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贫尼不敢——慢敌【完结】
时间:2024-03-29 17:15:53

  栾郢想用衣袖替她擦泪,但又想起自己的衣服太过脏污,最后无法,只好用指腹为她轻轻拭泪。
  滚烫的泪珠令他的心绪也跟着不平静:“你都多大了,还像小药童似的那么爱哭?”
  批评指责的话他向来都信手拈来,只是他却不知道,自己擦拭眼泪的动作格外温柔,和他并不温柔的措辞形成了鲜明对比。
  吕辛赌气说道:“我当然不能跟小药童比,小药童哭了还有我哄;可我要是哭了,谁会来哄我?”
  “既然知道没人哄,那你还哭?”
  一句话呛得吕辛都说不出话来。
  明明他都肯为自己付出生命,偏偏嘴里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吕辛气得牙痒痒,干脆背过身去狠狠抹着眼泪,再不看他。
  “喂……喂……”
  栾郢喊她。
  “我不叫喂。”吕辛带着哭腔说道。
  栾郢住嘴了。
  反倒是吕辛好奇,一会儿过后又忍不住去找他说话:“你刚喊我做什么?是伤口不舒服吗?”说着又欲替他检查。
  栾郢摇头否认:“我喊的是个不知天高地厚却偏要闯刑场的丫头,难道你是吗?”
  “你才不知天高地厚呢!”经栾郢提醒,吕辛总算想起正事,“你说,谁要你放走我、然后替我去死了?你是不是想让我一辈子都不安心?”
  “谁替你去死了,我可没那么好心?”栾郢轻描淡写,“根本就不关你的事,这是我和朝宗之间的恩怨。”
  吕辛追问:“什么恩怨?”
  “都说了不关你的事,笨丫头别问那么多。”
  被唤做笨丫头的吕辛一下子就联想到栾郢的身世:“是跟你的亲人去世有关吧?”
  栾郢并不意外,这小丫头冰雪聪明,又观察入微,自己好像什么事都瞒不过她。
  见栾郢既不承认并不否认,吕辛并不高兴:“什么事都瞒着我,身世瞒着我,处斩也瞒着我,难道我就不配知道吗?行行行,你就守着你的秘密进棺材吧!”
  吕辛说完才觉失言,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来。她刚犹豫要不要道歉道歉,马车也在这时停下来,吕辛因心里憋着气,便也不开口,只是扶着栾郢下车。
  马车停在一间小院子前,巷子偏僻,独门独院,也没有什么行人。
  那驾车的人将马车牵进院子中:“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等其他兄弟回来了,咱们再行商量下一步行动。”说着向他们随后指了一间房间。
  吕辛谢过之后便扶栾郢进房,安置他在榻上坐好,接着欲走出房间。
  “你去哪儿?”栾郢不禁问道。
  “哼!我也不告诉你!”吕辛还在斗气。
  栾郢怕她生气之下跑出院子再多生枝节,只好也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你坐着好好休息,我就是去打盆热水给你擦擦。”
  “不必了,”栾郢说完也意识到自己太过紧张,便又重新坐回榻上,还叮嘱一句:“快点回来。”
  吕辛“哦”了一声,但心中的气已然消了大半。
  问清那个小哥厨房的位置后,吕辛烧了一壶热水,栾郢大概是久候她不至,又找到厨房来了,还数落她:“你可真是磨磨蹭蹭的。”
  “笨丫头当然就磨磨蹭蹭了。”吕辛淡淡回说。
  栾郢看不出她的态度,以为她还在生气,便主动求和:“其实也没有那么笨,你的脑袋偶尔还是会灵光那么一回。”
  吕辛没好气的说着:“我真是谢谢你的赏识。”
  这时热水呜呜呜的烧好了,吕辛将热水倒入盆中,又同栾郢一起回房,取了条帕子轻轻擦拭他脸上、身上的污迹。
  热帕子拂过栾郢的脸,吕辛凑得很近,专注的帮他擦拭脸颊的脏污,仿佛栾郢是她惊心绘制或者抄写的一步佛经,要精益求精,不可出半点纰漏。
  栾郢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一定很邋遢,否则吕辛不至于看不下去,还要动手帮自己收拾,于是不安的问道:“我身上很臭吧?”
