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出一件看看,不错;又拿出另外一些比了比,喜欢!
可是,中意的越多,就越是难以下决定。要那件好呢?
见她面色纠结犯难,桑梓又摇了摇头:“不是我说你,这有什么好纠结的?既然都喜欢,就都带走。你家那些旧衣服,全部做抹布好了!”
她也不管桑槿和阿鸢是否接受,转身交代掌柜根据两人的尺寸选了好几件合身的衣衫打包了起来,又道:“拿回家试试看,不合身的话,随时拿过来让掌柜的找裁缝改便是。”
掌柜应声退下,阿鸢和桑槿互视一眼,都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有这么个挥金如土的朋友,实在是没办法!
选完了衣服,几人又前往胭脂铺选了些胭脂,时间便到了午时。
桑槿哀怨地小声对阿鸢嘀咕到:“我们今天究竟是来织锦坊做工,还是来逛街了?”
阿鸢也小声回答她说:“没办法,我昨天也是半天品茗。她是东家,自然得听她的。”
“也是!”
桑梓在前方走,忽而驻足回眸。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家里还有什么缺的么?今日一并买齐,打明日起,我可不希望你们来织锦坊是这身装扮。咱们桑家的织锦坊,该有的排面一定要有!”
“哦!”阿鸢木然点头回道。
桑槿摇摇头:“倒是没什么缺的了……”想了想又道:“要是有的话,再告诉你?!”
阿鸢听罢,直在身边拉扯她的衣袖,眼神仿若在埋怨她可真敢提这样的要求。
桑梓却并不在意。
她嘛,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只要我能办到的,我绝不拒绝!”
之后,她又认真沉思良久,反复问了两人好几遍,看着她们同调地摇了好几次头,确定了今日确实已经该买的都买了后,才说了句“走吧”,便转身走进早就已经停在门口的这家酒楼。
阿鸢和桑槿闻言侧目一看:凤翔楼。
何谓凤翔楼?
这是整个桑榆县最奢华的一个酒楼,平日里专供的是如同桑梓这样的富裕人家的公子小姐,里面的菜肴不仅云集西蜀名菜,更是蕴藏了不少名酒。
平日里,像阿鸢和桑槿这样的平民身份,可以说根本没有机会进入。今日在桑梓的带领下,几人走进去,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殷勤待遇。
桑梓似乎是这里的常客,点菜几乎不用费神,只需告诉小二按老规矩上几道时令,小二便甩了毛巾自觉退下。
阿鸢原本以为,所谓的时令就是时令的蔬菜之类,可是直到桌上摆满一桌山珍海味,她却愣是见不到一点绿色的影子。
“时令呢?”她不禁问道。
“这不都是么?”桑梓一一介绍:“清蒸鲈鱼,红烧肉,干煸兔丁……”
嘴里含着筷子的桑槿打断道:“等等,这些怎么就是时令了?不都是四季常有的?”
桑梓白了她一眼,解释道:“这里的时令和别的地方不同,他们所谓的时令,指的是当季新推出的一些名菜,或者是创新做法的一些菜肴。因为一般都限量供应,指不定何日,何时就没有了,故名时令。”
两人一听,面面相觑,不再多问一句,只低头开始吃饭。
饭到中途,桑梓突然问:“阿芊,桑槿,你们这两日逛了织锦坊,也去了我家商行,可有发现什么值得改进的地方?”
刚拾起一块红烧肉进口的桑槿忽而被问有些傻眼,愣神半刻,只能木讷地瞥向阿鸢。
就知道,这一日的街,不是白白逛的!
就知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阿鸢本是神色沉静地吃着饭,听到此话,轻轻放下了碗筷。
她看着桑梓,心中有数,但又不知道自己应当怎么开口。
桑梓大方道:“你只管说,没关系!”
阿鸢又看了看桑槿,这才将自己这两日总结的点告诉桑梓。
“织锦工序,我目前没有过多的建议。毕竟我经验尚少,还需继续学习些许时日。但我见织锦坊的锦绸色调均比较单一,为何不能染出花色更丰富些的锦绸呢?”
桑梓回道:“我们的织锦技艺传承百年,本也没有问题,不过染锦技术的确还有待提高。若是燃料颜色过于复杂,怕是污了锦绸。”
阿鸢道:“我昨日观察了一下染锦,总觉得少了什么步骤。导致我们的锦绸染色后显得色泽过于明艳,而且看起来质感较差。若是可以,扎染之后,可以用江水洗涤,让颜色固之,但又显得自然不刻意。”
言及此,桑梓沉默着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阿鸢继续道:“今日的锦衣阁,我见所有的成衣琳琅满目,均放置在同一处,没有对色系、款式、花色和质量进行区分,因而导致所有成衣放在一起,选不出个好坏。”
“何不将空置的内阁利用起来,将所有成衣按布料工艺不同分层级,按照色系裁剪区别分款式,将平价的成衣挂在靠门最近之处供一般买者,将价值稍高的成衣挂内阁拱专客选购。如此,大家都能很轻易地选择自己想要的衣裳,也能很容易做出区分,卖个好价!”
