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奕......何呈奕.....”她又轻轻抽噎一声,两道泪水自眼角滑落没入鬓发。
“嗯,我在,”他单肘撑起上身,即便在黑暗之中,也能准确的抓握住她的手,手掌轻轻包着她的指节,“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是.......”她的语气,像极是梦中那般委屈的自己。
“梦见什么了?噩梦说破便不是真的了。”他又道。
“我梦见,我梦见我在景星门,我梦见你要同旁人成亲,我梦见我和很多人在景星门下看着你,你却没看见我.......”不说还好,越说便越发的想哭。
她说这话,略显前言不搭后语,可何呈奕却每个字都听懂了,也听顺了。
夜色里的一双深瞳轻轻一窒,轻轻咬了牙关,因为是背着光,秦葶只能隐见他面上轮廓,却瞧看不大清楚他的表情。
稍缓一气,何呈奕轻捏着她指尖往自己唇边送,一边若有似无的轻吻两下,一边哄道:“傻瓜,梦是反的,那样的事,不会发生的......”
“有你在,我怎会娶旁人。”
当真不会了。
即便他丢掉性命。
即便发生任何事。
秦葶就是他的一切。
前生是,后世更是。
他亦清楚,秦葶所言,根本不是梦境,那就是他们两个前世的纠葛。
景星门一事,是她前生后世的执念,是她的伤,是她心底一个结。
“可是那梦太真了......我都以为是我自己经历过的.......”又是两滴泪划下,“我都觉着梦里的我好可怜,又冷又饿.......”
她话还未讲完,何呈奕猛然一把将她搂抱在怀。
那些她所承受的艰辛,亦是他不忍听,不愿闻的事。
“别说了,别说了葶葶,那都是假的,不会发生的。”他将人自榻上抱起,紧紧的搂在怀中,手掌一遍又一遍轻抚她的脊背。
亦想顺势将过去的一切不悦一切不开心都帮她扔去。
秦葶奕轻轻回抱他,下巴贴在他怀里,闷着声道:“嗯,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何呈奕怎么会弃了她娶别人呢。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怀里的人渐渐平静下来,也慢慢止了抽泣。
何呈奕将她放开,二人面对面曲膝而坐。
借着外头的月光,何呈奕瞧看到她脸上似露珠子一般剔透的泪花。
以撑根轻轻抚去,而后捧着她的脸轻轻摩挲。
最后实难相忍,低吻了下去。
秦葶身子微微前倾,手掌移到他两侧腰际,轻扯住他寝衣的料子。
唇齿纠缠。
原本风和日丽的月光似转瞬间变成了可以燎原的烈火。
他手掌下移,一手抚着她的肩,一手捏着她的腕子,断续地问道:“还疼吗?”
秦葶知道他在问什么,没回应,却摇了摇头。
暗夜中的何呈奕眉眼弯弯,又整个人压覆过去。
似之前一般,秦葶的后脑被轻轻放在枕上。
二人掌心相贴,手指缠握,何呈奕似一股来自海上的风暴,将秦葶整个人都卷到云海天际去。
“明日我回府,会不会被人看出来什么?”
秦葶突然别开脸,手指轻覆他唇上问道。
实则她也不晓得自己今日和明日相较会有什么差别。
不过心虚,她得事先问个清楚。
何呈奕迷蒙着双眼,深望她道:“你不说,便没人会知道,只怕你家人没看出异样,你自己先不打自招了。”
“我才不会。”秦葶说道。
“没关系,反正都要成亲了。你家人若问起,你便都推到我身上,便没人敢再说了。”他轻吻秦葶鼻尖儿,却觉着如何都亲不够。
修长的指尖儿自明滑的锦褥上一路探走,最后穿过薄薄的寝衣丝料准确无误的摸到一起褶皱。
以中指和无名指轻轻托磨,秦葶的指尖儿在他手臂上轻掐一下,随着便觉她纤瘦的肩膀跟着颤了一下。
一声轻咳自嗓间挤出来,随之便是她重浅不匀的呼气。
此刻明明感知仍在月下,何呈奕却又好似辗转到了山谷溪畔。
因为他在寂静的夜色之中手腹拨开一道隐秘的灌木丛便能清晰的听到溪涧绵缓的流水之音。
这世间,无论是蒸包子或是拧麻花讲究的都是一股火候。
前世何呈奕在秦葶身边做了一辈子厨子,此生自是一应手到擒来。他太清楚秦葶喜欢什么。
高冷的蝴蝶兰于夜间绽放,引得一只巨庞的食蚜肥蝇里出外进,出入无间。
花蜜散落的到处都是,秦葶根本无暇顾及,只却觉得脊骨一条被磨的有些疼......
.......
