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借钱。”连煋坦坦荡荡道。
“我就知道。”裴敬节笑了,似乎在意料之中,“那你过来吧,我在家。”
连煋挂掉电话,从阳台回来,对还在厨房洗碗的连烬喊话,“连烬,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里?”连烬放下碗,快步走出来问。
“出去见一个朋友,晚上就回来。”她走到门口,弯腰要换鞋。
连烬脱下胶皮手套,匆匆朝她走来,“我和你一起去。”
“别凑热闹,好好在家呆着,我晚上就回来了。”连煋换好鞋子,车钥匙串在食指上转圈,“我出去是有事情要办,你的老大不小了,别总是跟着我。”
“好吧,那你晚上要回来啊。”
“我知道了。”
连煋下楼,来到停车场,开着保时捷,裴敬节也没给她发家里的地址,但她依旧知道路线,过往的路线在脑海中一缕缕编织,拨云见日,愈发的清晰。
开了一个小时的车,来到科林路的别墅区,她最后一次来这里,同样是三年前来找裴敬节借钱。
车子停在16号别墅的煅黑铁栅门外,顺着铁门望去,柳绿花繁,玉树琼枝,庭院式花园景观做得很好。
连煋览视过门内的景致,看向镶嵌在铁门上的可视门铃,正研究怎么呼叫,这时,有只缅因猫顺着铁栏缝隙钻出,喵呜叫唤,热切地往连煋腿上扑。
“迢迢!你还记得我啊。”连煋脱口而出,蹲下来抱住它,手法熟练挠它的下巴,猫亲昵往她掌心蹭,舒服地叫唤。
紧接着,一条土狗也跑出铁门,尾巴摇得飞快,冲到连煋脚边,汪汪地叫唤,前脚立起要往连煋腿上攀爬,连煋眼眶湿润,腾出一只手捞起小土狗放在腿上,“小阿乖!你也还记得我!”
小阿乖不停舔连煋手心,尾巴摇出了残影,兴奋地叫着。
顷刻间,铁门内争前恐后钻出三个影子,嗷呜叫唤,不停往连煋身上扑,一只橘猫,一条瘸腿边牧,一条大金毛,所有的猫狗油皮发亮,眼睛明澈,看得出来被养得很好。
“小金,光光,浪花,你们都还在,你们都还记得我!”连煋喜极而泣,一手接一手地揉着几个小家伙。
渺若烟云的记忆在这几个小家伙出现后,变得清晰许多。
她想起来了,这些小家伙都是她出海时,捡到的流浪动物。
两只猫是不知怎么的跑到了船上,等船出海了,大家才发现。
剩下的三条狗,瘸腿的边牧是连煋在船只靠岸时捡到的,边牧的腿伤得重,她就带边牧去港口附近的检疫站做了检查,又去宠物医院处理伤口,带它上了船。
另外的金毛和小土狗,是当时遇到一起船只遇险事故,两条狗被颠进了水里,遇险船只得以脱险,旅客都被转移走了,两只狗也没人认领,连煋用抄网把两只狗从海水中捞上船,带它们回来了。
捡到第一只缅因猫时,裴敬节主动可以养在他家,后来,连煋陆续捡到的其它动物,都送到了裴敬节家里,她每次出海回来,都会来看看这些小家伙。
连煋手忙脚乱揉着这些小家伙的头,一袭修长黑影从铁门内慢慢延伸,盖在连煋身上。
“果然是救命之恩大于天,你都那么久没来看它们了,它们还记得你。我天天好吃好喝伺候着,这帮捣蛋鬼就会朝我呲牙。”裴敬节站在门内,气质慵懒,笑着说道。
连煋左手抱着橘猫,右手抱着边牧,站起来对上裴敬节明亮的眼睛,“谢谢你一直照顾它们。”
“不客气。”他打开铁门,让连煋进来。
两人并肩顺着柏油道往里走,几只动物欢欣鼓舞跑在后面,影子长长短短,在斜阳金辉下跳动。
进入主楼大厅,裴敬节坐在沙发上,从茶几下找出一根猫条,对缅因猫晃了晃,“迢迢,过来这里,这里有好吃的。”
缅因猫跑到他脚边叫唤,裴敬节撕开猫条喂它,头也不抬地问:“你都能把它们的名字全部叫出来,这是都想起来了?”
