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表示尊重,何慕征求了双方父母的意见,邀请了何岱云、连殊苓、何衍参加他们的婚礼。周家与向家意见统一,皆赞成这个提议。
周群儒的意思是:何家人于何慕而言有再造之恩,他们不可谓不敬重,养育恩不可望, 甚至嘱咐了周景浔与何慕、向繁洲三人务必要亲自去魁北克城去请何家人, 不可怠慢分毫。
向家人早听过向繁洲的讲过, 知道何慕在何家是被当做亲女儿来养的, 嫁女儿怎么有不让父母哥哥在场的道理。
两人的结婚请贴发出去后, 方觉廷张罗着要攒局庆祝他们正式修成正果, 本来是说要去喝酒的,何慕直接给拒了, 无论是向繁洲还是迟遇都还没好利索,根本经不起折腾。
最后, 方觉廷的局只能九曲回转,改成了轰趴。
地点设在了今浦岁山的半山别墅里, 那栋房产是方觉廷名下的。
按方觉廷的计划, 他是想要请一群人来玩来闹的,但方案提前被向繁洲扼杀在了摇篮里。
“不准叫你那些有的没的, 不清不白的所谓朋友们。”向繁洲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警告。
“人少哪有意思,”方觉廷抱屈, “回回我们这几个人碰头,您老不嫌烦啊?”
“方总厌倦和我们这些无趣的人同行了?”向繁洲说,“可以啊,你去找你那些有意思的朋友玩去吧。”
“别介呀,我可没这意思,您这是冤枉我。”方觉廷及时刹车,“跨年夜,岁山不见不散,记得带嫂子一起。”
何慕是真的不喜欢“嫂子”这称呼,满满戏谑意味,回旋镖似的,总是让她想起一些社死的过往。
浑身汗毛都跟着竖起来。
“我老婆不喜欢“嫂子”这个称呼,下次见面记得换一个。”向繁洲轻描淡写地警告。
“何总监在你旁边呢?”
虽然她的工作职称从方觉廷嘴里说出来,也不怎么像好话,但两害取其轻,这个还能听一点。
“您不是废话吗,”向繁洲手机换了一边,“您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大半夜的,我没在她身边能在哪儿?”
听筒里传来一声轻咳:“我没耽误你们正事吧?”
“你说呢?”向繁洲要刀人的语气。
“那我撤了,别你丫到时候找我索赔。”方觉廷临了还不忘插科打诨。
向繁洲:“麻溜的。”
承诺过向繁玿了,向繁洲也履行承诺,他花动了不少人脉去寻舒迦,但都颗粒无收。
刑事案件嫌疑人拘留期间,家属是不能探视的,所以消息,向繁洲都是通过向繁玿的律师代为传达的。
即使没什么好结果,但是律师每次带出来的话都是,向繁玿愿意为他所做的一切忏悔,他出来愿意付一切代价,要求只有一个,就是坚持请求向繁洲继续帮忙寻找舒迦,拯救他的孩子。
其中有一次,辩护人说,向繁玿痛哭流涕地说他梦见自己的女儿了,很可爱,她一直招手,让他去救她。
他实在没能想到,这哥哥不计手段地变着法地坑害他,竟然还是有真情的一面的。
舒迦从之前混的朋友那里,提前知道了风声,在向繁玿被逮捕之前就先跑路了,她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他撒了巨大的网这么久都没找到踪影,估计早就拿着从向繁玿身上捞的脏钱跑外面去了。
向繁玿这妈妈冯芮吟更是荒谬,除了被向启淞从大house中赶出那天哭天喊地过,自己儿子被带走都没留一滴泪,现在更是早就不知踪影地逍遥快活去了。
这些年,向繁玿没少给她零花钱,她见孟玉臻很有经济头脑,投资眼光好,基本上投资都是往回拿钱,就缠着要跟孟玉臻学投资。孟玉臻心肠软,带着她投了不少好项目,虽然她本金不多,但赚得钱也足够普通人吃喝一辈子不愁了。
这桩桩件件,都让向繁洲觉得向繁玿这人有点可怜,甚至悲哀。念及兄弟情分,差人给向繁玿送了足够的生活用品。
季将仁一直躺在医院里没醒,有意识却仍然昏迷,活死人一个。
也不知道是不是从主观意识上,不想要再看这世界一眼了。
毕竟,死了一了百了,所有的罪责债务都和他没有关系了,他的两个女儿也都不会背着骂名活着。
若是神明有眼,向繁洲一定会日夜祈祷他醒过来。
活着本就是一种惩罚,何况他必须要为他做出的一切付出代价,他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
不然这些年,何慕的病痛与背井离乡之愁、他与周家人经受的离散之苦该如何宣泄。
跨年夜。
今浦市区乌央乌央的人都往外滩、欢乐谷、迪士尼这种有跨年活动的地方凑热闹,只有何慕、向繁洲、迟遇、温虞、方觉廷五人不合时宜似的奔山上去了。
这套别墅占地上千平,方觉廷当初就很喜欢向繁洲洛园那套别墅的风格,特地请了同一位设计师花了巨额设计费来装修,游泳池、影音室、健身房、棋牌室、酒窖到处都精心设计过,据说硬装软装加一起有八位数了。
但是这两栋房子面积虽然差不多,也出自同一个设计师之手,却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向繁洲洛园那套是恰到好处、点到为止的典雅法式,而方觉廷这套金碧辉煌得让人腿软着。
无用其极的豪奢,处处透露着浮夸。
倒是像他本人的风格。
“我这房子装修好,散完甲醛可从来没人来过,你们可是头一波来参观的,”方觉廷自傲写在额顶,“怎么样,哥们够意思吧?”
