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分明感受到他眼神中朝我射出的幽冷幽冷。
黑衣的夜无雪站在白衣人身边,一副手下的样子。
她看的我眼神在冷漠中加进了几分奇怪。
白衣人玩弄着手中的白玉扳指,问道:“赛华佗的女儿?”
他手指上的扳指在黑暗的幽冷中似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芒,和他整个人并不十分相配。
“是。”夜无雪低声应答着,“赛华佗他就这么一个嫡嫡亲亲的独生女儿。”
“掌上明珠啊。”
白衣人并没有看我。
“可惜,那丫头倔得很,并不想做个千金大小姐。”
眼前的白衣人迟迟抬起头,凑到我面前,握住我的下巴,仔细端详着。
即使靠这么近,我依然还是看不清他的容貌,不仅因为他的脸被遮住,也因为寒毒的发作和我体力的不支,让我的视力越来越差了。
“好俊个丫头!”他似乎在赞叹,“天之娇女……却可能断送此生。”
白衣人仰天长笑着。
笑声中带着浓浓的讽刺。
“有完没完?”
我不抬头看他们,淡淡问出,“找个夜无雪彻底把我骗进,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爹呢?”
白衣人再次凑到我脸上,“你真想知道?”
我定神看着白衣人,眼神中没有任何温柔,或者说至今,我没有对任何人温柔吧。
白衣人似而淡淡一冷笑,随手把一包东西丢到了我面前。
“给她松绑。”
夜无雪顺从地走到我边上,蹲下身替我解开了绳子。
她的手十分冰冷,却让我感觉不是因为身体冷才冷,而是体内的某种气息使她手很冷。
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在骗我,对我表现得那么温情,难道只是想博得我的好感而把我带到这里来吗?我死死看着她替我解开绳子的样子,一切,都是那么漠然。
我恨道:“走开,我自己会松绑!”
我利索地解开自己身上的绳子。
夜无雪像个冷血动物,眼皮眨也不眨一下回到了白衣人的边上。
“你为什么不打开看看?”
“我不敢保证里面有没有冲天雷。”
“你老爹怎么舍得炸死你呢?”
我心一惊,难道说这包东西是爹要给我的吗?可是,我并没有去立刻打开它,而是看着眼前的白衣人。
待后,我才默然地打开那个包裹。
可是,我的呼吸却被它给夺去了!
静静躺在白色布包中的,正是我最最心爱的横笛啊!
它的恬静中流露出淡淡的光华,我颤抖着用手拿起它,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那种滋味不知如何形容。
久而,我淡淡抬起头,道:“家父现身现何处?”
“你的夜阿姨知道,有的事,就连我都是不知道的。”
白衣人说罢起身,等他站起来,我才发现,他,身材体形模样,和我爹居然那是那么像的。
“无雪。”
他用命令的口气道,“看好她。”
“是。”
夜无雪回答得如死灰一般。
“必要时,就杀了她。”
白衣人轻轻在夜无雪的耳边道出了。
静如死灰的暗渊,有着静静流淌的水声,但是,水声听上去是如此冰冷。
“你没话说了吗?”
夜无雪坐在我的面前,冷冷问出。
“你让我没话可说,但是如果你要听什么,我愿意说给你听。”
我缩紧自己的身子,这个地窖,实在是寒气逼人。
“眼下,是你要听我说话。”
我的眉头皱起,眼神露出疑惑。
“你不想听你爹娘的事吗?”
她媚笑着,似乎有十拿九稳的把握知道我一定要听一样。
“不想。”我冷冷道出,头一别,不再看她。
“即使你不听,我想我也有义务告诉你。”
“你想说就说吧。”
“你听着。”
她深深吸气,口气似有悲叹。
“你的身份,非常特殊。”
我的耳朵在听,但是头没有回。我知道,一般说出这样话的人多半是想引起别人注意,然后编出一大段骗人的身世。
“你爹,是神医。人称赛华佗。”
**********
寂静。
清幽的徘徊。
我转头看着夜无雪,淡淡道出:“这不用你来说。”
“可是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个。”
我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瞅着她。
“你是个货真价实的公主,身上流着不一样的血液。”
黑水幽幽,缠绕心扉。
“我本来就是公主,这点,也由不得你罗嗦。”
我感叹夜无雪还真是会编故事,爱套我胃口。
“可是,你所谓的公主,是你姑父给你的名分,不是吗?”
