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繁洲,我今天下午好像记起来一些我们小时候的事情。”何慕靠着向繁洲,优哉游哉地说。
“真的?”他欣喜。
“嗯。”
“想到什么?”
“很小很小的时候,你还只有这么高的时候,”她胡乱比划着,“我发现你小时候比现在长得更凶诶。”
她想要确认似的,又从他身上离开,捏着下巴仔细端详着他的眉眼。
“我怎么会长得凶,是帅吧?”他故意调侃,说完自己却受不了了,低低地笑。
何慕无语:“向繁洲,我发现你是真的越来越没正行了,别到时候我恢复记忆了,你的形象却在我这全部崩塌了。”
“我难道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吗,我在你这什么形象?”
她沉吟一声:“嗯,确实也没什么形象。”
今浦再遇时,她只见识了他死要面子的犟脾气,结婚后,见识了他黏人又喜欢撒娇的孩子气,虽然关键时刻,他总能适当地给她陪伴和情绪价值,但确实不算有什么高大的形象。
她可能只是觉得向繁洲顶着这张皮囊,做这番行为有稍许的违和,不过,倒挺有反差,也挺可爱的。
“嗯?什么叫没有形象?”向繁洲眉头蹙起。
“时间是不是到了,可以看猎户座星云了吧?”何慕故意不答他的话,点亮手机屏幕看一眼,起身就要往外面走。
向繁洲忙不迭抓着她的羽绒外套和手套追出去:“把衣服穿上,手套戴上再出去,外面冷着呢!”
刚迈出去,何慕瞬间打了一个寒颤,她真的是得意忘形,里面暖和,就忘记外面的温差。
“进去穿戴好,再出来。”向繁洲又把她拽进去,仔细给她裹严实了,才让她出去。
何慕之前从网络上看到过星云的照片,都很漂亮,结果实际看到的时候,却有些失望,因为没有经过后期处理的星云,就是灰白一片。
“后期出来的星云照片是真实的颜色吗?”何慕看电脑上行星相机拍到的画面。
向繁洲:“星云本身是有颜色的,只是肉眼很难分辨,后期只能说接近,不能说百分之百还原,宇宙的奥秘人类知道还很少。”
她仰头看天上的星星,由近及远,看他们散发的光亮,愈发觉得自己渺小。
头顶这些闪光,甚至是这些星体几亿甚至几十亿光年前发出的,人类此时看到的其实是这些星体的过去,莫名有点遗憾,却又觉得这样错位的时空中的相遇也有别样的风趣。
即使曾经错过,最终却还是相遇了。
第75章
回家的这天, 何慕既振奋又忐忑,飞机上都没睡一秒钟,始终都看高空中的云雾。身旁跟着的向繁洲也没有好到哪去, 虽然送何慕见家人是他期盼已久的, 但他去周家是要先赔罪的。
劳斯莱斯徐徐驶进远扬后, 她的目色一直留在窗外,试图从陌生的绿化中去找寻零星的记忆碎片,但这里已然经过物业的多次整改,不复从前。
向繁洲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缓缓回神,和他对视一眼, 因她眼中的柔和, 安定一刻。
江文君周群儒夫妇与周景浔已经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早早就在家门口等着。还未下车, 何慕已然看到江文君在抹眼泪, 周景浔在一旁安慰, 而周群儒面色沉重,引得她心中无限复杂。
一下车, 她没来得及叫爸爸妈妈,江文君已经把她搂在怀里, 泣不成声。
向繁洲和司机拎着礼品,跟在后面。
也许血缘就是这么奇妙, 就在这一刻, 她觉得江文君的怀抱是温暖的,心都跟着柔软, 眼泪也滚落下来,手抱得更紧了。
两人就这么抱了好久都没分开。
“妈妈, 你不准备让禾禾回家了吗?”周景浔提醒。
江文君这才放开了何慕,接过周景浔递来的纸巾,抓着何慕的胳膊,仔细看她的面庞:“先回家。”
一行人跟着进了周家,保姆张姐和李姐两人及时接过向繁洲和司机手中的礼品,张姐又跟着回去了一趟才把东西接完,李姐张罗着端茶送水。
