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貉,你不会真是嫌我丑,下不去嘴了吧。”张青寒脸色也不大好看,坐他对面审视着他。
“你在想些什么!”赵貉极力阻拦,“不可胡言乱语。”
张青寒冷笑:“你就说今晚做不做?我想做。”
她直白赤|裸的话直接撕开了赵貉自从发现她是小阿里之后,就一直努力掩盖的遮羞布。
他瞠目,看着她结结巴巴,“你、你……”
“那你就说,是不是因为这满身红肿吧。”张青寒眼神阴鸷,目光带有些鄙夷,以往这个事在两人之间是心照不宣的,进医院前,不是她睡在他的房间,便是他来她房间。
张青寒向来觉得这不过是一场皮|肉之欢,并无多少真情,成年男女的欲|望纠缠,有时候感觉来了,发生便也发生了。
然而自她出院,赵貉就满是抗拒的姿态,一暗示两人曾经发生的那点性|关系,他就像被人踩了一脚的猫一样,浑身毛发竖起,似乎下一秒就要窜到天花板那么高,好像和她做出那样的荒唐事情,是多么离谱难堪,难以承认。
“当然不是。”
赵貉气恼,气愤地瞪着她,这个蠢笨的女人,竟然把他当做那样肤浅、粗俗、无情的男人,他紧攥着手指,胸口闷着一股气,上上下下的散不出去。
他瞪着她,就是不知如何说起。
单是想到要对视着她的眼睛,告诉她自己便是她幼时遇见的那个哥哥,赵貉就已经心跳加速,后背有汗又在冒出了。
现在的他,是将商业对手玩弄于股掌之中,卑鄙阴险,不择手段爬上首富之位的赵貉,是孤僻冷漠、独居山野木屋,像钟楼怪物一样阴鸷冷漠,不近人情的残废。
他,根本不是她记忆里的赵明渊了。
餐厅一室安静,远处的钟表又咚咚敲响,八点的钟声响起,窗外有灿烂美丽的盛大烟花在此时绽放,窗户上倒映出美丽的火花,也衬的无人说话的房间愈发安静。
张青寒嗤笑了一声,推座起身,“我吃饱了,你自便吧。”
她说完径直往楼梯走,踩上一节台阶时,哦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看回他,“你那些礼物要是在支付那几次做|爱,想要就此撇清关系,那我告诉你,我的胃口,可是很大的。”
“呵,新年快乐。”
砰砰砰,重重的脚步声踩在木阶地毯上,发出沉闷响声。
一顿饭,才刚开始没多久便不欢而散,赵貉看着满桌子的菜,拿起的筷子在落向青麦白云鲟龙筋时,在空中悬了几秒,忽然扔了筷子。
啪的一声,素长白玉筷子砸在淡青色百合花纹的碟子上,撞出一小片碎痕。
头顶浅黄色的吊灯照在男人脸上,落下半明半暗的阴影。
寒日里的青山在入了夜后,更显清幽而静谧。
绚烂夺目的烟花在黑暗广袤的穹宇下编织着来年的美梦,连绵起伏的山脉在金灿灿的火光照耀时,轮廓分明,漆黑辽远的森林陷在狂欢的梦幻里。
张青寒站在三楼的阳台栏杆前,披着一条长长的毛毯,抱臂欣赏着远处烟花。
看他们寄予期望的烟花在天空绽放,想自己来年的心愿。
雷厉风行的牛若男已经开始搜集证据,张元真泼漆的监控视频也已经拿到手里,同张科俭也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那家人没完没了的电话在她入院之后彻底消失。
今晚的春节,没了那一家人,安安静静的,倒是让她发现,原来过年还是有一些意思的。
她纵目望着,努力回想,祁L羽的坟墓埋在了哪一块。
张科俭说青山风景秀丽,不少人选择葬在这里。但青山太大了,绵延一百多公里,有风景极佳,被赵貉独占山头的这里,也有偏僻阴暗,显少人去的荒郊野岭。
她吐了口气,裹紧了毛毯,任由自己的思绪漫无目的飘散。
她许久未去,无颜出现,不知祁女士会不会怪她无能,但是她想了想,发现祁女士的面孔已经变得非常模糊了。
十二年过去,在一个个夜晚反复出现的是那片让她难以入眠的炸开脑浆。
祁女士曾经的优雅温柔,已经变成了一个极其空洞的形容词,就连幼时的很多人,也都消失在记忆里了,甚至有那个她曾经以为绝不会忘,总是会重逢的哥哥。
张青寒想到饭桌上那个沉默无言的赵貉,想起自己曾经骗他,洋洋得意说:“我能把一个要自杀的人哄得活下去。”
事实上,她根本不确定,那个仓促被人接走的哥哥,是否真的会鼓足勇气愿意活下去,更有可能,这个浩渺又拥挤的世界里,早就没了他。
张青寒呼了口气,在昏暗的夜色里,飘出一团白雾。
或许,死亡才是对的选择。
不然,那样一个清秀正直、冰清玉润的男人,要是也因为残疾变成赵貉这样一个偏执自傲、孤僻阴鸷的男人,才是命运对他最无耻的戏弄。
“你笑什么?”身旁传来赵貉的声音。
张青寒侧身,冷冷看过去,嘴角残留的嘲讽还未消失,挑眉回怼:“关你什么事?”
