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啊，瞧瞧这小姑娘，像不像你女儿啊？”师公像个和事老一样。
爹不语，只是微笑，摸了摸我的头。
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却涌上了我的心头。
“可惜这孩子命苦啊......”师公的目光有些暗淡。
“她......她到底怎么了！”听到了师公的话爹像触电一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我揽进他的怀里，弄得我感觉好紧，好紧。
“你......”
师公的声音变得十分惊讶。
“她到底怎么了师傅？”爹没有顾虑到怎么解释，依然也没有放开我。
师公在爹的耳朵边上嘀咕了几句，我知道师公在说什么。所以也不必凑上头去倾听。
爹低下头对我说着：“跟我来吧。”
他说这话时，目光是如此平静，语气又是如此优雅。
我仿佛把爹当成了一个有爱心的医生一边乖乖跟他走了。
*****
袅袅的轻烟冒出，气氛是如此平静。
我使尽力气站住，不让自己摔倒，虽然我知道自己现在非常无力。
爹背对着我，手中的萧在慢慢来回舞动着，我知道他一定在思忖。
“爹......”我轻轻地叫出，突然感到自己的声音是如此悠远。
爹回过了头，微微皱着眉头看着我。
“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师公多虑了而已,其实我只是有点风寒而已,没什么的,真的......”我嚅嗫着，声音越来越轻。
爹突然大步跨到我面前，摇着我的肩膀叫着：
“你个死丫头！现在还跟我赌什么气！你随时有可能死啊......”
他的目光突然忧郁，“你......怎么可以死呢？”
我轻轻摇摇头，笑着。
“爹，霜儿不碍事的，我死不了，你看我这不......”
悠远的声音戛然而止，我头一发昏，眼前一片黑，爹的脸庞渐渐地......渐渐地，化为了......黑暗中的虚无......
又是冷清而温暖的烛光，不过我似乎感到了很大的排场。
身下躺的床变大了，我感到自己似乎躺在无边的汪洋上，使劲用手去抓床边，却碰不到。
“她......她有知觉了！”朦胧中，我听到这么一个声音。
“霜儿，你，你别吓奶奶啊！”
“霜忆......”
之前，好象是奶奶和潋滟的声音？
费力睁开眼皮，却感到一阵晕眩，天花板被烛光映得橘红，为什么我却感到一阵费劲？只是微微睁睁眼皮这么一个细微动作。
热气席卷了全身，不过似乎只在我的肌肤之间周旋，它似乎试图进入我的体内和骨髓，我甚至感到体内有两股气在互相较量着。
微微侧下头，不出我意料的是，周围有一大堆人,似乎个个神色紧张.
爹就坐在我的边上,一双眼睛依然是温润如莹玉,正关切地瞧着我.
而他之前紧张的神情跃然眼前,我感到已经被寒气侵蚀的心脏……
奶奶的眼睛里似乎有泪光，她的眼睛红红的，在奶奶边上的潋滟，一脸的忧郁……
上官阿姨，司马叔叔，皇甫姑父，欧阳姑姑，表姐，司马长凌，雪靖，大家都在我边上。
“霜儿，你怎么会？”上官阿姨俯下身到我脸庞边，神情也很关切。
“霜忆……我会为你祈祷的，你一定要好啊……”潋滟的声音越来越轻，我仿佛听到了啜泣声。
“对……对不起老爷，奴婢罪该万死……”清秀的雪靖突然扑通一声向爹跪下：“是我没照顾好小姐……奴婢……”
雪靖哭了出来，让我心里酸酸的。
“大家……大家别这样，我……我没事的……”我用毫无力气的双臂撑起自己的身子，爹连忙让我靠上了床头。
“你……你……”司马长凌支吾着，他无法再嘲笑我了，可是他的神态告诉我他不知道说什么。
“哥……别烦霜忆……”
潋滟的语气中微微透露着愤怒，她仿佛觉得我的病是长凌弄出来的一样……
一只手搭上了潋滟的手。
“好潋滟。”我抱住了她：“欧阳霜忆不会忘却的，人生难得一知己啊。”我似乎感到，潋滟身上的热气在感染我，虽然她的手很冰凉。
“妹妹们啊，小小年纪的，干吗……”盈雪嘟起了她的小嘴。
潋滟放开了我，侧身对着我爹说：“欧阳叔叔，让我来照顾霜忆好吗？”
爹微笑着答应了。
突然，他用一种不一样的目光射向了我。
一种让我措手不及的眼光，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更不知道用什么样的眼光去回敬。
