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用付出什么代价。
对于向繁洲来说,完全是个赔本买卖。
但换角度说,他这是信任她,信任她的契约精神。
甚至有点过分信任。
这分量有点重。
“我打电话交代一下工作。”何慕拿出手机找助理顾应的电话。
“嗯。”向繁洲就在电梯口等她。
他是真的有耐心,不仅没有看手机,也没有跟她认识的其他男性一般在这个时间忍不住要抽烟。
她打电话的时候,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轻柔的风。
会清晰地感觉他在身边,却又不会过分地唐突。
是安心的。
一直到坐到他的副驾驶,向繁洲无时无刻不在照顾她的感受。
进电梯的时候会护住电梯,让她先上,有人上来怕别人碰到她,把她往身后拉,出电梯后,步伐几近与她一致。
他是开兰博基尼SVJ63来的。
上车前,会为她打开车门,护住剪刀门的边缘等她上去,帮她关好车门,再回到主驾驶。
总之,他绅士的让何慕挑不出毛病。
他甚至想要帮她系安全带。
向繁洲身子都侧了大半过来了,她把他推开了。
“谢谢,我自己来吧。”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也没再说什么。
车发动了,他半晌没踩油门,转头看何慕:“别对我这么客气,我不喜欢。”
第07章
到何慕住处的时候,向繁洲要下车一起。
她制止了:“我自己去拿就可以了,你在这等我会儿。”
他解安全带的动作停住:“好。”
继而,何慕下了车,往电梯口去。
正巧电梯来了,里面也没人,她走进去,看着缓缓闭合的电梯门,长长地舒了口气。
发现电梯没动,才意识到自己忘了按楼层。
她按了28楼,然后等待审判似的盯着显示屏上的字。
看着那红色的字不断跳跃,停下,电梯门再次打开,又几近闭合,她都没出去。
在轿厢门闭合的最后一刻,她按了打开的按键,回到了家。
她大部分东西都放得挺乱的,唯独证件是好好地整理好放在书房的。
一切都是明确的,她却迈不动步子。
何慕没让向繁洲上来,其实就是想给自己留个空档。
她虽然已经决定在协议上签字,但一时间还无法确定,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他。
是扮演者还是她自己。
是情人亦或者其他。
她必须在游戏开始前为自己树立好规则,否则抽身时她可能会万劫不复。
但此时她的理智所剩无几。
扮演好他太太的角色其实是容易的,无非是社交场合的体面和私底下的体贴,但向繁洲要她爱他这个要求,她似乎很难做到。
爱很难演出来,她又很难真的爱上他。
甚至她不希望爱上他。
毕竟那个白月光无论活着或者死了,她一直都在向繁洲心里。
这是一根刺。
她明白她永远不是那个人。
何慕做不出选择,最后决定把一切交给时间,她去书房拿证件了。
回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她看到车里没人,心里瞬间松快些,她知道自己刚才磨蹭了多久,怕他没事做等她等得太无聊。
只要不是一直在等她就行。
何慕看到向繁洲的背影,他在打电话。
她就在这等他,看着他宽阔的背脊,莫名想起那个台风天。
也不知道他背后的伤好了没有。
向繁洲打完电话,转身看到何慕站在车前等他,步子加快了些。
“怎么不叫我,等久了吧?”他去给她开车门。
“没有。”她否认。
“我联系了我朋友,”向繁洲系安全带,“等下我们先去他工作室拍证件照,然后再去大使馆,拿上证明之后直接去民政局就可以了。”
何慕听他跟汇报工作似的,噗嗤笑了:“好。”
他也笑着看她,眼中似落满银河的光芒:“你笑什么?”