周群儒始终没有说话。
江文君始终都没放开何慕的手,拉着她要去看她的房间。
“你们俩都小心台阶。”周景浔看江文君全身心都扑在妹妹身上,生怕她不注意脚下。
“禾禾小心。”江文君也回头提醒何慕。
向繁洲此时正在被忽略,但知道今日自己的角色并不重要,只是跟着,在后面顾着江文君和何慕。
房间门打开,一切都是干净整洁的,桌面、地板洁亮如新。
“你的房间还是和以前一样,妈妈时不时就会来打扫。”周景浔说。
他没提的是,这些年,自己也常常会在这房间中待着,一待就是半天。
江文君看着女儿,想起她小时候的画面,没忍住,又默默地流眼泪。
“谢谢妈妈。”何慕四处看着,和脑海中混沌的印象比对着。
整体是套房的设计,面积足够大,卧室连接着衣帽间和书房。
“二楼只有我们俩住,这边基本都是你的房间,你以前最喜欢待在书房里。”周景浔介绍。
何慕看到桌子上摆着的她的照片,走过去拿起来看,是之前向繁玿给的那些照片里没有的。
玻璃相框反着光,没有半点灰尘。
这张她难得在笑,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整个人都是明媚的。
“这张照片是你哥给你拍的,也是我最喜欢的一张照片,”江文君说,“你小时候明明最喜欢笑了,拍照片却从来不笑,那么多照片却只有这一张是在笑的。”
周景浔也想起那个阳光明媚的夏天午后,他正在写奥数题,一向明事理的的妹妹却破天荒吵着要让他给她拍照。
他看着眉眼弯弯叮嘱“等下她回来,一定要给她拍照”的妹妹,又看被塞到他手里的哈苏相机,无可奈何地笑笑,先把笔放下了,看她要搞什么名堂。
结果房门再次被推开的时候,周景禾一个小小的人捧着一个色彩极其丰富的蛋糕过来,手护着烛火,给他唱生日快乐歌。
爸妈那段时间都忙着工作,几乎不怎么沾家,不记得他的生日,没想到妹妹这小人不仅记得她的生日,还和家里的保姆一起给他做生日蛋糕。
虽然那蛋糕形状做得不够好看,但用色确实大胆,是有艺术气质的。
“我本来……想在上面画画的,结果没画好,只能自由发挥了,”小姑娘一边不好意思,一边郑重地警告,“不准说丑,不准取笑我!”
他早就知道妹妹手工不怎么好,能有耐心在那做蛋糕已经令他很感动了,怎么舍得取笑。
他记得妹妹交代的任务,仍拿起相机给她拍照,她却不准了,玩闹间还是拍到了几张照片,后来照片洗出来,才发现几乎都没对上焦,唯一对上焦的这张却意外地好看。
照片中的人儿笑得恣意,明媚得像春风。
“这么久不见,我们禾禾长大了,也更瘦了,”江文君给何慕理落在耳前的头发,爱怜地说,“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要工作就不记得吃饭,也别经常熬夜,对身体不好的。”
“嗯,我知道。”
向繁洲的父母向启淞与孟玉臻得知何慕要回京市和家人相认,与向繁洲商量了,晚上要和周家人一起吃晚饭。
他本来下车前就做好了赔礼的准备,但是为了不破坏气氛,一直都在观望,却始终没寻到时机,终于在这个空档决定开口,深深鞠一躬:“叔叔阿姨,对不起。”
周群儒和江文君的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压力倍增。
“禾禾的事,我一直心有愧疚,当年若是我坚持让司机送她回来,也不会造成你们这么多年的离散。现下,找到禾禾却没有知会二老,还悄声与她成婚,实属无奈,却也知行为逾矩无礼,不敢奢求二老原谅。但我与禾禾确实情投意合,互相倾慕,我不会如此让她委屈,聘礼我与父母已然备好,今后我也一定会好好保护她,还望得到二老的祝福。”
“方便的话,我父母想要晚上请大家过去一起吃顿饭。”
安静持续了好一会儿。
