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闻点头。
姜浮道:“奇怪,阿耶怎么会同意的那么痛快。”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肯定是谢闻说得方式有问题:“那殿下跟我说说, 你是怎么和阿耶说的?”
谢闻沉默了一下, 别过脸去。
姜浮无奈道:“你是不是威胁我阿耶了?”
谢闻道:“没有……”就语气强硬了一点儿罢了。
姜浮道:“殿下真是仗势欺人, 这算不算是强抢民女?”
谢闻忙解释道:“我哪里有仗势欺人, 你刚才才说过,愿意嫁给我, 现在又不认了吗?”
他止不住的懊恼,可那时候,姜浮要去和别的男人相看, 他实在是被气昏了头脑。
“阿浮, 你怎么还叫我殿下,我不是说过了吗?你一口一个殿下,总觉得生分。”
拙劣的转移话题,姜浮顺着这个台阶下了, 她装作思索道:“叫殿下生分吗?那我该叫什么?阿闻哥哥, 还是小颂哥哥?”
这短短几句话, 比最鲜艳的胭脂还管用,谢闻的脸一下子红起来, 忍不住伸出双臂把人揽入怀里。只要微微俯首,就可以碰到那朝思暮想的唇。
目光全聚集在那方寸之地, 这次和之前都不要, 他是完全清醒的, 顾虑多得很。理智和情感不断打架, 他们俩连婚约都没有,现在行亲呢之事, 是于礼不合。
可是,之前都亲过好几次了,再来一次也没关系吧?而且,他们是两情相悦,这叫情难自禁。
他还在纠结,手掌搂着姜浮的腰,嘴里不自觉呢喃:“阿浮……你……”
话还没说出口,他就愣住了,姜浮仰起头,轻快地在他左脸颊处啄了一下。触感一触即逝,谢闻诧异地捂着脸,不知道是自己的幻想,还是姜浮真的这么做了。
很快,他就知道这不是虚幻,而是真实了。姜浮又给右脸来了一下。
他现在是真不说出来完整的句子了:“你……你……”
姜浮作势要再亲他,谢闻慌忙坐直了身体,纠结劝道:“阿浮,你是女孩子,不能这样。”
姜浮装作懵懂:“为什么不能这样?可是我见到我的听颂,就忍不住想跟你亲近。”
谢闻直直盯着那一双杏眼,此刻她眼里只有一个人。
姜浮又道:“怎么办,我轻薄了太子殿下,殿下是不是要把我送到京兆尹,去挨板子呀?”
谢闻:“……你明知不会如此。”
姜浮笑道:“好呀,那殿下不处罚我,我可要变本加厉,继续轻薄殿下了。”
明明是冬日,她眼里却好像藏了整个春天。她靠近的动作,极其缓慢,像是故意挑逗他似的,一直盯着他的眼睛。
谢闻慌忙闭上了眼睛,赶紧到一个柔软的物什贴了上来,不像刚才蜻蜓点水一般,久久未曾离去,甚至还轻轻蹭了蹭。他今天没有没有喝酒,也更不可能中药,反应却和之前也差不多了多少。
一股热气将整个人笼罩着,好像置身于一个大蒸笼。他觉得自己身体有点发软,酥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上来,谢闻怕弄疼了她,只能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袍。
但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一声怒斥把他从仙境拉回人间。
“你们在做什么?!”
姜浮错愕地看向他背后,谢闻转身,正好看到姜渐同样通红的脸。
他的脸现在也很红,但和姜渐的猪肝色绝对不一样,姜渐那是气得,而他……阿浮今天没吐口脂,但他脸上,就算没有唇印也能看出来春意盎然。
姜渐气的要死:“你他娘的,好你个谢闻,我把你当兄弟,你跑到我家,非礼我妹妹!”
他深知,动起手来不是谢闻的对手,但怒火已经占据了头脑,将理智燃烧殆尽。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四处寻找起来趁手的武器,最终目光停留在大扫帚上,估计是用来扫院子里落叶的。
谢闻怎么也没想到,姜渐会突然过来,他暗暗埋怨起来自己,光天化日,怎么就这样急不可耐了呢?但是姜渐的话还是触到了他的逆鳞,这种时候也忍不住嘴硬解释:“我们这是两情相悦!”
他和姜浮明明是郎有情,妾有意,哪里是非礼?
姜渐已经抄起了大扫帚,朝他走来:“你放屁,他娘的,分明是你勾引她!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臭流氓!”
姜浮忙拦住他:“阿兄你疯啦?这不是别人,可是太子殿下呀。”
姜渐冷笑道:“我打得就是他!”