  吕辛“嗯”了一声,栾郢更显局促,把脸往后扬了扬,想躲开帕子:“那你离我远点。”
  不料吕辛的帕子再度盖在栾郢的脸上,还接口道:“别动,你不知道吧?你的脾气更臭!我连你的臭脾气都能忍受得了,还会怕臭鸡蛋的味道?”
  栾郢气笑了,这笨丫头都敢讽刺她了,不该说她笨的,分明是挖苦人的一把好手。
  栾郢的容貌本就不一般,乍然笑起来更是如同冰山融化,令吕辛的心也跟着浸泡在这团融化的冰山里,有种暖洋洋的懒意。
  栾郢见她望着自己呆住,问说:“你在看什么?”
  吕辛当然不能照实说,只好随后糊弄道:“没什么,只是仔细一看,发现你长得还挺好看的,比药童还要好看。”说完又拿着帕子擦拭他黑袍上的脏污。
  栾郢本听到前半句还觉得格外舒爽,但听到后半句就不乐意了,双目瞪大道:“你居然将我和七八岁的孩童相提并论?”
  简直是奇耻大辱。
  谁料更难听的还在后头等着他。
  “你还不如药童讨人喜欢呢。”
  栾郢气道:“我又不需要讨别人的喜欢。从来都是别人讨我的喜欢。”
  吕辛这时顺着擦拭到他的腰间,发觉打在他玉佩上的这络子都磨得这么旧了,有几根线都发白起了毛边,难道督公用东西格外费吗?还是因为是自己给的,所以他根本不珍惜?
  毕竟,像他说的,从来都是别人讨他的喜欢,她吕辛又算的了什么呢?她以为督公为了救她而牺牲自己,结果督公说那是他与朝宗的恩怨,跟自己无关。自己总是这么一头热,是否也很惹人讨厌?每次和栾郢相遇,栾郢就没有停止过教训她嘲讽她。
  见吕辛望着这块打络子的玉佩发呆,以为她又想问自己的身世和这块玉佩的秘密,他不愿提起这些伤心往事,便不耐烦的说道:“你又犯什么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就非逼我不可吗?”
  吕辛并没说话,只是仍旧盯着玉佩络子,栾郢摸不透她在想什么,见自己数月以来,仍旧佩戴她编织的络子,担心她会认为自己自作多情,不不仅日日佩戴她赠予的络子,而且还时时摩挲,这才在如此短的时日就将一条新络子磨旧,因此略有些不自在的将玉佩与络子挡住,不让她再看。
  可这一切落在吕辛眼里,却都是拒绝和排斥的意思。
  听听,他说话的语气多不耐烦。
  说挡住就挡住,没有半句解释。
  他对自己的耐心果然不多。
  栾郢尚不知吕辛正在胡思乱想,只是见她突然安静下来觉得奇怪,又问她:“喂,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吕辛心里委屈极了,眼圈又开始泛红,但她强忍住不让自己在栾郢面前哭出来,只是匆忙站起身来想要离开。
  “你去哪儿?”栾郢拉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走。
  “你管我去哪儿,我爱去哪儿去哪儿,保证离你远远的,反正你也讨厌我!我做什么都讨不了你的喜欢!”
