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又睁眼,结果萧阈刚好凑近,他怔住,表情懊恼,随后用手掌覆盖她的眼睛,吻了下去。
萧阈很守信,只轻轻而克制地啄了啄她的唇角。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那柔软触感就没了。但他的手没拿开,掌心蕴热,湿意沾到她睫毛。
半响,铁笼轻晃,镣铐碰一起,手背被他手掌包住,她听到他哑声询问:“能不能收点利息?”
耳畔有什么东西在嗡鸣,黎初漾眨眼,“多少利息?”
睫毛蹭着掌心,软绒绒的,萧阈突然很想亲她的眼睛,他将注意力重新拉到她的唇,保守地试探:“两倍。”
两倍?从蹭到亲?还是啄两下?
她心里没具体概念,主要这几年也没亲过谁,暧昧期结束就觉得没意思,又有点抵触亲密距离。黎初漾想起三年前酒吧醉酒那晚,把陌生男人当成萧阈,依稀记得前面体验感不错,后面莫名其妙睡着了,不知道和真的他接吻什么感觉。
她点头,“行。”
萧阈把墨镜推上去,没让她踮脚,腰背弯曲,捧起她的脸先感受如脂玉般的皮肤,眼神晦暗而热,借着昏昧光线将每处细节看仔细。头颈下垂,在她上唇温柔小心地啄了一记,才生涩又熟稔地含住她的上唇瓣,静止的一秒里,他的胸口飘进了团晌午的云,热热地软榻成一片。漾漾。他在心里叫她,然后将舌头藏起来,吮了吮朝思暮想的唇。
好软。第一感觉。
随萧阈的动作,能感受到唇部肌肉的回弹,黎初漾知道他的唇形饱满有致,唇珠圆润,但没想到能这么软;再是气息,蜂蜜化开在干净的泉水里,温腻清新,咽下去后留在味蕾的回甘,忍不住想再尝尝;接着夹在他含吮里的热气,像小火苗一样点燃了神经末梢,烫得人心悸。
她很快意识到,无论从心理生理,自己都非常喜欢他的吻。不知是不是因铁笼吊在半空,她的心脏也悬立地提在半空,随他一下又一下的吮吸,向上漂,向下跌。
漫长的光景,唇与唇之间渐渐濡湿。萧阈的脸和耳朵绯红,但那双黑眼睛溢出了更深暗更热烈的需索和情欲,他知道再继续下去,无法再以如此珍惜的动作对待,于是恋恋不舍地撤离,他的指从她脸颊往旁边滑,掬一捧柔顺长发,低头嗅她发梢的清香让自己平静。
就在这时,背后刮起风,铁笼摇晃幅度变大。
萧阈猝不及防,身体前倾。
唇撞向唇。
黎初漾吃痛惊呼,掀开眼帘。
朦胧冥暗中,视线不期而遇。
她记起,第五层楼剧本的最后一页,亲自写下的话。
——如果营救自主意识失败,那么陨落的星星会成群的往下坠,荆棘花海被粼粼火海覆灭,游戏宣告结束。
——除非......
第25章 25
五间房是人记忆的废墟与疼痛, NPC为外界干扰的侩子手,潜移默化剥夺反抗能力。
起点即终点,最后的答案在不需要钥匙的入口处, 代表所有行为的初衷。
想要反败为胜。
——除非自主意识选择自救。
剧本环环相扣, 设计过程是创造者潜意识的反映。人总会将蜷缩在内心深处的脆弱折射在不同事物或人身上,把企及不到的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但黎初漾明白的,当被围困牢笼,最终只有自己能救自己出局。
她看着萧阈。
很少人光凭一双眼睛就能将骄傲洒脱的神态发挥到淋漓尽致。
前窄后扬的双眼皮,睫从眼梢处往上微挑,目光不扎实,虚泛地一眺,似在看你又似在看更远的地方。但真的注视, 那目光又落回实处, 明亮瞳仁映的全是你的身影。
周围忽明忽灭的光,他的眼如同即将亡灭的虚幻里唯一确切真实的永恒。
黎初漾心里叹息,不知是在叹稚嫩岁月的闭口不言, 还是在叹自己仍然无法拒绝。
她轻轻咬了下萧阈的唇, 在他惊愕和不知所措的表情中,手臂从铁杆缝隙伸出去, 摸到锁往反方向一拧, 清脆咔哒声,背后的门开。
可怖诡谲的光影蓦地变蓝,如同降下的雨浇灭火焰,“恭喜各位玩家在疮痍的世界绝处逢生, 解救自我意识, 通关第五层楼!”
