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静才知这铃兰是在诈他,可此时为时已晚,只能朝铃兰恶狠狠地发泄:“说好了与我对战,却趁我不备以多欺寡?此非君子行为。实在有辱郭家家风。”
铃兰道:“君子行君子之道,那都是面对君子的,对付奸邪小人就该用小人之道。郭家不信鬼神,不讲究黄老那套‘报怨以德’1,只信孔圣人‘以直报怨’2。”
圆静只怪自己大意,骂道:“没让洛阳血流成河以祭史公恩情,当真是我时运不济。”
铃兰拍打干净身上的泥土,要了块热毛巾,便擦着手边说道:“哪里是时运问题?”
她擦干净手,便将毛巾放下,半蹲下身子,俯视着满脸不甘心的圆静道:“一次失败可以说时运,两次都失败,只能说你家主将史思明一辈子只能做我们郭家的手下败将。”
圆静和尚口吐鲜血,随即晕了过去。
*
之后的日子里吕元膺连夜审讯圆静以及訾嘉珍和门察等人,在林姝记录的供词之下,他们不得不将李师道的罪行一一供述。
事情告一段落,墨琴与凝竹两人事了拂衣去3,没打一声招呼便离开了洛阳。
林姝、林达两人跟着僧侣的队伍先行回到长安,铃兰最后才从洛阳出发。
抵达长安的这日,大批百姓聚集在城门口,前方道路拥堵难行。
铃兰不知长安发生何事,心中纳闷不已,忽听见悦耳的马铃声阵阵而来,便从窗口探头。
迎面一男子骑着高头白马,紫锦缎长袍,腰间挂着金鱼袋。
两侧侍卫将人群隔开一条空隙,元邈驾着马缓缓靠近铃兰的车厢。
马车与白马同路而行。
铃兰撩着车帘,看了一眼元邈,笑着打趣道:“难怪今日街道这般拥堵,原来是元相公光临大驾,多谢抬爱了。”
元邈凑近,却道:“他们分明是为睹裴娘子风姿而来。裴娘子近年在岭南、越州、巴蜀等地名声水涨船高,这股风最近又吹到洛阳和长安。该是我谢过裴娘子的抬爱。”
两人的马车行过朱雀大街,停在崇业坊的宅子前面。
元邈翻身下马,等候在马车前面,搀扶铃兰缓缓走下马车。
家仆见两位主子回来,随即打开宅门。一位小女孩朝两人跑来,怀中抱着一面镜子。
铃兰斜瞥一眼元邈,小声嘟囔着,“这么几天就有了私生女?”
元邈摇头,“这等玩笑不经开。”
小女孩走到两人面前,把怀中镜子递给铃兰。
铃兰接过镜子,翻转到背面,上面刻着“元和二年六月,长安善和坊”,这是当初元邈赠她的那面镜子。
她记得那面镜子已经破烂不堪,元邈和她那天寻遍长安的能人巧匠都无法将这破镜重新修补周全。
可眼前这面镜子的表面看上去已无任何裂缝。
铃兰古怪地看向元邈,刚要问他是怎么修好的镜子,却听见元邈对那女孩说道:“有嘉,还不快向娘亲说出你的来历,不然她该误会了。”
“欸?”有嘉有些委屈,说道:“才过了六年,娘亲便忘了我了。我是剑南道杨小娘。”
铃兰看了看有嘉,又看了看镜子,内心思忖着。
能将镜子修复到这等程度的,只能是剑南道的杨家,但杨小娘为何会在这里,还喊她为娘亲。
她纳闷地看了元邈一眼。
元邈随即解释道:“前段日子我托人寻杨宴修缮镜子,却得知两年前杨宴去世,杨小娘成了孤儿。所以我便把她接过来,想到当初你与她关系亲近,便把她认作是我们的女儿。”
铃兰抱着有嘉,与元邈抱怨了一句:“你该早些告诉我。不过,有嘉这名字不错,有家。有你的地方便是家。”
盼汝在门口探出头,吐了吐舌头,“娘亲。有嘉是离爻上六的卦辞。离之末,莫离。”
停儿道,“‘除去民害,以正邦国4’,看来爹是想让有嘉继承衣钵探案。”
铃兰走来摸了摸停儿的头,“未来的事的谁都说不准,走一天看一天。”
一家五口人缓缓走入宅内。
对面不远处茶楼,有一位来长安赶考的范书生放下瞭望镜,低下了头,在纸上落下一行字:元和神探风闻录。
--------------------
1.老子《道德经》
2.孔子《论语》
3.李白《侠客行》
4.孔颖达《周易正义》
ps.这章写得很赶,正文大结局就到这里。后面几天会把前面章节的bug进行修改,然后再考虑番外的事。
写到后面差点忘四姐的名字,不过机智如我留了个后手,郭家四女的名字分别是一声二声三声四声,方便我回忆:嬍mei一声,旎ni三声,韶shao四声。
我写的时候男女主现代真没原型,人设真是我随手瞎编的。今天上网才发现男女主现代人设有点像张学友和罗美薇,司法歌神x洁癖女神。
这篇文章写在旅行途中,去年旅游时发生很多事,甚至被一些地方的人歧视,开篇不自觉写成半吐槽游记,其实大家可能没看出来XD。(文章里提过的地方和现实无关,这几个地方都是我小时候去的,这几年都没再去,吐槽的地方和这些地方无关。)男主原型参考一点元稹,但也不完全是他。最初版本的男主是元稹,女主不是裴淑,而是薛涛,两个人没有任何感情线,且只有剑南道一个案子。后来临近开篇,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鬼使神差地把女主改成了裴淑,到最后改成元稹的堂弟x裴淑的堂姐。
我觉得这次写得比之前两篇都要顺手。但可能是这篇没大纲的缘故,导致全文经常出现一些剧情冲突。写长文时间拖久了没有大纲很容易出现这种问题,幸好这篇是探案小说,探案为主,男女主的互动次要,还能硬着头皮继续写。
下篇我还是认认真真地打大纲吧。
下一篇
《凤惜时》民国女大生转生成为公主x重生宰相
缘更《和被灭天道成了模范情侣》杀夫正道女上神与被杀前夫契约恋爱?
