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插翅难逃——南山六十七【完结】
时间:2024-03-27 23:12:57

  她咬着牙极力回忆着浑浑噩噩间,关于郎中说辞中所缺失的那部分。
  可惜,失败了。
  “你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有关我的?”元月强颜欢笑着,问。
  何尔若张了几下嘴巴,不言;何千钧唇线绷直,不语。
  有时候,不回答便是答案。
  元月心烦意乱,那纸请罪书在指尖渐渐变形,又渐渐平展。
  那天,她只字未言,同何氏兄妹达成了某种共识。
  后来调理身体的日子里,依旧心照不宣,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
  但有一件令元月费解之事,随着身体的好转逐步发展成了每夜为之辗转反侧的苦恼。
  ——何千钧最近来得太过频繁了。
  起初,她权当他是因为何尔若的面子对自己多有照拂,诸如陪自己解闷、从外面淘各种新奇玩意带回来给她等举动,她通通没留心在意。
  直到有一次,他的口袋里不小心滑出一根发簪,她当场拾起来调侃是不是送给何尔若的,而他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她脸上,红着耳根讲“并非妹妹,却是心上人”那刻,心中猛然涌现出一个猜测:他所谓的心上人,该不会与她有关吧……
  自那回以后,她白日故意疏远着她,夜里却为此事操碎了心。
  历经近半个月的日升日落,她决意,今日见一见何千钧,当面跟他说清楚。
  午膳之后,元月悄悄给何千钧的贴身小厮递了个口信,邀他在何府后花园那片湖边见面。
  当她到了地方,他已然负手含笑等着了。
  元月保持微笑近前,不绕弯子,直说:“何公子,我有话想对你……”
  “元小姐,能否允许我先说?”何千钧打断她。
  “……好,何公子请说。”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加深了笑意:“其实,这些话我憋了好久了,一直没勇气说出口。也许在你听来,很是可笑,我也这么认为。想我堂堂金陵一霸,竟也有怯场之时……”
  他干笑两声,四处游离的目光触及她的双瞳:“你愿不愿意留在金陵…我虽没什么本领,长得还算看得过去,尤其有一个好处,对媳妇唯命是从……至于从前在外厮混,确有实事,我不否认,但我从来没有碰过别人,一次都没有。我有自知之明,你是京城来的千金小姐,不定见过多少优秀的公子少爷,但我保证,只要你嫁给我,我定用心待你,而你,只管当何少奶奶,不用操心其他的,我也绝不是那迂腐的,不让你做这不让你做那……”
  “当然,你是拒绝还是同意,都是你的自由。不论结果如何,我都认,也万万不会纠缠你。所以,元小姐,可以吗?”
  从他袖子底下紧紧握成拳的手,元月感受到,他是真心的,是真情实感对待她的……只是,这份情意,来得不凑巧。
  “何公子,对不起,我今日来,便是与你把话说开的,以及,与你来告个别。明日,我打算启程离开了。”
  何千钧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是吗……好啊,何小姐准备去往何处,我……我与妹妹送你一程。”
  他坦然接受的态度,令元月开心之余,又有几分内疚,感情这种事最忌讳拖泥带水,早了断早解脱,希望他早日放下,早日寻一位良人共度余生吧。
  “不劳烦公子了。我有位友人在金陵下辖的一个村子里住着,我想着不远千里来一趟,不去看望,不厚道。”她淡淡道。
  “那何小姐,自珍重。”何千钧由衷笑道。
  “我会的。”
  次日,元月如期拜别何府众人。
  何尔若哭成了泪人,抽抽噎噎地说:“元姐姐,你,你不能食言,记得写信给我……不然,我亲自去,去找你算账……”
  何母眉眼含嗔道:“这孩子,越不像话了,你元姐姐忙于行路,哪有功夫给你写信。”
  “何夫人,有功夫的。”元月拥住何尔若拍了拍她的后背,紧接着给她吃一颗定心丸:“何妹妹,日后回京路过金陵时,我来看你。”
  “好,好,我全记在心底了,你可别哄我。”何尔若道。
  “我发誓,一定守约。”
  闲话少叙,一如离家那日,元月渡风而去。
  “哥,是不是你昨日跟元姐姐提了什么不该提的,把她气走了?”当那抹素影再也抓不住后,何尔若瞪着眼质问仍呆若木鸡的何千钧。
  “也许,是吧。”何千钧拍拍手,转首走开。
  “什么?原来始作俑者是你?”何尔若一时激灵了,小跑着去追,“何千钧,你给站住!何千钧!”
