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深处——姑娘别哭【完结】
时间:2024-04-03 23:07:08

  就这样走到后山,太后的手虚指一下:“就在那儿。”戒恶并没动,其他人冲上前去,在他们挤进假山下面的洞穴后,无数支暗箭射向他们。
  此刻的太后站在那,缓慢挺直了腰杆,朝戒恶走近一步,冷笑道:“就凭你?就凭你们?”
  她压根儿就没有崩溃,她在故宫这许多年,斗倒了那么多人,怎会轻易栽在这些人的手中?不过是引蛇出洞罢了,她要他们今天都神不知鬼不觉死在这里!像那个该死的女人一样!
  大风之中弥散一场杀戮,她站在那静静看着,掌管别人之生死,令她心中盛放千株万株诡异的花树。就在她以为这一次她仍旧会赢的之时,一支箭,穿过诡异的狂风,不偏不倚,落在她眉心。
  她起初是愣怔的,甚至四下看了看,然后她看不到任何东西。她觉得额头冒着汩汩的热流,她伸手去摸,摸到了血,那么多血。周围开始有尖叫声,紧接着有人冲了上来,不知谁的人头落了地。
  直到太后最后一口气,她都不知那一箭,是她的傀儡儿子送她的除夕贺礼。
  娄擎带着衔蝉坐在轿子里,他们的轿子停在宫墙外,衔蝉真正见识到了娄擎的阴狠,他对那黑衣人道:“都杀掉,一个不留。姓霍的,抓活的。”
  他疯疯癫癫,衔蝉以为他快要死了,却不料想他一改往日的颓靡,眼里冒出了精光,他终于在今日,铲除了他那碍眼的母后,假借霍家人的手。
  他的轿子起了,在大风之中朝三巷而去,那是他的极乐园,今晚他要在那里狂欢。娄夫人死去那一晚的火光又烧到了他心头,烧得他的心寸草不生。他急于再烧一把火,将那些无用的东西都烧死。他仿佛已看到他们在火海里挣扎,大风之中飘着他们肉身的焦糊味,都是娄夫人,都是!
  娄擎觉得这世道已没有任何人再敢跟他抗衡了,当他走进衔蝉的房间,轻描淡写命令小太监去点火以后,突然将衔蝉扯进了怀中。
  他曾经面对她的时候总是塌下去的东西这一日立了起来,杵在她尾骨之上。他眼睛猩红,动手扯她的衣服。衔蝉一动不动看着他,任他将她丢到床上。他贴向她,用牙齿撕咬她,衔蝉的心在呐喊:再狠一些!再咬狠一些!她以身饲毒,在他啜饮她鲜血之时,奇幻的景象也一并涌入他的脑海。
  那是他的母后、他的生母、他的父皇、他的娄夫人,还有大火,娄擎真的癫狂了,当衔蝉的刀扎进他腹部,他也愣了一下。他察觉不到疼,只想成倍凌虐她,当他的手按在她脖颈之时,有一根针刺进他脖颈。
  他回过头,看到花儿。
  他想开口喊人,却看到衔蝉的房间内不知何时站了那么多人,有人上前堵住了他的嘴,将刀扎进了他脖颈。
  他的玩物们都拿着刀,缓缓走向他,不知谁又扎了一刀,紧接着又一刀,他躺在血泊之中,一个声响都没有。
  是照夜临行前留给衔蝉们的刀,“玩物们”最终举刀杀了那个将他们当作玩物的人。就在他自己缔造的极乐园之中。
  他死透了,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死,这令他死不瞑目,但最令他惊讶的,竟是他们抬着他,跟在衔蝉身后,穿过那个幽深的庭院,最终,将他丢进了那个熔炉之中。
  他死了,却仍能感受到那滚烫的熔炉在炼他的骨头,疼,好疼。
  花儿将他的亵裤带着,里头装着一个惊天的秘密,她要立马启程,却被飞奴拦住了去路。花儿要飞奴让开,飞奴不肯,并伸手一指。她随着他手的方向看过去,却突觉眼前一黑。待她睁开眼之时,正在一个无人的墙角里,飞奴已没有了影踪。花儿愤恨叫了一声:“飞奴!”起身追了出去。
  而在京城外面,一顶小黑轿,在风中飘远。一个人趴在一棵树上,静静看着那轿子,看它越走越远。
  “霍琳琅不能活着出京城。”照夜这样想,于是追了上去!