“说得跟我们能来参观多荣幸似的。”温虞送他一个白眼。
习惯了这两个人见面就要呛以后,就像吃西餐要先吃前菜一样,起先不适应,后来没有还真的是有点不习惯。
不过,这一次方觉廷却没有再怼回去。
三人都发现了异常,目光流转在两人之间。
“那把这里当自己家,随便造,”方觉廷无所谓似的瞬间改换口径,“我特意请了好几位得过国际烹饪比赛奖项的大厨给大家做饭,食材也都是各地空运来的,新鲜,想吃什么随便去点,当我给庆祝洲儿和……何总监的喜事,同时也庆祝我们又一同度过了一整年,希望来年跨年还是我们几个。”
“能不能盼点好啊,”迟遇接腔,“明年就不能带着自己的家属一起跨年吗?”
何慕和向繁洲同时反应过来,交换了一下视线,方觉廷想要携手的人也就在现场了,他自然不求别的了。
而现场也就迟遇一位单身贵族。
不对,这人口风严得很,谁知道是不是交了女朋友,但是藏得跟宝贝似的。
想到这,何慕没忍住浅笑了声。
这时,迟遇后知后觉方觉廷话里的“醉翁之意”,叹口气:“得,就我一人多嘴,我就是这里一千瓦的明亮大灯泡。”
“你丫装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藏奸,”方觉廷骤然开口,“我在医院碰见好几次一快跟我一样高、腿巨长、脸巨白巨小、大眼睛、黑长直的姐儿去看你,两人恨不得要眼神都拉丝,我不信你们之间是纯洁的友谊关系。”
“观察的倒是挺仔细的。”温虞提出关键结论。
何慕试图以扰乱视线来达到停战的目的:“晚上你们想吃什么?”
“我……”方觉廷想反驳,却又泄下气来,“我就随便一瞄,记性好不行啊。”
“你看这人谎话都不会撒,”温虞拿腔拿调地模仿了下方觉廷刚才的神色举动,眼神上下打量着,声音故作深沉,露出些气泡音,荒诞戏剧式的夸张表演,“还‘我就随便一瞄’,随便瞄一眼能记住这么多信息呢,你安检扫描仪?”
“何慕,你说他这人好笑不好笑?”
一时间,何慕被拉到风暴中央,浑身不自在,勉强露出点笑。
“我……”方觉廷一口老血要吐出来,“人来次数多了,见多了我就记住了呗,多大点事,何必咄咄逼人。”
温虞:“呦,又换新说辞了,这没五分钟,你这换了几个口径了?就算按你这话,你总去医院,也没见你去看几次迟遇跟向繁洲啊,去医院那么多次,该不会都是见护士妹妹的吧?真不知道你嘴里还有哪些话是真的。”
何慕见方法没奏效,胳膊肘戳戳向繁洲,努努嘴,眼神求援。
“你跟那姐儿什么关系?”向繁洲看向迟遇,老神在在地平地扔颗惊雷。
迟遇:“我女朋友。”
方觉廷这下却露出一脸不可置信,仿佛这个料并不是他先爆出来的,他反而像个不知情者。
半晌,自嘲地笑笑,他其实本来没见过几次那姐儿,就是想着乍一乍迟遇,他最不经逗,挖个坑就乖乖跳了,却没想到竟给温虞点着了,真不知道到底哪又惹这姐了。
他已然十分收敛了。
“你小子倒挺有眼光。”方觉廷下结论。
温虞鄙夷地打量旁边沙发上不拘小节坐着人:“看你挺羡慕?”