“没错。”
“如忆公主,确有其人。”
我高傲地昂起头,“我就是如忆公主,四方城的如忆公主,如忆宫的如忆公主,有问题吗?”
她笑笑,“当然没问题,问题在于,我要说的如忆公主可是别人。”
“谁?”
“唐朝的如忆公主。”
夜无雪轻道出,口气中有着不可琢磨的话语,她话中有话。
我习惯了这样被人套神秘胃口,面对这个女人,我也只是轻笑下。
“我娘的身世由不得你编。”
“李如忆,唐朝皇室的血脉,可是欧阳霜忆呢,偏偏又是李如忆这个公主和欧阳明日那个王子的血脉。如此一个天娇之女,怎么能不是货真价实的公主呢?”
我斜着眼瞅她,半信半不信。
“你还想继续听下去吗?”
“随便。”
虽说是随便,但是夜无雪的口气还是激起了我的欲望,她那冷漠深幽的眼神中到底掩藏了多少我的身世?而她有为什么之前对我那么温柔,现在白衣人一出现,又那么无情?逢场作戏吗?
“我……”
“哦?你什么呀?”
夜无雪猛地窜到我眼前,用尖尖的指甲抓住我的下巴。
我深吸口气,道:“夜姑娘请说吧。”
“当年,欧阳飞鹰,皇甫忠,上官云和司马逸是结拜的好兄弟。”
“那也已经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与我的身世何干?”
“可惜呀可惜,你那爷爷是狼子野心,他杀害了自己的结拜兄弟,抛弃自己出生才没多久先天残疾的儿子,把自己的夫人关在尼姑庵里,而且,勾结奸人,残害忠良。”
“为什么……”
我喃喃道出。
“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些封尘往事?”
我的目光瞬间变地犀利,死死盯着这个女人。
夜无雪并没有理会我,背对着我,继续说着。
“那时,李如忆还是个刚出生的婴儿。中原的唐朝正值灭亡时期,李如忆是唐朝最后一个公主,哎,可怜的如忆啊……”
她的眼神中,不知有的是嘲笑还是叹息,我没有发表任何评论,继续听着。
“你母后出生时,战火连天,这么一个婴儿的啼哭声带来的只是更大的杀戮,反贼冲入了皇宫,企图杀死你母亲,可是,她还是命大活了下来,要不怎么会生下你。李如忆自小在江南长大,继承了汉人的温驯血统,外人丝毫看不出她是个公主。”
我愣愣看着她,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人这么详细地介绍我娘,心里,有着无限徘徊的激动,是吗?
不过,我马上对夜无雪刚才的话提出了质疑,“为什么我对我娘的称呼会是‘母后’?”
“亏你爹这么聪明,怎么女儿就那么不开窍!”
“你解不解释?”
我不想和这个女人多罗嗦,淡淡道。
“我不说了,她是公主吗?况且,她还是王妃。因为你爹是国师,而且,又是城主的儿子,再怎么说也是个王爷,王爷的配偶能不是王妃吗?”
“这样……”
“可是你并没有说重点。”
“我知道什么自然会告诉你什么。”
“那……我母后现身在何处?”
夜无雪看我的目光幽冷。
“你的问题太多了,死丫头,知道得太多当心你的小命不保。”
“以你的能力要杀我简直太容易了。我从不担心你会杀我。”
她的唇边浮起一丝笑。
“没错,而且……”
夜无雪说着把脸凑到我面前。
“我也不舍得杀你。”她的眼神里似乎有戏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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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在这个很幽冷,很黯淡的地方也有了很多日子了。我见不到任何人,只能听到老鼠的叫声,有时,甚至能看到一条水蛇从草里窜出来。
我自然害怕,那些小动物虽然伤不了我,可是也够让我害怕,而且,从小在舒适的床上睡觉的我,几乎无法忍受这么个地方。
但是,夜无雪还是会隔个两三天来次,每次,还是来服侍我的起居,给我换洗的衣裳。
我是不是该感谢她?