  风太大了!变天了!
  迎了新岁,又彻底变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 卷四:归去来兮
第102章 吹梦到西洲(一)
  许是前一晚刮了整宿大风, 额远河岸一夜之间就绿了。
  十二岁的阿宋站在岸边,将瘦削的阿公抱到独轮车上,口中劝慰他:“阿公, 别望了, 刚得信儿,路遇春雨耽搁了, 今儿回不来。”
  “打哪回来的?”阿公这两年日渐糊涂了,单花儿打哪回来这事, 问了不下十遍。
  “滇城。”阿宋也不急恼, 推起独轮车碾过草籽新生的嫩芽, 带阿公回营帐。远远看到柳枝背着箭骑快马回来, 就照顾她:“柳枝姐姐!”
  柳枝跳下马接过她的独轮车,心情不好。阿宋就知晓前几日递来的消息是假的, 白二爷和懈鹰,仍旧没有任何消息。按说这人不管被谁抓走,总该有点动静,可这么久过去了, 他们像从世上消失了一般。
  “孙将军回来后别提这茬。”柳枝嘱咐阿宋:“她如今焦头烂额,此次滇城之行又受了伤, 且得养一阵子。”
  阿宋在一边点头。这人是死是活, 至少有个动静,最怕的就是毫无动静。如今衔蝉在京城, 顾着白家那摊生意, 与霍家人周旋,亦吃尽了苦头。
  说到底, 称帝要看天时地利人和, 那母子死后天下人心大快, 群雄割据,那皇位却悬着,无一人冒尖儿敢要。无人敢要,却要相互制衡,千里之外的密信不时寄来一封,又或派人来看一看,看看这北地的谷家军如今成了什么样。
  “照夜哥呢?已经去往京城的路上了吗?”阿宋问。她也只是在大将军的营帐外听了一嘴,说是要往京城运一批重要的东西,要照夜跑一趟。
  “适才就是顺道送他。这会儿应当已经到良清了。”
  阿公在独轮车上睡着了,阿宋为他盖好衣服,扯了扯柳枝的衣袖,又指指阿公。如今阿公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前两年还清明的头脑如今不中用了,总是叨念一些胡话。能记得的人也愈发少了。
  三年多前京城那一役,不知是哪位趁乱在京城放起大火,在除夕夜里,漫天漫地地烧了起来。阿宋他们住的那个破庙,因着年久失修,屋梁被烧断,有很多小叫花没来得及跑出,被活活烧死了。那一晚的京城就像炼狱一般。
  大火一直烧到初一傍晚,死里逃生的百姓无暇顾及满街的告示,对朝代易主首次没有半句言语。
  有人说那火是霍家放的,但亦是死无对证。
  一个满是窟窿的京城,再怎么捂着,旁人也一眼能看出漏洞来。有时只需随手轻轻一拨弄,那将倾的大厦就会倒下。
  他们回到营帐之时,老虎已经归巢了,正卧在篝火边。他们的虎不怕火,虽是野性难驯,竟也通了些人的习性。见到柳枝回来,就起身到她身边,柳枝挨个摸摸,将阿宋送到老虎背上。
  如今全天下都知晓那令人闻风丧胆的谷家军不仅兵肥马壮,还养虎。他们的老虎不轻易放出来,除非赶上大战,那老虎像从天而降的奇兵,瞬间就能将敌军撕咬殆尽。
  谷为先正在营帐里,半长的胡子遮盖住他英俊的脸庞,周身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抬头看人之时目光能将人穿透。若干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早已不见了模样,风霜雨雪和经年的征战让他彻底变成了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
  “孙将军明日一早到,柳枝带人去迎她,以免遇到鞑靼的埋伏。”
  “走额远河边回来的?”柳枝问。
  “对。”
  谷为先没再多说,花儿走额远河边,是为与叶华裳碰面。如今阿勒楚的大营已迁到二百里外,因着几年前阿勒楚杀了自己兄弟,鞑靼君主饶了他一命,导致其他兄弟不满,于是起军内讧。战神阿勒楚奋起反抗,一举占了两个兄弟的领地。
  花儿此番的确见到了叶华裳。
  在额远河边的草场之上,叶华裳牵着自己的小女儿穿过野草,最终将她留在一棵树下。她借故要去河边散步,便一直沿着河岸走。使女不敢忤逆叶华裳的命令,只得等在那里。
  她们有几年未见,这次碰面也是临时起意,花儿的信经历重重危险,最后方到叶华裳手中。在叶华裳到碰面地点以前,花儿在那里等了一整天,她以为叶华裳因无法脱身,大抵不会来了。
  直到她看到远处走来的女子,都不敢相信。叶华裳的身形比从前丰满了些,上一次见面那张被风沙毁掉的脸,如今又奇迹般复原了。红润的面色像一只满是汁水的春桃,那样好看。
  “叶小姐!”花儿伸出手唤她:“这里!”
