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小白记得楼下电梯口处就有一家男装店,想了想便去拿了一件热卖的上衣。好在董翔身材匀称,基本按身高拿尺码就没错。
回来看董翔还没回位置,便找了个男店员给他把衣服送进去。
他换了衣服出来,好像也没被刚才的事影响心情,穿了新衣服还挺高兴的,又夸翁小白细心贤惠。
经理带着刚刚那个服务生出来道歉说了一堆好话,又是免单又是送菜的。
董翔脾气很好地表示没什么关系,茶水也不烫。还向经理给服务生说情,让他不要惩罚人家小姑娘。
吃完饭,董翔带着她去珠宝店给她选了一条手链。价格不菲,直言是作为他身上那件衣服的“礼尚往来”。
翁小白不想收这么贵重的东西。董翔直接拆了价签不容置疑地给她戴手上:“这多衬你,好看,戴着玩吧。”
又把价签递给一旁夸个不停的柜姐去买单。
没办法,翁小白只好戴着这条有些惹眼的手链回去。
星期天,她和董翔回去看梁秋珍。她先进门,被梁秋珍看见了她手上的手链又数落她乱花钱:“这种东西又不保值,这么大人了,东西都不会买。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你真还不如买金的呢,金价年年涨。”脸也拉着。
董翔后脚就跟进来,接过话说:“伯母说得是,下次我给小白买金的。”
梁秋珍愣了一下,也反应过来是董翔买的。顿时笑了起来,又转而夸说:“小董见多识广眼界好,看上得东西肯定不错。我还当是翁小白她瞎买的呢,她老是花些冤枉钱买些垃圾回来。”
这话饶是翁小白听了多年,此刻也依然觉得难堪。
倒是董翔还替她解围:“其实买什么也不重要,只要小白喜欢,平常又用得上就算没有白花钱,伯母你说是不是?”
梁秋珍觉得董翔说什么都对,自然连连称是。
又让翁小白赶紧去厨房做饭,说冰箱里什么些好食材,正好给董翔尝尝。她自己则跟董翔聊了起来。
翁小白在厨房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小董啊,以后你们俩在一起了,你多看着点小白。她呀,总是让人不省心。从小就爱乱买东西。她念书的时候,拿钱给她吃午饭。结果你知道她拿那些钱拿去干嘛了吗?”梁秋珍的声音很是夸张,一副现在回忆起来都生气的样子。
“你说她小小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拿钱不好好吃饭。就拿去偷偷买什么笔呀,颜料什么的。你说那有什么用?她哪有那个天赋,不让她学,她尽偷偷摸摸都要画。这不,现在也没搞出个名堂来……”
翁小白把厨房门关紧,水龙头开到最大。不想让自己再听到那些已经听够了的声音。
后来董翔问她:“你小时候还学过画?我都不知道。”
她苦笑:“你看我妈那个样子,她会花钱让我去学画吗?不过是自己瞎画着玩儿罢了。”
董翔:“当个爱好也挺好的。”
也没再多说什么。
昨天晚上有一个陌生的账号加翁小白的好友。
备注是董翔的前女友,说有事相告。
她心中一颤。
犹豫了许久,还是点击了验证通过。
那个女孩自称叫茵茵。
一上来就证明她没有和董翔复合的意思,只是有些话想和翁小白说,最好能够见面。
翁小白约她在第二天公司附近商场的咖啡屋,那里人来人往也不怕这位前女友小姐有什么伤害她的举动。
茵茵比她到得早得多,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温温柔柔的。
“不知道你想喝什么,我就只点了两杯牛奶。”
翁小白点头,反正她也不是来喝东西的。
开门见山道: “你说找我有事。”
茵茵心是毫不掩饰地打量了翁小白一番,才开口:“董翔……呵……”她冷笑,“可真不是个人。”
在翁小白皱眉之际,茵茵从随身包里取出一叠资料推给她。
虽不明所以,也随手翻看起来。
资料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是照片,照片的主人正是茵茵,还有他相关的验伤和就诊记录,就诊记录里不光是外科,还有心理咨询。
另外一部分是聊天记录,对话的是董翔和茵茵。
翁小白翻着资料,手都在抖。
合上资料,她问:“你想说什么?”
茵茵:“这还不明显吗?董翔就是个混蛋,人渣。”说着如此愤怒控诉的话,但她这声音放得很低,并且时不时环顾四周,似乎怕隔墙有耳,十分没有安全感。
“我和他在一起三年,那时候我多天真啊,认为他英俊多金又温柔体贴,以为自己遇到了真命天子。又怎么会知道自己遇到的是恶魔呢?”
