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雅集,无非是赏画、斗茶、饮酒、飞花令,这些世家小姐早都腻歪了,可是雅集这样的活动有男子参与,她们来此是为了给自己觅得良婿的。
坐在中间身穿香妃色交襟襦裙的姑娘揉着帕子没好气地说道:“谢统领怎么每次都忙,莫不是瞧不上咱们这样的雅集?”
其中立马就有姑娘附和:“就是就是,每次要见谢统领简直比登天还难。”
沈初酒看着那位着香妃色襦裙的女子,说话期间脸上就写满高傲,眉眼处也透露着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这不正是战潇说的那位长孙皇后的侄女长孙瑶嘛。
沈初酒暗自感慨,长孙瑶是挺乖张跋扈的,却给人一种头脑愚蠢简单的感觉,沈初酒听着众人的话默不作声,低头轻呷了口茶水。
这时,另一个姑娘端着身子说道:“不爱来就别来,想见谢统领就常去寿康宫,拿来那么多牢骚。”她的话音刚落,三楼突然安静的落针可闻。
苏落见状笑说:“都是自家姐妹,何必伤了和气,原是我的不是,没和谢统领商量好时间,好巧不巧的和他当值的时辰撞上了。”
沈初酒看向方才那个姑娘,着一袭黄色襦裙,发髻上的簪钗珠宝也价值不菲,那一手漂亮的蔻丹更是美的令人挪不开眼。
沈初酒垂眸暗叹,不愧是太后娘家的人,纯正的黄色别说在民间了,就连当朝的官员都不敢私自穿,这个冯惠妍竟然能这般招摇的穿出来。不过看上去这两个人好像也不和睦的样子。
战潇方才没告诉沈初酒的便在于此,因为长孙皇后和冯太后不睦已久,故而私底下长孙瑶和冯惠妍也明争暗斗,不过长孙瑶蠢得要死,每次都在冯惠妍跟前吃瘪,这也是战潇不担心长孙瑶更担心冯惠妍的原因。
苏落也很头疼这两个人遇到一起,可是这两个人她一个也惹不起,偏偏每次设雅集都得请来才行。苏落笑说:“好了好了,我已经命人去请谢统领了,咱们今日先从斗茶开始吧。”
长孙瑶推了把自己的茶盏:“本小姐的茶盏空了。”
三楼的小厮早已被苏落支开,毕竟是这里的常客,也不需要小厮在一旁候着。此时众人的目光落在了沈初酒的身旁,茶壶就在她的不远处。
长孙瑶看着清溪:“沏茶呀,听不见吗?”
沈初酒放下茶盏看了眼长孙瑶:“本妃的婢女何时轮得到你来指使了?”
“妃?”长孙瑶后知后觉,突然长“哦”一声,“我想起来了。”
她又看向薛昭茗:“听闻你薛小姐的表哥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位嫂嫂呢,是这位吧。”
薛昭茗从来没承认过沈初酒是她的嫂嫂,更没承认过沈初酒是战潇的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确实不好否认,更何况沈初酒也说过,她对战潇没兴趣,这次就当她日行一善吧。
“是。”
沈初酒的手指淡然自若的叩击桌面,只见长孙瑶掩唇轻笑:“我听闻那位御亲王早年也不得宠,还和今上水火不容呢。”
“若是御亲王妃为本小姐沏杯茶水,本小姐还能让姑姑在今上面前美言几句呢。”长孙瑶看向沈初酒。
在座的众人有些傻眼,再怎么说沈初酒也是御亲王妃,身份在那里摆着呢,就连当今皇子来了都要称一声“皇婶”的,长孙瑶的胆子未免太大了吧。
沈初酒不紧不慢的说道:“本妃竟不知还有皇家宗妇给世家小姐沏茶的道理,还是本妃太孤陋寡闻了,大渊的规矩竟然是这样的。”沈初酒掩唇轻笑两声。
长孙瑶到哪里都被客气的对待,就连一些皇子都屡次向她示好,一个亲王妃罢了,还敢让她下不来台。长孙瑶一时间被气的不轻。
凉寒此时走上三楼,笑说:“方才在楼下就听见上面的争吵,可是我茶楼照顾不周了?”