  叶华裳亦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姑娘,那姑娘一身黑色便服,头发高束,额头光洁,目光炯炯,野性难驯。叶华裳一瞬间有点恍惚,当年在燕琢城里跟在她身后的小姑娘彻底不见了。
  “好久不见。”叶华裳对她说。
  “好久不见。”
  二人对视一眼,竟同时羞赧一笑,故人相见的暖意有如涓涓细流流淌出来。此刻已是傍晚,夕阳照在早春的操场上,将那层新生的嫩绿照成赤金色,她们面对面站着,也带着各自的好看。
  她们没有过多寒暄,叶华裳问花儿是否找到了白栖岭,花儿摇头。她问叶华裳可需要一些帮助?叶华裳对花儿说:“几年前我身边有一个叫铃铛的丫头,是白二爷的人。我如今身边没有趁手的人可用,若可以,能否安排铃铛回来。”
  “我派人去找。还有吗?”
  “还有,近来不要打阿勒楚。阿勒楚内心在动摇,他的兄弟们步步紧逼,若此时打阿勒楚,会将他推远。”
  关于阿勒楚,叶华裳自有她的打算。如今他们夫妻二人在鞑靼背腹受敌,叶华裳有心帮阿勒楚一把。毕竟阿勒楚不像他的兄弟,他虽然善战,但不残暴。
  “我们不仅不打阿勒楚,还可时不时去骚扰他的兄弟。”花儿懂叶华裳的意思,朝她顽皮眨眼。
  “那再好不过。”叶华裳笑了:“替我谢谷大将军。几年前匆匆一面,未叙旧,也来不及深交。但这几年来自谷大将军的照拂,华裳感受到了。”
  那一次谷为先意外救下被狼群围攻的叶华裳,又暗中将她送到目的地,那以后虽再无照面,但谷为先以自己对人心的了解和世事的洞察,与叶华裳相互。额远河两岸能有今日之局面,与此脱不开干系。
  那头树下的使女牵着叶华裳的女儿已开始不耐烦,叶华裳远远看着,知晓再不回去,那使女就要喊人了,于是与花儿作别:“我不能久留,白二爷的事我一早知道后很是心急,在鞑靼这边多有打探,但都没有消息。我原想劝你些什么,又觉得那都是多余的,你自己心里有谱。所以,只望你珍重,我再探再看。”
  “叶小姐…”
  “别说了,孙将军。”叶华裳匆匆握了一下花儿的手,转身快步走了。她的女儿茶伦,不过三四岁,却有着鞑靼人的模样,比同龄人高些,红脸蛋儿,一双眸子却那样亮。叶华裳远远蹲下去朝茶伦伸出手,茶伦便跑向她,跳进她怀里。
  使女催促她快些回去,说出门前阿勒楚王爷特意叮嘱这附近不安全,不宜走远,要早些回去。叶华裳对使女点头,牵着茶伦的手向回走。
  阿勒楚的新大营距离从前的大营二百里,因着这几年跟兄弟打仗,遂将人从对面的燕琢一带撤了回来,燕琢城名义上还是鞑靼的,但因着鞑靼无暇顾及,就又恢复了从前的商贸,变成了一个三不管地界。
  而阿勒楚,打败了一个兄弟后,将他的兄弟向里赶了百里,一人控制了整个额远河岸。
  阿勒楚这些年愈发寡言,唯独对女儿茶伦有笑模样,但叶华裳深知鞑靼人喜欢儿子,阿勒楚也一样,因着他们认为只有好男儿可以征服这一望无际的草场。茶伦刚出生时,阿勒楚抱着小小的她满是担忧,用鞑靼语不停地说:“不要被狼群带走、不要被狼群带走。”
  叶华裳知晓阿勒楚的意思,在鞑靼,天上的雄鹰、地上的狼群,都会将懦弱的人吃掉,他怕他的女儿是懦弱的人,也像她被害死的哥哥们一样活不长。
