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李漾漾满脸问号,“什么意思?”
上次宴会,她分明还非常满意她的推荐。
“不过你不喜欢也行,我打电话就是想说,黄金单身汉有钱是不假,但是他要好相处,不可能那么有钱媳妇还要跟他闹离婚。”李漾漾叹了口气,“是我太莽撞了,那样的人,根本不是我们能够得到的,哪怕你……那么漂亮。”
她唏嘘不已,接着说:“要不,咱们换一个目标吧。我刚才回来遇见了一个好久不见的发小,他初中就出国了,前一阵子刚回来。这小子人虽然不太靠谱,但是家里可比我家还有钱。在苏南,他就算排不到第一,也绝对掉不出前十。”
“是吗?”张青寒转身,拿着叉子往嘴里送着黄瓜,没滋没味的咀嚼着,一边说道:“这么有钱啊,那我是可以考虑考虑啊。”
话音落下,她感觉后背有一道冷淡的视线,从门缝直直落在她的身上。
“必须的必啊!就这条件,你还犹豫什么!”
“我不犹豫啊。”张青寒面色不改,嚼着西红柿面无表情地接着说:“我这么喜欢钱,我犹豫什么,天天连个饭都不能好好吃,不就是为了保持个好身材找个有钱人吗?”
“寒寒!你可太有觉悟了!你不阶层跃迁谁跃迁。”李漾漾在那边疯狂拍手叫好,已经在幻想第一院花成功嫁入豪门,周围人给她投来的艳羡又佩服的目光了。
停在后背身上的视线意味深长的停了很久,在她嚼蜡烛似的嚼完一个西蓝花,应着“好,微信推给我”后,那道视线终于轻飘飘离去。
李漾漾欢呼:“寒寒,我就知道,我们是一类人。”
张青寒垂眸,细长的眼睫在眼睑落下薄薄暗影。
“当然了,我喜欢钱呐。”
挂掉电话,微信已经弹出一个新的朋友添加框,上面简单的备注了两个字“石铳”,张青寒指尖在页面停了一拍,点了通过,然后拿起沙拉碗,走到外面,在一米长的桌子对面坐下。
叉了个小番茄喂进嘴里,笑着靠上椅背看向对面。
赵貉抽起桌上丝帕,慢条斯理擦拭嘴角,然后抬头朝她看过来。
“很意外吗?”张青寒笑问,“赵先生难不成这么快就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
赵貉:“出现在隔壁阳台,也是她帮的你?”
张青寒耸肩,“你可以忘记这件事。”
赵貉沉默看她。
张青寒笑,“有什么想说的,赵先生还是直说我习惯点。”
赵貉:“我在思考,以前对吴翔林的教育哪里出了问题。”
“噗嗤。”张青寒被他的直言不讳逗乐,“同情他啊,喜欢我这么个拜金女。”
“喏。”她点着下巴回想,“他倒是出手真挺大方,有钱也是真有钱,只是……人要是不是那么傻,更对我胃口就好了。”
赵貉就坐在那里,却像是在看一个昂贵物件一般,从上到下把她审视了一遍,最后给出了价格:“以张小姐的条件,确实可以人钱两得。”
她点点眼前那一盆食之无味的蔬菜,“条件也是我创造出来的。”
“那我祝张小姐好运。”他起身,俯视她,傲慢地笑了笑,“钱确实很重要。”
“不用你说。”张青寒翻了个白眼,“聪明女人都知道,没钱,男人英俊潇洒,多才多艺有什么用?没钱,我还怎么享受怎么浪漫?我最喜欢钱,钱就是我的第一位。”
她缓缓地把他从上到下也扫了一遍,“赵先生在不屑于我的拜金的时候,不妨先想一想自己,如果你要是个Cheap Man,还有没有有资格站在这里同我说话。”
“那我只能感谢自己,刚好是有个钱人。”
说罢,他笑了笑,“只不过张小姐别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张青寒吃吃笑:“你觉得我会和那人谈恋爱?”
这是一场什么样的接触,赵貉比任何人都清楚,身处名利场应该早已看厌。
她和那男人即便见上几面,也远够不上违背约定。
他看的比谁都透,所以模棱两可的说了句:“小林会难受。”
没料到他会提起吴翔林,张青寒无所谓的笑僵在唇角,赵貉已经端起碗碟,擦过她进厨房,洗完碗筷后在客厅坐下看文件。
张青寒脸上露出几分难看,低头接着嚼自己食之无味的菜叶子,然后起身,拿起干净的基本不用洗的盆子走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洗碗。
一百多平的安静一楼,只有缓缓的水流声和翻动书页的声音,在她把碗碟放下,拿起厨房抽纸擦手时,客厅响起咚咚咚的敲腿声。
张青寒看过去,赵貉低着头,眉眼认真,依旧在看着资料,右手却是起起落落,用力地敲在他的大腿上。
今日天冷,阴潮湿漉。
她默了下,想起初见赵貉的场景。
*
李漾漾拉着她,鬼鬼祟祟地说:“我都给你打听好了,人就在顶楼阳台,钱都花出去了,有人带你过去。”
张青寒愣了下,看她紧张又按捺不住地激动,“那个……非常有钱的人?”