连煋坐在他对面,低头揉小土狗的狗头,“也没有都想起来,还没到你这里来时,我都不记得它们,它们一出现,我才想起来。”
“哦,我明白了,就是需要点外部的刺激,你才能记起来,是这样吗?”裴敬节抬起头看她。
“应该是这样。”
裴敬节笑容令人捉摸不透,目光考究地盯着她,“那你现在看到我,都想起什么了?”
“想起来以前我把迢迢它们送到你这里来,想起来我们是老朋友。”连煋灵机一动,眼珠子转了转,装傻充愣道,“但我没想起来以前借你的那八千万,该不会是你诓我的吧?”
“又想赖账了?”裴敬节坐直身子,抽出湿纸巾,优雅地插手,不咸不淡地叹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连煋被他说得面臊,“哪有赖账,我只是说我想不起来,又没说不还钱。”
“等你还钱,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裴敬节起身到厨房,给她拿了一罐椰汁,拉开拉环递给她,“说吧,这次想借多少?”
“你就不怕我不还钱?”
裴敬节似笑非笑,“我借给你的钱,就没指望你会还。”
连煋在心里估算,三年前,她跟裴敬节借了八千万,前段时间还在姜杳的打捞船上时,又借了他两千万,加起来一个亿整。
好事成双,她现在其实还想再借裴敬节一个亿,不知道他给不给。
连煋朝他伸出手,比了个“1”的手势,“这个数,行吗,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问题。”
裴敬节上下扫视连煋的装扮,很简单的样式,但都是大牌,挺贵的奢侈品,逗笑道:“穿这么大牌的衣服,还天天借钱?”
连煋扯了扯衣角,“这不是我买的,是我弟给我买的。”
“不过说句实话,连煋,你一天到晚借这么多钱干嘛,上亿上亿地借,我记得,当初你从邵淮身上也搞了不少钱吧,他的身家都快让你掏空了,你到底要这么多钱干嘛?”
“有点小事情,以后再和你说。”
裴敬节朝她凑近,眨眨眼睛,“你不会进了什么传销组织吧?”
“哪有,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她需要一艘自己的远洋破冰船,一个深海载人潜水器,以及潜水器的母船,这三样至少需要八十亿,而她当初只从邵淮身上拿到了五十亿,五十亿全都拿去交定金了,现在还需要三十个亿左右,愁死了。
“我把钱借给你,至少得让我知道你拿钱去干嘛吧。”裴敬节翘起二郎腿,气定神闲坐着,“拿了那么多钱走,这些年也没见你搞出事业来,全都打水漂了?”
“你要是不借,我就走了。”连煋站起来,“帮我照顾好迢迢它们,我先去筹钱,过几天再来看它们。”
“没说不借,不过你要这么多钱的话,国内账户不好走,你弄个国外的账户吧。”
“好!谢谢你,等我以后赚到大钱了,一定会还你钱的。”连煋笑意灿然,有点儿不太好意思,抿抿嘴靠近他,“这钱我不是白拿,是借的,等我以后发达了就还你,你别到处和别人说我坑你的钱,对我名声不好。”
“我也没到处说。”
“那当初我借你的那八千万,是怎么流传出去的,当初明明说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连煋也委屈,那时候都和裴敬节谈好,是私下借的钱,不往外说,结果现在好像周围的人都在说她以前坑了邵淮,又坑了裴敬节八千万。
“反正不是我主动和外人说的,怕是你自己和哪个老相好说漏嘴的吧。”
“老相好......”连煋琢磨着这三个字,以前的事情很多细节她都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个老相好呢。
连煋和裴敬节暂定了要再借他一亿,但是要走国外账户,等账户弄好了,钱到账了,她再写欠条。
裴敬节要留她吃晚饭,连煋心想着,管人家借钱,也得给人家个面子,就同意了。
别墅里只住着裴敬节,一名住家保姆,一名管家。
吃饭时,饭桌上只有连煋和裴敬节,连煋随口问道:“对了,你知道乔纪年去哪里了吗,我给他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打不通。”
“你找他干嘛,借钱?”裴敬节舀了一碗排骨汤,推到她面前。
“不是,就是问问而已。”
裴敬节:“你现在和谁在一起,邵淮?他原谅你了?”