赵貉抿唇,心里提了口气又按下,“我并未得罪你。”
“是我求欢不成,恼羞成怒,行了吧。”
赵貉:“……”
他太阳穴突突的跳,接连两天,面对张青寒时涌起的无力感让他竟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斟酌字句,“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个意思。”
“哦?那你是什么意思?”
赵貉:“以前那些……都是荒唐事,我年长你17岁,即便你不愿意做我小侄女,我也不该再任性妄为,由着错事越变越坏。”
“错事?变坏?”张青寒好笑,“Daddy,您在床上的时候,可是很爱做些刺激性的错事呢。”
“张青寒!”赵貉斥住她,“再不会了!”
眼前的女人,本该是他的干女儿啊!
张青寒眯着眼看他,“你认真的?”
赵貉吐气,说的真心实意:“苏南精英人才比比皆是,你……若有看得上眼的,我可以为你帮衬一二,再……再不可以同我糊涂行事了。”
“能帮我介绍很有钱很有钱的人吗?”
“我除外。”他不谦虚,因为他确实是那个很有钱很有钱里最有钱的。
“好。”
张青寒缓缓勾唇,伸出手同他握,“那就麻烦来年,小叔叔多帮我介绍些有钱的好男人了,明天起就开始安排,好吗?”
赵貉看着她纤细漂亮的手,沉默几秒,握回,“好。”
“真成了,看在我喊你小叔叔的份上,能提供陪嫁吗?”
“自然。”
“好,小叔叔的人脉,我最放心了。”张青寒笑:“我相信你的话了。”
“嗯?”
“你没有爱上我。”
“嗯……”
“我倒是想不通,你怎么会变化这么大?真不是嫌我丑?”
“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你说说原因啊?”
远处的巨大烟花在天空下绽放,两人望向夜空的目光里倒影着美丽的火花。
张青寒唇角勾着笑。
赵貉偏头,漆黑幽静的目光落在她美丽的侧脸。
半晌,他道:“总之,不是爱情。”
第47章 相亲
47.
天地风霜尽, 乾坤气象和。
历添新岁月,春满旧山河。
新的一年,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到来。
昨夜张青寒与赵貉在楼上吹了会冷风, 没待多久,两人对烟花都没有太大兴趣, 站在一处,没了剑拔弩张反倒谈拢了一桩事后, 都显得莫名无话了。
很默契的,停了几秒, 两人便分开回房了。
在要关门时,张青寒瞥见他滞涩行走的步伐,右腿隐隐沉重,想到楼上的风还是寒了些。
“你喝酒吗?”这么个夜晚,就这么睡了也觉枯燥。
赵貉看出她意思, 没多犹豫。
两人又一同下楼,连座都不曾入,倒了两小盅白酒。
“你能喝吗?”赵貉问。
张青寒眼神似笑非笑勾他, 仰头干尽。
赵貉不再多话,喝完翻置酒杯,一滴不落。
这白酒的度数不低, 一小杯下去,腿上的冷瑟山风被驱赶了不少, 一股热意开始在四肢百骸散开。
两人也未碰杯, 干脆利落喝完, 敬酒词也免去, 放下杯就回了各自房间。
第二日,张青寒被窗外的鞭炮声吵醒。
推开窗户, 赵貉站在鞭炮不远处,目光静静落在四处炸开的炮火上,旁边陈叔拿着打火机,显然是他所点。
张青寒虚捂耳朵,百无聊赖的趴在窗户上往下看。
一万响的鞭炮响了足足3分钟,声音突然停下的时候,张青寒嗡嗡的耳朵竟还有一丝不适应,青山秀丽安静,融在春意里。
赵貉似有所觉,抬头看过来,新的时节里,春意盎然中,两人一高一低对视。
张青寒俏皮的勾起唇,笑的机灵,“小叔叔,Daddy,新年快乐,我有没有压岁钱拿啊?”