“是最最有钱,NO.1。”
她朝那边摆手,唤来Waiter。
张青寒顺着旋转楼梯一路往上,从富丽堂皇的大厅到安静悠长的走廊,拐弯至顶楼,服务员使了个眼色,点了下往前的左手边房屋,然后便离开了。
隔绝了嘈杂吵闹,纸醉金迷的世界,静悄悄的顶楼木屋,她好像意外走进了桃花源。
走廊尽头的窗户前,风铃摇曳,白色的窗纱飞舞在空中,灰蓝色的天幕下有晶莹融雪落下旋转,飞进屋内,缓缓落在绵软的红色地毯上,消融在繁复漂亮的花纹里。
鬼使神差,张青寒错过那间屋子,走进了隔壁的阳台。
站在木栏杆前,廊檐下轻纱吹拂,青山下初冬的雪夹杂着淅沥沥的小雨落了下来。远山白雾缭绕,山色空鳎淤堵在胸口的气不轻不重地吐了出去,让她索性待在那里,忘了来时目的,静静地看起雪景来。
直到一片沉重戾气的敲打声砸在腿间,发出闷响,给这个美丽寒冷的初冬,染上了几分暴躁。
隔着轻薄的窗纱,她转头,看见模糊的暗影后,坐在宽大木椅上的男人。
他撑着下颔,那样的漫不经心看着远方,唯有手上重重的力道,好像起落间激不起肉|体的半分疼痛,薄薄寒风顺着阳台吹入,男人面无表情的敲打着。
张青寒浅棕色柳叶弯眉微蹙,回过神来,已经出声打断了对方。
*
沉重的敲打声又响起,张青寒擦干净手,没什么表情地转身往厨房外走,路过水池上面半开的一扇窗户,顺手合上。
反应过来时,客厅的视线已经看了过来。
视线交融,幽黑如海的视线一如那日,他冷薄的视线错过她的肩膀,移向身后那扇红色小木窗。
大概是考虑到屋主的身体,小木屋的暖气供的非常足,也让她在短时间内养成了回到家就换上短袖的习惯,即便如此,她还是做点什么都会出些薄汗。
可能也是嫌热,这扇窗户才被人打开溜了个小缝。
山顶冬天的溜风别提多刺骨,只是几息过去,有人的腿已耐不住风寒疼起来。
拍腿的声音突兀停下,张青寒后知后觉也愣住。
赵貉看不出感情的视线又落在她脸上。
房间忽然彻底静下来,薄薄的细风消失,重重的敲腿声停下,就连咔哒咔哒的钟表,也像是坏了发条一般声音变得模糊悠远。
隔着三米的距离,两人沉默对视。
然后,赵貉移开视线看回资料,敲腿声小了些许,绵延闷响着。
张青寒嘴动了动,目光扫过就在她手边的复古小木桌上的意大利手工毛毯,顿了下,脚尖往外,继续往楼上走了。
翌日,张青寒被冷风吹醒,从松软的被子里离开,起身关掉透了一夜风的小半扇窗户。没办法,木屋的暖气实在太足,后半夜她被热醒,脖颈起了细密热汗,朦朦胧胧打开了窗户。
今天又该是降温了,风比往常凌冽寒冷许多。
她下楼做饭,难得厨房没人,楼上竟也还没响起拐杖咚咚砸在地毯上的声音。想到今日骤降的气温,回想起了昨晚沉闷的反反复复回荡在空荡荡客厅的敲腿声。
做鸡蛋饼的手顿了下,顺手多摊了一张。
柴明来时,她刚把早餐吃完。
见到她,点了点头,也不意外从来都准点的老板还没下来。
没多久,咚咚的回声荡在二楼走廊上,像出巡的国王,张青寒挑了挑眉,柴明却是松了口气,大步迎到了台阶前。
“老板,今天气温零下6度,空气阴湿,要不你今日就别出……”
甩给他的黑色长衣外套打断了他的话,赵貉:“穿上。”
柴明立马不再多言,整理衣服帮他穿上外套。
张青寒敲了下木桌,咚声引起两人看过来的目光,一个疑惑,一个沉静。
她对着后者,“我做了鸡蛋饼。”
赵貉看她不语。
张青寒也不再说。
柴明明白过来十分意外。
见赵貉没有吃的意思,张青寒哼了下,起身收拾碗筷。
“我早餐不吃含油食物。”他似是而非的说了一句,然后抬起下巴,点了下柴明,“你去吃了。”
柴明征了下,示意张青寒。
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总比扔了强。
柴明:“谢谢张小姐,今日天冷,刚好没有吃早餐。”
张青寒点点头,走出餐厅,往二楼去路过赵貉,顿了下颔首:“赵先生再见。”
赵貉看她,也颔首,不过没有说话。
餐厅快速吃蛋饼的柴明已经是瞪大了眼睛。
什么情况!
第9章 摔落
9.