第9章 雅集
(2)
茶楼内茶香袭人,烟雾缭绕,犹如踏足仙境般如痴如醉。
凉寒走到沈初酒身旁优雅的拿起茶壶,一边挨着给各位世家小姐沏茶,一边说道:“各位小姐都是我的常客,切莫因我招待不周伤了姐妹间的情分。”
沈初酒垂眸,这位凉老板还真是会说话,三言两语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让在座之人也不好在说什么,怪不得能将茶楼经营的如此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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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落趁此连忙进入正题,她笑说:“既是斗茶,那便从我先开始吧。”
话音方落,长孙瑶看向薛昭茗矫情地说道:“薛小姐,听闻你这嫂嫂不光人长的貌美,厨艺还甚为精湛呢,不知你可曾吃过她做的饭菜?”
薛昭茗抚着茶盏中的茶沫,笑说:“自然是不错呢。”
虽说她和沈初酒不对付,但是她不能让她的表哥丢脸,这点面子她还是愿意为沈初酒撑的。
冯惠妍漫不经心地说道:“瞧长孙小姐这话说的,听闻御亲王妃曾数次被太后娘娘请去寿康宫呢,长孙小姐这是在质疑太后娘娘吗?”
长孙瑶翻了一个白眼,明明说的是沈初酒,和寿康宫那位有什么关系。“王妃都不着急,你着急什么?”
沈初酒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长孙瑶,她的唇角微微翘起:“本妃不光厨艺好,茶艺也好,长孙小姐可是要学习?”
不等长孙瑶回答,沈初酒便命清溪将自己的茶盏给长孙瑶端过去。在座之人纷纷抻着脖子看向茶盏中的东西,待清溪打开茶盖的那一刻,长孙瑶气的脸都绿了,其余人则掩唇轻笑。
沈家是靠经商发家致富的,后来才慢慢涉及到别的产业。沈初酒在南羽国也有个茶楼,她的茶艺可是南羽国数一数二的好,像今日这种斗茶之类的雅集,在沈初酒的眼里就跟闹着玩似的。她给长孙瑶的那盏茶中,恰好是出自她手的乌鸦。
言外之意就是嫌弃长孙瑶太聒噪了。
冯惠妍笑说:“御亲王妃可真是样样精通,还不知道藏着多少我们不为人知的技艺呢,回头我可要给姑姑说一声,御亲王妃才是不可多得的妙人呢。”
这时苏落的贴身婢女跑来在她的耳边耳语一番,苏落微微颔首,继而笑说:“谢统领已经下值了,想来没多久就能到了。”
此话一出,在座的世家小姐都有些坐不住了,谢懿生的貌美,又官居二品,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嫁入谢府呢。况且雅集这样的活动谢懿能来真的是给苏落赏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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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姚轻在战潇的耳边低声:“主子,属下方才好像看见南懿朝着这边走来了。”
战潇瞳眸微动,“苏小姐给他也下帖子了?”
姚轻不太确定地说了声:“好像是,方才属下看见苏小姐身边的婢女朝着城门走去了。”
战潇抬手示意姚轻下去。闻朗和韩彧同时看向战潇:“南懿可是南羽国的那个?”
战潇不置可否,韩彧“啧啧”两声:“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战潇看了眼韩彧,韩彧连忙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水,闻朗摇着折扇笑而不语。
战潇看了眼三楼,起身道:“永安巷有个别院,你们先住在那里吧。”言毕,战潇抬脚朝着三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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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三楼众人正聊得热火朝天,纷纷坐在竖起耳朵听着沈初酒教她们斗茶。沈初酒的那只乌鸦做的绘声绘色,根本不是她们能做的出来的。
沈初酒低头抿了口茶水,余光瞥到一个玄色衣角,她放下茶盏起身朝着战潇走去:“殿下。”
“回府吧。”
薛昭茗看着战潇对沈初酒温柔的样子,别提有多嫉妒了。她见着战潇带着沈初酒走了,她也不愿在这多待一会儿,也一并带着花雨离开了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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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外,沈初酒提着裙摆才走上马车,谢懿恰好走来,他看了眼沈初酒的背影脸上略带疑惑,呢喃:“小酒?”