“没有,我和商曜在一起呢。”连煋随口乱说。
裴敬节差点被呛到,笑出了声,“和商曜,你原谅他了?”
“我为什么要原谅他?”连煋一脸茫然。
第64章
裴敬节淡定地剥了一只虾, 放到她碗里,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你不是说你想起来了吗?”
“没彻底想起, 需要点刺激, 你知道的。”连煋往嘴里刨了几口饭,定睛盯住他, “快说清楚,什么叫我原谅他了,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连煋迫切地想知道, 商曜到底干了什么,她这么疼他,爱他, 到头来这小子竟是白眼狼?
裴敬节说话总喜欢装腔作势,拖拖拉拉,也不给个痛快, 半歪着头, 潋滟着水光的桃花眼微眯, 蓄满看热闹的笑意, “他的确是做了点败坏你名声的事, 但我猜, 应该是你先对不起他的。”
“败坏了我的名声......”连煋重复嘀咕, 双目瞪圆,“是不是以前我和他在一起了, 他给我戴绿帽子?”
裴敬节又是忍俊不禁, 笑出声, “你为什么什么话都能扯到这方面来?”
“不然扯到哪里去。”
连煋小声地说,她和这些男人纠葛不断, 无非就是两件事,第一借钱,第二调情,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志同道合的事吗。
连煋还想追根问底,裴敬节又装得清清白白,“你自己好好想吧,想不起来就去问别人,别再问我了,我不喜欢在背后说别人坏话。”
连煋嗤之以鼻,裴敬节这种人最坏了,阴坏阴坏的,明明是他主动提了一嘴,叫人抓心挠肝,最后又两袖清风站在干岸上,说不喜欢讲别人的坏话,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
真装。
她在裴敬节家里吃过饭,和几只猫狗道过别,便打算离开。
那条叫“浪花”的瘸腿边牧很聪明,尾巴摇晃似陀螺,绕着连煋不停转,咬住连煋的裤脚不放,尤为兴奋地想和连煋一起玩。
连煋抱它起来,低头蹭它的耳朵,“浪花,是不是想和我出去玩?”
浪花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叫唤得更兴奋。
裴敬节在浪花后背轻抚,“没事的话,带它去玩几天吧,它很想你。当年你走了之后,它自己跑到港口的灯塔下待了三天,我劝了很久才把它带回来的。”
“好,就让它跟着我玩几天吧,等我要出海了,再把它送回来。”
裴敬节敏锐地捕捉到话语中的关键,眼睑微阖,“你又要出海?”
“没有了,暂时不打算出去,短时间内还是留在国内的。”连煋一手抱着浪花,一手拍他的肩,故作轻松,“我好不容易记忆恢复了些,还是得好好休整一番,也抽出时间陪陪你们。”
“倒是也没见你来陪我。”裴敬节抱起缅因猫,大步跨出去,往一侧的卧室走去,“等我一下,给你拿点东西。”
离开别墅的铁闸门,连煋把浪花放在保时捷的后座,裴敬节手里拎着一个浅蓝布袋,站在车侧,袋子递给她,“这是浪花的零食和狗粮,够三天的量,等它吃完了,你再来我这里拿。”
“好,有什么要交代的事,就给我打电话或在微信上发消息都行。”
“知道了,走吧。”
连煋开车离开别墅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到枫叶路的老房子,这是小时候她爸妈的房子,现在被她低价租给尤舒一家了。
车子停在小区外面,打开车门,从方才裴敬节给布袋中,找出牵引绳,系在边牧的脖子上,带它下了车。
边牧的前左腿有点儿瘸,但依旧行动自如,跑得很快,跑在林荫路下,散着强劲的生命力。
走到单元楼下,上了电梯,到熟悉的家门口,按下门铃,很快里头传来脚步声,尤念出来开门。
一看到站在门口的连煋,小姑娘雀跃地扭头喊话,“姐,连煋姐姐回来了,你快出来啊!”
尤舒从厨房快步走出,看到连煋,也是喜溢眉梢,“连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昨天刚回到,这次也是回来得着急,就没提前告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