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先生。”服务生应着。
“……”男人尴尬地收回了手。
默默安慰自己,弟弟都比较护着姐姐,很正常。
进入相亲正题,男人首先介绍了自己:“夏小姐,我知道在微信上已经介绍过了,还是再介绍一遍吧。”
“我叫陆天,也是清溪人,今年二十九岁,毕业于堂清大学的经济系,现今在京城的一家投资公司担任风控部的经理,存款不是很多,有在京城买房定居的想法。”可能觉得说得有点多,担心夏倾月记不住,又扯了个熟悉的话题:“知道夏小姐的母亲和我的母亲是多年的朋友,还挺有缘分的。今天一见夏小姐,本人的确很漂亮。”
他人的夸赞,夏倾月微笑着回应。
“那夏小姐呢?”陆天自己说了一大堆,也想具体知道有关夏倾月的情况,“我还不太了解你。”
普通的聊天,夏倾月打算顺着话题聊下去。哪知回答被江辞截走了,“名字你知道,我就不说了。”
“这位特别、特别漂亮的女士呢,二十六岁,身高一米六八,温柔,大方,有礼貌,懂涵养。”江辞一个一个地说着,她的小习惯,他可以倒背如流:“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听歌,很喜欢轻音乐,喜欢吃酸的,辣的不要太辣,但我不怎么喜欢,还有,不喜欢葱。”
简单列举了几个,江辞身子后靠了些,眉尾微挑了下,拽劲儿倨傲:“你还想知道她什么,问我就行。”
第62章 相亲
陆天汗颜, 置在桌面的手背明显僵了一下。
对方说的,在他看来不像介绍,反而更像明面占有, 关于她的一切, 他好像都全然知晓。
可,他不是她的弟弟吗?
就算是弟弟, 也不可能什么都记得那么清楚吧……
心头的疑问发芽似的滋长, 陆天忽然又想到, 昨天, 母亲跟他介绍夏倾月的时候, 没说过后者有个弟弟。
那他是她的谁?
陆天恍神的已而,夏倾月轻地偏头看了江辞一眼,以他们之间这么多年的默契, 她想他应该能读懂她眼神传递的信息:可以不用介绍那么多。
江辞读懂了,装不懂。
巧在服务生端来备好的甜点,他接过,故意的口吻里携括着讨饶,“怎么了姐姐,我说的不对吗?”
夏倾月:“……”
这个男人好心机。
“或许,也有一点说的不对。”江辞说话的声音有意延缓,细想了一遍最初她介绍他是她的弟弟,他不太满意,“姐姐说,普通的弟弟会知道你这么多的生活习惯吗?”
明白了,趁机索要名分来了。
彼时, 外人在场,又是公众场合, 夏倾月及时克制住了想打他的想法,捋了一番,不打又觉得不公平。她抬脚,不动声色地踢了他一下。
江辞的鞋子是LV灰白配色经典款的休闲鞋,鞋侧兀自多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尘,他看也没看,眸光从始至终在她身上定格,不移开。
夏倾月踢江辞的动作不大,加之在桌子下方,坐在对面的陆天浑然不知。
此次相亲,他对夏倾月很有好感,想继续找话题和她继续聊下去,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一阵铃声。
“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陆天歉意道。
“没关系。”夏倾月唇线稍弯。
看着陆天离开咖啡厅,夏倾月笑意渐消,江辞坐在她旁边,她笑,或是不笑,他看得一清二楚。
“夏倾月,你区别对待。”江辞喝了口清水,意有所指,“对别人微笑,对我就拳打脚踢。”
“我反对。”
他后面说的三个字,轻飘飘的、状似无意,带着些许不满的感情色彩。
论起刚才的事情,夏倾月还想佯装严肃地跟他讲讲道理,此刻却忍不住被他逗笑了,假借淡然:“驳回。”
“反对。”
“驳回。”
“反……”
“驳回一万次。”
两个小学生的“极限拉扯”进行到第三个回合,夏倾月差点没能敛住笑意,越往后说就越想笑。
她笑了,江辞也跟着笑:“你好幼稚啊夏倾月。”
夏倾月执起杯子,浅抿了口咖啡,“跟你学的。”
行,跟他学的。
视线不经意投向了咖啡厅外面,江辞看到在厅外打电话的陆天,“不是说走个流程吗,相亲的流程什么时候走完?”