他幽静如湖水的眼神落在晨曦的阳光里,淡淡的视线里带着一丝柔和,并未出声,只薄唇微动了动:下来拿。
隔着早春二月天的明媚,张青寒看的一点不落,眨眨眼,转身飞快的下了楼,动作灵巧敏捷的像只小巧柳莺。
赵貉已经走进客厅,在她跳下最后一节台阶时,在沙发上坐下,正襟危坐看她。
张青寒伸手。
他面无表情瞧着她,毫无动作。
见状,张青寒撇撇嘴,一本正经在他面前鞠了一个大躬,甜甜笑:“祝Daddy新年大吉,万事胜意,依旧是日日发大财。”
她的语气玩世不恭里夹带着取笑调侃意味,本不信他真有所准备,谁知他从白色唐装里摸出了一个红包递给她,上面还有今年可爱灵动的生肖,显然早有准备,像是真把这一声“Daddy”给接受了。
她微讶去接,“这么薄……”
“啊”字未来得及说出口,目光瞧见里面银行卡,瞠目看他:“你给错了吧?我不管,给错了我也不还你。”
“本就是给你的。”赵貉浅笑,接着说了密码。
“多少钱?”她激动地问。
赵貉但笑不语,起身去厨房了。
张青寒立马掏出手机,“你不说我自己查。”
她意疗鹜上银行来。
赵貉去做饭,偶尔用他那好似浑不在意的视线往沙发上瞟。
张青寒懒洋洋躺在沙发上,手指飞快敲打着屏幕,脸上挂着盈盈的笑。
这是查到了还是没有?
不该是这样的反应啊,赵貉想到卡里的数额,抓着菜刀的手无意识磨起菜板。
过了几分钟,他漫不经心的声音飘出,“查到了吗?”
“嗯?”张青寒心不在焉的回。
打开手机,一溜的祝贺消息轰炸了她的微信,等她一一回完,董方奕竟也来祝贺她,还跟她无奈地吐槽起自己在家里的窘状,离了婚的男人过年真是没地位。
张青寒被他逗笑,没想到端正温和的他还有这一面,回了几句后,两人有来有往聊了起来。
赵貉被敷衍,风轻云淡的脸上露出一丝僵硬,忍到饭菜端上桌,两人坐在一处,张青寒还在低头回消息,他才忍无可忍道:“饭桌上一直盯着手机,这对同用餐的人来说,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好。”张青寒朗声应道,也知这点不对,飞快结束话题把手机按黑放到一边,解释道:“方奕哥说话太有趣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打断他了。”
“方奕哥?”赵貉咀嚼着这个称呼,眼前闪过昨天餐厅的一幕,脸色不大好了。
“你喜欢他?”他直接问,“不行!一个刚刚才从婚姻官司里走出来的男人,现在烂摊子解决好了没还未可知,他配不上你。”
“嗯?”张青寒意外,“你们这个圈子里,方奕哥可是出了名的性情温顺,儒雅有礼的好男人,他那倒霉婚姻不都别人同情他嘛。”
赵貉见她似乎真有意,脸更黑了,“那也不行,二婚的男人,性情家世再好,终究与你不相配。”
张青寒狐疑地盯着他。
赵貉:“嗯?”
“你搞错主次了吧。”她轻哂:“再怎么,也不该是他配不上我吧。”
“胡说!”赵貉几乎要拍桌,气恼道:“你可是……”
他差点要喊住的话,在对上张青寒审视的目光后顿住。
你可是我干…差点能成的干女儿!
哪个人敢说不配。
“嗯?”张青寒撑着下巴往他这凑,“Daddy,你想说什么?”
“总之,离过婚,不行。”
“噗嗤。”张青寒乐出声,“你这刚离婚半年的男人,还嫌弃起刚离婚的男人来了?Daddy,你好像没什么话语权哦。”
她戏谑调侃的话简直在戳赵貉肺管子,但凡换一个人敢调侃他失败的婚姻,都得被他皮笑肉不笑的脱一层皮,偏偏这人现在打骂不得,训斥几句,反倒比他还气焰嚣张,站在他头顶撒泼。
赵貉心里叹气,教育孩子这事讲究循序渐进。
忍下那口气,他又冷道:“目光短浅,不是说了让我帮你介绍有钱人,相中他一个二手……”
抿抿唇,他说:“家世不俗,心地纯良的人我也认识一些,你可以再好好挑拣挑拣。”
“那还等什么。”张青寒放下筷子,“择日不如撞日,你快安排我见见啊。”
赵貉一愣,“现在?”
“对啊,我现在又没事。”
“可……”赵貉看着她脸上红肿,“等你……”
“怎么,你给我介绍的,难道都是一些肤浅好色的人吗?”张青寒冷笑,“还是你就是在哄我开心。”
赵貉被架在这里,望她片刻,只得道:“过年正是相亲的好时候。”
“好!反正今天没事,就先来5个吧!”
赵貉嘴抽了抽,“……好。”
三个小时后,小木屋门外车辆排起了长队。
客厅里,张青寒坐在沙发上,看了眼对面同他相亲的男人,又瞧了瞧旁边抱臂端坐,八风不动,强大霸道的气场笼罩着这间房的赵貉。
她微侧身,低声在他耳边问:“你不是最不喜家里来人?”
“我得替你审看。”赵貉一本正经。
“要不你先避避?”
“我得替你审看。”他答的一丝不苟。
张青寒:“……”
五分钟后,男人同她握手,笑呵呵离开,关门时还说:“有机会一起吃饭。”
关上门,赵貉冷冰冰的声音落下:“样貌丑陋,吃饭也是食不下咽,味同嚼蜡。”
张青寒嘴抽了抽,“小叔叔,你的礼貌、谦逊的绅士规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