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她不能对她解释进宫的目的,唯一能做的,便是真诚道歉。
予初看着眼前的姑娘脸色莹白,一双黑亮眼睛边沿拖曳着一抹嫣红,媚骨天成而又赤诚纯真的模样让身为女子的她看了都怜惜不已。
“是觉得我为你出头,得罪了她们是吗?”
微婳睁着泛着泪光的眼睛看向她,点点头,除此之外,还有——
“我不知道皇后娘娘这样安排是什么缘由,但是微婳绝对没有跟你抢太子的心思,请姐姐不要难过。倘若,倘若,真的,微婳是宁死也不从的!”
她真的很害怕予初会误会她,急切的声音带着颤抖。
予初蹙眉,心中怅惘。
曾经那般天真可爱的姑娘竟然变得如此敏感忧思。
她拉住微婳的手,安抚道:“你实在是想太多了。我此番出手,也有我自己的原因。我离京太久,从踏上回京之路的那一刻开始,我便知道,此番归来注定要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即便我不出手教训,她们也会寻机会给我来个下马威,与其被动接招,倒不如先寻到她们的错处,先下手为强,也好让她们知道,我张予初并不是任由人捏圆搓扁的软脚虾。”
予初也想用今日的举止告知太子,她还是当初的自己,有个性有原则。
要是真想娶她,也得接受她的个性和高傲。
微婳震惊,她没想到予初会对自己如此坦诚,“可你会被她们排挤的呀。”
她对太子妃之位毫无想法,予初虽然不说,可从她筹备细节来看,微婳看得出来,她对此次花朝节相当重视。
不管予初当没当上太子妃,以后都还得与这些世家千金未来的勋贵夫人们打交道,她怎能跟她们轻易交恶。
她担心不已,而予初却仍是从容淡定。
“现在该担心的不是我们,而是她们,我出手是为了天家威严,只要我自己没有做错事,便能站得住脚。你放心,会有真心待人的姑娘愿意跟我们交友的。”
她不需要阿谀奉承虚情假意之人,有几个能畅谈心扉的知己便可。
微婳听得一愣一愣的,她着实没有想的那么深远。
“所以说,若说对不起,应是我向你致歉,若非我执意请你入宫,也不会让你听到那些污糟之言,是我对不住你。”
微婳摇摇头,一时说不出别的话来。
予初只当她还是愧疚,又说道:“还有你所担心的另外一件事。”她顿了顿,浅浅笑道:“据我了解,太子殿下应该不会喜欢你这样的。”
微婳羞愧不已,原本就粉嫩的脸蛋瞬间涨红,艳得像是滴出血来。
当初说那话的时候,微婳是害怕予初误会着急要表明自己态度,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真是没皮没脸,敢大言不惭以为自己会被太子选上。
幸而予初心胸开阔,微婳没从她脸上看出恼怒和愤慨,只是带着一点玩笑般的揶揄和戏谑。
“至于另外一个——”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张姑娘在吗?”
予初止住了话头。
“在的,进来吧。”
进来的是礼部侍郎王大人家的王绮珠,上次曾随皇后去肃王府在林间与微婳相遇又撞衫的那一个。
此次王绮珠也被安排在兰仪宫,刚才人多,她不好单独与张姑娘打招呼,现今住进了一个院子,便趁机过来坐坐。
她没料到微婳也在,碍于予初面子,她对微婳还算客气。
三人见礼后,便坐下来闲聊,守在外面的芳儿见王姑娘也进来后,便提着早就煮好的茶水进了屋。
王绮珠闲聊了几句,便道:“听闻张姑娘与太子殿下是表亲,自幼熟悉,那张姑娘可也了解肃王?不知道肃王是怎样的性情。”说罢脸上一红,眉眼含羞。
微婳闻言怔愣住了,再瞧见王绮珠脸上的羞色,心中升腾起一种强烈不好的预感。
予初摇头,“我刚刚还想跟微婳说呢,至于肃王,我是半分都不了解。”
“为,为何要提起肃王?”微婳看向予初。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王绮珠。
“咦?柳姑娘不知道吗?此次皇后娘娘筹办花朝节,除了要选太子妃外,还要选肃王妃呀。”
微婳只觉得耳边不断有轰雷炸开,炸得她耳朵翁鸣,她喃喃说道:“肃王,也要选妃?”