“我笑你刚才像汇报工作。”
“我当你在夸我,”他发动跑车,“结婚当然要和工作一样认真。”
何慕在发动机的轰鸣中心跳加速。
出了这里,她该迎接她未知的明天了。
一切比她预想中顺利,拍证件照和去大使馆办理单身证明几乎都没有经受什么波折。
只是她没想到,向繁洲提到的那位朋友是迟遇。
迟遇见到他俩一块出现,下巴快惊掉了。
他实在没想到向繁洲的结婚对象是何慕。
也没想到何慕竟然要和向繁洲结婚。
但他接受得也挺快,迅速带何慕和向繁洲去摄影棚拍摄红底照片了。
不过,何慕觉得让一位炙手可热的广告导演给他们拍证件照属实是大材小用了。
向繁洲和何慕拿着材料到了民政局才知道,他们来错地方了。
他们应该去婚姻登记处。
向繁洲即刻拿出手机,打开地图APP和工作人员确认正确的地点。
她看他真挚询问的模样,觉得他是真的很想今天顺利登记成功。
“他们五点半下班,现在四点,还有时间。”他给何慕汇报情况,但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游刃有余。
“你着什么急,今天登记不上,明天也是一样的。”
他瞥一眼导航,继续目视前方:“你最好明天还是今天的口径。”
得,还是怕她跑了。
何慕不再说话,她多少有点好奇那位神秘的白月光的身份了。
不过,不知道其实对她是最好的选择,她一旦去查就陷进去了。
他们来到婚姻登记处时,大厅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好几个办理窗口的工作人员都不在了。
但还有窗口开着,他们跟着工作人员指引,迅速取了号,去窗口办理了。
整个过程比他们俩想象中都快。
还没他们来的路上折腾的时间长。
按完手印,材料交给工作人员,向繁洲抽了旁边的纸巾递给何慕。
她接过,用纸巾揉搓指腹的红色印油,擦了半晌都没完全擦掉,反复竖起手指确认。
向繁洲看到她的反应:“它在告诉你不能反悔了。”
何慕不置可否。
工作人员又递出身份证复印件,给签字。
没一会儿,钢印就落在结婚证上了,工作人员拿两个红本本递给他们:“恭喜你们。”
“谢谢。”两人异口同声,下意识看了眼对方。
向繁洲冲她笑,她累了,勉强扯一个笑脸。
他像不确定是真的似的,拿着结婚证一个劲地看,看那证件照,看他们的名字写到一起。
只是看到她名字那里的时候,眉头微皱了下,又迅速恢复。
最后,他牵着何慕的手离开了婚姻登记处。
何慕意识到钢印落下的那一刻,她就应该开始履行责任了,没有反抗,任他牵着。
宽大的手掌包住纤细小巧的手,他手心的温度传递到她皮肤上,何慕的心像被啄了一口,有种异样的满足。
夕阳的余晖悄然落在白色的建筑上,树枝头,还有他们的身上,像是无声地祝福。
向繁洲:“你晚上搬我那住吧。”
“我明天还要上班……”
“不耽误你上班,”他手搭在方向盘上,指节骨感漂亮,“早上我还能顺路送你过来。”
她默认。
“那你处理完工作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他交代。
“好。”何慕应声,然后开始解安全带。
拿手包的时候,向繁洲已经帮她打开门了。
她看他一眼,颔首:“我上去了。”
他挥手,目送何慕离开:“晚上见。”
何慕点头,转身离开,她想逃离这里的视线,这些人的八卦神色快把她吃了。
一直到办公室,她都没能逃过。
顾应看到她回来,在众人目光的催促下,从工位上起身跟过来。
“有什么情况?”何慕问。
顾应支支吾吾:“嗯……尚特的TVC①后期效果不错,您要不要去看看?”
“提前剪完了?”
“没,快剪完了,”顾应说,“就差上字幕了。”
何慕:“字幕上完我一并审吧。”
“好的。何总监。”
顾应仍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还有事?”何慕问。
“您和向总……”顾应仍说得不爽利,但目的已经写在脸上。
“你们工作都做完了?”何慕合上手里的文件,“科日的提案都准备好了?”
顾应讪讪低头。
“赶紧把工作做完了下班,别在这想有的没的,公司这么让你们留恋不舍?”何慕说。
顾应忏悔状,退出了何慕办公室:“我去工作了。”
她回去的路上,何慕便听到了响动。
不用想也知道,这不是顾应一个人的主意,其他人等着她带去八卦的好消息呢。
何慕一阵头疼,她回去得告诉向繁洲,非工作的事情让他少来公司找她。
她讨厌自己的工作形象和私生活挂钩。
这种体验一点都不好。
晚上,向繁洲按时来接她,她收拾了一箱子的行李出来。
推出来的时候遭到质疑。
向繁洲烦倚着沙发靠背:“你就带这点东西?”
“反正还要回来的嘛,”她笑,“又不是不回来?”