“难得大家都有空,我们家也有些时日没和向伯伯家聚餐了,借这个机会叙叙旧也挺好的。”周景浔看着向繁洲和何慕凝重的神色,率先打圆场。
二老仍未发话,何慕意识到事情不妙。
“爸爸妈妈,繁洲没把我的踪迹告诉你们,是为了私下寻找当年的幕后黑手,他也把我保护得很好,结婚这件事是我们两人任性为之,不知会双亲我也有责任,你们怪罪的话不要只怪罪他。”
周群儒、江文君两人自然有不满,但也明理,知晓当年向繁洲并没有做错什么,也知道他这么多年都未放弃寻找女儿的踪迹,相信他对禾禾的心,如今禾禾重新回到家里已然是最好的结果。
没有向繁洲他们可能也找不回女儿,两人既然相爱,也没有棒打鸳鸯的道理。
江文君哽咽:“回来就很好了。”
“今晚就在泰兴楼吃饭吧,我来安排。”周群儒终于发话。
向繁洲:“没有让您破费的道理。”
“京市正宗的百年老店也没几家了,没有不去自家吃饭,反去他家吃饭的道理,况且我与你父亲也认识几十年了,他和你母亲都喜欢泰丰楼的菜,我知道的,莫要推辞了。”周群儒声音浑厚有力。
这般,向繁洲确实没法再推辞,只能应下了。
晚间吃饭时,向启淞和孟玉臻也是满满歉意,与周群儒和江文君寒暄了好一阵。
“这件事确实是我们洲儿做得不对,你们要打要骂我都不拦着,”江文君说着将一排首饰盒打开,推到何慕面前,“只是这些一定得让禾禾收下。”
一整套老坑帝王绿玻璃种翡翠首饰,一条蛋面配钻石套链、一对耳环,一只鸽子蛋戒指,一只手镯,种水细腻,颜色均匀浓郁,表面漾着荧光,顶好的成色,价值不菲。
得九位数甚至十位数了。
“我平时就喜欢这些个没用的小玩意,想着送你玩玩,怕你们年轻人觉得不够时尚,专门挑了设计感强的,禾禾,看看喜不喜欢。”江文君面色柔和,满眼笑意。
“这太贵重了。”这见面礼属实太重,何慕不敢收。
但看了孟玉臻的手笔,即刻懂了向繁洲出手阔绰是像谁。
“妈妈给你的,就收下吧。”向繁洲对她说。
何慕仍踟躇,悄声看了眼哥哥周景浔,又看了妈妈江文君。
江文君平时也喜欢收藏珠宝,自己甚至开了一个珠宝品牌“梦还京”,自然懂得孟玉臻的诚意。这见面礼有赔罪之意,也有聘礼之意。
早年她与孟玉臻也因为共同的喜好交情不浅,见周景禾和向繁洲相处甚好,又都喜欢这俩小孩,暗自默认两人相处,私下讨论了许多次早晚要成亲家。
只是女儿遗失后,她再无心社交,两人来往少了,情感也淡了。
当年,也不是孟玉臻有意断联,是她自己状态不好谢绝了许多的访客,即使如此,孟玉臻也没少出力帮忙联系警方。
如今,儿女们经过命运的捉弄,却又走到一起,不可谓不唏嘘。
“这是你孟阿姨的心意,收了吧。”江文君说。
何慕这才心惊胆颤着收了:“谢谢孟阿姨。”
孟玉臻:“禾禾喜欢就好。”
“禾禾,最近你孟姨那花店活动是你们公司做的吧?”向启淞问。
何慕没想到向启淞竟会关注这个领域,但品牌是孟玉臻名下的,他会关注也正常:“对,是我们COC上海的项目。”
“我看做得很好嘛,我最近去上班,发现小年轻的桌子上都摆着一束或好几束束花,还以为是集团内部做活动没知会我,结果一问,竟然都是他们上班来的路上在‘松溪花事’换来的,”向启淞带着赞赏的眼光看她,“这以‘故事换花’的概念很新奇嘛,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灵光,想法多。”
松溪花事的快闪店是何慕的部门和众多一线广告公司比稿得来的项目,本来同事都不乐意参与,毕竟费力不讨好,要求又复杂,甚至有的品牌是奔着比完预算,剽窃创意来的。
不中标白白浪费时间精力,中标了后续还有更多麻烦事等着。
不如直接到手上的项目来得爽利。
但何慕是不愿意过手的项目和创意如此粗制滥造的,亲自把控着细节,内部比稿了好几轮才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