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是,马上就是了,是这个意思吗?”
陈西瑞面色绯然,嘀咕道:“你什么理解能力啊……”余光瞄了一眼傅宴钦,当事人充耳不闻,神态自若地给自己斟茶,耳边是淅淅沥沥的茶水声。
“我去下洗手间。”她逃离一般走出去。
林岑看着女孩落荒而逃的背影,给傅宴钦倒了一杯温好的清酒,换下他那杯刚要入口的茶水,语气比方才正经:“怎么,心情不爽啊。”
傅宴钦没说话,联信那集采项目尘埃落定,他理应高兴,等到肥肉真正吞进嘴,滋味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好,向来严苛的老爷子也没有因此对他高看一眼。
“要我说,别那么拼,你真该好好歇一歇。”林岑倚仗父辈,早早就实现了财富自由,光是信托和银行理财每月就有千万的利息,够他一辈子衣食无忧。
不过,这些资产在傅家人看来,只是毛毛雨的程度,但每个人的活法不一样,他现在是真正的无拘无束。
傅宴钦神色淡漠,周身气场冷峻:“忙习惯了,闲不下来。”
“你那是没闲习惯。”
“你要是处在我的立场,你也闲不下来,有些东西,自己不去争,没人会主动施舍。靠别人赏饭吃——”他喝了口清酒,眸色暗沉,“那跟乞丐有什么区别。”
林岑深知劝不动这家伙,主动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了,还是聊聊女人吧。刚才那小女孩,怎么着,对人家有兴趣啊?”
傅宴钦眼皮都没掀一下,反问道:“我正好想问你,你什么时候改姓吴了?”
“小女孩不就是用来逗的。”林岑不以为意,“这次是玩玩还是动真格的?”
“你什么时候见我动过真格?”他用筷子夹了片生鱼片,慢条斯理地嚼咽入腹,“有点感觉而已。”
林岑挑眉,意料之中的答案,这人一副薄情相,爱权势胜过爱女色,大概这辈子都不会为女人动心,“之前那女明星呢?”
傅宴钦余光发现了那抹从楼梯上拾级而下的身影,拾起搁在箸置上的筷子,回道:“早断了。”
林岑打趣:“你这口味转变得有点大啊。”
陈西瑞心弦一颤,来之前,她完全忘了这茬,差点就成道德败坏之人了,还好还好……心思再一转弯,渐渐生出丝丝异样,最深处甚至蔓延出难以言喻的喜悦。
没让自己耽搁多久,她适时出现,傅宴钦吞入一块北极贝,问她:“清酒喝吗?”
“我能不喝酒吗?我想喝雪碧。”
林岑大笑:“妹妹,你怎么这么逗啊。”转身从冰柜里拿了一罐汽水,递给她,“让傅哥哥给你表演一个装逼式开易拉罐,他以前就是这么骗小姑娘的。”
傅宴钦没应声,无所谓赞同或反驳地撩了他一眼。
从他们的聊天中得知,这位中日混血友人叫林岑,跟傅宴钦是加州伯克利的本科校友,两人相识多年。
混血儿不说话的时候,瞅着清清爽爽,像圣洁的富士山,一张嘴富士山就开始往外喷油,陈西瑞没去过日本,以至于她以为岛国的美男子们都是这副以油为美的死出。
她就着拍黄瓜追古偶剧,过了零点两点,困得迷糊,脑袋一点一点地犯冲,林岑不知何时消失了,小酒馆里就剩下她和傅宴钦两个人。
男人走去外边抽了根烟,回来时身上有股淡烟草味。
陈西瑞打着瞌睡,听见动静就醒了,揉揉眼睛,发现男人已经穿好了外套,正敛着眉看她。
身高上的差距,让他看上去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送你回去?”
“学校有门禁。”她声音里含着困倦“我今天住酒店,这附近有五星级酒店吗?”
“五星级?”傅宴钦笑了下,低头看表,“看来是炒股挣到钱了。”
陈西瑞稍稍清醒了些:“哪有,你上次让我抛,我没舍得,现在全被套里面了。”
傅宴钦垂眸看她一眼,口吻寻常:“套在里面,钱还是你的,花在男人身上,那可就一分不剩了。”
她脸颊一红,心说您快别提了,全世界都要知道我给男人花钱了。
“走吧,给你找家酒店。”
第20章 心悸
傅宴钦把她送到就近的一家五星酒店, 门童拉开车门的一瞬,神色明显错愕,但还是训练有素地称他一声“傅先生”, 然后做好护顶姿态迎他下车。
那时陈西瑞只当他是这里的常客, 没做深究。
傅宴钦习以为常地迈下车,像以前数次那样将车钥匙扔给门童,门童自然以为他是过来休息一晚,何况今天身边还带着女人。
里顿酒店是傅家的产业之一,傅宴钦在顶楼有一间长期的行政套房,地下停车场有他的专属泊车位。
他今天没打算过夜,交代那门童:“车子不用停到地下,随便找个地方停吧。”
“好的。”
从旋转玻璃门进去, 整个大堂亮如白昼, 顶部的流苏水晶灯垂坠而下,照亮每一寸角落,大理石地面与金属菱形镜面相呼应, 更显设计上的富丽堂皇。
不过最令人咂舌的, 还要数那些陈列在展示柜中的藏品,据说是酒店创始人的私有物, 价格动辄千万。
傅宴钦给她开了一间顶楼的套房, 并贴心询问需不需要私人管家。
“不需要。”陈西瑞心下犯难,闺蜜给的那三千块显然支付不起这里的房费,犹豫着小声询问,“这一晚上多少钱啊?”
