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
现在的她只会找时间去亲口问他,不会再质疑她对他的爱。
就算曾经她因为他的话而伤心流泪过,但更多的时候,她都在享受他的偏爱,他的保护,只是从前的她不曾发觉。
她抬起眼眸,缓慢地道。
“因为我也是一样爱着他,从来没有改变过。”
第39章
傅思漓打开包间的门准备离开时, 完全没想到裴时隐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呼吸下意识屏紧,大脑空白了一瞬。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眼下的情况, 又担心他误会什么。
还有刚才她说的话, 他不会都听见了吧?
走廊里一片寂静, 紧接着听见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
“先去车上等我。”
傅思漓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听到他这样说, 稀里糊涂就应了下来。
让她先跟着文柏去停车场后,裴时隐独自推开包间的门, 抬脚走进去。
看见走进来的身影, 季言忱静了几秒, 似是没有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而后忽地笑了, 笑声里隐有几分自嘲。
男人身上并没有了之前针锋相对的气息,也许是终于发现了,他从来都不能算是他的对手。
静默片刻后,季言忱看着他, 还是先开了口。
“你应该早就知道, 尹若熙的父亲出狱和我有关,为什么不告诉她?”
尹若熙能够回到北城并非偶然,裴时隐的确一早就清楚。
但季言忱对她来说都与旁人不同, 如果让傅思漓知道,是季言忱想要利用尹若熙迫使他们离婚,她必然会伤心, 从而疏远他。
这样的结果应当是裴时隐想要看到的,可他却没有这样做。
因为, 他不想让她伤心。
季言忱:“你赢了。”
赢得彻彻底底,也不知该说是阴差阳错, 还是天意如此。季言忱本想挑拨女孩去猜忌,却没想过,她会如此坚定,如此笃信自己的心。
甚至,在爱她这方面,即便他再不愿意承认,大概也是对面这个男人更胜一筹。
既然如此,也是时候该放手了。
他该意识到,生命中曾出现过的那一缕阳光,也不过是短暂照耀过他,不曾为他停留,也根本无法抓住。
男人忽而低声笑了,眼里似有泪光,摊开手掌。
“这个,物归原主。”
裴时隐垂下目光,就看见他手中的那枚熟悉的领带夹。
几年光阴过去,依然闪烁着耀眼的银色光芒。
-
空寂的停车场里,傅思漓正坐在后排,忐忑又紧张地等着,忍不住频频张望。
他不会打人吧?她刚刚是不是不应该就这么走掉,应该先观察一下情况的。
然而并没有过多久,裴时隐就出来了。
她也不知道男人有没有误会,但还是率先开口解释道:“我不是特意和季言忱出来见面的,是他的秘书给我打电话,骗我说之前给马西莫的合同有问题......”
迎着她清澈见底的眼眸,裴时隐低声打断她的话。
“我知道。”
傅思漓仔细观察着他眼里的神情,发现好像的确没有之前被他撞见她和季言忱在一起时那般晦涩难明,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已经牵上她的手,修长微凉的指节紧紧扣住她的,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
前排还有司机和文柏在,傅思漓有点不好意思,想要抽出手,却又被他握得更紧,根本挣脱不开他的力道。
温度顺着掌心交握的位置缓缓传递而来,让她的心跳也不自觉开始微微加速起来。
男人忽然出声:“想不想去约会?”
