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前驸马他小叔——咎书【完结】
时间:2024-03-29 17:18:24

  他语气里带着未褪的稚嫩,却使嘉善心头发酸。
  她想起了上辈子,庄妃逼死阿弟的手段和借口――他正是为了保全她们,才自尽的啊。
  嘉善的目光闪了闪,她低下头,温柔地捏了捏赵佑泽的小脸儿,她笑说:“阿姐给你和清河都带了礼物来,让素玉带你去挑。你帮清河也挑几个她喜欢的,好不好?”
  清河公主是静妃唯一的女儿,比赵佑泽小一岁。
  赵佑泽点头,立即就有素玉牵了他往外走。
  直到赵佑泽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嘉善的视线里,她方目光一沉,低声道:“丹翠,你带其他人下去吧。我有些话,单独与娘娘讲。”
  丹翠说是,长乐宫里的宫人们一同望了静妃一眼,见静妃颔首,宫人方鱼贯而出。
  静妃见嘉善面有慎重之意,她不禁问道:“怎么了?”
  嘉善缓缓几步,走到了静妃身边坐着:“娘娘不是外人,嘉善便与您直说了。”
  静妃正色地望着她。
  嘉善目光微凛,脸上却写满了风平浪静,她声音清亮:“前几日,我母舅家来信。说是江南有一名医孔氏,擅治眼疾。”
  静妃神情微滞,她默不作声地拿起茶盅,抿了口香茶喝。
  “您也知道,阿弟的眼睛是生来的毛病。宫中群医束手无策,这么些年了,别说是他,便是我,也不敢再抱什么希望。”嘉善略略低头,她沉吟说,“但裴家这回言之凿凿,我想着,到底与元康的终生休戚与共,还是不可错过得好。”
  静妃含蓄地看向她:“你的意思是?”
  嘉善的目光,眨也不眨地看向静妃,她轻声说:“宫里人多口杂,易生是非。我想,能否带元康去长春观住段日子。”
  “下个月,母后便故去九年了。”嘉善端正地坐着,似悲似叹,“父皇一向看重娘娘。嘉善想请您,帮我在父皇跟前说项一二。”
  静妃只静静地听她讲,一直到嘉善说完,静妃才将手中的茶盅,慢吞吞放回了桌上。
  “如果此事为真,”静妃轻轻说,“本宫自然义不容辞。”
  嘉善心头一热,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她长长舒了口气出来。
  静妃膝下无子,仅有一女清河。即便以后她能孕育上皇子,前有居嫡的赵佑泽在,后还有居长的赵佑成。
  她的孩子,无论如何也越不过这两个去了。
  赵佑泽在两岁的时候就被抱到了静妃膝下抚养,有言是生恩不及养恩重。若是赵佑泽能治好眼睛,那静妃自然也能母凭子贵。
  帮嘉善,更无异于在帮她自己。
  当夜,章和帝正好宿在了长乐宫。
  静妃便挑着嘉善的话,委婉地将此事与章和帝提了。
  “下个月,是皇后的忌辰。大公主今日还与臣妾说,想带元康去长春观住一个月,为皇后积福祉。”
  章和帝正靠在静妃的膝头,由她轻轻按着面上的穴位。听静妃有此言,章和帝微微睁开了眼,他拧紧眉头:“她怎么不自己跟朕说?”
  静妃笑一笑,压低声音道:“嘉善毕竟还未出阁,这种事,怎么好与陛下开口。”
  “你也知道她未出阁,”想到嘉善的婚事,章和帝不由哼了声,“未出嫁的公主,去观里住着,回来以后,别人要怎么看她?”
