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有一次和魏语晴想去,但刚好撞上她出差,就没去成,只能把门票转手给了段非。据说那次,魏语晴和段非从游乐园回来之后,又大吵了一架。因为在鬼屋的时候,段非比魏语晴胆子还小,拽着她东拉西扯,走完全程,她的样子看起来像个疯子,凌乱至极。
游乐园不只是小朋友的天堂,像她这样的成年人也不少,穿行在园区里,头上戴着游乐园的周边发箍。好像在这种地方,真的能暂时摒弃所有生活中的烦恼,享受乐园。
今天初五,园区里真有财神爷NPC,张灯结彩,氛围浓厚。
时见微很喜欢刺激项目,来游乐园就喜欢坐跳楼机这类设施。严慎随她的意,她想玩什么他全程奉陪。
别人在过山车上吓得尖叫,他们俩显得格格不入。一个在欣赏高空快速的风景,一个看到了不远处卖气球的小摊。
“在这儿等我两分钟。”
从过山车上下来,严慎径直走向卖气球的小摊。
时见微踮踮脚,跳下台阶,看他买了气球折返回来。
圆润饱满的透明气球里面,是一朵黄心白瓣的鸡蛋花气球。不像那种印着千奇百怪卡通人物的圆气球,太过幼稚,这种简约漂亮但有特点的气球刚刚好。
“买气球干什么?”虽然她挺喜欢的,也有那么一点点想要,但她要玩的项目都太刺激了,不太适合拿着气球玩。
严慎走到她面前,拽着气球末端细细的绳线,低头把气球系在她的衣服侧面:“人多,栓个气球我一眼能看到你。”
时见微扫了一圈:“又不只是我一个人有这个气球。”
任由他把气球拴在她身上,她仰头往上看,“要是真走丢了,有手机啊。”
“手机没电呢?”
“广播也可以啊。”
绑好绳线,严慎拍了拍她的衣摆,顺势把她往身前拉了下,唇角微勾,故意扬着语调:“然后整个游乐场都会响起——‘时见微小朋友,听到广播请到广播室,你的家长在等你’。”
这也太社死了……
时见微绝望地闭了闭眼,一脸正经,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还是监控更好用,科技进步的时代真好。”
说着看了眼手机电量,转头就去找租借充电宝的地方,绝对不能沦落到手机没电的地步。
玩下来一圈,中午在游乐园吃的午饭,时见微把鬼屋项目安排在了最后。按照她的说法,鬼屋就是要天黑之后玩,大白天玩不够刺激。而且春节假期期间,鬼屋有特别NPC,据说是彩蛋。
“严老师,你身体挺好的吧?”站在鬼屋门口,她突然问他。
她的头发玩得有些散,严慎正给她重新绑头发,发丝缠在他的指间,闻言手指一顿,不小心扯到了她的头发。
时见微倒吸一口气:“疼……”
“对不起对不起。”严慎松手,揉了揉被他扯到的地方。
“我只是问一下,你不用谋杀我吧。”她哭丧着一张脸,“难不成你真有什么问题,心虚啊。”
见她不疼了,还有心思调侃他,严慎拨下手腕的小皮筋,继续给她扎头发。动作不紧不慢,说话的语速也不疾不徐:“我身体好不好你不知道?”
“……”
一句话,让时见微彻底哑巴了。
她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她问的不是那个!
吃了嘴上的亏,她憋着气,鼓了鼓双颊,暗暗记下一笔。在她没有抓住机会或者想好怎么扳回一城之前,她是不会再说话的。
进鬼屋之前,把气球放进了门外的物品保管柜。时见微和严慎前面有一组人,等他们走到一半的时候,工作人员说可以进去了。
外面的流光溢彩和欢声笑语骤然被隔开,鬼屋里的灯光和音效营造的氛围格外诡异。光线昏暗,微光偏绿。
时见微走在前面,严慎跟在她身后。
她真没跟他说一句话,步履平稳,左顾右盼,与其说是来鬼屋探险,更像是来考察这家鬼屋的。哪里做得不够好,反馈给商家改进。
光顾着看上面,没注意脚下,拐角时被自己绊了一下。严慎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让她站稳:“看路。”
时见微没吭声。
小弧度的抽回胳膊,自顾自地往前走。
这种暗自较劲的小脾气,严慎很熟悉,心里有数,也很清楚。他抱着胳膊,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在微弱的光线里盯着她的后脑勺。
侧面窜出来一个NPC,时见微没有被吓到,和对方四目相对。NPC一身白袍,长长的假发凌乱地垂着,露出一张刷白的脸,脸上的妆很细致,看着挺瘆人的。
见她躲都没有躲一下,更别说尖叫或吓到腿软,NPC突然顿在原地,有些尴尬。
时见微朝对方笑了下:“辛苦了。”
“……”
NPC默默收回张牙舞爪的姿势,抱着他的镰刀,退了回去,顺便把破败的帘子拉下来。
目睹全程,严慎低头闷笑。
然而下一秒,时见微正要往前走,一声轰隆巨响,吓了她一跳。
她抖了下,惊吓的声音拐着弯溢出来:“啊啊啊~”
没被NPC吓到,被猝不及防的声音吓到了。
严慎这下是真没忍住,低笑一声,故意从她面前路过,捂嘴学她刚才被吓到的样子。
“啊啊啊~”
时见微:“……”好欠。
她不走了,停在原地,抬眼幽幽地看着他,嘴角下压,美眸微瞪,“讨厌你。”
严慎歪头笑着,温温柔柔的:“又讨厌我了啊。”
低沉的嗓音略微拖着,带出绵长的音调,很宠溺的语气。
“还气着呢?”
