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其实我的故事就这么简单，你信不信我有这么个很怪的徒弟？”
我定定神回答道：“我信，我信您曾经是位传奇人物，您的徒弟也相当了不起。那，他叫什么？”
“和你是本家哦。”
“那您不和没说一样？”我有些沮丧。
“明日。”师公轻轻道出，脸上有些自豪，又有些失落。
“欧阳明日？”我说得比师公还轻，我难以置信我爹曾经有这种过去，这种先天残疾的过去，为什么十年来他从来不提？不过也对，谁会对自家孩子说自己以前的不足？
“名字和你一样好听啊！”师公微笑。
“你是说明日听起来和如忆一样好听？这两个名字并在一起不就是......明天像回忆？好怪的。”我好奇地问道。
“你叫如忆？”
“是。”我的口气很坚定，我想，在我爹和师公面前，我必须是两个身份。
“如忆，如忆......”师公轻轻念着这个名字，突然，他眼睛里闪烁着光芒说道：“四方城里有位如忆公主啊！”
“是......吗？”为了掩饰尴尬，我只好故装做不知道。
“相传，如忆公主是国师赛华佗的女儿啊。”老人仿佛像思考人生哲学一样说着，“小家伙，你知道赛华佗吗？”
“那个不死不救很潇洒的神医吗？”我淡淡地说道，真是奇怪为什么这么出色的一个爹在我心里居然只有那些价值，为什么会这样？我平静的神色如无风波的湖水一般，等待着师公的回答。
“你的金线和他的好像啊。”老人带着沉思的表情，似乎在回忆什么。
他想说什么？到底他揣摩出什么了？我的平静带着点焦急，更是紧张。
风轻轻吹起我脚边的落叶，一阵冷意席卷了我的全身。
对于自己的身世，我向来很好奇，却想逃避。习惯了没娘的日子，习惯了时不时被司马长凌戳一下，反倒让我对我娘起了另种感觉，不是亲切的盼望，反而倒是觉得，哪天我有娘了，只是想在面子上过得去，想让司马长凌闭嘴。
百善孝为先，我这么想是不是太无情了？也许我只是暂时被麻痹吧。我宁愿自己是那样的。
师公看着我发了好会呆，不禁问道：“你不饿？”
“我吃饱了。”我满足地说道。
“既然是这样也不勉强了，你等着我。”师公诡秘地笑笑，进了屋。
才一会儿，他从屋里走出来，手上拿着个长长的东西。
“你一定很喜欢乐器吧？”
我点点头。
师公笑罢，吹起了萧。
静静地，萧声竟是如此地安静，静地连周围的竹林都安静地听了起来。苍翠，幽绿笼罩着这间院子。
师公的萧声和周围的竹林竟搭配地如此和谐，连树叶落地的声音都不在我的听力范围之内了，我太喜欢这种境界了，以至于忘了自己是谁。
忘了自己是谁？我......我怎么了.....为什么周围是如此安静....安静地.....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一片黑.........
..........
.........
朦胧的烛光照映在我脸上。
暖暖的，又有些冷清的感觉。
冷清到我感到世间仿佛只有我一个人。
然而，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切。
“如忆，你醒了？”
我费力睁开眼睛，眼前的世界依然是如此宁静。
只是，屋外的天已经挂上了层黑色的幕布，似乎还有闪光的星星点缀，身下软软的，脸上，似乎被映上了桔色的烛光。
眼下我只能感受到这些。
“来，把这喝下去吧。”
我自己撑起了身子，靠在了床背上，接过师公手中的碗，也不管味道好不好了，把它往自己的肚子里灌。
热热的汤药,滑进了我的身体,还有苦涩。
当师公接过我手中的汤药的时候，我才发现他的脸在烛光中竟是如此慈祥和蔼。
他的脸，一半被映上了烛光，皱纹就更显了出来。
“你躺下好好休息，要知道，你现在的身体真的很虚弱。”
我听话地躺下了。
“老爷爷，我到底怎么了？”头一次，感到自己这么轻说话，而且，身体这么无力。仿佛经历了世纪大战一样，好象和某个人生死决斗过了一样。
“你的体内有股很莫名的寒气，积了真的很久，根本无法一时驱除。”师公深沉地说着。
“什么？”尽管很吃惊，可我依然使不出力气叫。
“汤药不要断，不能再让寒气在你体内蔓延了。”
“什么蔓延？怎么说？”
“寒气随时会侵入你的心脏，让你的心脏停止跳动。”师公带着些悲哀说道。
“这么说我随时有可能会死？”我淡笑着问，为什么，对自己突然可能会死去我没有一点伤感呢？
“你还笑得出来？”这个神医老人又气又急。
我以沉默面对，眼下想到的，只是万一哪天我死了，我爹会怎么样，还有看上去那么柔弱的奶奶，那个可能是我爷爷的疯老人，我的姑姑，姑夫，上官燕阿姨，司马叔叔。还有似乎只有我一个朋友的潋滟，那要和我斗一辈子的长凌，还有盈雪，天啊，我真有那么多的尘缘未了吗？还有，我和爹最爱的娘...........