铃兰日记那篇我还没想好怎么写,先放着。
现代番外:顶流日常
第101章 现代番外:顶流恋爱手册1
二月,海逸市正值仲春,海风泠泠,浮光霭霭。
阳和医院的特护病房里萦着浓烈的消毒水气味,呛得裴椒咳嗽两声,用力睁开双眼,只见刷得雪白的天花板。
她转头望向冒着寒气的手背,上面插着针头,沿着针头往高处瞧,吊瓶里的药液缓慢地嘀嗒着。
尚未将四周打量个遍,病房门响起声音,护士跟着位男子走了进来,满眼担忧的神色。
裴椒化成灰也认得来人,那是她早死五年的夫君元邈,在唐代位至宰相,在甘露寺事变前夕,他从宰相的位置退下来,同她南下到越州隐居。
裴椒对这位死去的夫君的印象还停留在下葬那日,他衣冠整洁,面容安详,门口断断续续传出那群追随者的哭声,比她这位明谋正娶的妻子哭得伤心多了。
去世五年的人突然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真让她有点不习惯。
“你,怎么来了?”裴椒有气无力地问道。
在医院里躺着的时间内,她每日靠吊葡萄糖度日,口中不得食,这会口中干燥,舌头紧贴着下牙床,使不上气力。
元邈小心地扶起铃兰,把她的后背靠在床板上。
护士小姐得了元邈的许可,走进病房替铃兰量了体温,替她更换了药剂,又将她左面的窗幔拉开。
四格落地窗外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广厦,下方是涂着白线的人造草坪,乘坐骏马的人皆拴着圆形头盔。
裴椒恍然间意识到,她似乎回到了现代。
元邈在身前的触屏前滑动几下,与护士交代几句,护士在小桌落了一瓶矿泉水,随即离开房间。
铃兰见病房内空无一人,便问道:“我没死?我记得掉进水里。”
“说什么傻话。”元邈长叹一声,撩起铃兰前额濡湿的碎发,“你当时因为叶酸过敏昏迷了七日,今日才苏醒。”
铃兰回想起自己在唐代时,正好是七十岁寿终正寝,虽然这点岁数在现代稀疏平常,但在古代极为罕见。
护士这时折而复返,拿来饭菜和饮料。
一碗甜梅菜素鸡红米饭送到面前,铃兰的手伸向小勺,那勺子却被元邈先一步夺走。
“你的病情刚稳定,行动不方便,还是我来帮你吧。”元邈拿起勺子,低头挖起一勺米饭,缓缓送到裴椒唇边。
裴椒脸颊涨红,向四周瞥视,护士已经离开了病房,这间宽敞的病房内仅有他们两人。
她便也不再推诿,乖乖地任由他喂食了一碗素鸡红米饭。
至于素鸡饭是什么味道,裴椒不记得了,迟钝地咀嚼了几下,便直接咽了下去,她只顾着盯看已故夫君的脸,
等回过神时,指尖已经摸上他高挺而光洁的鼻梁。
元邈倒没责怪她突如其来的古怪举动,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见她抽回手,便把餐盘端走。
两人相识数载,他最是了解裴椒洁癖的性子,污秽之物切不可置于她视线范围内两米内。
他把那餐盘便被放在左斜对角的电视柜之上,怕裴椒闷得慌,翻出遥控器,打开电视机。
电视里正放着新闻,前面的故事是春晚的重播,后面突然插播一则娱乐新闻。
荧幕上出现一张脸,和侧边立着的男子相同,但现实中的元邈比电视里的形象偏瘦些。
海逸市位于一座填海造陆的小岛,岛上流行文化自成一脉,电视上极少出现非海逸市的明星。
不过元邈是顶流,岛上不少名流曾表示过对他的喜爱,所以在这里的电视看到他并不奇怪。
新闻报道称有狗仔拍到元邈出入音乐家裴椒的病房,据知情人透露,两人相恋数年,感情稳定,已在越州共筑爱巢,预计今年拉埋天窗。
新闻里出现裴椒的脸,裴椒现实中身材削瘦,标准鹅蛋脸,天生一对不必过分修剪的蛾眉,在唐代不施妆粉而自艳,可在现代,只有九十多斤的体重,但在电视上却是一张微圆的小脸。
裴椒盯着电视机器,沉默了半晌,忽而开口:“里面说我们两人没有成婚?可我记得我们两人已经结婚,我还去听了你的演唱会。”
她清晰记得自己在唐代时,梦见过无数次现代的他,他们两人在母亲郭云韶的安排下,已经在苹果城举办了婚礼。
而关于婚礼的梦境重复了不止一次。裴椒自觉不是恨嫁之人,两次梦见同样的场景,很难回答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
“结过婚,也公开过。但这只是平行宇宙的其中一种结局。”元邈意味深长地回答。
“总不会其他时空里,我已经死了。”裴椒笑眯眯地调侃,转头看向元邈,却见他盯着她,眼神里透着失而复得的怀念。
这等反应让裴椒慌了神,“该不是我真的死过?”