  吕辛说得心中发苦,而这苦,似乎挡不住的往外跑。
  “我不讨厌你……”栾郢踟蹰说道。
  “但也不喜欢不是吗?我送的络子你不喜欢,我是个笨丫头你也不喜欢……”
  “络子?”栾郢抚向腰间的那块玉佩络子,依旧不明所以。
  “算了,跟你说了也是白说。你什么时候放在心上过?”吕辛不想再和栾郢交谈下去,免得徒惹一身伤心,坚决的扯开栾郢的胳膊,打算从这间房间逃出去。
  “我说还不行吗?你别到处乱跑……”
  栾郢无法,以为他介意自己藏有秘密,便只有将身世和盘托出:“二十多年前,朝宗将我父母一家打上卖国通敌的罪名,全家抄斩,我的父母亲人无一幸免。母亲当时还怀有弟弟妹妹也没能躲过这一劫……我当时才一岁,因为被管家偷偷抱出去藏起来才躲过一劫,管家养育我到六岁也病死了,死前告诉我身世之谜……我无法可想,为了报仇,也为了生存,所以进宫了……”
  “你别说了……”吕辛难以想象他当时的孤独无助,只觉得这时逼他说出身世太过残忍,忍不住将他抱住,难过的说,“要是我那时候认识你就好了,可以把你接到我们止水庵里,我们一起长大……”
  吕辛的拥抱令他陌生,但此刻陷入痛苦往事里,又觉得有她的拥抱格外温暖,便也不再那么抗拒。本以为吕辛会说些什么并无裨益的好听话来安慰自己,谁知她竟说起了没头没尾的傻话,些许冲散了往事的伤痛,令栾郢失笑不已:“你在说什么傻话?尼姑庵怎么可以收留男童?”
  “那……”吕辛语塞,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又很快又想出一个点子,“那再不济,止水庵旁边还有个橙光寺呢?那里总能收留你了吧?”
  相比于吕辛的异想天开,栾郢更是语出惊人:“你是想让智兴那秃驴,从年轻时就被我气死,好让我再继承他的方丈之位吗?”
  想到那个荒谬的场景,吕辛也憋不住笑出声,接着轻拍下他的胸口,作势要打他:“不准骂出家人是秃驴,我也曾是出家人呢。”
  见栾郢不置可否,吕辛又抱住他的后背、盯住他的双眼,认真说:“我就是……就是想早一点认识你……想早一点陪你度过那些不开心的日子……”
  栾郢亦怀抱住她,微微笑着:“我知道。”
  艳阳高照,冰山彻底融化,甚至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吕辛的一颗心泡在其中,只觉得快乐得要飞起来,情不自禁的吻上了栾郢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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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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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栾郢的回抱给了吕辛力量,令她觉得自己是不被讨厌、甚至是被需要的。
  两人的姿势如此亲密,他却并不反感,甚至对自己微笑,还说他明白自己的意思,这叫吕辛怎么能不感到开心?
  被这股开心所驱使,吕辛情难自禁,忍不住吻上栾郢的脸颊。
  她的吻有如蜻蜓点水般,轻轻附上栾郢的一侧脸颊再迅速离开,即使短暂如斯,却架不住两颊的羞红。
  栾郢则是完全陷在怔愣中,人都定住了,再不复往日指点江山的从容气势。吕辛见他难得露出了呆呆傻傻的模样,不由得好笑。
  栾郢向来在两人的相处中扮演上位者的角色,但这回却问不出“你在干什么”的傻问题,又觉得不论开口说什么都会超越两人现在的界限,因此干脆装傻不吭声。他的眼神也不再直视吕辛,而是垂下视线,回避着她的目光。
  于是吕辛伸出手捧住他的脸:“你傻了?”说着又要调戏一般的去亲他。
  栾郢侧过脸想要避开:“你才傻,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吕辛含笑逗他:“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随便亲男人?”
  “我哪儿有随便……除了小药童,我只亲过你……”吕辛说到后面也有些害羞,声音不自觉放轻。
  栾郢起初心中窃喜,但转而觉得贪恋这种感觉的自己像个无耻的小偷,自己能给吕辛什么?什么都给不了她。思及此处,内心的窃喜迅速消失无踪,反而是理智占据了头脑。
  见他不说话,吕辛轻抬起他的脸庞问他:“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她脸上的期望太过明显,可栾郢不得不硬着头皮亲手打破:“我们不能这样……”
  “为什么?”吕辛急切的望着他,嘴角不自觉瘪下去了。
  “你还年轻……”
  “你又不是白胡子老爷爷!”