她攥紧双手,回忆道,“其实他也不是一开始就动手的,甚至很多时候还很绅士。但他变态的控制欲是伪装不了的,比如点菜,他高兴的时候也会问你吃什么,但答案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事先选择的那一个,如果你选了其他的他就会生气。我第一次被他打,就是因为这个。”
“永远只能选择被他安排好的,并且不能有半点委屈和不高兴。否则……”茵茵握住热牛奶,猛的喝了一大口。
缓了半响,才继续讲她和董翔之间的点点滴滴。
翁小白听着,只觉得浑身发冷。
最后茵茵从一叠资料里,抽出一张让她看,解释:“我的右耳现在算是半失聪,听声音听不真切,耳朵里经常像打雷一样,轰隆隆的。”
又扒开头发,让她看侧边的一道亮疤,介绍说:“这是有一次在吃饭的时候他发脾气,掀了桌子,把手中的饭碗扔到我头上,瓷片裂开割的,当时缝了九针。”
“你或许会觉得,我被打可能是因为我哪里做的不好该挨打?”
“不。”翁小白道,“我没这么想过,男人动手打女人就是不对,更何况还是自己的伴侣。”
茵茵讽刺地笑了一下:“我也不是个例,在我以前,董翔还有个从大学开始谈的女朋友……”
“还是我自己来说吧。”
背后响起一道声音,翁小白这才发现,卡座后面还有一个人一直在听她们说话。
那个女人在这大热天穿了一身黑,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连脸上都戴了黑色口罩。
她自我介绍:“我是董翔的第一任女朋友,和他谈了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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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小白崩溃
新来的女人并没有介绍她的姓名,也没有摘下口罩。她甚至都没有看翁小白,目光聚焦在虚空之中,开始讲述她的过往。
“董翔和上学的时候和班里的其他男生并没有什么两样,甚至更稳重,富有魅力。最开始那一年我们甚至没有吵过一次架,红过一次脸。后来,他父亲过世了。他忽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寡言阴沉、情绪多变、脾气暴躁。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因为父亲离世悲伤过度,尽可能地关怀爱护他,可他并没有领情,在一次争吵之后他把我推到在地并且抓着我的头发拖行半间屋子。虽然事后他也和我道歉,但那其实只是开始。他似乎找到了和我相处的新模式,我开始时时带伤……”
“陷在爱情里的年轻姑娘有多傻呀,那时候我甚至都没有想过离开他,毕竟他心情好的时候,可真是一个完美的男人。直到有一次他把我打得进了医院,全身多处骨折,我才醒悟过来自己到底是在和什么样的一个男人谈恋爱。”
“可他又怎么会轻易让我离开呢。”
翁小白忍不住问:“那你为什么不报警。”
“警察来了又有什么用,调解两句,最多拘留他几天。”接话的是茵茵,“报警只会让他变本加厉地折磨。”
黑衣女人补充说:“而且他会骚扰我的的亲人和朋友,让他们不堪其扰。甚至让把我关在家里,断绝外部一切社交,连手机都拿不到的话又怎么报警?”
“那……”翁小白开口。
黑衣女人:“你想问我是怎么摆脱这个魔鬼的?”
“是。”
“因为他看上了我。”茵茵道,“大概是长时间对着一个女人,他也腻烦了吧。多可笑,当时得知他还有一个谈了五年的前女友时,我居然还吃了好久的醋。至于我自己,当时被他关了很久之后我爸一直联系不上我,在老家带了叔叔伯伯和堂兄弟们来把他揍了一顿才把我救出来。我们想告他的,可咨询律师说这种事不好采集证据,判得也不重,担心他打击报复就回老家去了。在老家我也呆得不安心,怕他去找,后面我考了外地的一个司法单位工作晚上才睡得着了。”
翁小白:“既然那么怕,为什么还要回来?”