闻言,她顿时一怔,完全没想到他居然还会主动提出来约会。
傅思漓的确有一个想去的地方。
就是他们当时读高中的学校。
学校后面有一条街,街的尽头有一家味道不错的面馆,那时候学校里的好多小情侣都喜欢去吃。
司机很快导航,劳斯莱斯稳稳驶停在那家老字号的小店门口。
今天天冷,店里的客人并不多,暖风呼啸着从中央空调里吹出来,比起几年前的环境,应该是最近刚刚重新装修过,牌匾也换掉了,不像是开了快八年的老店。
比起那些几千上万元一顿的米其林包场,她还是更喜欢这种接地气一些的。
而且只要和他在一起,好像不管在哪里都很开心。
现在连点餐都已经变成了手机点单的形式,傅思漓熟练地把她和他喜欢的口味点好。
很快,不到十五分钟,老板就把两碗鲜虾面端上了桌,一碗加香菜,一碗不要。
模样矜贵至极的男人把一次性筷子上的木刺磨干净,再递给对面精致漂亮的女孩,动作一气呵成。
上了年纪的老板眯起藏在老花镜后的眼睛,盯着两人的面容仔细瞧了瞧,突然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惊喜道:“哎,是你们两个啊。”
他对面前这一对儿的印象还是挺深的,那时候来他家吃面的学生情侣们虽然很多,但他们两个倒是颜值最出挑的,而且身上的校服一看就是附近贵族学校的。
清贵端方的少年一板一眼,看着就比同龄人成熟稳重许多。而跟在他身旁的女孩娇俏灵动,活泼跳脱得像只小兔子,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边。
有时候冬天的天气很冷,店里开着空调,铺面而来的暖风,女孩进来之后脱掉身上的白色羽绒服,身旁的男孩就会顺手接过去。
而且每次都是两个人一起来,一看就知道对彼此相当熟悉。
老板目光一扫,就注意到了男人无名指上的婚戒,在小店的暖光下熠熠发光,十分闪耀。
他当即笑呵呵地道;“呦,你们这是结婚了吧?恭喜恭喜啊。”
大概是人上了年纪之后就忍不住多话,老板又忍不住感慨说了句:“我当时就觉得,你们俩肯定能走到结婚这步,那时候就能看出有夫妻相。”
少年时的爱意赤忱又热烈,可又有多少人能坚持到最后。
缘分与执念,缺一不可。
听见夫妻相三个字,傅思漓顿时睁大了眼,脸颊绯红一片。
她脸皮薄,正不好意思的时候,就听见对面的裴时隐淡然自若地回。
“谢谢。”
他还怪好意思的哦?
什么夫妻相,明明是她更漂亮点。
吃好之后,裴时隐结了账,两人从面馆离开时,外面天色已黑,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雨天本就浪漫,尤其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傅思漓想在雨里散散步,文柏很快就下车给他们送来一把黑伞。
雨幕里,男人撑开伞后,下意识将伞柄朝着她的方向微微倾斜。
很快有雨丝洇湿了他露在外面的肩膀,傅思漓抬眸时注意到这一幕,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很快,她也伸手握住伞柄,包裹着他的长指,默默把伞扶正了。
裴时隐垂下眼,嗓音低沉:“怎么了?”
傅思漓眨眨眼:“万一你感冒了怎么办。”
他顿了顿,眼底眸色深了些,目光更加缱绻。
“你生病更麻烦。”
“那也不行。”
要是他感冒了,她也会心疼的。
她是被爱包围长大的,所以生来就有爱人的本领。
学校后面的树林里也有小情侣在雨中散步,身上穿的还是他们学校的制服。
这种小雨里,和喜欢的人并肩躲在伞下,大概是独有的浪漫。
看见他们身上熟悉的校服,忽然唤起了傅思漓某些尘封了的记忆。
那时候读高中的国际学校,校服裙是及膝的,有时候穿上就会显得小腿很短,所以每到夏天的时候,很多女生都会偷偷改短一点校服裙摆,这样就会衬得双腿更加笔直修长。
傅思漓从小爱美,当然也加入了改校服的行列。
那年是高一,尹若熙还没转学来。
某天下午的体育课,课堂教学任务完成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傅思漓去更衣室把运动服换回了学校制服,然后回到了操场上。
男生大多都在打橄榄球,女孩子们坐在旁边高高的台阶上闲聊着,一边用手机自拍。
五月初夏的阳光有些暖意,她细长的藕臂撑在草坪上,任由凉风吹拂起发梢,微眯着眼眸,懒懒地晒着阳光,像只猫似的。
她在看风景,殊不知自己也是别人眼中一道靓丽的风景。
就在傅思漓悠然享受阳光时,听见后面女孩子们兴奋难耐的声音。
“快看快看,是裴时隐哎。”
“救命,真的好帅啊。他说的是法语吧?”
“而且他讲得好流利,口音好好听啊。”
大惊小怪。
傅思漓眼睫动了动,还是悄悄睁开一条缝瞥过去。
最近学校在举办校园开放展览,今天受邀来访的客人里有法国人,学校领导特意让裴时隐在一旁帮忙翻译,又长着一张活招牌的脸,这种宣传学校的工作当之无愧是落在他身上的,没什么好奇怪。
可她也只偷瞟了一眼而已,并没有加入女孩们兴奋的讨论。
以前他上法语课时她还在一旁捣乱,早就听腻了。
她才不像她们那样犯花痴呢。
这时,忽然有女孩子强忍着兴奋的语调:“他是不是朝我们这边看了?”
“好像是哎。”
她起来拍拍裙摆,和另一个男生一块去把这节体育课用到的东西归还到器材室里。
低年级的男生,一看见裴时隐都忍不住毕恭毕敬的,就差稍息领证再敬个礼了。
“裴主席好!”