从进入咖啡厅,她和陆天见面为止,夏倾月才说了一句话,五个字——他是我弟弟;之后,江辞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凡是陆天问她的问题,他全都替她回答了。
“……”夏倾月不言。
“我看他对你有好感的。”江辞扯唇,喉间溢出的哼声微冷,自顾自地做决定:“等他打完电话回来,你就直接跟他说你们俩没戏。”
侧眸,看到夏倾月唇角沾了点焦糖玛奇朵的水痕,他抽了张纸巾,自然地倾身帮她擦掉,动作温柔,声音也缓——
“这儿还有个等着要名分的人呢。”
江辞身上的气息很干净,再度袭来,围绕在她周身。
夏倾月好像已经适应了。
他帮她擦拭唇角的神情专注,长睫下压了几分,瞳色褐棕,比琥珀的颜色深一些。视线落坠,男人右侧锁骨尖的小痣赤红,她见过这颗小痣太多次,在他睡着的时候,也在他靠近自己的时候。
回忆与现实分割,夏倾月接过江辞手里拿着的纸巾,轻言说:“我自己来吧。”
他们的眼中只有对方,然而并不知道,在咖啡厅外面的陆天转了身,他为她擦拭唇角的情景,入了他的眼。
多想什么呢,他们是姐弟。
陆天收回情绪,第二次在心里安慰自己。
打完电话回到原来的位置,陆天坐在椅子上,说明状况:“不好意思,工作上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多说了些时间。”
“没事。”夏倾月一如刚开始客气疏离。
现在,也是时候结束这场相亲了。
夏倾月在五分钟前已然想好了该怎么说,她抬了下胳膊,没看清腕骨碰到了什么东西,只感觉一丝触感余后的冰凉悄然点过,再然后——
“啪嗒。”
是银叉砸在瓷板上的声音,划破对话。
东西掉在了地上,夏倾月下意识弯身欲想捡起来,身边的江辞也低下了身。
许是他们的动作同时同刻,她左手的背部指骨,和他右手的背部指骨蜻蜓点水般地碰了下,极其轻微的一下,好似清雨坠入凡间,拥抱了江面。
夏倾月心悸一空,看向江辞,他也在看她。
想捡起叉子起身,就在指尖触碰银色柄端的一厘之差,江辞的手向前一越,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夏倾月惊然短瞬。
他总是出乎她的意料,上次咬她,这次又想干什么?更何况,前面还有其他人啊……
耳边不受控地失了音,周遭他人的说话声、谈笑声,她什么也听不到了,现在的她,仿佛置身一片浮海。
心率不定,呼吸也不定。
夏倾月动了动指节,会意江辞放开自己,可后者没有按照她的指令如约遵行。
前面,陆天还在看着他们,但看不到他们在桌下的一举一动,这种外界全然围绕视线、随时可能别人捕捉的感觉,像极了仅用一息微火就能复灼的燃药,破坏力巨大,足以摧毁高城。
他……还不放开她。
不得已,夏倾月低下目光,想弄清楚江辞握着她的手究竟在干什么。她不知道他从哪变出了一个东西,那枚结净的纯银戒圈无瑕似雪,正移至她左手的无名指指节,缓缓顺着戴下来。
戒指一点一点地推到了她的指尾,温度微凉,却浸化了她的心。
“我来。”
陷于江辞眼眸里的轻笑随之显现,他提醒了她一下,应该是故意这么说的,为他们刚才十几秒钟的暧昧相处打掩护。
银叉捡了起来,夏倾月也直起身,戴着戒指的左手交叠放在了腿上。指腹转了转那枚银戒,想取下来,事实不如她的意,取不下来了。
戒指像是根据她的指围特别定制的。
“夏小姐,你想说什么?”陆天在等夏倾月想说的话题,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这个世界上,或许最复杂的是情感。这话她自己说过,也知道感情不合适就要快刀斩乱麻,不能给对方留有一丝念想,“抱歉陆先生,这场相亲到此为止吧,我来赴约是因为双方的家长们提前定好此次相亲的决定……”
一通话说完,夏倾月缓了缓神,陆天也听明白了。
他想,他的人生过了二十九年,后面的人生还有很长时间,他却觉得,大概再也遇不到像夏倾月这么好的女生了,明明,他们只见了今天一面。
想试着给自己争取一个机会,陆天纠结了几番,终于开口:“夏小姐,我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夏倾月的回答也明确:“抱歉。”
这场相亲本是长辈们的有意“撮合”,感情自由,终究不能强求,也好在,落下了帷幕。
……
从咖啡厅出来,天际染满了暗沉。
稀稀疏疏能看到零散点缀夜空之下的星星。
“摘不下来了。”夏倾月再次尝试把戒指摘下来,小圈好似缠了道解不开的细线牢牢粘在她的无名指指节上。
“那就不摘了,很好看。”江辞圈住夏倾月的手腕带向自己,细细打量戒指的外观,“设计师细节做得不错,果然没找错人。”
“你说的定制的东西……是这枚戒指?”