三月的光景,窗外月色如薄纱,铺在殿外青砖石之上,加了一层暖黄的光晕。
夜半三更时,东宫寝殿外空无一人。
且只能听到幽幽的说话声自太子殿下的寝殿中传来。
“呈奕......呈奕......”这声音似哭又不似,一遍一遍喃声重复唤着何呈奕的名字。
且听何呈奕亦是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应着:“嗯?怎么了?”
然后那人便再无旁音,仍旧只反复念着他的名字。
.......
秦葶几乎一夜未眠,做了坏事,惦记着回家。
天未亮时便撑着胳膊自床榻上坐起。
一听到动静,何呈奕便醒了,环着她的腰身要将其放倒,“天还没亮呢,再多睡一会儿。”
“待天亮了,若是让人看到我自你宫里出去,我该如何?”她回身低言道。
何呈奕知她在担心什么,且轻笑一声,强忍着困意自床榻上坐起,轻搂着她的肩道:“别怕,一会儿我让他们用马车送你回去,一路出东宫,无人知道车里是你。”
之所以让她放心大胆的住在这里,正是因为提前早就想好了一应安排。
何呈奕出手,素来万无一失。
可秦葶心里就是不踏实,且道:“我现在就想走。”
何呈奕自然舍不得,恨不得就将她一辈子关在这东宫里。
“好,那我这就让人送你回去。”
最终他还是选择顺了她的意,不拧不强求。
次回不如初次那般痛楚明显,但历经太多也实让秦葶一下子很难吃得消,躺时不觉,一下了榻便觉着腰膝酸软,几乎无力站起。
好在何呈奕在身后扶着她。
一脸坏笑着轻提了她的腰,“怎么了?”
秦葶朝他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道:“你还问,你难道不知道吗?”
何呈奕笑容更甚,自她背后弯身下去,脸贴在她的脸侧,“要不要我亲自送你回府?”
“不要!”他这念头一起,秦葶忙伸手过来挡了他的脸朝后推去,“你不要露面不要!”
她很清楚,以何呈奕这么坏的心性,只怕送他回府,指不定说出什么来。
捏过她的掌心轻吻一下,而后低声哄道:“那你这几日还会进宫吗?”
“不会,我才不进宫。”
“哦?”他将信将疑的一抬眉,且道,“那你好生在府里等我,乖乖的。”
秦葶明白他所指何呈,只红着脸点头道:“我记下了。”
果真,东宫一辆最普通的马车护着她一路出了宫禁,无人打眼,无人留意。
到了宫门口,秦府的人早就等候在门外,随马车而行的是她的贴身婢女。
一见了秦葶露面,小姑娘眼珠子都亮了,忙迎上来,“姑娘你来了。”
秦葶心虚笑笑,随由她扶着,上了自家马车。
马车里光线有些暗道。
小姑娘细看她两眼,这才问:“姑娘昨夜在皇后娘娘宫里睡的不好吗?眼底有些黑。”
秦葶轻眨眼皮,点头道:“是没太睡好。”
她心跟着狂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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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 番外8
◎夜探◎
番外8 夜探
何呈奕的寝宫里, 向来是由一位年长的姑姑收拾的,平日何呈奕很是干净,睡觉又老实, 晚上如何躺下, 白日醒来时床榻不会变动太多。
可今日一入殿,当真是让她开了眼了。
锦被一角散落在地上不说,且只瞧那夜里铺的锦褥便似有人在上面做过法事一般,花里胡哨, 几乎翻腾。
姑姑并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 可却在整理床铺之时,在榻沿内摸到了一块玉坠子。
这玉坠子是青鸟形,一瞧水色便知是姑娘家所用之物,再细瞧, 这东西似有些眼熟,看起来好似秦葶的.......
姑姑眼珠子一转,从前秦葶也算是东宫里的常客, 落下一两件东西也不足为奇, 可若是落在太子寝殿的床榻上, 那便给了人几分遐想。
姑姑将那玉坠子递还给何呈奕时,何呈奕才刚刚穿戴齐整。
他抬手接过那坠子,一眼便认出是秦葶的。
他脑子转的快,亦知姑姑一见此物便能猜到了, 且不慌不忙嘱咐道:“姑姑一直在东宫,做事仔细,我总想着赏你些什么, 过几日便是清明, 姑姑去帐房领几两银子, 做过些时日出宫祭祖时的花销。”
姑姑是个老油条,哪里听不出何呈奕的话外音。
她若不嘴碎,这五十两银子就是赏她的,若她嘴碎,那这五十两银子便是留给她过清明的。
“奴婢多谢太子殿下恩赏,”姑姑面色从容,且又道,“这玉坠子应是您前阵子说不见了的那只吧,今日我是在榻沿处的缝隙里拾到的。”
“是我的。”见姑姑识相,他便轻点了头。
将这东西好生收好,何呈奕便去了皇后宫里。
他可还惦记着一件大事儿,不得耽误。
借着与皇后一起用过早膳的工夫,罕见的与皇后喝起茶聊起天来。
自子莫若母,自己的儿子身为当朝太子,凡事亲历亲为,自是忙的不可开交,似这种与她喝茶谈天的时机可是少之又少。
皇后明眼一瞧便知他是有事而来,却也有意逗逗他,揣着明白装糊涂。
半杯温热的茶汤下肚,皇后且道:“呈奕,你今日来的正好,本宫也有事正想同你商量,想是你之前,也听到风声了。”
闻言,何呈奕眉色淡然,佯装不知,侧过头来说道:“母后说的是什么?”