“姑娘，放心，边疆一定会治好你的！”
我笑着，想道谢，突然又想到我爹，他医术是不是更高明？这我不确定，不过，这，该让他知道吗？该让我的神医父亲知道吗？
“我曾听家父提过，边疆老人乃一代神医，没想到，我竟成了神医的病人。真是荣幸，看来我要死也难了。”
“你爹是谁？”老人突然这么问道。
“怎么了？我爹是谁很重要吗？”
“你真的很不寻常，如忆。”老人意味深长，“你父亲一定不是一般的人物。”
“不一般人物的孩子就一定不一般？”
师公没有回答，笑着替我盖上了被子。
“睡吧，孩子。”
我闭上眼睛，脸上依然感到朦胧的烛光，师公竟然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我只听到了翅膀扑棱的声音。
小白鸽？我警觉睁开眼睛，师公已经不在了？才一眨眼功夫，他去哪了？
小白鸽飞到我的床头。
我犹豫了，要不要飞鸽传书告诉我爹我怎么了？我只要挥上纸墨，绑在信使的腿上就行了。可是，我依然做不出决定。
渐渐地，我的意识不清醒，也许是没力气弄得我累了吧，眼前，又是一片黑暗，因为我闭上了眼睛。周围，又是一片宁静，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师公不在，而小白鸽，估计，也睡了吧......
第4章 第四章
宁静的气息笼罩着我的全身，我感到热热的，因为被子把我裹了起来，像只温柔的手抚摩着我的全身。
我感到很累，一点胃口都没有，在床上，我已经整整躺了一天，从清晨到现在的夕阳。
清新的空气在早晨窜入我的鼻中时，我曾试图着爬起来穿衣服，可是那么件轻薄的衣服，我要拿起来却那么费力，不知为何，被师公说有寒毒在我体内后，一晚上虽然被子盖得很紧，可是我就是感到冷，微微动一下都非常冷。
一早起来后，我感到吹来的风都是那么地冷，冷冷的风吹得我心寒。
为什么会这样？在家时，相信爹一定是用他的养身之道来吩咐雪靖照顾我的，他不见得会害自己女儿的，可是我怎么会染上这种毒呢？
我能活多久也许还是个未知数，不过，我想起自己昨天说过，在边疆老人身边，我要死都难了。也许是有很多线生机的吧。
伴着夕阳，我想着这些。
静静地靠在床背上，我想着这些。
“欧阳姑娘，好些了吗？”
声音很温和地响了起来，师公依然穿着那身素衣，来到床边。
“我没事儿的。”我说出的这三个字，声音几乎没有发出来。
“老爷爷，我想我只是发烧而已吧，没那么严重中什么毒的。”
“发烧？”
“发烧会浑身发冷啊。”
“不是只有发烧才会身体发冷的，不排除体内有寒毒身体发冷。”
老爷爷一副有经验的样子说着。
我知道，和神医生对峙往往没有好下场，尤其是和这么一代神医理论。
“姑娘，你的家人呢？要治好你的病，必须要到我徒弟那儿去。”
“到您徒弟那去和我家人有什么关系？”我明白，师公在说要把我带到我爹那去，我不相信我爹还有师妹。
“家父同意我出来，我就是半个月不回去也没关系。”
“是吗？”他的眼神，明显说着疑惑，在这个年代，女孩子家随随便便出门是很不可思议，更是违背道义的。
“你的病症很罕见，我不过是想看看我那好徒儿这么多年不出江湖是不是还有能力替别人治病。”
老人笑呵呵，真是让我哭笑不得。
马上镇定的我回答他：“您准备带我去找那位欧阳明日是吗？”
不知道这样直呼我爹的名字算不算不孝，不过我知道，这生我大概没法当个孝子了。
“怎么了？我就这么一个徒弟呀？不找他找谁呀？”
“我怕自己身份低微，我不配。”
“没事的。”老人似在安慰我，“他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儿，你们能成为好朋友的吧？瞧瞧，能治好病又能交朋友，多好呀？”
我佩服这么一个老顽童这么有兴致和我开玩笑。
沉默会后，我的声音响起。
“何时回去？”
刚说出这句话我就觉得自己实在太傻了，为什么不干脆说出来我对于老爷爷而言的一种身份？为什么不让我爹过来帮我看好好不让别人知道？
我明白，这样子回去会让人觉得很唐突，甚至是不可思议，平时连喷嚏都不打的我，居然中了毒，而且是只有神医才能看好的。
我更是奇怪为什么十多年来我爹他怎么都没察觉到我体内的毒呢？而且我根本不想承认我中什么毒，这些症状生任何病都会出现的，为什么我一出现就被诊断为寒毒？不懂，真的不懂，同样的事情，在我身上发生竟是那么地不一样。
潋滟会和司马叔叔吵吵架，我也会和我爹吵架，但是我总感到那么不同，潋滟和司马叔叔这样只是吵架，而我和我爹......仿佛就是出于我的任性自私,是吗?