“嗯,送给你的。”
她的手被凉风吹得有些冷,江辞扬起双手包住了她的手,为她取暖,“你喜欢吗?不喜欢我再定制。”
他的温度源源不断地输送至她的血液,夏倾月感觉脸好像又红了,“你这样包着我的手,我怎么看?”
“这不是怕你冷么。”
“……”
不需要明说,他们默认达成了一起散步的想法。
途径一道繁华街道的商业街,一侧较为宽广的街道贴挂的霓虹灯星星闪闪,在前方不远处的场地围了好几层人,歌声随着距离的拉近愈发清晰入耳。
看情形,应该是流动的乐队在此停留驻唱。
夏倾月和江辞走到场地的最外圈之际,乐队的主唱歌手恰好结束了上一首歌,突发奇想提出要玩个小游戏,话筒扩大的声音提高了几倍,扬声向场地的每个角落传达实时消息:“这样,我们请台下的听众来台上唱一首歌,谁拿到这个小型篮球谁就是幸运歌手。”
“我抛了啊,大家看好方向,注意脚下安全。”
“三!”
“二!”
“一!”
小型篮球飞扬的抛物线呈半圆状,自一个起点抛起,带重力降至另一处终点。台下的听众想上台唱歌的人不少,都紧紧看着小篮球往哪个方向飞,一瞬间哄乱。
可能因为小篮球太小,夜景又黑,众人都不知道球到底落在了哪里。主唱也在寻,问:“哪位听众是幸运歌手?”
台下一片寂静。
茫茫人潮中,江辞拿着那个小型篮球抬了手。
“这儿。”
他上台之前,夏倾月听到他对她说:“姐姐,这首歌,我为你而唱。”
第63章 呓语
小型篮球的重量轻, 将其外抛的人只要稍微加了几分力气,球携着力就可以飞得好远,又碰上听众们争相哄抢, 最后, 那抹炽烈的橙色再度抛出了一记高弧,下坠, 稳稳停在了江辞手里。
“我也想唱歌呜呜, 可惜没抢到球……”
“没关系呀, 还有下一局呢。你看那个要上台唱歌的帅哥, 他的颜值简直是绝色!表个白?”
“怂恿我是吧哈?这不也是你喜欢的类型嘛!”
“你来呗, 我刚失恋,还是给你当助攻吧……”
身侧五六米远,两个女生窃窃私语的声音掩盖在了其他人声之下, 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夏倾月听得明楚。
因为,她们讨论的人是江辞,有告白意愿、想告白的人,也是江辞。
没忍住,夏倾月想用余光看一眼那两个女生的模样,脑袋微偏的同刻,她发凉的双颊顿时生了暖意。
是江辞。
他正捧着她的脸,棕发倾漾,说出的话简单了了,分量却等同于一场盛大的告白——
“姐姐, 这首歌,我为你而唱。”
夏倾月眨了眨眼, 纤睫泛着轻轻的抖,眼神温,且软,左手无名指紧桎的银圈层层裹挟外界清寒,低温蔓延,钝滞她的思绪。
以至于,她险些忘记了呼吸。
时间齿轮回拨,压在夏倾月心口的沉雾好似拨开了迷霭,眸光再度视清江辞,他已经走到了宽台中央。
暮夜黯沉,映衬着、缠绵着那道颀长高瘦的身影,台下众人扬音欢呼,拍手声如同急雨砸落,躁乱鸣耳。
江辞在台上,夏倾月在台下。
道不明怎么,眼前与留存在回忆中九分相似的画面,让她重叠了他高三的毕业典礼——那时候,他不知道她去了云夏五中,她在台下看着他,他唱的歌,全礼堂的人皆是他的听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