  ……
  待人一哄而散,一袭玄影款款现于阳光之下,暗色的兜帽随风掀起一角,依稀勾勒出他由下缓缓向上的唇角。
  伫立片刻,他踩着元月走过的路,悄然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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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遇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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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京出发前,阿武还来了元府一回,专程和元月最后道了个别,也写下了自己在金陵所居住的具体位置:金陵城江宁县杏花村。
  据阿武说,这个地方往来人口繁多,姑且称得上繁华。
  别过何家人,元月先去车行赁了辆马车,与车行老板沟通价钱时,车行老板告诉她,杏花村离城不远,乘马车也不过两三个时辰,她方松了口气。
  临动身前,特意去街市上挑了些时兴绸缎带着,算作登门拜访的薄礼。
  手头上的安排妥善之后,便开始动身前往杏花村。
  诚如车行老板所言,一大早上路,到午错,马车已在杏花村村口的停着了。
  因只打算随便看一看、寒暄几句,元月没敢让马车走,交代几句,两手抱着见面礼,孤身入村。
  赶上午后,日头正大,村子里的人们都围坐在路边晒太阳,有上年纪的婆婆,有成了婚的妇人,也有几岁大小的孩童。
  她的穿衣打扮并不似村子里之人那般朴素,顺理成章吸引了不少注视过来。
  元月落落大方的,由他们打量,也由他们窃窃私语,等人议论得差不多,上前笑问:“请问一下,杨武家在何处?”
  团坐着的女人们互相看对方,脸上全写着迷茫,见这样子,她又问一遍:“打扰了,请问杨武家在什么地方?”
  当中一个头裹头巾的妇人仰面,操着浓重的南方口音说了一句,但尴尬的是,元月没听懂。
  见她没反应,那妇人把音量抬高两倍,重复了一次。
  “……您能不能讲得慢一点,我没听清……”她窘迫一笑,不觉放缓了语速,试图和妇人交流。
  状况依旧。
  元月有些丧气,道了声谢,想着继续深入村落,找找看有没有会讲官话的人。
  刚迈开腿,身后忽然有人声响起:“元姑娘,真的是你?”
  嗓音雄浑有力,咬字夹带着点点南方口音,不是阿武,又是谁。
  元月笑逐颜开,忙回身,只见阿武肩上扛着一把锄头,嘴角向两遍咧开,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衬得皮肤越黑了。
  “你这是……刚去田里回来?”眼光多在阿武空下去一大片的右手袖子里停驻片刻,她默默为之惋惜,似锄地这样的体力活,两只手尚且累得直不起腰来,何况单用一只手,还是不惯用的左手……也难怪天气日渐转凉的时节,阿武满头大汗的。
  阿武乐呵呵道:“啊,幸好这个时候回来了,不然的话,可成了罪过了。”
  说时,撂下锄头,拿搭在脖子间的手巾揩了两把脸。
  “哎呦,看我这个脑子!”阿武结结实实给了自己脑门一下,“你舟车劳顿,肯定还没吃上一口热乎饭,我这就把东西先放回去,领你到镇上那家大酒楼吃一顿!”话毕,豪横地拍了拍胸脯。
  元月赶紧出言制止:“不用麻烦,我是正好来了金陵,想起来你曾说你家也在这儿,顺便过来看看。吃饭什么的就免了吧,迟了赶天黑该出不了城了。”
  阿武原想挽留,一听她急着出城,也不添乱,道:“那这样,我回去给姑娘取些我娘亲手整的包子来。姑娘带上,路上饿了垫补垫补。”
  言罢,又要走。
  元月再度拦下来:“别折腾了,有这功夫我还不如多问你两句话来得实在。”
  阿武不明所以,拧着眉心道:“姑娘尽管问,但我了解的,保准不瞒着。”
  “几日前,我收到了家里来的书信,有一封是丽萝的。”她顿了下来,故意卖了个关子观察阿武作何反应,他的两个眉头果然挨得更紧了,脸颊上透出两个可疑的红圈。
  她满意一笑,揭开谜底:“这丫头,知道我在金陵,打着关心我的幌子,试探你的近况。幸好我不傻,瞧出猫腻来,否则,我今儿不到你这儿走一遭,日后可有她哭的时候。”
  阿武几时变得扭扭捏捏的,方才的豪气化为乌有:“丽萝姑娘问我什么了……?”
  元月转个弯,反问:“你先给我个准话,你对丽萝是怎么个想法?是想过过瘾就算,还是八抬大轿娶回家?”
  “当然是明媒正娶!”阿武激动得直跳脚,脖子随之涨得通红,“可我现在一无是处,拿什么给丽萝姑娘更好的生活。我是没脸见她,更不敢见她……”
  他的顾虑,反叫元月对他的好感上涨了不少,丽萝眼光真不错,此人果然是个值得托付一生的良人。
  “你的考量,与我不谋而合。丽萝她虽为我家的丫头,却也过得吃穿不愁,现如今跟了你,受苦是必然的。”她冷静分析,阿武无从反驳,一直点头,然到关键之处,她话锋突变:“这是我作为她的主子必须考虑到的。以我的意思,我不反对你们俩,只是你们在一起的时机得往后延一延,但我更注重本人的意愿。丽萝她情愿与你共苦,我思来想去,拦阻什么的没意思,保不齐以后让她因此记恨我,索性放开手,成全她,也成全你。所以,阿武,你是怎么想的?”
