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姀莞尔,很自然地坐在另一头,接过弟弟递来的酒盏。本是闭目痛快一饮,下腹后却发觉这酒并没多烈,只是更醇香一些。
二人边闲聊,边吃酒。
一坛将近时,窦姀觉得醉意隐约上来,却不算太醉,而窦平宴的神色还如平常一般。
她琢磨着,慢慢起身。
走到他身侧,便主动坐到他的腿上,柔若无骨的手臂接而搂住他脖颈。他起先还是笑意淡淡,后来目光灼灼落在她微醺的脸上,轻轻一笑:“阿姐就这点出息,醉不倒人的酒也吃成这样?”
窦姀却摇摇头,说没醉。
当她的唇轻轻擦到他脸颊之际,窦平宴猛然一愣,接着便扣住她的后首交吻起来。
情深时,她吸不上气,偶尔捶他两下,他才收敛些,抚着后背轻轻帮她顺气。等到她气息顺畅了,又掰起下颌继续亲吻。
不知这样过去多久,一番才尽。
她仍被他抱在怀中,却觉得热,手伸至腰际松开了系带。就在她还要褪下衣衫之时,手忽然被他握住。只见窦平宴目光发紧,眸底却一片清明:“阿姐,你知晓自己在做什么吗?”
窦姀点点头,又往他的脸颊亲了一下,“我知晓。我若说愿与你结为夫妇,此后一体,你要我吗?今夜就当我为你践行,回来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此话落下,周遭瞬间寂静无声。
他几乎不敢置信盯她看了很久,炫目烂漫的欢愉妄念在眸中绽开。他轻轻摸着她的脸,几乎小心到不能再小心,问她悔不悔。
最终,在听到她极肯定的一声不悔后,窦平宴登时将人抱起,大步迈向里间。
暖香盈室,烛火黄昏。
窦姀望着银钩上半垂的帷幔,眸光漫漫。忽然帷幔被他伸手一拽,松松垮垮落了下来。
温热的吻落在眉心,只是一瞬,弟弟的脸渐渐从视线中淡出。
许是吃了酒,她现在反倒有些惆怅,总觉得心里失了一块。就在自己神思恍惚之际,身子随后被他用力一推,倒在香软的被褥上......
他俯下身,烫热的气息风卷残云,铺天盖地而来。
第48章 离开
窦平宴从脖颈吻到胸前, 已将她的衣衫尽数褪了去。
褪到只剩堪堪覆乳的抹胸时,他的目光停在那鹅黄罗绢上。窦平宴忽然摸了摸料子上的交颈鸳鸯,抬眼笑问:“这是阿姐自己绣的吗?”
窦姀脸烧热,垂眸去看, 没想到他竟认得出, 遂点头。
他忽然又亲了下她的脸:“绣得好真,连外头最好的绣娘也比得。这一双鸳鸯, 真像现在的我们...”
红绡帐, 春情艳。
她躺在榻上,怔怔盯住头顶帐面的宝相花纹, 眸底却不自觉潋出水光...当他的唇从脖颈边离开, 顺着胸口游离向下时,窦姀倏然出手抵住他的肩头, 声若蚊蚋:“你去...吃药。”
窦平宴一愣, 随即笑了笑, 好。
药很快煎好了,被他一碗饮下。
床幔掀起,他翻身上来, 所到之处步步留情, 旖旎缱绻。她始终侧着脸,闭着眼,不知是心底明知伦理有违,还是假面求全太过辛酸......只觉这场情|事真是漫长又漫长。满室只有烛火半寐, 床帏还在摇曳。
......
起先窦平宴发觉她还未动情,只亲吻抚慰了好久, 时不时凑到她耳边说几句暖情的话。等到她情意堪堪生出一点时,他终于一笑, 连忙褒奖地亲了亲她的眼眸,才扶着砥砺前行。
情到深处,罗裙斜乱,松松垮垮堆在她的腰肢。窦姀香汗涔涔,只觉眼前什么都看不清,有一道极昏极黄的烛火照在脸上,热烫热烫的。她无法忍耐时,手指紧紧掐住弟弟的手臂,细牙合咬,抑不住稀碎呢喃。直到猝然推抵,眉心倏地熔进他一滴冷汗,冰凉哆嗦,双耳瞬间轰鸣,眼前灵光乍现,魂儿也飞去了九天...
窦平宴火燎之时见她情动,一边俯头亲她,一边与她十指相扣,“阿姐,你是我的人了...”