他伸手去牵她,指腹轻轻滑过着她的指骨,摩挲着她的手背,“我错了。”
时见微莞尔一笑:“严老师怎么每天都在认错。”
故意揶揄他,却让他有些失语。
见他吃瘪,时见微得意地扬了扬眉,要抽回手。手被他牵得很牢,她暗中用劲没挣脱,干脆往前走,走得特别义无反顾,像要在鬼屋里闯出一片天似的。
越往里走,越觉得不对劲,空气里似乎荡漾着难以名状的怪异,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走了很长一段路,拐角走到一间屋子门口。严慎牵着她的手往后,把她拉回来。扑鼻而来一股血腥味,房间里空空荡荡。
“有血腥味。”
闻言,时见微的心沉了下来:“鬼屋里用的都是糖浆和颜料做的假血,怎么可能会有血腥味。”
然而事实上,这股浓烈的血腥味,她也闻到了。
房间里漆黑一片,微弱的光仅仅是走廊里暗绿色的灯,只能模糊看到一些房间里的陈设,墙面和地板上的痕迹,并不能看得十分清楚。
摸到铁床下的纸箱,严慎单手挪了下,发现很重。他松开牵着时见微的手,蹲下身把箱子挪出来。
纸箱封了口,时见微在房间里找了个用作装饰的铁片,把纸箱上的黑色胶带划开。
箱子打开,时见微瞳孔一颤,里面赫然呈现一具尸体。
尸体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装在纸箱里,十分拥挤,堵塞得人喘不过气。
身后突然响起鬼屋音效,走廊里冲过来一个NPC,举着斧子,出现得不合时宜。
见屋子里的两个人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NPC抻着脖子往里瞧。看到箱子里装了个好像浑身是血的人,以为是自己的同事,他面露无语:“别睡了,起来上班了。”
时见微抬头看他:“报警。”
“啊?”
“报警,这是一具尸体。”
“咚”的一声,斧子掉在地上,NPC吓傻了。
严慎沉声催促了一遍:“快点。”
他们进来之前,手机之类的随身物品放在了物品存放柜里。
时见微又嘱咐一句:“别声张,报完警把你们的负责人叫来。”
NPC吓得脑子一片空白,死机了,只觉得他们俩实在是太冷静了,跟主心骨似的。听着他们的话,连连应了几声,慌乱地往外跑,去报警。
光线太暗,也没有工具,时见微凝眸看了看尸体,又抬头看了看这间屋子的环境。
她刚才感觉到的不对劲,有迹可循。
“我刚才被吓到的时候,还以为是音效。现在看来,可能不是。”
“嗯,我也以为是音效。”严慎看到她后侧方地面上的污渍,伸手把她拉过来,“后面可能是血迹,别踩到了。”
时见微连忙过来:“太黑了,根本看不清。”
另一只手捏着严慎的风衣,明明房间不小,但因为可能是犯罪现场,黑灯瞎火看不清,他们不太能随意挪动。一瞬间,被禁锢在方寸之地。
“微微。”
“嗯?”