“你好好休息，我让雪靖去煮点东西。”
爹轻轻在我耳朵旁边说着，正要起身离开时，却被我一把抓住了。
不知为何我居然做出这么个动作，我不想让自己没依靠感……
爹的目光十分惊异，众人更是流露出一种惋惜。
还是奶奶对爹说道：“你就陪陪着霜忆吧。”
爹微微点了点头，眼光里流露出了欣慰。
******
潋滟也回去了，她明天会来欧阳府看我，听说，司马长凌也要来。
爹坐在我的床边，，时而悄悄看我一眼，多数，似乎是在沉思。
沉思，让人沉醉的表情。
“你怎么还不睡呢？”
他把我的一缕长发拉直，轻轻地问我。
“不，我不能睡，我一睡，会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越睡越累。”
“听话，睡吧，不休息病怎么会好呢？”
在朦胧的烛光中，爹的脸庞露着微笑，看上去和师公有几分相似，只是没有皱纹。
“想小兔子了？”
我不知该找什么理由来搪塞我不想睡觉，便微微点了点头。
“难道您要把小兔子找来吗？让它弄脏床单？”为了不让自己睡，我想把话说得长点。
“好好躺着，不要起来，等我回来。”
……
整个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了，安静至极。
爹走了，去放兔笼的地方把兔子抱来。
我，就在无尽的宁静中等待。
……
夜黑风高，树影飒飒。
为什么？我的感觉如此不安？为什么爹还没有回来？
我闭起眼睛，又突然睁开，这一瞬间，我感到……感到……
……似乎有一影子……进入了房间……
正因为有这样的感觉,所以……我闭起了眼睛装睡。
这个人……渐渐地把照着我的烛光给遮住了，我感到眼前慢慢变黑了，也就是说，这个人……正在向我靠近！
我的心跳似乎已经到了极限，我只是希望这个人是江洋小贼，但是，能进入欧阳府的，绝非江洋小贼，那……便是不速之客，看来，我是凶多吉少了。
是爹吗？我还是怀着那么一丝侥幸的心理想着，可是如果是的话，他不闭化做一个身影进入房间，而是轻手轻脚进入，可是这个人，脚步声却非常轻，我想要不是我比较神经质，也不会感觉到……如果是爹的话，他会轻唤“霜儿”，而眼前这个人，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只能凭照着我的烛光是否暗淡来判断他对于我而言的一种位置。
他坐到我床边了！也就是说，他……这个人……离我只有一点点的距离！
一只冰凉的手，正在触摸我的脸……
冰凉而又光滑的手，我猜这只手一定很白皙。
这么说，这个人……是女人？
恐怕只有练过武功的女人才会如此轻身如燕……上官阿姨也是轻身如燕，但是我感觉到，眼前这个女人……武功可能比上官阿姨要厉害得多……
“死丫头……”
一个声音发出了，果然是女人的声音，轻轻的，在我耳边说着，我感到她口中的热气直扑我的脸颊，可是我却浑身冰冷。
她的手依然轻拂着我的脸颊，指尖划过我的皮肤……
“死丫头呀……”
她和爹一样是叫我“死丫头”，不过她却叫得这么轻，这么可怕。
“丫头，你为什么要来到这么一个充满仇恨的世界呢？我唯有……”
我没有睁眼，却静静地听着。
“唯有杀了你……才能让我快乐！才能让欧阳明日痛彻心肺！”
我的心猛然一阵……她最后句话说得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我的心却一阵冰凉，仿佛被坚硬冰冷的铁锤猛地敲了一下……
突然，她仿佛硬把某样东西塞到了我的嘴里，我真想紧紧闭住嘴唇，可是，我不能让她察觉到我没睡下，所以……我吞下了那颗硬硬的东西，我知道那可能是毒药，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不死，总会活的。
“你别装睡了……”她再次俯下我的脸颊……我感到……语气中，又增加了几分卑鄙……
忽然猛地一下，我感到一阵风吹入房间，门开了！
一定又有人来了……难道是爹吗？
“是你……最近可安好啊？欧阳国师……”女人站了起来，挑衅地说道。
爹却什么都没回答，只是走到我的身边，我感到他替我拉上了被子。
“嘘……”爹发出这么一声，“霜儿她睡了……你不要去打扰她……”
爹的声音如此之轻，仿佛在哄我睡觉一样，却清远而好听。
寂静……
看来，爹和这个女人果然认识，他和她说话竟是那么平常，像遇见老朋友一样，不过，我看这个女人对爹，对我并没什么好意。