茵茵沉默半响才说:“有人给我们很大一笔钱。”过了一会儿又道,“听说董翔这次不是要找女朋友,而是找结婚的妻子。结了婚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啊,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另外一个鲜活的女孩子,跳进那个一辈子都挣脱不了的火坑吗。”
黑衣女人率先起身:“我们虽然是收钱办事,自揭疮疤该说的都说了,如何取舍是你的事。我最后只想再提醒你一句,连董翔他妈都怕他……”
茵茵也说:“最开始我们都以为是他父亲的死导致他性格大变,后来也接触过一些心理方面的资料,有人告诉我,或许他父亲的死确实是诱因,但不是因为悲痛刺激他,而是由于他头上那道父权枷锁被打开了而已。”
最后,她总结:“所以,董翔是天生的渣滓。”
翁小白一个人在咖啡屋坐了许久,她呆呆地走出去,脑中却异常冷静清晰。
这一个月来和董翔的所有相处细节都在她面前铺展开。
她想到了董翔姑姑主动要求和她见面,又异常冷淡还特别提及她应该接触过行为心理学的事情。
她想到了她和董翔出去吃饭,点菜,基本都是吃的他的推荐菜,尽管她有时候也会发表意见,但他总能找到理由拒绝她。从来不会让人觉得霸道,反而贴心又有趣。
她想到了杨笑和她分析的董翔人设太过完美,提醒她女人不应该在男人身上去寻找体贴温柔这样的女性特质。
她想到了那天看电影买票时所发生的不愉快。
她想到了董翔被服务生泼茶后的一系列反应……
原来桩桩件件,都有痕迹,只是她太傻,还以为自己运气好而已。
这样想着,背心汗毛直立,脚下一软。
并没有摔下去,有一双手把她给提住了,是程洛。
“你还好吗?”他满含担忧。
翁小白抽出手臂,走到了一旁的花坛边沿上坐着,愣愣发神。
她并不意外程洛在这里,请董翔的前女友们来见她的除开他也没谁了。
没有哪一刻如此时这般让她体会到自己的人生如此失败。
自己的兴趣爱好被弃之若履,年少时喜欢上一个不合适的人爱而不得,在同龄人都开始养育孩子的时候她连恋人都还没有……
拥有一身不讨喜的性格,朋友了了;一对亲子关系糟糕的父母;上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学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专业;做着一份自己并不喜欢的工作为生计奔波;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不错的男人,打算结婚却被告知他是另有所图……
忙忙碌碌奔忙半生,好像什么也没剩下。
程洛一直站在她身边陪着。
他在她面前蹲下,叫她:“小白,没关系,都会过去的。”
翁小白俯视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直视他的眼睛,用毫无起伏的声音问他:“你呢?董翔在我面前装成完美先生,为的是骗婚一个可以随意家暴发泄变态欲望的妻子,那么你呢,你的目的是什么?”
她讽刺道:“程先生你事业有成,一表人才,我也见过你以前女朋友和你的合照,可谓是郎才女貌。虽说是同学,也断联已久。你忽然向我表达好感甚至求婚,也不遗余力地在我面前揭穿董翔的真面目。如此费钱又费力,比之董翔的付出有过之而无不及。你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普通如我,又有什么东西是你能看得上的?是这条命吗?”
她知道她在迁怒程洛,她知道她该控制自己恶毒的言语,可她忍不住。
“还是想要某一个健康的器官?想来想去,唯一属于我的,还有点价值的就是这一样了。”
“小白,你别这样。我只是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他伸手去触碰她放在膝上的手。
翁小白一把打开他:“别碰我!”
她声音尖利,终是控制不住情绪,崩溃了。
她哭,她喊,发出无意义地尖啸声。
“程洛,我没有。我什么也没有,值不得你花心思!”
面前的男人,像是比她还要难过。他想要靠近安慰,又怕她挣扎排斥。只能默默守在一旁,无视路人投来的异样目光。
翁小白蹲到地上,双手环抱住小腿,头埋在膝盖上。把近来的委屈、焦虑、惶恐迷茫都哭了出来。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眼睛肿痛,她才抬头。见程洛还在她身边。
她胡乱擦了一把脸,哑着嗓音问:“你怎么还没走?”
她的抗拒和敌意,丝毫没有隐藏。
程洛把一包湿纸巾递给她,站起来退后两步:“我过两天去看你,等你心情好些。”
又不放心的叮嘱:“你……如果决定和董翔提分手的话,千万不要一个人去。我陪你。”
翁小白拒绝:“不用。”见程洛坚持她才不情愿开口,“我不会一个人去的,会叫上我哥陪我。”
“嗯。你们小心一点。”程洛说,“我手机24小时畅通。”
程洛离开以后,翁小白又在原地呆了许久。
蹲得太久,脚都麻了。哭的时候没有感觉到,情绪平静后站起来才觉得有千万只蚂蚁在围着她的小腿咬一样。
找了个快餐店的卫生间,洗了把脸。脸上又红又肿,一团遭,根本没法看。不化妆完全见不了人。
择日不如撞日,董翔这件事情不知道则已知道了便不能拖,越拖越恼火。
她当然不会一个人去,她可没有忘记,茵茵她们说的董翔不同意分手后变本加厉的折磨。
翁小白先是给公司打电话请假,又打给哥哥翁帆。捡重要的说了一下情况,然后说了自己想要分手的决定。
翁帆气爆了,完全支持她,冷静过后又反过来叮嘱她不要一个人去,一定要等他一起。
“我知道的,哥。”
给自己快速化了一个妆,遮掉肿泡眼和红彤彤的鼻头。乱糟糟的头发捆扎起来,扎头发的时候她不由想起刚刚黑衣女人说的被董翔抓着头发在地板上拖形的画面……
两人在一起没有多久,并没有太多的经济纠葛。每次约会也是谁方便谁付款。比较大头的就只有她去董家的时候董妈妈给的红包,以及董翔给她买的手链。
她回了一趟公寓,拿了这两样东西装在包里,去和翁帆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