想来,亏得自己那么冷清,而还不能照顾自己的起居,从小,都是奶娘来照顾我,再大一点,就碰到了雪靖。
雪靖姿色平淡无奇,更是不会什么天文地理,诗词歌赋,而这些,我多少沾得到皮毛,因为,爹都教过我。
可是,有的地方,我却是比不上雪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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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丫头,在想什么?”
几乎从见我开始,夜无雪姑娘几乎是没叫过我名字,就会一个劲叫我死丫头。
“想一个朋友而已。”
“一个?你只有这么个朋友吧?”
“是又如何?”
我恨道,她这么对我还不够,偏偏要用针来扎我。
“她叫什么?”
“雪靖。”我轻轻道出,不知为什么,我本来是想说潋滟的,但是,因为我想到自己的处境和心志,如果是雪靖……
夜无雪的身子震动了下,她微微皱起眉头。
“她又是你的谁?”
我直直盯着她瞅,像是她脸上有字一样。
“丫鬟。”
她突然不说话了,眼神很犀利,给我的感觉倒像是老师看学生,她,也看着我。
“有些东西,看来你还得跟雪靖这个丫鬟学学,她不见得比你这个千金小姐低贱。”
她似乎没有什么讽刺,而是……
这种眼神……
……
“丫头,过来。”
我听到了声音,迟疑地抬起头,可手里还是抱着我的小兔子,不,应该说是只大白胖兔子。
眼前的,是我爹。
这么个锦衣公子,双目的神色很温润,他正看着我,嘴角边似乎荡漾着一丝笑容。
“不不,我要抱抱小兔兔……”
我嘟起小嘴叫着,就是不依不饶,我就是坐在地上不肯起来!
“霜儿,希望小兔子有伴儿吗?”
“什……么……?”
我歪着小脑袋看看爹,心生徽笃婀帧?
“过来呀!”
爹再次朝我笑着,向我展开双手。
慢慢地,我从地上爬起来,小步小步向他走去,把兔子在怀里抱得紧紧的。
可是——
这只大白胖兔子却从我的怀里跳了出去!
我急得跳了起来,顾不得去走到爹面前了,通红着小脸用手指指着小兔子,急着要跑去抓住这只兔子!
以我的能力和跑步速度,要抓一只兔子实在是不容易啊!
“哇!——!”
我摔倒在地上,放声大哭着,我看到眼前的地板上满是泪渍,白花花的眼泪不留情地从我的眼眶中出来,我又爬不起来,心里感到更无助了。
我哭得更凶了,干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起来了。
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架着我把我从地上抱了起来。
而我不管是谁抱我,还是拼命哭着。
可是在我眼前的双目,却是如此温润,慈祥。
他把我抱到了床上,长长的袖子拭去了我眼角的泪。
爹转身把那只大胖白兔子抱到我面前,我一时愣住,也没有去接。
“霜忆……丫头,你要记住。”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严厉。
我愣愣,一时停止了哭泣,只是呆呆地看着这双眼睛。
“有些东西,你必须要自己去解决,有时,遇到了再大的困难,你如果不能靠自己的力量去解决,那么你欧阳小姐的头衔顿时会变得无比低贱。”
我还是嘟起了小嘴,歪着头左看右看爹,就是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那时,我五岁。
而那一夜的晚上,我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在我身上的大白胖兔子都睡着了,我的眼睛还睁得特别大,看看天花板,眼前却又浮现了爹的面孔,和他的那句话。
“霜忆,学着自己长大,自己去学习。你会遇到许多困难,而那时,你就不再是欧阳小姐了。”
声音从宁静的飘渺中传来。
“谁呀?”
我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顾不得穿衣服,赤着小脚开了门往门外看去。
一个白色的身影,淡淡立于我房前的院子里。
她的柔亮长发披于身后,垂直到腰下,头上,清雅地盘着发簪。
那人温柔慢慢地转身,朝我笑着。
“姐……姐,你是……谁呀?”
我歪着脑袋问着她,心里居然一点也不害怕。
这个女人看上去十分年轻,甚至比那时的上官阿姨还要年轻,她和爹差不多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