  阿武瞠目结舌,字不成句:“我、我,她……”
  元月忍俊不禁,也不逼他马上给个准信,善解人意道:“终生大事,自然得给你些时日考虑。如此,我予你半年期限,何时想明白了,随时给丽萝回信。元府的住址,总不用我提醒吧。”
  幸福来得太突然,阿武半点防备也没有,眼下这个时候,如同丧失了语言功能,只知用力摇头,摇到一半,又觉得表达的意思不够恰当,万一她误以为自己不乐意可就不好了,于是改成点头。
  “既这样,我该走了。”元月低头看看怀里的绸缎,再抬头瞧瞧他孤零零的一条胳膊,犯了难,飞快想了想,道:“这里边是些布料,有适合男人的,也有适合女人的,不很贵重,留着给你爹你娘做两身衣服,平时穿。我看你一时腾不出手,不若我好人做到底,帮你送回家去。现在天色还早,约摸赶得上。”
  阿武再四推拒,她记挂着时间,不多费口舌,敦促他快些引路,自己在侧追随。一径送去,匆匆忙忙原路折返至村口,向阿武挥挥手,登车继续行路。
  行经一处山坳,车子猛地刹住,忽闻车夫在外不停哭嚎喊求饶:“各位爷爷,我、我只是过路的,没、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求爷爷们,放我一条,一条生路……”
  “拿钱换命,否则……”人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却是刀剑出鞘的刺耳摩擦声,“别怪我们手下不留情!”
  车夫吓得从车上滚下来,一面磕头一面涕泪横流:“爷爷,里面坐着那个女的有钱,您们要多少她都能拿出来……爷爷们饶命!”
  附耳倾听的元月,气息骤停,赶忙在座上摸索包袱。
  与此同时,外面停止了对话,一阵有力且急促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突然,一把寒光四射的利剑刺穿车帘而入,唬得元月忘记了眨眼睛,只直勾勾盯着那剑刃。
  呼啦一下,破了个洞的帘子被一股蛮力扯开,一双黑沉沉的眼珠子闯入眼中。
  “下来!”剑尖破空直指着着喉咙,带起的剑风切断了左鬓边的一缕碎发,元月艰难吞了口唾沫,下意识捞住包袱挪出去。
  夕阳西斜,夜幕即将降临,四周一片荒凉,虫鸣鸟叫也不闻,元月满心绝望,这荒郊野岭的,莫说人影,鬼影也不见半个,求救什么的已是痴心妄想,唯一能做的,便是用这些银钱发挥作用,使这帮匪徒念在她识相慷慨解囊的份儿上,放自己和车夫一条活路。
  拿定主意,她一把丢开包袱,向围作一圈的蒙面匪徒指指包袱,又比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自顾自蹲下来揭开包袱翻找。
  匪徒们看明白了她的用意,互相交换过眼神,摁住刀柄耐耐心心等。
  不多时,一沓小拇指粗细的银票赫然呈现,所有匪贼眸中全都迸出贪婪的光来,遥瞅着上下摇摆的银票,跃跃欲试。
  “诸位,你们方才说只要银钱,可作数?”元月尽量使自己表现得镇定自若,同时暗暗把银票攥得更紧了几分。
  为首的贼人摸着下巴嘿嘿一笑,眼珠子上下浮动着打量她:“原来是个小娘子。正好,我还缺一位压寨夫人,小娘子不如随我回寨子里,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样?”
  元月遍体生寒,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没后退,待要启唇谈条件之际,半黑的环境里忽而闪出一个影子,动作十分迅捷,不光她难以捕捉,那起贼人亦被打得措手不及,纷纷破口大骂,措辞不堪入耳。
  前面一团混乱,恰是个逃走的好时机,她用力推了把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车夫,大声说:“快走!”
  好在车夫是个机灵的,连滚带爬起来,兜住缰绳,元月趁势跨上车,叫:“走!”
  马车开路,乱象一点点远离,临近彻底看不清时,元月心中突然一动,那拔刀相助的侠士,该不会就是……她用力拍拍车窗,急叫停车。
  车夫不解,分神往后头望了望,却见拦路的土匪个个儿落荒而逃,独剩一个满身乌黑的人拄剑半跪在地上,要多凄凉有多凄凉。
  车夫虽是个贪生怕死的,却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当即掉转方向,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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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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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靠近那个孤单的影子,元月心间的踌躇便越张狂。
  究竟是不是他?
  若真是他,又以何面目相见?
  摇摆着,不安着,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那人,触手可及。
  “多谢这位壮士的救命之恩!”车夫以头抢地,面向那人重重拜了三拜。
  元月权且无动于衷,不露声色地窥察他:一顶兜帽且不够,脸上还覆有一张面具,将面貌掩了个干净,叫人难以捉摸出他的真实身份,听声或将可判断几成。
  心有成算,则开始上手促成此事。
  “公子久跪于地,想必是对付贼人之时被伤着了,公子如不介意,扶着我的手臂先起来,然后乘我的马车,入城寻家医馆诊治。一切费用,由我承担。可好?”她放低身段,伸胳膊的时候,多存了个心眼,专门伸向他的右边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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