我的目光开始暗淡.
“欧阳姑娘，你在想什么？”
师公的声音很平和，像轻轻吹拂冰雪的暖风。
“我只是在想，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您的徒弟阁下呢。”
我的声音幽幽的，因为我感到浑身无力。
未等待师公回答，我的眼皮在瞬间忽然地沉了下来，一丝丝的困意席卷了全身，手脚也忽然地渐渐凉了下来，盖在身上很柔软的被子我竟感到那么毛。
师公利马让我躺下了。
他在我耳朵旁边说着：
“别想太多，快睡吧。如果你明天有体力的话，我就带你去找明日，你的病这样拖下去可不好。”
*******
“如忆，你没事吧？”
声音从我的背后传来，我正收拾着东西，却听到了师公的声音。
回过头，我微微笑，“我不会晕的，要晕也要到家才晕呀！”
心里我忽然一凉，我感到自己一定泄露了什么，便把笑容展现得更灿烂：“我是说，到了我自己家才晕，我不会连累老爷爷的。”
师公笑笑，脸上的皱纹也微微开花，似乎并不在意我之前说了什么。
扑棱的声音飘到我身上，是小白鸽，用它那轻巧的爪子搭在了我肩上，我温柔地抱起它，来到了窗边。
“你很会放纵自由啊。”
“那大概也是人生的境界吧！”看着飞走的小白鸽，我不知为何这么说了，这么回答了师公。
“傻丫头，想入非非拉，走啦！”
******
其实欧阳山庄离师公那也不算很远，一路上我并没喘多大气，真希望自己的寒毒只是南柯一梦。
家此刻就在我眼前，欧阳山庄四个大字赫然在我眼前，它像把无形的利剑向我发出光芒，我和它的目光对峙着，为什么感觉会如此陌生？离开家才两天怎么就？
一个人影映入我的眼帘，视线对我来说却是一阵模糊。
我看清眼前的人正是雪靖。
她不一直在如忆宫的吗？怎么会来欧阳府呢？
梳着发髻的雪靖使我感到如此青春，不，应该是清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
她见到我后目光变得惊异，我静静地瞧着她，希望她能理解我的目光。
我的赌注果然没打错，雪靖目光变得平静了，她懂了我的意思吗？
“边疆老前辈呀，我们家老爷似乎就在等你呢！”
她的神色忽然转变，使我难以置信她之前的惊异是如何产生的。
“我算是稀客啦，明日在吗？”
“在在在，您这边请。”
走进府的那一刻，我分明感到了雪靖向我投来调皮的目光。
******
我坐在茶厅里的凳子上，凳面凉凉的，竟凉得我浑身颤抖，我每微微动一下身体都感到很冷。
即使再冷，一个正常人不会冷得像我一样，我怀疑自己的寒毒发作了，可是我必须保持自己的意识清醒，为此我撑着，咬紧牙关等待着对我来说每一秒都好漫长的空间。
所以，我闭起了自己的眼睛，让自己注意力集中。
脚步声近了，非常近了，有人来了，一定。
等到我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却是爹。
一个锦衣公子，风采依旧如当年。
我瞧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可是我知道他对我来说身份不同，甚至尤为重要，可是，我却愣愣地瞧着他。
眉宇间淡淡的光华正向我射来。
“师傅！”爹见到了师公朝他跪下，“请恕徒儿不孝！”
师公笑了，笑得如此慈祥，如此宽容，他扶爹起来。
“没事，我的好明日。男大当婚嘛！”
转眼间，师公的笑容已然从慈祥变为幽默，我明白了，他的幽默和我姑父的幽默有的一拼。
爹起身后，坐到了师公的身边，也等于是我的对面。
他瞧着我，我也盯着他看，我的目光平静如水，爹的目光温润如玉。
师公突然想到了什么，站起身向我走来，拉起毫无防备的我，向爹走去。
每走一步，我的心就跳动地越快，为什么我如此紧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