得,说多错多,方觉廷这回干脆打了一下自己的嘴,手指比了个拉链拉上的手势,彻底闭嘴。
何慕又与向繁洲对视一眼,这招似乎也没用。
“世界终于清净了,”温虞终于笑了,然后看向迟遇,方觉廷这人虽可恶,但对异性审美确实不错,身边就没有姑娘条件不好的,他一八五,快跟他一样高,怎么说也得一七五以上了,“模特吗,名字说来我听听,说不定我认识,娱乐圈新人老人没几个我不认识的。”
自己手动闭麦的人,身体前倾着,表情扭曲着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被一个眼神给瞪回去了。
何慕终于觉得休战暂时性达成了,拉着向繁洲去外面透气。
“你应该不知道吧,”迟遇说,“她刚入行没几年。”
“我先听听。”
迟遇:“应许。”
“你这不谦虚了,这妹妹可是最近炙手可热的国模,年初秋冬时装周四大走了近三十场,几乎场top show,刚过去的春夏时装周又走了十几场,基本上还是top show,前途无量。”温虞赞不绝口,“我前几天刚跟她合作一杂志封面,真的是盘靓条顺,表现力绝佳,性格又好,对工作人员很温柔,我喜欢这个妹妹。”
“这年头碰上业务能力、脾气都好的艺人是真的很难得,你小子确实有点眼光。”她说这话时乜一眼东倒西歪的方觉廷,他果然挺起了胸膛,一副“我就说我的判断没有问题”的气势,不想他再趾高气昂,转而说,“我跟你说,我这嘴开过光,我看好过的艺人全部都超一线了,依我看,应许这妹妹虽然初出茅庐,但不超过两年绝对跻身全球超模top行列。”
“那我可得替她好好谢谢你。”迟遇见她躬身要拿水杯,想她一顿输出一定口感舌燥,将眼前的杯子倒好水,递过去。
“谢谢。”温虞接过水杯,复又说,“不用谢我,她比例好,有天赋,性格好又肯吃苦,做出成绩是早晚的事。”
与此同时。
落地余晖中,何慕和向繁洲缓缓散步。
“你有没有觉得,温虞和方觉廷这两个的关系发生了点微妙的变化?”何慕抱着向繁洲的胳膊,这一段是上坡,走得稍显费力,从向繁洲身上借了点力,“应该就是从京市初雪,方觉廷喝多之后。”
“嗯。”向繁洲要给何慕披衣服。
“我不冷,”她拒绝了,“你也发现了是不是,我就说我感觉的应该没有错。”
他轻笑:“局外人都看得清白,就他们俩看不清局面。”
“那天之后,温虞的气性明显更大了,而方觉廷变乖了不少,你刚住院那天,姐姐嘱咐他带我和温虞去吃饭,他简直对温虞言听计从,今天更是印证了我的猜测,乖得跟猫似的,他今天完全没敢回怼。”何慕继续说。
“你可能是第一个说他这个二世祖似的角色像猫的人了,”向繁洲说,“不过你说得倒也不算错,我从没有看过他像今天这么敛着气吃瘪。”
何慕:“你真的不知道他们俩的故事吗,因为不知道前情,我一直都不敢说乱帮腔,生怕一个不小心拉偏架。你不是说,对别人的八卦不感兴趣,对身边人的八卦还挺感兴趣的,你一点内情都不知道?”
“我跟你同一天知道的他俩有前尘纠葛,”向繁洲说,“我所说的身边人里不包括方觉廷这小子,谁对他的那点破事感兴趣啊,你不问,他都能给你讲八百遍,只想跟今天一样,给这小子的嘴缝上。”
她被逗笑:“方觉廷这人真的是靠谱的时候还挺人模狗样的,没正行的时候也是真的有点讨嫌。”
“你这话,我可是听不出半点夸奖的意思。”
“努力在夸了好不好,”何慕说,“不过我一直觉得他这个人又简单又复杂的,看不太明白。”
“怎么说?”
“简单就是,感觉他这个人待人接物都挺简单,一点不像城府很深的样子,复杂就是有时候忽然就发现这个人还有其他没有见过的一面,那些面向比生活中的他距离更远一些。”
“怎么,你想撮合他们俩?”向繁洲洞若观火地说。
“也不是,这事是他们俩之间的,我们没法跟着掺和,我也从不管别人的感情,看他们有没有缘分吧,”何慕说,“就是觉得可能更了解他们,在他们吵架的时候,可能会更容易把火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