  静妃幽幽叹了口气:“是啊。臣妾也是这样与公主说的。只是终究也怜惜她一片孝心。”
  “嘉善没有明说,但是……”静妃迟疑了片刻,她给章和帝按穴位的手,稍稍用了几分力道,语气却是绵柔地,“臣妾看得出来,公主或许也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带四殿下出去走走。”
  “他们姐弟自幼分离,四殿下又看不见,”静妃的指腹微烫,她低声道,“待以后公主出了阁,四殿下出宫建了府,想要再在一起生活,怕是难如登天了。”
  静妃的声调又柔又低。
  此时此刻,夜已漆黑,只余一盏花烛还悄悄亮着。
  章和帝的眼半睁半阖,他抿着唇,白日里睥睨天下的帝王之威仿佛在他身上渐渐淡了。
  他喘气声平和,也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一个有儿有女的父亲。
  章和帝的神色宁静,他侧过头,缓缓启唇:“如此,且允了她吧。”
  “朕令展砚清与他们二人一道前往长春观。”章和帝道,“有金吾卫在左右,朕方能安心。”
  既得帝王此言,静妃不再多话,只安静道了声:“是。”
  过了几日,章和帝同意嘉善与赵佑泽去长春观为元后祈福的事情,便传了出去。
  郑嬷嬷长吁短叹地替嘉善收拾着行李包袱:“殿下从未出宫过,怎忽然向陛下做如此请求?”
  “放不下母后,也放不下元康。”嘉善直言道。
  她见郑嬷嬷给她一股脑收拾了几大包袱的东西,一边止住了她,一边好笑地说:“我只是去住上一个月,待母后的忌辰过了,我便回来。又不是要出嫁,哪里需这么多衣服行头呢。”
  郑嬷嬷不放心道:“公主没吃过苦……”
  “观里讲究素净,”嘉善轻声打断她,“那些多余的金钗首饰,就不要带了,免得扰了真人的清净。”
  郑嬷嬷只好点头。
  趁着四下无外人,嘉善悄悄地握紧了郑嬷嬷的手:“这些天我不在宫里,凤阳阁的事儿,还得仰仗嬷嬷。”
  “尤其是含珠。”嘉善的语气放轻。
  想到公主曾提到过含珠或许和承乾宫有联系,郑嬷嬷眸中一沉,对着嘉善牢牢点了下头。
  七日后,展砚清带着一小批金吾卫,护着嘉善与赵佑泽去了长春观。长春观就在京城边儿的五华山上,是一清净地方。
  这长春观观主不是外人,而是章和帝的庶姐,汝阳长公主。
  汝阳长公主的驸马,是当年永定侯的长子傅懿。可惜傅懿早年战死沙场,永定侯府又因当年的一桩案子,自此一蹶不振。
  汝阳长公主不愿再嫁,干脆在长春观出了家,也是打着为傅懿祈福的念头。
  章和帝共有六位姐妹,汝阳长公主和章和帝不是一母所出,所以嘉善见她的次数不算多。但汝阳毕竟是她的亲姑姑。听到嘉善带了赵佑泽来,汝阳长公主早早地收拾好了两间院子给他们,还特地到了观门口相迎。
  嘉善从马车上下来,连忙回礼:“我和元康贸然过来,叨扰姑姑的清净了。”
  汝阳长公主与静妃一般大,打扮得却分外素净,真正像是红尘之外的人。她浅笑着说:“这是什么话,长春观还从来未这样有生气过。何况,我与你母后当年私交甚笃,你有这等孝心,我高兴尚来不及。”
  嘉善抿唇一笑。
  自有几个女观带着嘉善与赵佑泽去了各自的院子里。他们到的时候,正好不过晌午,过一时,又有人来请嘉善去汝阳长公主处用午膳。
  丹翠几人刚把嘉善的东西收拾好,嘉善便说:“这就来。”
  汝阳长公主的院子,如同她的人一般干净典雅。
  南角处种了一棵桂树、一株梅树,屋后还有一片茂茂葱葱的竹海。这时节,梅树的枝丫上只是露着几个花骨朵,倒是桂花层起彼伏地开着,正是金桂飘香,好不怡人。
  嘉善笑着一闻,不由自言说:“姑姑好高的兴致。”
  她慢慢踏进屋里,却发现,原来除了她外,汝阳长公主处,还请了别人。
  那人正背光而站。修长的身影,深邃的眸子,乌黑的发,雪白的颜,将他整个人衬得芝兰玉树。
  嘉善的笑容一敛,她定定站着看了一会儿,方才朗声道:“真巧,原来展大人也在。””
第008章
  展岳天生一双狭长的双眸,他鼻梁秀挺,面如冠玉,唇薄似刀锋。