复摇了摇头:“大渊和南羽相隔甚远,她怎么会来这里呢。”
谢懿未曾多想,抬脚走进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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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薛昭茗来到暗香园,沈初酒恰好在小厨房研究美食,清溪跑进来说道:“小姐,那个不省心的表小姐又来了。”
沈初酒放下手中正在忙的事情,转身朝着院子走去。
庭院内的樱花树下,薛昭茗坐在石桌旁看向沈初酒:“那日你的话应该还没说完吧?”
她说的真是沈初酒在云麓苑给她说的战潇的事情,苏梨来的太快,薛昭茗好些话都没问清楚呢。
沈初酒坐在薛昭茗的对面:“薛小姐还有什么问题不妨直说。”
薛昭茗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你的心里既没有表哥,为何还要嫁给他,还跟她同寝。”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神色很是不满。
沈初酒看了眼小厨房,声音冷冷地说道:“这是我的事情,和你无关,你要是想战潇过得好,就别整那么多幺蛾子出来。”
薛昭茗今日原本是来求和的,可是沈初酒这样的态度让她临时反悔了,“花雨。”话音方落,花雨将食盒中的一碗汤药放在沈初酒的面前。
薛昭茗看着那碗汤药说道:“红花,药性你我都知晓,你若是喝了,我保证以后不光我不为难你,姑母也不会为难你。”
沈初酒看着那碗汤药突然笑了声,继而她冷眼看向薛昭茗:“我若是想得到战潇,我有一百种办法,你若是不愿意相信我,又何必再来找我。”
沈初酒拂袖打翻了石桌上的汤药,她起身:“薛小姐以后不必再来了,信不信随你,我不会为了让你相信我,做损害自己身体的事情。”
薛昭茗看着洒了一地的汤药,她起身看着沈初酒的背影恨恨地说了声:“沈初酒,你别后悔。”言毕,转身离开了暗香园。
才下值回到暗香园门口的战潇在门口听了会儿二人的谈话,他看着薛昭茗走远,才抬脚走进暗香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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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厨房内,菖蒲搅着手中的鸡蛋清问道:“王妃,您看这样行吗?”这个菖蒲就是冯太后硬塞给沈初酒那个宫女。
沈初酒虽知道冯太后是为了在暗香园安插眼线,但是她每日都会给菖蒲教一些做菜的技巧,只当做冯太后真的是让她来学习厨艺的。
她看了眼碗里的鸡蛋清微微颔首:“可以了,这里面再加点淀粉搅拌均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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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暮时分。
沈初酒命人将饭菜送去书房,两道菜是她今日才研究出来的,也不知道合不合战潇的胃口。
可是没一会儿,清溪又原封不动的将饭菜端回来:“小姐,殿下不在呀。”
沈初酒略微有些疑惑,今日她在小厨房时明明见到他回来了呀,正在此时,云雀走进屋子回道:“王妃,主子今日去了寿春苑,说今晚不陪你一同用膳了。”
清溪没好气地放下手中的托盘,碎碎念道:“肯定是那个表小姐又在太妃娘娘面前说小姐的不好了。”
“小姐,不是我说,你真的该和殿下有进一步的发展了。”
战潇身为男人都不主动,沈初酒心里又没有他,让她主动跟战潇有进一步发展,那真的是比登天还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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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春苑
薛太妃亲自给战潇盛了碗虾仁粥,笑说:“潇儿,朝堂职务繁忙,你得好好珍惜自己的身子。”