话音刚落,桑梓已经忍不住拍手了:“绝妙啊,阿芊。你这个点子可算是说到痛处了!”
阿鸢继续趁热打铁说道:“还有,让顾客回家试衣未免有些麻烦,若是顾客不便多跑这么多趟,自然以后也不愿多来。若是我们能在锦衣阁设置一个更衣间,让大家现场试衣,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另外,最好同样的款式,按照不同的尺码,做出几件衣服供不同身材的客户挑选。如此一来,减少了改衣的时间,也能让顾客及时穿上心仪的新衣。”
桑梓大喜,当即道:“就这么办!我明天便召集所有掌柜,闭门改制。阿芊,你可真是天资聪慧,天赋过人。我就知道,以我桑梓的目光,绝对不会看走眼!”
她有意让阿鸢到桑家商行做副理,帮她管理整个商行。可阿芊却道:“只是我对账本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倒不如让我缫丝织锦来的更实在些。”
缫丝织锦?
就这脑袋瓜,能是去玩儿机器,干缫丝织锦活的吗?桑梓明显是不能答应的。
“我每月给你三分利,自然有给你三分利的道理。这事儿无须再议,明日掌柜议事,我便宣布。”
桑槿连忙拉住还想挣扎一番的阿鸢,小声在她耳边说:“阿芊,你就别拒绝了,多好的事?”
阿鸢回眸看了眼桑槿,看到她的期盼目光,又觉得确实没什么坏处,便只能点头应下来。
“至于账本……”桑槿颔首害羞道:“要么我来试着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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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槿:所谓有钱的闺蜜当如此啊!
阿鸢:嗯!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双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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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桑梓答应的倒是一点都不含糊。
桑槿纳闷:“你真的都不考虑一下,犹豫一下,质疑一下的吗?”
桑梓忍不住“噗嗤”一笑:“我为何要考虑、犹豫、质疑呢?”
桑槿道:“我,没什么文化,对账本也一窍不通。”
听闻此,桑梓敛容叹了口气,上前揽过阿鸢的柔肩,认真的说道:“咱们阿芊在参加织锦赛之前,不也对织锦一窍不通么?”
桑槿闻言猛烈点点头,这倒的确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她能一路走到夺得织锦花魁,连桑槿都未曾预料。这么说来,确实一切皆有可能了,她的信心也增加了几分。
桑梓又接着道:“你会与不会,是否有经验,我不看重。只要你和阿芊一样,都有百折不挠,一往无前的精神,就够了!”
“你就不怕,我没有这种精神,会让你失望?”
桑槿一脸狐疑看着桑梓,桑梓却依旧面带微笑:“所谓近朱者赤,我不相信你天天和阿芊齐头并进,一点都不被影响。行了,机会我给你了,之后能不能抓住,还得看你自己。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说的这样,那算我桑梓瞎了狗眼罢了!”
桑槿终于展眉而笑,“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桑梓家的织锦业虽说根基在桑榆镇,但是最为赚钱的商铺根本不在此。
因为商铺繁多,桑榆镇又偏远有些隔绝,所以平日里商铺的掌柜们要集会,都是由桑梓发了集结令后,大家在桑州齐聚。
这次的议事会定的很仓促,但所议之事又重大,加上阿鸢和桑槿两人之前也未曾出过桑榆镇,需要准备的事项就很多。
午饭后,桑梓并没有带两人再回织锦坊,而是让她们俩拎着今日她大方赠送的衣服首饰,提前完工回家。
两人徒步而来,本也想徒步回去。可还没转身,却看见一辆精致的马车已经渐渐被赶至她们跟前。
她们俩以为挡了路,还相互搀扶着往后退了退。可那赶车之人却跳下车来,对桑梓恭敬行了个礼。
桑梓没有过多寒暄,走上前来对她们说道:“两位,以后你们就是这辆马车的主人了。老檀是我们桑府多年的老人,驱车技术一流。以后,就由他负责接送你们……”
阿鸢回头看着桑槿,两人双目圆睁正惊讶不知说什么,桑梓又补充道:“对了,工钱我们桑府来府便可。”
话一说完,她便高兴地笑着转身走进织锦坊大门,准备要去桑州的物件。
回去的路上,桑槿实在是忍不住兴奋,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从记事起,还从来没遇到桑梓这么好的人,尤其是,这么好的老板。
这才加入织锦坊第一日,送衣服送首饰还送马车……
每月三成利……
桑槿唇角止不住扬起,时不时瞥向阿鸢一侧,把阿鸢都看的有些内心毛毛然。
“你老是看着我干什么呢?”