“就是你的亲事,算起来你今年年岁也不小了,你父皇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你都出生了,你却还未大婚。”
轻挑眉目,何呈奕轻笑一声,“不急。”
见他说话不急不缓的,皇后知他心思最是深沉,便又道:“你不急,可是要急死你母后了,这几日我倒是给你物色了几个,不过说来说去,母后还是觉着魏相的孙女最好。”
“这女子我曾见过几次,模样清秀,举止端庄,不愧是魏相家里养出来的闺女,不失名门风范。”
一提魏家,再提魏锦心,何呈奕目光随着思绪一同飘远。
魏锦心从未爱过他,她此刻应是跟着那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正你侬侬。
或是这几日京中风声不断,她亦在家里独自恐慌,生怕这门亲事成了。
一想到此,何呈奕又忍不住轻笑起来。
这一笑,倒让皇后摸不太准,“怎样,你也觉着魏家女不错吧?”
“母后,魏家女的确不错,”他一顿,将手里的茶盏搁下,“不过儿臣觉着还有个更好的。”
“更好的?”皇后眼珠子一转,“这京里还有比魏家女更好的?”
“倒一时让母后我想不到。”
两个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互相知晓说的那人是指代为谁,偏却就不提,硬让他自己说出来才是。
“母后您好好想想。”
“这倒一时真想不出了,”皇后指尖儿放在自己另一只手背上轻点两下,“若当真将满京城的姑娘都收拢起来比较,实际上母后是最得意秦葶的。秦葶这孩子家世虽然照比魏家稍逊了些,却也不失体面。这么多年,秦家上下做事都周到有分寸。那孩子长的又讨喜,性子既不矫情又不扭捏。”
“难怪连怡妃也看上她了,急着要指给六皇子呢。”
一提此事,何呈奕就烦,亦是怕后宫里的人乱指鸳鸯谱,所以才次日便跑了过来。
眉心微动,何呈奕终于才直言道:“既母后也觉得她比魏锦心要好,为什么却不指给我呢?”
此言一出,皇后面色一怔,随后便掩面笑了,笑的何呈奕有些莫名。
很快皇后便平了笑意指了何呈奕才道:“你啊你,我就知道你对秦葶没安好心。”
“你如今舍得说了?”
见此,何呈奕才似乎突然明白过来什么。
只听皇后又道:“若不是这么逼你一下,怕是你到现在还不肯说。你当你平日和秦葶眉来眼去的母后看不到?母后可不瞎,还没到老眼昏花的时候。”
“那将秦葶许给六皇子的事.......”
“自是做戏给你看的,六皇子早有了意中人,可不是秦葶。”皇后此下又笑了几声。
关心则乱,何呈奕这次是自乱了阵脚。
“你说你,”皇后接着数落他,“你自是个干脆利落的人,怎么活生生的让秦葶等到了今日,她早就及笄了。若是提前给你们两个赐婚,好歹她是本宫义女,你若不提,本宫哪里能张这个嘴,哪知你竟能忍到今日才说。”
对此何呈奕倒也算是冤枉,他自是一心想等着秦葶长大的。
他不想太早近了她的身。
及笄又如何,就秦葶那小身板,当是来了癸水才算长大成人。
非此,他又如何舍得碰。
不过何呈奕的心倒是落了一大块,眼底皆是化不开的欣喜,“那母后的意思是,肯将秦葶指许给我?”
“那还用你说,本宫也是看着秦葶长大的,她若嫁了旁人,本宫还放心不下,生怕她受了气去。”皇后一顿,“不过你也别急,清明年后,不宜谈婚论嫁,待过了清明,本宫就给你们两个指婚。”
何呈奕眉开眼笑,这当真是天大的喜事了。
.......
才不过隔了两日,秦葶便又被诏入宫中,不过这次是由秦大人带着秦葶一同入宫的。
何呈奕本想着待她入宫后便将人拦下,哪知秦葶也跟着,他的梦便破碎了。
只能眼睁睁的见着秦葶自皇后宫里出来,又随着秦富一同回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