  毕竟是叔侄,展岳长得其实与展少瑛也有三四分相像。但比起展少瑛的书生文弱,他身上,似乎又多了股让人无法忽视的英气。
  许是常年混迹军中的缘故。
  听到嘉善唤他,展岳仿佛只是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他语气放迟缓:“公主安。”
  嘉善嫣然一笑,唇角挽起的弧度灿烂又明艳:“展大人也安。”
  她笑说:“我都忘了,你与汝阳姑姑本就是亲戚。 ”
  “这些天,既然一同在长春观,少不得得多仰仗展大人。”嘉善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她吩咐素玉去给两人沏壶茶来。
  展岳的声线平淡冷清:“臣职责所在,必当尽力。”
  这时,将他们领来的女观则开口说:“请殿下与大人稍后。居士正在准备菜肴,恐怕还需等一时片刻。”
  展岳双眉微挑,嘉善不禁讶然道:“姑姑亲自下厨吗?”
  女观说:“是。殿下是贵客,自然该以重礼相待。”
  “真是劳烦姑姑了。”嘉善微微欠身。饶是她也没想到,汝阳长公主在这长春观里,竟还练了一手好厨艺出来。
  既然菜还没上桌,几人也不可能面对面地干等着。嘉善是君,展岳是臣,嘉善是女,展岳为男,相处起来,身份多有尴尬之处。
  这庭院里,另设了矮桌椅塌,嘉善走来时,原以为是汝阳长公主预备下午煮茶时用的。再一看,这才发现。就在刚才,女观已经往矮桌上摆好了棋秤。
  黑白两子各放在相对立的圆钵里,想必是汝阳怕他们等得无聊,方刻意备下了棋盘。
  既是长公主的好意,嘉善自然落座了。她瞧了眼还站着的展岳,微笑起来:“早听说大人敏而好学,文才武略,无一不精通。不知这棋艺,是否也如传说中那么厉害?”
  嘉善的脸庞白皙清丽,她正处在最水灵的年纪里,即便素颜着面,也仍然是倾国倾城,笑靥如花。
  展岳只轻轻瞥了眼,便又状若无意地移开了目光。
  他端正地坐到嘉善对面,长睫微颤:“请殿下赐教。”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赵佑泽由一个婢女牵着走了过来。
  他似乎总能很快地辨认出嘉善在什么方位,婢女牵着他去了嘉善身边。赵佑泽轻声叫了句“阿姐”,嘉善便一手揽着赵佑泽,一手继续与展岳下棋。
  赵佑泽则坐在矮凳上,微微靠着嘉善的肩头。
  许久过去,只有落子的声音此起彼伏,嘉善与展岳都没多说一句话。
  最后,还是赵佑泽耐不住性子问:“阿姐赢了吗?”
  嘉善看向对面,坐得笔直的展岳一眼,轻摇了摇头:“没赢。”
  “我输了。”
  她手上握的是黑子,展岳掌白棋。起先,是嘉善先落子开的局,她幼时倒是跟先生也学过围棋做局,但跟展岳的功夫比起来,终究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不一会儿,已露出了颓态。
  展岳在棋局上,如同他的人一般――云淡风轻、稳扎稳打。虽不杀气逼人,下子倒是极狠,每一步都安在了关键位置。
  即便嘉善占了先手,也还是轻易地溃不成军。
  嘉善的眸中水波流转,她弯着唇说:“展大人棋艺高超,我甘拜下风。”
  “只是我原以为,大人多少会让我一二。”嘉善笑着说。她的目光落在展岳修长白皙的指尖上:“没想到是我自作多情了。大人下起手,这么不留情面。”
  嘉善的声调柔和,婉转的尾音更像是一根轻若细丝的羽毛,不轻不重地在展岳的心头搔了一下。
  展岳狭长的双眼微微下弯,语调却只是波澜不惊:“不保留自身实力,是对对手的尊重。”
  他眨也不眨地望向嘉善:“殿下若是不服气,可以再来一局。”
  嘉善柳眉微蹙。她的视线转向棋盘上,自己失掉的半壁江山,轻笑了一下:“我赢不了大人,何必再自讨苦吃。”
  她稍稍俯身,不动声色地离近了展岳一寸,懒洋洋地看着他说:“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展指挥使有什么是不会的?”