萧阈第一反应,摔下去黎初漾会痛。手被镣铐扣在一起, 活动不方便,他咬紧牙关,搂她肩膀调转方向,让自己脊背朝下。
天旋地转就在一瞬间,她的手被他紧紧握住,头被按进他胸口以掌护住,发丝从指缝飞出来,扬起,朝荆棘玫瑰跌坠。
嘭!
她摔进他的怀抱,他摔进被蓝色溺毙的花园。
谁都没有说话,心跳声越来越清晰。
许久。
黎初漾试图起身,但萧阈搂得太紧,长臂如禁锢让人动弹不得。她推他胸腹,触感是肌肉的硬与软,少年的清瘦已变成男人的坚实挺阔。
怕他刚刚受伤,力道无奈收着,碰见他就变得不像自己,深呼吸,结果全是他的味道,脸更烫了。她小声嗫嚅,“松开。”
萧阈仰望穹顶的碎星,瞳膜呈现扑朔迷离的流彩色。
他思绪凌乱有很多话想说,譬如“这环境还挺罗曼蒂克,像蛮荒里唯一的玫瑰园,想不想接吻““你身上太软太香了,别贴我那么近”“你认出我是萧阈了吗”“在想什么”......可喉间辗转几番,却变成小心翼翼的试探,“为什么咬我?”
“你磕疼我了,而且把我的隐形眼镜撞掉了。”黎初漾说出早准备好的理由。
“......”
萧阈表情复杂。
两年前太生气,把黎初漾的工作号拉黑,但仍旧关注,元旦之后她的工作减少,因为做飞秒手术眼睛需要休息。
卸去力道,她撑地爬起来,毫不犹豫与他拉开距离。
四目相对,不着边际的汹涌。
思绪顺交汇的点爬进大脑,萧阈盯着她,快把她盯穿。
帽子脱掉后颅顶被压得不成形状,干脆额发全部往后捋,现在散了几绺搭在有棱有角的眉弓。没有墨镜遮掩,他的那双眼睛,纯澈干净却锋芒难掩,目光总有种轻慢的冒犯和侵略性,组合优越鼻梁,两页带笑弧的唇,天生一副对什么都不上心,不羁张狂的浪荡样。
黎初漾晃了晃神,下意识闪躲。
这是身体给出的最直接反应。她其实不是妄自菲薄的人,即使过去也很少自卑,但在萧阈面前,所有一切被降维打击。
甚至,七年了,她仍旧抬不起头。
年少的萧阈,在凉川附高大名鼎鼎,风光无俩。
家世,学校背后的董事,上下学司机接送,非校服日不带重样的行头。
样貌,凭借模糊偷拍,蝉联三年校草宝座,情书塞满抽屉。
才华,奥赛选手,英语口语比老师还好,篮球玩出花,乐器,琴、鼓、萨克斯样样精通,就连人家当饰品带的玩具口琴都能吹出悦耳旋律。
还有,成绩。
犹记得高一,除却数学英语他的其它科目惨不忍睹,但分科前,全部扶摇直上,高二冲进理科红榜第一页。
太多太多,本来全部随十六岁的她死去,他一回来,她看着她像诈尸般睁开了眼往外爬。
墨镜为什么不能焊在他脸上,他是Threshold霍本多好,她就能避免重温不愉快,拥有成年男女短暂快乐的上头期。
“意思是,你现在看不清我。”
两人的腕还被镣铐锁在一起,萧阈屈起食指轻划她的手背,黎初漾往旁边躲,“看不清。”
他笑着,有点玩味,又有点落寞,“刚刚那么近,也看不清?”
“镜片叠在眼前了。”
“这样啊......”
她拍掉沾在衣服上的花瓣,语气兴致乏乏,“我需要看清什么吗?”
两人之间隔重重光影,却像一堵无形的壁垒,什么都穿不透。
萧阈凝视着黎初漾,许久眼睫垂下。
“没什么,随便问问。”他的声音失了真,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又问:“你不是白内障吗?不戴墨镜可以吗?”
墨镜捡起来,心中酸涩往上延续,萧阈低头轻笑,“当然不可以,刚刚情况紧急,你不说我都没发现,难怪......”
“难怪,眼睛有点疼。”他的眼眶轻微颤动,红了一圈,是忍耐的痕迹。
“那你就戴好墨镜,别让它再掉了。”
萧阈手一顿,戴好墨镜,“好。”
黎初漾松口气。廊道传来脚步声,抬手指向他的唇,他没反应,她提醒,“口红太明显了,擦一擦。”
萧阈屈腿,抬腕搭在膝盖上,镣铐泛幽光。
他漫不经心勾了两下,嗓音发冷,“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是吗?”
“倒也不是......”