再起身,只见她眼边有了泪,双颊粉红,眸光生媚,整个人却像失了魂般。
他这才想起方才是自己太过,忙从里衣中抽出一块帕子,细细替她擦过眼角的泪。
即便云雨过后,他的脸依旧很红。如今是哪哪都欢喜,越瞧她,越是喜欢。
窦平宴低眼望着她,目光渐渐下移,只见半点春藏小麝脐。他忍不住伸手抚摸她白软的小腹,竟是眉目含情道:“等我春闱回来就娶你,到时候要一个有咱们骨血的孩子,好不好?”
窦姀起先走神了,还没怎么听清,只想睡过去。突然被他捏了把脸,人一下又清醒过来,不满的含糊说好。
窦平宴终于乐意了,俯头就亲她的肚子。
亲完,又用指头戳了戳,轻轻笑道:“等爹爹啊。”
一番过尽,晚上窦姀趁着月色悄声离开。
临走前他还不舍,抱着她亲了又亲。最后又神神秘秘说要给她个东西。
窦姀见他极快下榻,从红漆格柜的最上方取来一只小匣子,脸红地递来。
她打开一看,只见是一块绣了她名字的方帕。绣的跟他写的字差远了,歪歪扭扭,并不好看。名儿旁边,还有一只像野鸭的凤凰......
窦姀:“......”
窦平宴丝毫也不觉得自己绣得难看,只把她搂在怀中,求夸般低低道:“我绣了两个晚上呢,阿姐喜欢吗?”
窦姀一惑,不确定又打开匣子再瞧。可瞧来瞧去都是丑的。
“......喜欢。”最后昧着良心说。
她一回去,便把这东西丢进箱笼里,和他以前送的首饰在一块。
热水烧好,窦姀等不及便把自己浸在木桶中,想洗去身上的秽物。
那时与他行事,她虽是有意引|诱,但到底还是觉得恶心。又怕他察觉出异样,便没怎么睁眼,只当是一场荒唐梦。
如今她低头去看,看见身上诸多痕迹,不免触目惊心。哪哪都有发红的吮痕,尤其是胸口和腰腹处,甚至还有牙印...腿|心更有异样感,现在仍有些疼,只要一动,好像就有什么从身子出来,淌进热水里。
热气腾腾,蒸的她几乎要头晕眼花了。
窦姀一想起床帷里和弟弟尤云殢雨,胸腔顿时起伏,翻山倒海。不断搓洗着,搓红了全身,自己痛了,似乎才好受些。
她都做到这地步了,给他编织罗网、温柔乡,只盼他全然信了自己,明日安心地离开。
到了第二日,窦姀腰肢酸痛,睡到晌午才醒,也忘了去家门口送窦平宴。
她梳洗完,便想再去府门前看看。哪知刚走到梨香院的门口,便见一小丫头抱着匣子过来。
这小丫头是玉京园伺候的,叫映月,窦姀认得。
映月把怀里的匣子递来,笑道:“里面有九十九封信,都是二爷写的。二爷已经走了,他特特嘱咐过,说姑娘若是思念,孤寂无趣时便打开一封看看,也当了解相思。”
窦姀一愣,没想到他还写了这些东西。
不过这匣子她也用不到。
思念...
窦平宴走了,没有人再逼她做那些她不愿、恶心的事,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有心思想他。
窦姀念罢,把这装信的匣子一起丢进箱笼里。
下一步自己该谋划的,便是离开这个家了...
有时候日子熬一熬,总能过去的。
窦姀没想到从头一回弟弟表露情意,逼迫她到如今,已经快要一年过去。
这一年里怎么过得,没人比她更清楚。
有时候惧怕惊吓,有时候反感抗拒。她有无数回都艳羡过云湘与云筝,没有寄人篱下的身世,不用步步谨慎地活着。
若非那逼迫她的人不是她从小相依为命的弟弟,她早跟人家争个鱼死网破了。
她对窦平宴,是爱不得却也恨不能,只因她从前把他和姨娘,都视为自个儿最重要的人。
上一回窦姀挑挑拣拣了半布袋首饰,让苗婆子托小荣哥去换,已经换回来三十两。
除却给小荣哥的二两银子,她到手还有二十八两。
窦姀原先是想,只要窦平宴一离开江陵,她就去求云如珍。
且不说云氏手头还欠一个人情,单是为了儿子,云氏应该也不想窦平宴娶自己吧?所以若她相求,云氏大体是愿意结魏家这门亲事的。
可是嫁到魏家,真能万事大吉吗?
虽说魏攸是她心目中最好郎君的模样,可窦姀想起魏攸那坎坷的身世。他是魏氏名义上的嫡子,却也有被自己爹打得半死不活的一日。
若自己嫁去......即便魏攸担保过,不会让她吃苦。可随着时日见长,窦姀却隐隐有些担忧,日子未必就能过得安然。
况且她为了让弟弟安心离开,已和他有了男女之事...