  嘉善身上有股清冽怡人的花香,像是雪梅的芬芳,又像是空谷幽兰。这味道并不如何浓烈,只是轻轻浅浅地,却不自觉就让人沉浸其中,仿佛能迷了人心智一样。
  展岳低下头,他拿着茶盅的手,骨节分明地在微微发颤。
  嘉善并没看到,她正掰着指头,将展岳的本事细细数来:“我听父皇夸过你的字,他说你有‘魏晋的王右军之风’。当年,父皇选你做金吾卫,也是因为你在秋闱狩猎的时候,英勇无匹。”
  “如今,这下棋的本事我也见识了。”嘉善笑看着他,似乎十分好奇,“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展大人该不会真的样样精通吧?”
  展岳没看嘉善,他容色不变,声音却带着沙哑:“自然不是。”
  “唔。”嘉善扯着唇角,摸了摸坐在一旁的赵佑泽的脑袋,“我们元康,也要向展大人一般厉害才好。”
  赵佑泽微微张嘴,仿佛有话要说。
  这时,汝阳长公主终于从屋子里出来。她见展岳和嘉善正分坐在棋盘左右,便笑道:“饭后再过招罢。日头这样大,都不饿吗?”
  两人尚未回话,赵佑泽却先猫着脑袋,耸起鼻尖闻了闻,他的俊脸红扑扑地,显然很兴奋:“好香啊。”
  “姑姑亲手做的,我等会儿要吃多点。”赵佑泽对着嘉善爽朗一笑。
  赵佑泽不过十一岁,这动作还带着些孩子气。汝阳长公主知他从小看不见,自然更心疼他,她和气地走过去,亲自牵起了赵佑泽的手:“还是我们元康知道哄姑姑开心。”
  嘉善含笑说:“元康年纪小,正长个子呢,自然该多吃些。”
  “你也不大。”桌上已摆上几副碗筷,汝阳长公主的左右各坐着赵佑泽和嘉善。
  因没外人,汝阳不愿叫展岳拘泥规矩,让他挨着赵佑泽坐了。
  怕展岳不自在,汝阳特地道:“既到了观里,那些身份拘束,便是观外的事情。”
  展岳点头,倒没汝阳想得那么不适应,他说:“听舅母的。”
  汝阳长公主的驸马,是当年永定侯府的世子傅懿。而展岳的母亲傅时瑜,则是永定侯府的嫡出小姐。
  虽说偌大一个侯府,如今多少故人都成了一g黄土。可这亲戚关系,却实打实不会改变。展岳这句舅母,汝阳长公主无论如何都担当得起。
  汝阳笑应了,看着展岳的神色有些茫然。她抿了抿唇,似乎是真的在笑:“许久没听到人,这样唤过我了。”
  展岳垂下眼睫,他拿筷子的手不自然用力,指尖微微发白。
  嘉善也勉强一笑,只有赵佑泽还心无芥蒂地拿筷子,正往嘴里巴着饭。
  嘉善是心知永定侯府的陈年旧事的。虽然永定侯出事的时候,她尚未出生。但是永定侯傅家当年的赫赫威名,整个大梁又有几个人不知道?
  可惜,威名是把双刃剑,能赢君心,也能离君心。
  开国时,永定侯以军功封爵,封妻荫子已经好几代人,本来势力渐颓。直到上一任永定侯傅炎横空出世。傅炎十四岁就跟着平西将军勇战突厥,在军中默默经营了二十多年。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