  “我是朝廷钦犯,你跟着我只能亡命天涯。”
  “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更该和你同甘共苦、同生共死。”
  栾郢打断道:“谁要和你同生共死?你给我好好活着!听见没有?”
  “我想我们俩都好好活着。”
  栾郢挤出一丝笑:“你我各走各路,我也就不用给你收拾烂摊子,自然会好好活着。”
  “我保证以后都不给你惹事了,你别赶我走好不好?”吕辛也不管栾郢答不答应,就那么投入他怀抱。他的胸膛宽厚,刚一贴上去就能听到有力的心跳,让她觉得安心无比。她就是知道,不管遇上多危险的情况,栾郢都一定会保护她。
  她闭上双眼,顾自说道:“你心里有我的,你别想否认。”
  栾郢拿她没办法,最后滞涩着声音开口:“我……我从小进宫……什么都不能给你,我根本没有资格……我甚至不能算个男人……”
  说到生平最痛,栾郢难以启齿,他脸上的表情更是颓败不已,有如死灰。他庆幸吕辛此刻看不到他的表情,大概是比丧家之犬还要落魄。
  “别说了……”
  吕辛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不准他再说下去,手心却一片湿润,她这才意识到栾郢居然哭了。
  吕辛惊讶的抬头,想要去安慰他,可栾郢却不愿在她面前示弱,强自侧过脸想躲开她的视线。
  吕辛最是有耐心,只见她温柔抚上栾郢的脸,一面将他的脸轻扳过来,不让他再躲,一面柔声说:“让我看看……”
  此时栾郢脸上有两道浅浅的泪痕,眼睫上还有泪珠,落在吕辛眼里脆弱无比,她忽然就生出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栾郢却不自在极了,毕竟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袒露过自己的这一面,更遑论还是当着一个姑娘的面哭泣。
  于是栾郢把她的双手从自己脸上拉下来,不让她再碰自己。动作间,又一滴泪滑落,吕辛瞧得心疼不已,又探过脑袋去瞧。这时栾郢正好扬起脸,不想让泪顺着眼眶滑落,就那么巧的,吕辛的双唇居然碰上了他的泪痕。
  栾郢浑身一颤,狼狈得想要后退,看得吕辛心中酸痛,仿佛无师自通般,再度追着轻吻上他的眼泪,呢喃道:“别哭……”
  浅浅的啄吻令栾郢无所适从,就连闪避都忘了,吕辛顺着那道泪痕轻轻吮吻,一路向上,最后竟吻上了栾郢的唇角。
  栾郢知道自己应该制止吕辛越轨的行动,可是他也是头一次经历这种场面,动心的姑娘细细吻去自己的泪水,原本滚烫苦涩的泪珠忽然生出了甜味,叫他整颗心都震颤不已。
  这安慰令他心动又心痛。
  想要躲开的意志和想要被吕辛疼惜、安慰的渴望相互斗争,最后,他抵不过内心的声音,投降般的闭上双眼。
  到后来,说不清是谁的唇先碰触上谁,两人都无法克制的想要靠近彼此。若从未遇上,还可用理智压抑情感。可一旦碰上,却是泼天的情感落到实处,唯有用亲吻来替代难以尽诉的衷肠和愁肠百结的情思。
  吕辛的唇瓣本就柔软,她亲上来时,栾郢的脑袋都停止了思考,只知道顺应本能的去回应。纠缠的唇舌令他混沌的大脑开始清晰,他只想攫取更多……
  到后来,两人如藤缠树般越抱越紧,最后还是吕辛的一声嘤咛唤回了栾郢的理智。
  他终于不舍的放开吕辛,低头一看,发现吕辛的唇瓣都被自己吻肿了,原本粉红的樱唇此刻红艳艳的,透着一股冶艳。红唇红脸蛋配绿裙,是一种说不出的诱惑。她这时被自己欺负得很了,正张着嘴喘息,胸脯起伏不已,叫栾郢移不开眼睛,手也不由自主的抚向那抹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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