亏他刚才还在费尽心思,思考何人才是谢闻的良配,没想到到头来,他就是个笑话。谢闻心里龌龊,一直有见不得人的心思也就算了,居然还真的胆大包天,动手动脚起来了。这次是被他撞见,之前没撞见的时候呢?谢闻是不是已经这么干好多次了?
他越想越气,恨不得手里的大扫帚变成利剑,直接把谢闻捅个对穿。
姜浮拉住他的手,不让他真的动手:“你敢动他,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姜渐道:“我今天就要打他,九族,屁个九族,你让他把我杀了好了!”
他胳膊一用力,姜浮被甩开,谢闻正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抓奸的情况,他着实没有经历过,也没有人教过他该怎么处理。但这事,说起来还是他理亏,大不了让姜渐打他一顿算了,反正也打不死人。
可阿浮这么护着他,谢闻心里甜得很。看见姜浮要摔倒,他急忙将人扶住,姜渐看见这一幕,怒火更甚,当着他的面都敢搂搂抱抱了!
姜浮看谢闻就直愣愣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跑,她忙道:“阿兄,别动手。你要是动手,这事儿闹大了,我以后可要怎么出门见人呢?”
姜渐一愣,手中武器也松了一下。
姜浮做戏要做全套,硬生生挤了层泪光出来,明亮的眼睛雾蒙蒙的,更显得可怜。
谢闻难免心疼,忙发誓:“阿浮你别害怕,我一定会娶你的……”
姜渐刚松动的表情又狰狞起来:“滚,赶紧滚,有多远给多远。”
谢闻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要滚,姜浮推他道:“殿下先走吧,剩下的事情,我跟阿兄说。”
谢闻看了看气得不轻的姜渐,发问道:“可我走了,重明不会打你吧?”
姜渐都气笑了:“我不打她,我想打死你。”
姜浮道:“殿下快走吧,听我的好不好?”
谢闻点了头,当然好。
他转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姜渐还在原地,气得直哆嗦。
姜浮刚想开口,跟他解释,但又不知道怎么说。好像,事实正如他看见的那样,并没有什么误会……
幸好姜渐也没有听她说话的意思,把扫帚一扔,狠狠瞪了她一眼,扭头就走了。
他此时回过神来,两人都敢在家中私会了,依照姜浮的个性,怎么可能会受人摆布,她自己肯定也是愿意的!
说到底,都怪谢闻!他可真不要脸,还是一国储君,连□□的事情都干得出来,姜浮年纪小,被他迷惑,也是情有可原。
这事张扬出去,谢闻只是多了一桩风流韵事,可姜浮却要名声受损。就算是谢闻真的娶了她做太子妃,这污名也要跟随她一辈子。
他还真不能对谢闻动手。
不行,他马上就去找些工匠,把姜府的院墙垒得高高的,让谢闻对着高墙干瞪眼。
于是乎,晚上等雪簇盈枝她们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姜渐在那指挥着家丁:“不够,还不够,再高,还要再高!完工后,上面都要撒上钉子和碎瓷片!”
妙嫣不在,他又叫着一众女使听训:“你们就是这样伺候人的吗?自己跑出去玩,让你你们娘子一个人呆着?下次再让我遇到偷懒耍滑的事,姜府庙小,容不下大佛,耍滑头的人都给我滚蛋。”
等天色完全黑下来,这工程还没有完成,但家仆们总不能打着灯笼垒墙,姜渐总算带着人都走了。
雪簇道:“他又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又抽风了。娘子,你又怎么招惹他了?”
姜浮道:“……小孩子不要多说话。”
雪簇立刻不满道:“我才不是小孩子,娘子只比我大两三岁而已。”
姜浮心道,你只长年纪,不长脑子。
“管他呢,随他折腾去吧。”估计这一番折腾,又要耗费不少银钱,等阿耶知道了,肯定不会再让他继续这么做了。
管着首饰的女使寒酥正在整理东西,把首饰整齐收拾在妆奁,但清点完毕,她不由皱眉。盈枝看见问她:“寒酥姐姐,你怎么苦着脸,是首饰不见了吗?”
寒酥摇头道:“不是,非但没少,反而还多了不少。”
雪簇和姜浮都听到了,雪簇低着头,心虚得不敢讲话,这都是经了她的手,送进院子的。
姜浮道:“怎么会多了?可能是哪天买的,你没记住吧?”
寒酥没说话,在心底默默反驳。她可是出了名的记性好,娘子近些天觉得冷,懒怠出门,怎么会有时间去买首饰?