元邈点头,一声“是”将本就身心俱是脆弱的裴椒脸色惨白,但他仿佛觉得这事不是大事,轻描淡写着:“你死了一百次,我回到过去拉了你一百次。现在总算是彻底回来了。”
他初遇到此事时并非云淡风轻,但产生的那点震撼早在裴椒死去的前二十轮里已经消磨殆尽了。
不经历一番彻骨寒,怎能珍惜来之不易的眼前人。元邈心底里是感激这场爱情事故的。
裴椒很快从元邈的介绍里得到两人的情况,她穿越古代时梦见的第一个梦境是她无尽死亡的开端。
那天她被元邈的粉丝推入河中,海藻缠绕她的脚腕,导致她被水活活淹死。
后面元邈陷入可怕的轮回,每日醒来都回到裴椒落水的那日,重复她落水的经历。
元邈在这期间从旱鸭子变成游泳健将,将她从水里捞了上来,没想到她又叶酸过敏,连续七日不醒。
但那七日过后,裴椒再次离奇去世,这让元邈百思不得其解。
元邈在这期间透过无数个七日,自学了急救药理,直至这次时,总算是将裴椒重新救了回来。
裴椒忽而说道:“我昏迷的日子里梦回大唐,梦里的你也是精通药学。”
唐代和现代的两个元邈看似两个人,但她总感觉他们所差无几,到现在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穿越过。
“梦里的我是个宰相,对吧?”元邈注意到裴椒表情的认真,走到帘后沙发处,取走两本书籍。
元邈把其中一本书交给裴椒,书的封面由纵向排列的行书写着《元和十年》。
裴椒翻开书的目录页粗略地看,该书类似于《万历十五年》,每章节的标题皆涵盖元和年间的风云人物。
可书目里并不含有元邈的名字,书中只有元邈的堂兄元稹,她叔父裴府也赫然在列,但在这部史书中似乎分裂成为两个人。
裴椒诧异,元邈是元稹的堂弟,且又是同平章事之一,为何不曾出现在书中。
她把书扣在床头小桌上,看着元邈质问:“你该不会是买了部盗版书?这里少了一位宰相。”
听到铃兰的质疑,元邈微笑着递给她另一本书,此书为《绚烂的世界帝国:郭氏时代》。
裴椒迫不及待地翻开书,此书记载着宰相元邈的故事,其妻为河东裴氏女椒,字柔兰,后参与其母郭云韶兵变,待郭氏入主大明宫后,裴椒晋为铃兰公主。
裴椒回想梦中的历史,她原先认为历史不可改,最后还是莫名把历史拉向离奇的走向,她抬头看向元邈,“这书倒是真的,但和我出事前的书写得有些出入。”
“若我告诉你,现在的历史是第一本书呢。”元邈忽道。
电视里恰如其时地播放起考古学者的发现,说在越州市挖掘出辩识不出身份的陵墓。
根据墓志铭所示,其墓葬主人为宰相元邈,是为元稹的十三堂弟,其妻为曲国公主裴椒。
考古学家表示,历史上没有这么一个曲国,更没有裴椒和元邈两人,此人怕不是某个民间起义组织里的高级成员。
这可真是浮生若梦。
裴椒才知混乱的历史轨迹被自然修正了,而她和元邈两人也被消除了痕迹,仿佛两人并不存在似的。
她不知该说什么好,继续翻着手里这本虚假的历史书,翻到元邈的一页,里面含着几首诗。
裴椒读过其中一首诗,里面每行都含一字,连起来便是“我愿与裴椒白首不离。”
她脸色羞红,继续下一首,为《铃兰歌》,铃兰复铃兰,行路不必愁,但起行千里,我自随君影。
诗歌后面却有专家赏析,说诗中的铃兰是元邈的爱妾。有学者谴责元邈不专情,虽口口声声说爱妻子裴椒至深,却写了这首《铃兰歌》,似为巧婚巧宦,因看中裴椒的家境而放弃真爱铃兰。
铃兰也是她的马甲啊,裴椒小声嘟囔道:“裴椒和铃兰是同一人,郎君这口锅背得太深。”
元邈道:“你知道就好。娘子务必要对我负责,我这名声被你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