傅宴钦黑眸锁住她几秒, 能看出这小姑娘越来越紧张了, “没多少钱,住着吧, 房费我来付。”
“谢谢啊,那我请你吃饭。”
这话脱口,方觉有歧义,听着像是一道明晃晃的暗示,她连忙改口:“你应该挺忙的吧,我…我还是给你发个888的感谢红包吧,图个吉利。”
傅宴钦听得笑起来,看她的眼神多了些玩味:“你很紧张啊?”
“没有!”
傅宴钦挑眉,饶有兴趣地打量她局促慌乱的杏仁眼。
“总统套房太贵了,我不能让你白掏钱,就想着请你吃顿饭,但我看你好像……挺忙的。”
熠熠明亮的水晶灯光下,傅宴钦薄唇轻启,语调是贵公子做派的温和:“不忙,随时有空。”
前台的两位工作人员暗中打量起陈西瑞,眼观鼻鼻观心的,内心波翻浪涌,面上也只是彼此交换一个眼神——傅二公子的新欢?
很快,打量演变成了疑惑——标准的学生样儿,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这时,旁侧的楼梯上走下来一位袅袅娉婷的女人,黑色修身针织裙包裹住玲珑有致的身体,外罩一件质感上乘的驼色大衣,裸露在外的小腿白皙如玉。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那都是一位赏心悦目的佳人。
佳人微微上挑的眼睫在看见傅宴钦时,稍稍停顿了下,接着那道视线便转移到陈西瑞身上,看戏般笑了笑,掏出手机“咔哧”了一张。
发给夏安然:【安然姐,女人的事业心还是不能太强哦,金靠山得花时间花精力看牢了,不然稍不留神,其他的狐狸精可就扑上去了。】
一股幸灾乐祸的酸味快要冲出屏幕。
夏安然进公司没她早,早年还要称她一声“姐”,也就这几年,影视剧资源不断,挑本子挑到手软,前年更是搭档影帝吴彰烨出演春节档电影《定风波》,票房破了三十二亿,她也因此荣获那年的百花影后。
资本力捧,公司强推,所有资源全部朝她倾斜,一姐挑剩下的本子才能轮到其他女演员挑,如何叫人不眼红。
不过话又说回来,以色侍人能博几时好,所谓的“金靠山”可能过了明天,就成了别人的靠山。风花雪月,王权富贵,这圈子向来是风水轮流转,没人能始终挂在那高高的云端之上。
陈西瑞办好入住,跟傅宴钦挥手道别:“那我上去了。”
他淡淡嗯了声,目光追随陈西瑞的身影朝楼梯方向掠去,神情喜怒难辨。
错身而过,陈西瑞闻见了女人身上高级洁净的香水味,是一种莓果的后调。
这间套房很大,桌上整齐摆着入住礼品,一束鲜花和一盒Venchi巧克力,陈西瑞打开卡片,上面是几行手写的欢迎语。
每个房间都逛了一圈,陈西瑞睡意消弭,精神反而亢奋了起来。
她趴在高支贡缎面料的软床上,小腿随意翘起,交叉晃动,点进微信朋友圈,统一回复: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沐浴在皇城的阳光下,当然就很文艺咯!
徐乐陶评论:呵呵。
高中那一圈同学继续保持队形:呵呵。
看来同学们都是夜猫子。
退出朋友圈,陈西瑞找到通讯录列表里“F”那一列,视线定格在傅宴钦的头像上,想给他发条消息,诸如“这里很美谢谢你”之类的话。
思虑之间,门外传来按铃声,她以为是酒店的工作人员,不设防地跳下床,打开了门——是刚才在楼梯上碰见的女人。
陈西瑞疑惑地看着她:“你是不是敲错门了?”