战潇喝了口虾仁粥并不言语,他来寿春苑用晚膳,纯属是为了照例请安罢了,若非如此,他断然不会踏入寿春苑一步。
薛昭茗坐在战潇对面捧着虾仁粥高兴地说道:“表哥,这可是我特地去找嫂嫂学的呢,你可千万别嫌弃我的厨艺啊。”
薛昭茗不提沈初酒,战潇怕是要忘了今日发生的事情了。况且,这虾仁粥的味道没有半分像沈初酒的厨艺,薛昭茗这么懒的大小姐,能去找沈初酒学习才见鬼呢,她只要别去找麻烦都不错了。
“你以后不准再去暗香园。”
薛昭茗有些傻眼,她放下汤勺生气地说道:“我凭什么不能去,云麓苑和暗香园离得那么近,我时常过去走动也是应该的呀。”
战潇沉默不语,当他喝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觉得浑身燥热难耐,他看着眼前的虾仁粥,眼底划过一抹厌烦。
“母妃,孩儿吃好了,我还有要事,就不多留了。”他说完起身离开了寿春苑。
“表哥。”薛昭茗起身原本是想追战潇的,可是她走到门口时,突然扶住了门框,薛太妃见状怎么能不明白中间的弯弯绕绕。
今日薛昭茗在暗香园受了沈初酒的气,哭着鼻子跑到寿春苑给薛太妃告状,最后好说歹说下,薛太妃才答应铤而走险一次,在战潇的饭里下了药,谁知薛昭茗竟然给自己也下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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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潇一路上走的极快,姚轻跟在后面都需要小跑着才能追上。
他回到暗香园直奔沈初酒的屋子而去,此时清溪正在给沈初酒卸妆,只听战潇说了声:“出去!”
清溪连忙放下手中的木梳走出去。
沈初酒不明所以的看着战潇:“殿下,你今日怎么了?”
她听的出战潇今日心情不好,虽说往日她和战潇也没说过几句话,但是今日的战潇看上去就怪怪的。
战潇突然将她打横抱起朝着床榻走去,他俯身语气急促道:“我中了情殇。”
不等沈初酒反应,细细密密的吻便落在了她的脖颈。
沈初酒哭着求饶:“殿下,不要……”
第10章 红花
天边泛起鱼肚白,月牙儿斜斜的挂在天际。盛京城中劳作的百姓此时已经开始营业了。
战潇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自己头痛异常。情殇这个药是所有药里面最烈的,一旦服下这个药就必须及时解决,除非有解药,否则必定会因燥热而亡。
战潇动了一下胳膊,怀中的人在他的身上蹭了蹭。他低头看了眼沈初酒,修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泪珠。昨晚沈初酒的哭声伴随着求饶声在战潇的耳边徘徊。
终究是他逾矩了。罢了,等她回南羽国之后好生安置她,再为她寻一门好亲事也不至于亏了她。
战潇轻轻的拿出自己的胳膊,给沈初酒盖好被子后轻声走出寝屋。他在门口吩咐道:“今日不准打扰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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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时分,薛昭茗骂骂咧咧的走进暗香园。
今日暗香园是云雀当值,清溪从前是一刻也不愿离开沈初酒,奈何昨晚战潇一夜要了五回水,清溪可谓是一宿没睡。
云雀拦住薛昭茗的去路恭敬地说道:“表小姐请回吧,我家王妃还未醒。”
薛昭茗厉声:“让开!都晌午了还没醒,你哄谁呢?”
云雀虽是女子,但是她自幼受到的教育就是不与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动手,免得说她们欺负人。不过她做事很耿直,说哪个不能做便一定不会做,就如同此时她只会拦着薛昭茗,而不会对薛昭茗动手。
也正因如此,薛昭茗连带着丫鬟二人一路推推搡搡的就到了沈初酒的屋子。
沈初酒被外面争吵的声音吵醒了,她揉着红肿的眼睛醒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她撑着身子起来,恰巧薛昭茗闯进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