仰头,唇瓣擦过他的下巴。
严慎的气息落下,声音有些克制:“踩到我脚了。”
第53章 失乐园
没注意到, 短靴扎扎实实地踩在他的白板鞋上。
时见微往旁边撤了一小步:“我没有看到嘛。”
“撒什么娇啊?没怪你。”
严慎抓着她的胳膊,怕她被后面的箱子绊倒,弯腰拉开纸箱封口的地方, 往里看了看。
嗅觉仿佛被血腥味侵袭,源源不断地从纸箱里散发出来, 十分浓郁。他刚才把纸箱搬出来的时候, 地面被拉出一条深色污渍, 估计是从纸箱渗出来的血。
“血没干, 死亡时间应该不久?”他猜测。
时见微肯定道:“嗯, 血液凝固的时间长短跟出血量和温度有关, 一般来讲正常血液凝块是5-12分钟。我们听到声音从断桥走到这里大概花了七八分钟?能从纸箱渗出来在地上拖出痕迹,而且……”
她俯身凑近看了看,“死者身上好像有大面积血迹, 出血量应该不小。”
夜晚的鬼屋,在音效灯效和诸多布景的配合下, 门外的走廊看起来格外诡异。室外的风在这个瞬间好像透了进来,寒冷刺骨。
走廊深黑不见底, 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又好像下一秒就会出现国外经典恐怖片里拎着电锯的杀人狂。
“如果这是彩蛋的话, 那也太可怕了。”
她面色沉静, 声线平稳,把纸箱盖回去,直起上身,黯淡的绿光隐约照在她的脸上。
市局接到报警电话,原本要转接区局, 但听说时见微和严慎在现场,便直接接手了这个案子。来的人是正在值班的刑侦二组, 不过魏语晴知道这件事,也从家里赶了过来。
“我宁愿工作也不想在家帮忙带孩子,吵死我了。”魏语晴接过二组的组长递来的手套,对时见微说,“但我又希望世界和平。”
鬼屋外没有拉警戒线,只是安排了工作人员,放了通知,鬼屋暂停营业。总闸拉开,室内的灯光点亮,白光瞬间照在每一个角落。
长时间处在黑暗里,突然觉得有些刺眼,时见微眯了眯眼,回应魏语晴的话:“我也是,但还好我有来福,能帮我哄小孩,回头给它加餐。”
瞥了眼走到另一边的严慎,魏语晴用肩膀轻轻撞了她一下,压低声音说悄悄话:“你和严教授来这儿约会啊?”
“是啊。”时见微戴好手套,揉了揉手腕,“然后就变成行走的柯南了。”
魏语晴不置可否。
“汪组,外面有个人说是女朋友不见了,要进来。”
二组的组员从走廊过来,对二组的组长说。
汪组长走到魏语晴身边,嘱咐她:“我去看看,你帮我带下队。”
魏语晴:“行。”
严慎拿过来一把剪刀,蹲在纸箱旁,沿棱边把纸箱剪开。时见微顺势蹲下,把纸箱展开。
尚未形成尸僵,蜷缩挤压的尸体瞬间散架般耷拉在地,宛如任人摆布的木偶,了无生气。
死者的白色棉服外套被血染红,披散的头发也因为血液黏在了一起。伤口在颈部,位于左侧胸锁乳突肌前缘,动脉处。血液按照死者的姿势,从上往下滴落。死者的手上也被血液浸染,大概是颈部被袭击时用手按住伤口导致的。
仔细检查了一遍,伤口只有这一处,没有其他外伤或机械性损伤。
“小曹……”
下意识开口,时见微顿了下。忘了,来的是二组的人,曹叮当也不在。
严慎掏出手机,相机放在腿上:“你说,记录我来做,回头补。”
时见微应了声好,拿小手电筒照了照死者的眼睛:“死者仅有颈部左侧一处伤口,位于左颈总动脉,伤口皮肉外翻,是锐器刺入脖子导致。尸体新鲜,角膜湿润透明,未见尸斑、尸僵。死亡时间不超过一小时,致命伤极有可能是颈动脉破裂。初步判断为失血性休克死亡,或者血液灌入气管引起呛咳窒息死亡。”
源源不断涌出的血液和伤口的位置,能断定锐器割破了动脉,至于气管有没有同时被割断,依旧需要回市局解剖,并且排除病理和毒理。
听见时见微的话,魏语晴对二组的组员说:“找找刀具之类的锐器。”
站在前方狭窄过道里的警员回应道:“这里很多管制刀具。”
过道两边的铁架上,放了一堆零散的杂物,有诡异的木偶娃娃、沾了假血的魔方、小号螺丝刀、剪刀等等。
时见微按压了一下伤口:“从伤口的创口面大小、夹角和深度来看,四厘米左右……剪刀?”
那边的警员找了一番:“没有带血的剪刀。”
“锐器刺入脖子再拔出来,血会喷出来,这儿没有喷溅的血迹。”严慎把时见微说的尸表特征和初检结果记在备忘录里,拿相机拍照,看了看死者颈部的伤口。
痕检科的同事点头:“这里是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有待查证,还有行凶的具体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