  叶华裳从阿勒楚的怀中抱过小茶伦,坚定说道:“战神的女儿不会被狼群吃掉,我叶华裳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任何人伤害她。”
  茶伦在两岁时候就展现了超群的力量。小小的她拿起一把小弓箭,许是一直在校场外看父亲射箭,竟一下拿对了姿势,手臂拉直,口中咿咿呀呀,流着口水,但将箭囫囵射了出去。那天的阿勒楚首次对女儿展露欢颜,抱着她不停亲,口中念道:“茶伦、茶伦,不输男儿。”
  在回到营帐后,阿勒楚抱起茶伦,问她都去哪里了。茶伦说:“看雄鹰抓兔子,在河边写字。”只字未提叶华裳让她等在树下的事。使女见状也不好多嘴,牵着茶伦出去做活计。
  阿勒楚目光落在叶华裳肚子上,问她:“可有动静?”
  叶华裳摇头:“有些酸,怕是到日子了。”
  “今晚再来。”
  阿勒楚一边打仗一边关心叶华裳的肚子,他想要叶华裳为他多生几个儿子,这几年他渐生了要统治鞑靼的野心,可他没有儿子,即便统治了,他的君主之位也无人可传。
  叶华裳眉头一皱,嘴上抗议:“每日都这般,华裳受不住。”
  阿勒楚不言语,只是看她一眼。
  待天黑了,将她抱到铺着兽皮的床上,手探过去,她拍打扭捏,抓过去狠狠咬他,再过片刻,只能发出小小的喘声。
  “不是受不住?”阿勒楚在她耳边笑她,手臂一带,她就再也动弹不得。
  鞑靼的夜晚很长,在他们相对无言的几年时光里,终于发觉了入夜后的消磨。阿勒楚一改从前的蛮横直接,也学会了百般手段,一心用在叶华裳身上。叶华裳也安心受用,不然她不知凭借自己单薄的力量,能够抗衡那漫长的孤寂的日子。
  奴隶们都知晓只要天黑下去,就远离王爷的营帐,不然吵到他们,王爷会震怒。
  待结束了,阿勒楚先去清洗,叶华裳去到屏风后,拿出藏好的药丸吞掉。这一切动作行云流水,在这几年每一次的欢好后她都这样做。而阿勒楚对此浑然不知。
  外面响起了狼叫声,叶华裳缩起肩膀。阿勒楚知晓她自从几年前被狼群围攻后就对狼生出恐惧,匆匆回到床上抱着她。
  二人会说一些体己话。
  譬如小茶伦突飞猛进的头脑和武艺,还有叶华裳始终不见动静的肚子。阿勒楚将唇贴上去,喃喃道:“今晚他会来吗?”
  叶华裳捧着他的脸问道:“如果他一直不来,你还会要我吗?”
  “如果他一直不来,我一直要你,要到他来。”
  “君主要你再收一个女人。”
  “别管君主。”
  阿勒楚抱紧叶华裳:“你的孩子好,你博览群书、又生得美,茶伦这么小,就跟其他人不一样。你生的儿子,也会是一顶一的男儿。”
  叶华裳故作乖巧点头,适时对阿勒楚说:“前些日子京城来信上说,我的父亲近来身子愈发弱了。也不知今生还能不能见到。”想到父亲,叶华裳眼睛一红,转过身去,抬手拭泪。
  “你可以去看望他,本王陪你去。”阿勒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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