傅思漓在心里不屑地轻哼了声,就听见裴时隐冷淡好听的声音响起。
“东西给我吧。”
男生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本能地把手里的一袋子橄榄球交给了他。
等那个男生离开后,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最后还是她先沉不住气,转身看向他。
阳光被挡在少年身后,淡淡的阴影勾勒出他的身形和面庞,贵族学校的制服穿在他的身上,更显得清隽又矜贵。
傅思漓还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找她说,才会特意过来,可没想到下一秒就听见他淡声说。
“你的裙子,违反校规了。”
傅思漓:“?”
莫名其妙,那么多人都这样穿,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凭什么只管她一个人?
他是太平洋警察吗管得这么宽?
大概是正值青春期,比起现在,那时候的傅思漓才是真的无法无天,娇纵得过分,谁也管不了。
傅思漓微微扬起脸看着他,一字一句都是从贝齿里挤出来的:“裴主席,那您就去校长那里举报我吧。”
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只见少年云淡风轻地反问。
“我有那么无聊?”
他现在这样还不够无聊?
紧接着,就看见裴时隐抬手解开纽扣,他的制服外套被扔进她怀里,他的身高比她高出太多,因此校服也比她大了好几个尺码,足够盖住她的大腿根。
“把衣服披上。”
傅思漓抱着他的衣服,还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补充。
“不然真的举报你。”
“..........”
裴时隐不能久留,校长那边还在等他,刚抬起脚,他又忽地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转身。
身后是学校外连绵起伏的山峦,夏风微微吹拂起他的发梢,乌黑碎发下的眼眸望向她,瞳仁漆黑。
心跳不觉漏了一拍,扑通扑通地跳着,紧接着,就听见他低声开口。
“晚上放学记得等我。”
“......哦。”
那种心跳失控的感觉似乎随着记忆的复苏再次席卷而来,让傅思漓的唇角不自觉地翘起一点弧度。
注意到她在偷笑,裴时隐抬了抬眉梢:“在想什么?”
“想起你之前上学的时候管我的裙子,你还说你要去校长那里举报我。”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但裴时隐也记得那一次,稍加回忆便想起了那次的细节。
那群男孩表面上是在玩橄榄球,实际上目光都在偷偷朝她那里瞟,甚至还有因为看着她,两个人撞到一块去了,场面十分诙谐。
偏偏傅思漓全然不知,还在那里悠哉悠哉地晒太阳,像只慵懒的猫。
收回思绪,他低声道:“你不知道当时多少人盯着你看?”
闻言,傅思漓怔了下,脸颊忽然一热。
她轻咳一声回过神,很快就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回:“那不是因为我漂亮,我怎么着都有人盯着看。”
男人盯着她深深看了几秒。
“嗯。”
“?”
“是漂亮。”
傅思漓的耳根咻得一下窜红,像是被一把火烧着了似的。
他干嘛呀?突然这样甜言蜜语的,她都来不及适应。
看见她的反应,裴时隐唇角弯了弯,有些好笑。
“夸你漂亮也不对了?”
傅思漓移开目光,才不和他对视了。
两人就这样在雨中的街巷里并肩走着,冰凉凉的雨丝顺着脖颈钻进来,静谧而温馨。
傅思漓的脑中忽然又冒出刚刚包厢里,季言忱说的话。
也许她该问清楚的。
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深吸一口气,傅思漓转过头,终于鼓起所有勇气开口问出藏在心底多年的那件事。
“成人礼的那天晚上,你为什么和程修说,只把我当妹妹?”
第40章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仿佛细雨落下的速度也变得缓慢,簌簌顺着伞骨落下, 在台阶下汇聚成一潭水洼。
裴时隐也看向她, 一时间, 视线交汇,他的眼眸深不见底, 泛起更加晦涩难辨的情绪,却在竭力隐忍着。
他并不知道, 那天的对话被她听到了。
原来是因为这样, 她才会一气之下把他拉黑, 再也不和他联系。
静默许久, 男人才出声。
“因为我嫉妒。”
傅思漓怔住,紧接着就看见他从西装的口袋里拿出那枚领带夹,嗓音有些喑哑。
“我以为,这是送给他的。”
裴时隐从不否认自己是个高傲的人, 所以曾经的他一直羞于将嫉妒这类情绪宣之于口。
可也是因为他的高傲, 让他错失了四年本可以和她在一起的光阴。
分开的那几年里,她也并不知道他究竟做了多少蠢事,不过她也不需要知道这些。
还有刚才听见她在季言忱面前亲口说出的那句, 对他的告白,让裴时隐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心底那一刻的感觉,惊喜, 震惊,还有后悔, 太多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