王绮珠看着她灰白脸色,心道,她果然不知道肃王打算纳妃。
她心中乐开了花,脸上仍强装镇定,假装瞧不出她脸色,甚是轻快地点头,“对呀。”
予初看出微婳的不对劲儿,但她以为微婳是因为肃王在外的名头实在太过吓人,被吓到了。
然而她也不好当着王绮珠的面儿对微婳说别的宽慰话语。
微婳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房间,回想起这些时日,她和肃王确实很少见面。
她之前以为他公务繁忙,而自己也在忙着找人查证,所以见不着也没什么,并没有太多在意。
如今才知道,他根本就不是忙,而是故意对她避而不见。
因为他要选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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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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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婳心窝子绞痛得不得了,根本没办法平静心情。
快到约定的时间,予初来找微婳,微婳还在难受。
她原是不打算去的,可想起进宫的目的,本就想借机多见人,自己困在一个小小院子里,怎么可能见得到别人。
这么一想,伤心难过的情绪倒是被冲淡些了。
予初更换了一套新衣裳,妆容也有添补,黛眉如远山烟雨,朱唇水润如泽,整个人显得更加明艳动人。
微婳却还是原来上午的妆容打扮。
予初见微婳神情憔悴,关心道:“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来看一下。”
微婳摇头,“没有,就是新环境不大适应。”
她只是予初顺带进来的画师,怎能比别家姑娘还要矫情。出来第一日便这样推辞那样推辞,还要请太医,过后又不知被有心人在背后如何编排了。
予初见她如此说,也没再坚持。
***
肃王下了朝便往宫外疾走,皇后一早派了明公公去堵他,谁知肃王这回铁了心装眼瞎耳聋,任明公公叫破喉咙跑断腿,他愣是理都不理径直冲出宫门。
李简在外候着,看见肃王出来竟像逃命一样跳进马车里。
他身形刚刚没入马车内,就从车内急促地丢出两个字:“快走!”
身后宫门内还荡漾着明公公尖细的叫喊声。
“王爷——等一等——咳咳咳——皇后娘娘——咳咳咳——”
一声一声,断断续续,跟叫魂似的。
肃王的马车启动了,明公公没想到肃王真的会走,远远看着又没办法,只能急得满头大汗原地跺脚。
李简骑着马跟在肃王的车驾旁,“王爷,刚刚好像是皇后娘娘宫中的明公公在叫你。”
肃王没好气道:“是吗?没注意。”
李简摸了摸鼻子,王爷有时候真的很难搞。
肃王今天是没法去大理寺,也没法回家,明公公这边堵不到人,皇后自然会另外安排人去大理寺和肃王府堵人。
他任随车夫拉着马车在街上走了一圈,思来想去没甚可干的,干脆去福兴楼吃饭。
肃王下朝后跑得慌,连朝服都没换,出现在福兴楼大门时,唬得福兴楼里的掌柜伙计吓了一大跳,以为肃王要来他们店里查案。
谁知肃王只说要一间包间。
掌柜急忙安排了一间雅间,亲自招呼伺候,等肃王问他要菜单点菜,这才知道肃王是真的来吃饭的。
肃王点好了菜,不多时,菜肴陆续上来。
刚刚打开酒坛子,忽然听见有人轻轻叩门,“王爷,有位公子找。”
还未等肃王回应,门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位温润如玉气宇非凡的年轻公子。
肃王看着眼前的太子,朝伙计摆摆手,“下去吧。”
伙计退出房间后,肃王和李简起身朝太子行礼。
太子及时阻止了肃王行礼的趋势,“在外从宜,不必多礼。”
太子落座,也让肃王落座,李简守侍一旁。
“三弟可真让母后好找,几头都堵不到人。”太子眉眼含笑,笑是带着戏谑的那种笑。
肃王原是面色肃冷的人,现在禁不住还是微显愧色。
“皇兄,臣弟,暂时不想娶妻。”肃王干脆直言。
太子心思敏捷,很快察觉到三弟此次推脱的说辞跟以往不同。
只是暂时不想,说明以后还是想娶的。
“三弟可是有意中人了?”
肃王没有犹豫,嗯了一声。
太子笑了,“是哪家的姑娘?可说与皇兄听听。”
肃王却没有接话,脸上默默的。
太子明白了,三弟的意中人不在肃王妃候选人的名册上,瞧三弟这为难的样子,恐怕两人之间,家世门第也差得很远。
而三弟如此重情重义之人,大概是不愿意在名分上委屈心爱女子的。
所以才有今早这么一出他和明公公“你追我逃”的荒谬之举。
太子心有体会,他自己也曾错失所爱。
他看肃王的眼神渐渐从戏谑转为了同情。
太子想了想,道:“母后已经将我俩选妃的风声放出去了,孤是一定会去的。孤不想逼三弟,但是三弟可否也能帮母后圆下一下场子?”