桑槿回过头,笑容明媚:“我时常想,究竟是阿芊你救赎了我,还是我救赎了你?我们俩相依为命,却都给彼此带来了不一样的人生。如果当时我没有在清沅江把你救回,我现在究竟是死是活,活的怎么样,都想象不到。”
阿鸢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当然是相互救赎。若不是你和阿珹,我现在,或许也早就不在人世了。现在想想,的确和阿珹说的一样,一切坏的尽头,必然是好的开始。所以,一切重大决定,也不要在自己认为人生最失意最黑暗之时做下,方能永不生悔!”
“你说的真好!”桑槿回头盯着她道:“就比如,上天剥夺了我所有的亲人,却又把如此珍贵的你送到我身边。上天让我吃尽穷苦,又给我一个暴富的机会。这一回,无论是你,还是这个机会,我都定会好好珍惜!”
两人又是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桑坪村,柴扉门口花落满地,院子当中竹叶纷飞。
还没进门,两人远远的就听到一阵剑舞凌霄,风声潇潇的动静,抬头一望,初生的嫩竹刚刚房顶般高,就已经惨被削顶。凝神一望,还有个人影时不时在院中上下串动。
桑槿一见又是憋了一腔怨气,“我真服了,这个阿珹又在拆院子!”
她刚抬起脚步要推门进去,阿鸢却伸手将她拦下。
“等等!”
等等?桑槿纳闷:等什么?等他把房顶也削掉?
回头一看,阿鸢已经脚步轻柔缓慢地走上前来,透过柴扉上半截未被遮挡住的空隙,仔细、认真地凝眸而看。
院子里舞动的人身影矫健,左右手里两把长剑仿若与手共生,此刻在他的手下轻若无重,挥动起来好似柔软长蛇,劈砍而下又坚能摧石。
阿鸢早已看的入神。
桑槿虽然云里雾里,但也逐渐被震惊住了。
“一弓九箭,双刀流,阿珹……”
桑槿不解,大声问道:“你在嘀咕什么呢阿芊?”
阿鸢刚一回神,院中的傅珹歌闻声动作也倏而停止下来。
他低头审视了一遍自己一下午的“杰作”,蓦然脸红,收起双剑对迎面走来的阿鸢低声道:“不好意思,阿芊,桑槿……我,我最近实在是有些手痒难耐!”
阿鸢摇摇头,温柔回应:“为何要抱歉?你箭术、剑功如此了得,实在是不应该浪费在此处。阿珹,你就没有特别想完成的理想?”
“有!当然有……”傅珹歌看着阿鸢,说话间脸却更加酡红:“只是,未到时候……”
桑槿听完,都不觉想要敲他一敲。前一句话都已然滑落唇边,后一句话却愣是死死把前一句话堵了回去。
实在是……
阿鸢并不理解他话里的含义,却被他这话又激起了心中某些念想。
理想,谁不会有呢?
只是,未到时间罢了!
阿鸢凝望他良久,也没有再说什么。
忽然,她将右手伸到傅珹歌脑后,微微垫脚,眯了眯眼睛将头向他跟前凑了一凑。
傅珹歌懵了,整个过程他睫毛未颤,眼睛未眨,脑袋也未曾偏离,目光刹那间像被冰冻住。
仿若空气凝固,仿若花朵含苞而不放。
转瞬,阿鸢又缩回手,从傅珹歌头顶的发丝上,轻轻捻下一片竹叶,轻柔地任它飘落泥沙土地上。
而此时,一旁呆呆看着的桑槿,大大地张着嘴,眼睛鼓得像青蛙一般,心里却狂躁地只想大呼大叫。
“有片竹叶!”阿芊回避傅珹歌的目光,说完后赶忙揣了手绕过他走向房间关上了门。
院子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傅珹歌尚未回神,桑槿也吃瓜不嫌事大地一连换了好几个表情。
过了好长时间,她才忍不住跑到傅珹歌面前,摇着他的手臂歇斯底里:“珹哥!!!”
傅珹歌也情不自禁扬起眉眼,微微摆了摆手,笑道:“淡定淡定!”
回屋后的阿鸢靠在房门上,心情与院中的两人截然不同。她本无心之举,却没想到引起傅珹歌灼热的目光炙烤着她的内心,让她默然升起一丝愧疚。
千凌鸢,你这是在玩火?!
莫名的,她想到了曾经的岁月年华,想到了西蜀皇宫,想到了祁漠炎……
再回头,透过那扇并未开启的房门,她的目光穿透一般睁着这方小院,这个村庄,这个桑榆镇。
她真的要在此混沌一生么?
可是,自己究竟要以何种身份,何种面貌,再度重回故土?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能回去,那便不再是守护一个桑槿,一个桑坪村这么简单,而是守护整个西蜀,守护这个天下的千万子民!
她忽而又觉得,和这些想比而言,刚才的那些疑虑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和可笑。
房门被推开,傅珹歌还呆站在院子里,听到声音后回眸看向她。
阿鸢没有动身,却遥遥看着他,半天才开口道:“阿珹,你可否愿意教我?”
傅珹歌豁然不解:“教你?教你什么?”
“你的箭术,你的武功,还有,所有你愿意教给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