“你来干什么？”爹终于说了话，这么淡淡地问了一句，手却没有放开我的手。
“有没有种跟我走？”女人冷冷地问道。
“霜儿怎么办？”
回答地那么平常，像舍不得离开病患的医者。
“这么说，她果然是你的女儿？我还以为，是那个女人红杏出墙在外面生了个野种给你带回来……”女人冷笑着，我却开始琢磨，她口中的女人，难道是我娘？她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她知道我娘的事？虽然心里不平愤怒着，可我依然不皱眉头，静静听着。
“我还在想呢，潇洒的欧阳公子戴了绿帽子会是什么样呢……”女人尖笑着，声音可怕极了……
“你轻点行吗？霜儿睡了……”爹的声音依然是那么清远，根本不理会女人的冷嘲热讽，把我冰凉的手握得更紧了。
“你不用装什么清高……你女儿的小命，可在我手上……”
“你……你说什么？”爹的声音又紧张起来。
“她体内的寒毒只有我能治好，而且……我方才给她服了寒骨丹……”
……
爹无语，只是忿忿地问了一句：“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你跟我走。我留下解药。”
“我凭什么相信你？”爹的声音淡淡，又无情。
“你我认识这么多年，还信不过我？”
又是一片寂静……
“好，不过你必须留下解药。”
爹真的要跟这个女人走吗？我的心一紧，他跟她走？安全吗？我真恨自己现在浑身无力……
两个人的脚步声慢慢离我远了，在听到他们跨出门槛时，我猛地睁开眼睛，不知怎么，我猛地从床上起来：“我跟你们去！”
爹吃惊地转身。
他身边的人也同样如此，目光中透着惊疑。
“霜儿你没睡！”爹跑到我边上，手搭在我肩上。
我轻轻甩开他的手，淡淡笑着，看着眼前的女人。
“欧阳霜忆愿意跟家父一同前往阁下所道地。”
那个人的眼光冰凉，寒人，透骨……
这时，我才看清，这个人，一身黑纱，虽然没有裹身，不过身材一定很姣好，因为，她的眼睛看上去其实很美。
很美的眼睛，却冷得可怕。
她的脸上，戴着黑色面纱，天知道，在这面纱下是什么一张脸。
“夜无雪愿意奉陪。”
“霜儿你真的要去吗？”
“我去了，可以让夜无雪姑娘替我治好寒毒，可以不用麻烦爹了呀……”我费力挤出微笑，也真佩服自己这种时候还调皮……
“话说够了没有？”
她的声音，依然是那么冰冷。
一阵夜风吹起她的黑衣，她脸上的黑纱更是微微动着。
“恩。”我摸索着自己的衣服在哪里，边回答着她的问题。
爹倒也起劲着开始把衣服递给我。
头一次，和爹靠那么近，我突然才发现，他的脸庞，果然是很潇洒……很帅气……难不成这位夜姑娘暗恋爹吗？不过她又好象很恨爹，既然爱他，干吗要去恨他呢？我不懂……
爹扶我下了床后，我的缕缕发丝垂到了脸前。
“难道你还要梳头吗？”她这么问着。
我抬头，瞧着她冰冷的眼睛，淡淡回答：
“霜忆不会麻烦阁下久等。”我抬起头。
爹叹了口气，拉起了我，可是我的身子却往前一倾……站不住，我摔倒了……
一双有力的臂膀挽住了我，突然，又把我抱了起来。
爹抱了起我。
他的眼光温润，如朝夕的阳光般宽大。
我的眼神迷离，却惋惜，我紧紧咬着嘴唇，低着头不说话。
夜无雪没有发表任何看法，无语地站在那，她的眼神依然这么冰冷，卷在她身上的黑纱似乎也在栗栗颤抖。
“走吧。”爹的声音异常坚定。
夜无雪拂袖而去，爹抱着我跟在后面。
其实欧阳府内并没有很多家丁，雪靖去睡了，府里现在更是没有任何值班的侍卫，夜无雪大摇大摆地走出门时，除了爹和我，没有任何其他人会知道。
我的身体随着爹的脚步一颤一颤，一种不一样的想法涌上我的心头。
“爹……”我悄悄叫着。
“什么？”爹微微低下头，似乎听到了我说话，而且，又对着话十分关注……
“爹……我……”我突然脸一红，轻声问道：“我……我重不重？”
爹微微笑了起来，笑得如此欣慰。
“不，比你娘轻多了。”
我突然心一暖，仿佛信任起了爹，于是继续问着：“原来，爹也这样抱住娘呀……娘是不是很重，很胖呀？”
他的眉头微微舒展。
“她轻得跟树叶一样，纤细地如弱柳一样……”爹的表情似乎在沉醉，“美人如娇……”
“那，我娘是谁？叫什么？”我紧张地问道，看来爹似乎中了我的计，趁热打铁，问出我娘是谁最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