这多出来的东西,她只认得其中一根钗子,是慎娘子送得,其余的,怎么看怎么眼生。还有几个一看就价值不凡,就算是娘子买的,也贵了些,不应该吧……
回想起今天,姜渐的不寻常反应,她是个聪明人,心底大概猜测到,但娘子有意隐瞒,她也不敢问。
寒酥很想开口劝一劝,娘子可别走了错路,可很快又止住了,她只是个做婢女的,哪里有这个资格呢。
而且,那人是谁,她也有隐隐约约的感觉。
算了,娘子本来就是聪明人,哪里需要她来班门弄斧的提点人呢?
第80章 兴师
第二天一早, 冬日本就天亮得晚,只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院子外面就又热闹起来, 盈枝捂嘴打着哈欠, 去往外面理论。
姜浮也被吵了起来, 寒酥先给上了一盏热茶, 道:“盈枝已经出去看什么情况了,娘子别急着起来, 时辰还早呢,再睡一会儿吧。”
姜浮点头。
几句话的工夫,盈枝就气鼓鼓地回来了:“娘子, 管家说, 是六郎君指使他们来做的。今天一大早,六郎在上朝之前,特意看着他们来这里。”
姜浮无言,姜渐真是越来越疯了。她道:“你出去和管事的说, 不准再来了, 阿兄要怪罪, 你就让我来找我罢。”
盈枝领命出去了,那些家仆倒是好说话, 听了姜浮的话就拿上工具走了,只留下小山似的的砖块。
姜浮又躺回榻上睡了一会儿, 直到天色大亮的时候, 才起床梳洗。
妙嫣也回来了, 在一旁看着寒酥正在给姜浮梳头, 她们俩都是有名的巧人儿,妙嫣擅长刺绣女红, 寒酥的梳头则是一绝,就没有她不会输得发髻,那些上了年纪梳了几十年头的梳头娘子,也都自愧不如呢。
只不过,这个白玉梳子,也是莫名其妙出现的东西。
她捏着凉凉的玉梳子,却并不曾开口说话。
姜浮觉得眼皮子还是有些打颤儿,正好妙嫣回来了,问道:“之前我让你找人打听那事儿,有结果了吗?”
慎瑞云的事情,她还是放心不下,怎么说也是多年好友,慎瑞云个性如何,她还是知道的,若是真的所遇非良人,她一个丝毫不通人情世故的娇娇小姐,可怎么在外面过活呢?
妙嫣道:“今天我回来,可巧遇到角门的钱大娘子,她就告诉了我。那吴生,唉,不像是个正经人……”
姜浮忙歪了头,这下发髻要重新梳了,还扯到了头发,发出“嘶”的一声。
寒酥唬了一跳,埋怨道:“娘子怎么回事,居然也这么不稳重起来,可疼吗?”
姜浮摆手道:“不打紧。妙嫣,你快说,那吴生怎么不是个正经人了?”
妙嫣面有不屑之色:“娘子不知道,钱大娘子问了好多人,都说那吴生,虽然有几分才情,会做些诗词,但整日混迹在烟花柳巷,和那些妓子们为伍。这样的男人,如何能算个正经人?”
姜浮道:“确实。”一个整日去嫖妓的人,怎么可能是个靠谱人。估计是个情场老手,用花言巧语欺骗了慎瑞云。
这时候,她等不及了,道:“等一会儿,我要去一趟慎府,盈枝就叫马夫套车。”
妙嫣道:“我知道娘子心急,但也不急在这一时。这会儿大清早的,哪有上门做客的道理。等娘子用了早饭,再去也不迟。”
姜浮觉得有理,点头道:“妙嫣说的是。”那么一大早就去别人家,确实不是有礼的做法,是她关心则乱了。
等吃了早饭,玉京城正式活了起来,姜浮匆匆忙忙上了马车,向着慎侍郎府出发。
她遣人递了拜贴,却连慎瑞云的面都没见到,慎府的女使客气得很,也不是她惯常见的那个:“多谢姜娘子费心,我家娘子着了风寒,不敢和娘子相见,恐怕染了病气。娘子还是先回吧,等我家娘子病好了,一定登门拜访。”
姜浮只能打道回府,她心里已经有预感,大约还是来晚了。
遣人去打听,果然得到消息,慎府虽家教严,但昨日冬至,是大日子,慎瑞云也被允许,到东市去逛一逛,只不过要带上帷帽。
昨日才去东市逛,今日闭门谢客,说是染了风寒。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了,第一种可能就是,慎瑞云的私奔计划没有成功,被抓回了慎府,现在不准她见外人。
第二种情况嘛,就是私奔计划成功了,现在慎瑞云已经不知道身在何处,慎侍郎怕女儿丢人,所以才谎称生病,不便见客。
这两种情况,说不清楚哪个更好一点,都坏得半斤八两。
私奔成功了吧,那吴生是个浪荡子,不能够托付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