如今自己配不上魏攸,也嫁不了魏攸了。
几番计较下,窦姀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去找亲娘——曾经与自己在梨香院相依为命的马姨娘。
等找到姨娘,她再用手上的钱财购置几间铺面,和一座小宅院,让姨娘和自己不再漂泊无依。此后做些小营生,不用再寄人篱下。
除夕这日,窦府办了家宴,一家人热热闹闹过起年来。
八仙桌上摆满了菜,旁人乐呵旁人的,窦姀只默默吃着。酒过三巡,一道影子落在自己脚边,接着便有只手拍了拍她的肩。
窦姀一回头,只见主君亲切地笑道:“姀姐儿,有想吃的便多吃点,你太瘦了...”他温声劝着,不知怎么忽然哽了下,“你性子太柔静了,这样不好,容易遭人骗。今日若得空,跟几个姊妹说说话也好......”
她诧异地抬头,只见窦云筝的目光正好也看过来。
与自己视线相触时,窦云筝急忙低下头吃东西。而圆桌另一头的窦云湘,始终自己吃着饭,未曾抬头看来一眼。
窦姀望向窦洪,他和蔼笑着,眉眼处却已经生了几道细纹。
这个她曾经唤作“爹爹”的男子,在她儿时记忆中年轻英俊,却不怎么同人亲近的大人,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他也变得不再年轻。都说韶华易逝,可这是窦姀头回真切的感觉,原来时日过得这样快。
窦姀和这个父亲从前不怎么亲近。
他是地方知府,为民生操劳,忙公事,本就很少能见到人。加之姨娘偷情的事暴露,窦姀已知晓自己不是他的血脉,对这个主君便只剩害怕和谨慎了。
窦姀低下头,小小应声是,“姀知晓。”
窦洪见她如此,似是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来。
他抬头望了望夜色,便招来一个婆子说:“姀姐儿喜欢吃杏酪鹅,再去庖房取些来。”
......
用完晚膳,窦姀本想找云氏述说离家之事。只是没想到,窦洪身边的小厮先一步找来,说主君在书房等她。
窦姀跟着小厮来到书房,便见屋里点着灯,而窦洪还在桌边执笔写字。
看见她来,窦洪才把笔轻轻一搁,招了招手:“过来吧。”
窦姀不知道他找自己来是为了什么,只能小心不安地走到书桌前。忽然便看见桌上有一大包银子,足足有二百两。
“我知道你这两日都在忙什么。确实,你走了对宴哥儿,对大家都好...”
窦洪望了眼她,轻轻将这些钱推到她面前:“好孩子,走吧...去找你姨娘,走得越远越好,以后就别再回来了...”
窦姀倏而垂头,静默少焉。
再抬头时,却看见父亲眼角的泪花被极快擦去。
第49章 重逢
窦姀没有拒绝, 而将那一袋钱牢牢抱在怀中。
不知为何,她的心中很难受,一种言不出道不明的异样。
她也不曾抬头看窦洪,低低的视线只落在自己鞋尖上。
岁寒, 天到了最冷的时候。屋子里烧了火炭取暖, 却熏得人眼睛干涩。
她默默站着,半晌后才听到那人开口:“爹爹还记得你小时候是个机灵孩子, 玉雪可爱, 也爱笑,人人见了都夸。可是时日渐长, 爹不知为何, 你的性情也变了,变得不爱跟人说话, 总是谨小慎微的做事......你这样不好, 以后离了家, 走到外头,一个闷头不知的人是容易吃苦头的。”
窦洪说完这话,本以为她会听训轻轻嗯了。毕竟这么多年以来, 这个女儿一向如此, 沉静又内敛,只垂首听吩咐。
不像云湘与云筝,她俩要跟机灵些。湘姐儿虽也温柔,可一遇上不合心意的, 便会撒娇撒痴,进取有度, 也不教人讨厌。筝姐儿则要略逊一些,没那么多弯弯肠子, 但好歹会闷气地驳人。
但窦洪没有想到,此话一出,她却抬了眼眸,直勾勾望来:“我性情变,不是年岁渐长的缘故,而是当初道士算的一命。所有人都觉得我天命不祥,避之不及,父亲更是因此将我送去庄子住。若非有弟弟,我岂能两年后就回来呢。”窦姀说罢,忽而望向他:“爹爹......姀真的不祥吗?”
窦洪闻言,却沉默住。
是啊,当初她出世时,老太太就病了。
后来过了几年,府上来一算命的大仙,便说她命中与老太太相克,是不祥之人。那大仙点出的般般皆符合,让众人为之一惊,因此他才将她名中的“云”字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