临近期末,期盼着回家的同学本就有几分懈怠,加上今日的早八和降温,即便老师有可能点名,班里的人还是少了许多。
浓烈的困倦和枯燥的马哲碰撞,前面几排在课间休息时瞬间倒下,中间挺直的白色羽绒服像是一个异类。
朱禾看了眼她的平板,“这场秀你都看多少遍了,怎么还在看。”
“03年的维密被称为诸神之战,这样的经典看多少遍都不足为奇。”
“大哥你是真不困啊。”打着浓烈哈欠的她已经瘫到桌面,脑袋要栽下去时瞥到她的耳垂,“G,你怎么只带了一边的耳饰?”
“嗯?”张青寒抬手去摸,才发现右耳上的珍珠耳钉不在了。
这对耳钉是她在一个杂志上看的,中间辗转联系好几个海淘才拿到,总共也没戴过几回。
她在座位附近找了一圈,又回想今天打车过来的一路上,最后作罢。
无论是掉出租车上还是路上,一个指甲大小的珍珠耳钉,她都无从找起了。
好端端丢了一个她耗费小半个月心血买到的耳钉,加上放学回去时山风四起,枯枝料峭,天阴沉沉冷得厉害,寒气直往心口涌,冷得她心情更低沉了几分。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热气把她瞬间包裹,好像噼里啪啦的小火苗在身上燃烧,冻得她身体发抖的寒意被剥离,她吐出最后一口白色寒气关上门。
“咚”的一声巨响,随着她关门的动静,从楼梯上传来剧烈响动,砸在地面的闷哼让张青寒瞪大了眼睛,心口也被动静狠狠撞了一下,迈下门口台阶往楼梯口跑。
看清眼前景象,张青寒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比刚才山间所有的风直面吹来还难看,垂在腿边的手微抖,惊慌地看向赵貉。
台阶下,赵貉滚落地面。
不远处,一个小腿假肢摔了出来。
张青寒看到他右腿下面空荡荡的西装裤,胸口被重重抓了一把。
外界只传他是瘸子,对于缘由讳莫如深,无人知他是……
“赵先生……”她立马去扶。
“滚!”
赵貉暴戾喊,疼痛让他脸上没了血色,脸庞上尽是滚落楼梯和假肢直接摔出撕裂肉|体的疼痛,额头青筋凸起,狰狞的脸上是压不住的疼意。
他狠狠打开张青寒的手,啪的响声回荡在死寂的房间里,张青寒冷白手掌瞬间浮起一道触目惊心的红色掌印。
她脸也沉下,看着躺在地上,挣扎着想起身又疼的额头起了一层薄薄虚汗,气喘吁吁靠上墙的男人,说:“你要是不想疼的更厉害,就不该拒绝别人的好意。”
“出去!”赵貉急喘着,本就因为湿冷的天气疼痛的腿在直接滚落楼梯后,有更强烈和尖锐的疼痛在他断腿上肆意撕扯,他闭眼靠着墙,能够清楚感受到一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落在那条截肢的腿上。
他扬手指向门口,“滚出去。”
张青寒不可能就这么把他一个人丢在这,这处木地板没有铺地毯,以他腿的情况,受一点的凉都是长久的折磨。
“我找柴明帮你。”
她转身要出去打电话。
“打消你的念头!”赵貉在她身后尖锐质问:“这种时候嘘寒问暖,趁机讨好,是要钱还是要人?
“怎么,在我身上捞钱的心思还没歇?”赵貉讥讽地问,疼痛和狼狈让他比任何时候都刻薄:“有钱人也不是有人送上门就要,倒是你为了钱一点也不挑,连个残废都想扑上去。”
张青寒拨号的手停下,冷冷看他。
“叫人过来,你就带着你的垃圾给我立马滚出去!”
“呵呵。”话到这种份上,张青寒也不再忙活,站在旁边抱臂俯视他,“怎么,怕人围观你的狼狈啊。”
她这么说着,视线却始终没有再往那条瘪下去的裤腿看过。
赵貉并不搭腔,只冷道:“滚开。”
“当初是你拜托我答应你的请求呢,现在让我滚开就滚开,你以为我是你那听话的下属还是唯你是从的佣人。”
张青寒捡起摔了一米多远,撞在沙发凳腿上都多了一道印痕的拐杖,拿过去递给他。
177身高的她挺立,一米八五的他瘫坐墙边,递出的拐杖隔在两人中间。
“哝。”张青寒:“不是要自己起来。”
她弯下腰,又往前送了送。
赵貉瞥向她,接过去,在她松懈站直时,忽然扬手,猛地一把朝旁边狠狠扔开了拐杖。
噼里啪啦!
木棍砸在一米高的玻璃鱼缸上,随着刺耳尖锐的破碎玻璃声,几条黑橙相间的朱顶紫罗袍金鱼掉落地毯,半缸的水倾泻而下,哗啦打湿一片地毯,溅的茶几上丢的几张文件都已经湿掉。
“你发什么疯!”张青寒瞠目。
赵貉冷笑,漆黑幽深的眼眸里尽是冬日凌冽汹涌的寒风,薄唇紧抿,“我说了,滚开!”
张青寒扬眉,更冰冷地说:“我不走。”
她俯身,弯腰与他对视,“让我走,你就不该这幅样子出现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