖金变少倒还是其次，影响了别人对她工作能力的信任，之后带来的麻烦才是更多。
权衡之后，顾堇堇觉得还是要当面争取一番，在何勉的练习时间去了趟ST俱乐部。
天气微凉，密云蔽日，阴霾天空下的专业赛道，呈现出一种厚重的质感。何勉驾车在赛道上迅猛飞驰，声浪轰鸣，姿态跃动。
他当前的座驾是由国产合资品牌赞助定制，这款高性能版的公路赛车全国只有一辆，涂装上嵌有品牌LOGO和车手个人签名，随着车身飞驰，在视线里留下一道闪电般的蓝紫流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