“那是什么?和我接吻丢你人了?”
“我嘴巴都没张,也不算接吻吧。”黎初漾故作镇定,被萧阈过于漂亮的手吸引注意力,没看到他的咬肌统统绷紧,继续说:“而且你的技术也不好......”
后颈被一只手控住,往前拉,她意识到他的不怀好意,挣扎,慌忙推他,萧阈轻嗤一声,嘲笑她的不自量力,迅速侧头,精准无误地咬住她下唇瓣,完全不温柔,几乎像发泄,力道很重,牙尖刺进软肉,带来酥麻疼痛,她蹙眉,瞪大眼睛的一霎,他松手,看也不看她,若无其事地坐回原位。
她真的太能气人了,简直搞人心态,萧阈胸膛起伏,心跳快,全身上下发紧。除了因为无法克制的怒意,人也有点兴奋,他其实比较喜欢这种刺激的亲热,温柔那是装的就为徐徐图之,不然之前不会把人弄到缺氧。
黎初漾用指节碰碰被咬过的地方,隐隐发烫,狗玩意,肯定留牙印了,她瞪他,“你发什么疯?”
“早通知过你,我这人吃不得一点亏。”萧阈嗓音还有些沙哑,抬手随意地抹拭晕开的唇印,尖锐的喉结滚动着,语气淡淡:“疼吗?疼也忍着,别忘了你先惹我的。”
“你——”
“我怎么?不爽是吧?”他把镣铐猛地一拽,不以为然地扬下巴,痞里痞气跟小流氓似的,“来,只要你够胆,咬回来就是了。”
黎初漾憋着气,半天,想出形容词,“不要脸。”
“哦,恭喜你,终于发现我跟你那些前男友不一样了,”萧阈从容地看着她,语气带了狠劲儿,“再忘记,你试试,看我会不会更不要脸。”
“......”
“说话。”
看着跑来的薛之宁,黎初漾赶紧结束对话,“就当扯平了,你把嘴巴擦干净点,等会别乱说。”
萧阈若有所思地睨着她,突然,莫名其妙的,从质疑薛彬变成理解薛彬,甚至同情薛彬。关注那么多年,收集那么多周边和破烂,终于鼓起勇气决定不做阴暗批,费心思接近她的家人,名正言顺的相亲,成为男朋友没高兴两天,情深意切的表白都没来得及说出口,被甩了,一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所有联系方式全部拉黑。薛彬发疯多正常,不过他没被亲过,萧阈觉得自己比他强一点,起码她愿意亲热。笑容没在脸上成形,他又马上想到高阳类似预言的话,当心被骗身骗心,他那颗心不知被她糟践几回了,大不了碎掉再粘回来,可万一她骗了身再拍拍屁股走人,这他妈搁谁谁受得了。
萧阈觉得自己想法挺诡异,但显然不能接受自己变成薛彬。
地下情人,门儿都没有。
所以当薛之宁几人过来的时候,他低头,把手背的口红全抹回去了。
令人没想到,薛之宁和慕雁选择忽视,吆喝工作人员把镣铐解开,主要她们觉得成年男女被关一起,荷尔蒙作祟打个啵不奇怪。林魏赫一向敏锐,视线停留几秒,看着黎初漾沉默不语。高阳眨巴眼一脸单蠢样,孟博满门心思钻进剧本不停问黎初漾有的没的。萧阈被挤到林魏赫旁边,两人对视,男人的好胜心永不磨灭,他故意下巴凑过去炫耀。结果林魏赫二话不说从口袋取出湿纸巾,差点把他嘴巴薅秃噜皮。
萧阈冷笑,“有病?谁让你擦了?”
幽蓝色的光落在林魏赫脸上,衬得他表情和语气一样冷幽幽,“谁让你碍我的眼。”
自从球鞋的事,两人说话没两句冒火药,萧阈不想理他,有心无力地看向黎初漾。
终于听到薛之宁小声提了一嘴,“你和那哥什么情况啊?”
黎初漾气定神闲,漫不经心地说:“玩了一个小游戏。”
薛之宁指她嘴巴,“那你们这游戏挺激烈的。”
“一般,就当被狗啃了。”
他深切领会诸葛亮出师表写的四个字——中道崩殂。
并且鬼屋出去后黎初漾直接跟薛之宁跑了,背影消失在街角,萧阈收回视线,瞥向傻乐的高阳,双手抄兜,抬膝怼他膝盖窝,“能管好你女朋友吗?废物典型。”
高阳委屈,“我还没说,我女朋友被你......”他顿了顿,勉强想到合适措辞,“被你朋友拐走了,不对,你们认识几天了,算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