“你随时准备着从我那脱身呢?”向繁洲洞若观火地得出结论。
她心思被说中,笑容收回:“没这意思,这离我公司近,没事回来也方便。”
“嗯。”他目色平静地看她掩饰慌乱。
然后接过她的行李箱。
李璟看到向繁洲拖着行李箱赶忙来接,一见到何慕便叫:“夫人。”
她不适应这个称呼,怔了一秒,才应了声。
向繁洲看她应声,扯了扯嘴角,眉目染上柔情。
他们俩坐在后排,夜色令视物不清晰,却平添一分暧昧的氛围。
向繁洲一直看她,然后和她十指紧扣,轻轻地摩挲她的虎口,像把玩古玩珍奇那般。
她心提着,任他像个小孩似的玩她的手指。
黑色的轿车穿行在城市的夜色下,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渐渐远离,直至恢复宁静。
黑色大门上的雕花是漆金的,缓缓向内开。
车停下后,向繁洲主动去帮何慕拿行李箱。
“先生,太太。”家里的阿姨李平出来迎接。
两人共同颔首。
向繁洲转头看何慕:“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吃过晚饭了。”何慕回绝。
他“嗯”了一声,继而带着她介绍房子的布局,最后才带着她上楼去主卧。
“衣帽间你随便用,”向繁洲看着梳妆台,“不知道你平时喜欢用什么化妆品,我都准备了,你凑合用吧,不喜欢再去买。”
何慕看着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不禁感慨他真的是大直男,同一个产品不同包装的版本都准备了。
一张桌子化妆品占据了大半。
里面自然也有她平常在用的品牌,她就这一张脸根本用不了这么多。
况且她带了平时在用的化妆品过来。
“你准备的倒是挺齐全。”何慕说。
他感觉被表扬,喜上眉梢。
“我收拾一下行李。”何慕从向繁洲手里接过行李箱。
“要帮忙吗?”他倚在门框上看她。
她拒绝:“不用,东西不多,你忙你的去吧。”
向繁洲:“那我去洗澡。”
她手里动作顿住,没能抬头看他,半晌说:“嗯。”
可向繁洲却没离开。
何慕抬眼看他:“怎么了?”
“我的睡衣在里面那个隔间。”他答。
她回避和向繁洲对视,起身去帮他拿衣服。
映入眼帘的是一排睡衣,她不知他想要的是哪件:“哪件?”
“你选一件吧。”向繁洲喉结滚动。
她血液都凝滞了,这话很难不让她想到别的地方,静静神,随便拿了两套出来:“你想要黑白色的这件,还是蓝色这件?”
“你拿起来我看看?”他似乎很享受他们之间这种很生活气的感觉,语气轻快,带着玩味。
她把两件衣服都拿得高了点,继而看向繁洲的反应。
他手指在两套衣服间游移,迟迟没有确定。
“快点选行不行,我胳膊都举酸了。”何慕失去耐心。
她正要罢工,向繁洲直接又把她捞起来了。
他单手轻松地揽住何慕的腰,另一只手抚着她的后脑勺,迫使她看自己。
何慕大概能猜到他接下来的行动路径,躲闪他的眼睛,把目光停在他鼻尖的痣上。
褐色的小痣。
不仔细看倒还不一定注意得到,配着他精致的盒鼻莫名有些蛊惑。
“看我。”他不是命令的口吻,是撒娇的语气。
她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呼吸加快,电流感在心尖一闪而过,缓缓掀起眼皮。
这么近的距离,她甚至能看清他皮肤上细小的汗毛,不由得心头发紧。
向繁洲的睫毛长的这个角度甚至有点遮瞳,但也并不妨碍那琥珀色的瞳仁是好看的,眼神中的光是极尽柔情的。
那里有她小小的影子。
她未能反映过来,向繁洲已经带着她旋转了四分之一的弧线。
脊背贴在衣帽间的隔板上,受力面有点窄,她觉得有点硌。
向繁洲却并不知晓,他正在向她靠得更近。
何慕听着自己狂乱的心跳,呼吸不畅。
他的鼻尖贴着何慕的鼻尖,鼻息浅浅落在她脸上,痒痒的。
她在想该不该接受即将来临的一切,亦或者此时把他推开。
没来得及反应,柔软的触感落在了额头上。
她有些意外。
然后,向繁洲放开了她:“我去洗澡。”
他离开衣帽间,何慕没来由腿软了,她借力坐下来,调整好呼吸,继续整理衣物。
刚刚向繁洲明明打算和她接吻,她都要接受了,那人却轻飘飘走了。
她一时间怀疑自己的判断。
浴室的水声哗啦哗啦,砸得她心绪更乱了,准备挂起来的衣服鬼使神差又叠着放回了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