言下之意,太子还是站他的,肃王只需露个脸应个卯便行了,若真的想不娶,也没谁能逼他去娶。
肃王闻言垂首,皇后和太子待自己一片真心热忱,今天的事,确实是自己任性了。
当时他只想着微婳若是知道会难过,却没想到皇后也会难过。
况且太子亲自来寻自己,若是不去,恐怕有心之人又会揣测自己和皇后、太子之间是否生了间隙。
“吃完饭,容臣弟回府换身衣裳再进宫。”
太子点点头,“如此甚好。”
太子让李简也一起坐下吃饭。
肃王面对着满桌佳肴吃得食不知味。
吃完饭,肃王回府,太子径直回了东宫。
肃王一回到王府,王全就禀告他今日皇后娘娘来催了好几回让他快快进宫。
肃王心烦,摆手让王全出去,自己寻了套玄青的衣裳换上。
他肤白,穿玄青也好看,但是浑身萧杀之气太重,寒气森森地往那里一站,哪里像是跟姑娘相看的,倒像是去杀犯人的。
王全捧着那一件鹅黄轻暖的衣袍,小心劝道:“王爷,不如穿这件吧,皇后娘娘特意给您做的。”
肃王看都不看一眼,“拿走!”
王全心中郁闷又无奈,之前皇后娘娘对他千叮咛万嘱咐的,务必要让肃王穿得鲜亮朝气。
他不敢真的拿走,悄悄将衣服藏进包裹里,带上了马车。
肃王自是先到东宫,太子正在更衣,他坐在偏殿稍等,王全候在一旁,有宫人上前奉茶。
王全瞧见肃王端着茶盏正准备喝茶,他眼珠子一转,端起一小碟油糖麻蛋。
麻蛋炸得金黄香脆,外面一层糖渍包裹着,看起来甚是可口。
“王爷,可要尝一尝这麻蛋?”
肃王冷着脸色道:“不用。”
王全应是,谁知道身子忽然别扭一倾,他下盘不稳地向肃王倒去。
肃王警觉,急忙将茶盏挪开,一只手擎住他的身躯,那端在手中的茶盏晃都没晃出一滴茶水来。
王全眼瞧着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干脆趁自己身体还在晃悠之际直接将手中那一碟油糖麻蛋全倒在肃王身上。
肃王:“……”
硬着头皮演完戏的王全:“……”
然后还有刚刚进门恰好看见这一幕的太子:“……”
几个油糖麻蛋从肃王的胸前滚落在地上,玄青色虽然暗沉,但是沾染在衣裳上的油渍亮晶晶的,甚是明显。
肃王咬牙切齿:“王全!”
王全跪在地上:“奴才该死!”
他也不想呀,可皇后娘娘给他下了死命令,左右都是死,且先听令皇后娘娘一回。
况且这是关乎王爷的终身大事,他真的希望王爷给人家姑娘留个好印象。
太子问道:“可多带有衣裳?”
王全连忙点头,“有的有的。”
太子有衣服,但是肃王不能僭越逾制去换上太子的衣裳,再回王府换已是来不及。
王全将那鹅黄锦袍取出来,肃王黑着脸接过,凌厉如刀的眼神狠狠地刮在王全脸上。
王全只能垂眸默默受刑,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
下午的赏花活动安排在西边的阆苑,各家姑娘回去稍微修整之后大部分都换了衣裳,比之今早宴会上的端庄秀雅,下午姑娘们的着装更显得活泼鲜艳。
微婳还是原来的装扮,一袭退红烟雨四季花卉纹长裙,简单的发髻上只簪了一朵与衣裙同色的绢花,一根带翠玉簪,耳坠是两颗样式简单的玛瑙珠。
衣饰与其他姑娘对比起来虽然显得简单寒酸,但是微婳依然能够凭着极其出众的样貌,在一群衣着华贵鲜亮的姑娘中脱颖而出。
姚文英换了一身银朱色金丝花卉连珠衣裙,衣裙上的丝线工艺繁复精巧,站在姑娘们的正中间,像极了一朵盛放的牡丹。
旁边有姑娘扫了几眼微婳,朝姚文英低声说道:“她倒是有自知之明,衣裳还是今日上午的,知道怎么打扮都比不过世家贵女。”
姚文英冷嗤一声,“若真有自知之明,就不该抛头露脸。”
仗着一副妖娆颜色便想要勾引太子和肃王,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太子和肃王怎么能看得上她这样不知轻重没家世的女子。
且走着瞧吧,她也就被张予初哄骗来受辱罢了,还当那位待她如何好呢。
下午的赏花由皇后亲自领着姑娘们到西边的阆苑去,微婳跟在队伍的尾端。
虽然进宫的都是世家千金名门闺秀,可大部分姑娘都是第一次进宫,好奇又兴奋,皇后娘娘本身也甚是随和,偶尔还跟她们说笑一下,于是姑娘们也渐渐没有早上那么拘谨,大胆地欣赏起周围的建筑和花草绿植来。
微婳也睁着好奇的目光随大家打量周围,可惜一路上没见到什么特别的人,她不禁有些失望。
快到阆苑时,皇后身边有宫人附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皇后脸上露出喜色,朝那宫人说道:“告诉他们姑娘们在这里,别跑空了。”
皇后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极轻,只有离她最近的姚文英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