“这不是7803吗。”女人退后两步,抬头望了眼门牌,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看错了。”
陈西瑞脑瓜子灵光,短暂一交汇,她便看出了女人的不怀好意,心里想着会不会是傅宴钦的前女友,又看这女人十分眼熟,貌似是在哪部剧里见过,“没事儿,我反正还没睡。”
女人没有即刻走,耐人寻味地将她从头逡巡到脚,眼神赤–裸裸的,不加掩饰,“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正准备睡呢。”
“那是我打扰你了。”女人冲她扬唇一笑,“有缘再见。”
陈西瑞望着女人纤细如水蛇的腰身,皱着眉若有所思。
林思琼走出酒店,一辆黑色库里南吸引了她的注意,停在车辆必经之地,也没人来赶它,车内黑漆漆的看不出什么,车头却打着高调的双闪。
她眯了眯眼,待瞧清楚驾驶座上的男人,心里虽疑窦丛生,还是风情万种地走了过去。
“傅先生。”林思琼抬手捋头发,喷过香水的手腕散发阵阵冷香。
傅宴钦没甩她,伸手探出窗外点了点烟灰。
烟灰飘落到女人的高跟鞋上,林思琼没料到他会这样,一股难堪和屈辱的情绪涌上喉头,下一秒,听见男人冷静到出奇的声音:“认识我啊。”
林思琼敛了心绪,摆低姿态道:“北市这地方,哪有不认识您的。”
“是吗。”他语调不轻不重,似在掂量这话有几分真,少顷,漆黑眼眸睨向她,“那是谁借你的胆子,敢偷拍?”
林思琼抿唇不说话,心里在思量,她该怎么跟这位爷解释自己只是一时兴起,并无恶意?或者直接利用女性优势,在他面前扮可怜认个错?
“手机给我。”傅宴钦沉声。
迎着男人阴晦的目光,林思琼抬起胳膊递出手机,犹犹豫豫地按向指纹区解了锁,画面刚一跳转,手机就被男人夺了过去。
傅宴钦咬着烟,草草浏览了相册和正在运行的程序,把能删的都删了,最后将手机抛出窗外,扔还给她,“看不出来,你还有当间谍的本事。”
林思琼意识到对方已经看到了刚才那条微信,表情难掩慌乱:“我跟安然姐是一个公司的。”末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您跟她的关系,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
傅宴钦听笑了,语气里不无讥讽:“我跟她是什么关系,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林思琼心里抖得厉害,这种人阴晴不定,也忒难伺候了。
此时是凌晨三点二十七,女人的手机突然传来一声新消息提示音,她没敢当着他面点开,小心翼翼地询问男人:“傅先生,我可以走了吗?”
傅宴钦吐了口烟雾,懒得搭理似的应付一句:“法治社会,我还能扣着你不成。”
“那我先走了,再见。”
走出十来米,她才敢点开手机。
夏安然回她一句:【能扑上去那也算她的本事,不像你,想扑都没人给机会。】
林思琼翻了个白眼:“城门都失火了,装什么装。”
她倒要看看这场戏能精彩到什么程度。
傅宴钦抽完了手上的烟,驱车驶离,手机连着车载蓝牙,他拨过去一个电话。
陈西瑞还沉浸在没见过世面的探索中,听见手机铃响,赶紧从吧台蹿出来,捞起扔在大床上的电话:“喂。”
“刚才有人敲门吗?”
“有一姑娘敲错了门。”
男人没吱声。
陈西瑞其实是有点兴奋的,但她掩藏得很好,时轻时重的呼吸大概有几分泄露心迹的嫌疑,她意识过来后,就将手机离远了拿。
沉默里,傅宴钦从烟盒里敲出一根来,咬在嘴边点燃,不长的时间里,除了他摩擦火机齿轮的声音,还有小姑娘略显紧张的呼吸。
“没把你怎么样吧?”他问。
“没有,门口不都装了摄像头吗,安全肯定没问题,放心吧。”陈西瑞一屁股坐到柔软床垫上,整个身子扑通往后躺,全身心地松懈下来,一时有些口无遮拦,“她是你前女友吗?”
傅宴钦品味着她话里的味道:“不是。”停顿了会儿,又道,“是我前女友派去的间谍,你小心点。”
陈西瑞听出来是在逗她,叹了口气,一副缴械投降的语调:“我这智商肯定斗不过间谍,干脆全招了吧。”
“你先招给我听听。”
“我叫陈西瑞,芳龄二十一,属猪的,老家在江州,家里房子三室一厅,带两卫生间,卫生间做的干湿分离,马桶是智能的,坐圈能加热。”她嘿嘿笑了笑,“姑娘,您还想知道点什么?”
傅宴钦勾了勾唇,清俊眉眼陷于城市迷离的光影里,竟显出一种难得的深情来:“我看行。”
陈西瑞翻了个身,由躺转为趴:“我还是第一次住这么漂亮的套房,床特别软,心情好多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