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二少爷,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那人赫然正是苏凝香的侍女,而苏凝香正晕在侍女怀里,不知是从徐香楼里一直晕着的,还是遇刺时候又晕的。
挥着大刀的黑衣人面对诡异多变的弯刀,越来越吃力,胳膊上和腿上又多了几道血痕,其他黑衣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小箫和鲁炎耍得虎虎生风。
那侍女估计是吓坏了,蜷缩在那里腿也麻了,手脚并用的匍匐着到顾璨脚边,顾不得自家小姐的脑袋咚的敲到石砖上,伸出手想去抓顾璨的长袍下摆。
“顾二少爷,求您——”
“苏云泽呢?”
顾璨往旁闪了一步,眼里划过一丝暴躁,怎么偏偏是他们,虽很想,但也不能见死不救。
“二少爷,二少爷”
那侍女探出去的手伸在半空中,眼睛中一片迷茫,转着脑袋在四周刀光剑影中一看,脸色惨白。
“他在那里”
即使在这昏暗的巷子里,徐瑾仍一眼看到了倒在不远处树下那白色袍子,上面还有不少血污,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即使再讨厌苏家人,也不能看着这俩人死在他眼前,没进来也算了,但现在之于侯府,之于这个风口上,都是个麻烦。
这时候,巷子外传来无数脚步声,满身挂彩的黑衣人们不知想到了什么,对视一眼,忽然拿起刀剑往脖子上抹去。
但已然太晚,他们被秦毅和鲁炎拦下,一群身着飞鱼服,配着绣春刀的锦衣卫把所有人都包围了起来。
一身红衣缓缓从中踱步而出,配上那张略显苍白的脸色,正是指挥史唐墨本人。
唐墨收到线报赶到的时候,打斗已经结束,但意外的是现场居然碰到了顾璨和她,而被追杀的居然是广陵侯府的人。
“大人,有人还活着,受点伤,无性命之忧。”
立马有锦衣卫上前检查了苏云泽的状况,至于苏凝香,只是晕血,外加蹭破点油皮。
两个小厮,一死一伤。
“把犯人带走。”
锦衣卫们立刻有人接过几个黑衣人,五花大绑,为了防止咬舌,还卸了下巴。
仔细交代完所有后,唐墨终于看向京城赫赫有名的顾二爷,脸蛋够精致,但这眼神大概不怎么好。
唐墨自然没忽略徐瑾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事实上她的目光太坦然,直溜溜的从上到下溜了一圈儿。
“锦鸡”
如娜有些惊讶的喊了一嗓子,立刻吸引了几人的目光。
“什么锦鸡,哪里有鸡?”
小箫凑过来东张西望了一圈儿,阿耐趁其他人没注意的时候给了如娜一个闭嘴的眼神。
如娜一直有些怵阿耐,不仅仅她是下任香巴,论资历和功夫,她哪哪都比不过阿耐,那张脸除了对着小姐的时候能辨出一丝温和,大多时候都是不苟言笑。
而她只会吃。
“你该不是想吃鸡了吧,回去让厨房整只来。”不明白发生过什么的小箫安慰着如娜。
如娜幽怨的瞪了这傻子一眼,你全家才都吃鸡呢!
顾璨非常不喜唐墨的眼神,锦衣卫的男人都阴柔的很,行事甚是乖戾嚣张,他扬着脖子:“既然锦衣卫来了,余下的就交托你们了,我们走。”
苏云泽那小子算他今天好命。
说着就紧紧握住一边徐瑾的手,想从一群飞鱼服中穿过,但奈何那些人一动不动。
“你什么意思?”
顾璨的脾气不太好,尤其对着不熟的、特别碍眼的人。
唐墨一言不发,略微泛翘的眼尾瞥见那握在一起的双手,脸上神情莫测。
能得安昌长公主喜欢并承认,绝不是简单的认识而已。
虽然面子上不承认,但唐墨知道他内心深处还是有丝丝羡慕,终究是顾二太过幸运。
“还没恭喜顾二少爷即将定亲,唐墨有份礼会送到永宁侯府,希望二位不要嫌弃,待成亲之时唐墨一定来讨杯喜酒喝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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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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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璨盯着管事送上来的一匣子金灿灿小锁链,什么长命百岁、花开富贵、福寿万年,每一个都是黄金闪闪,闪瞎了这亮呼呼的屋子。
“这,是锦衣卫送来的的?”
小周管事瞅着面色不善的二少爷,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门房一向是他管的,当时他听下面小厮禀告锦衣卫送东西的时候,也愣了愣,不敢有任何拖延怠慢的赶紧把东西送到了二爷手上。
徐瑾随手挑了一个放在手心,嗯,分量倒是实诚,还没放回去,就立刻觉得下面的裙子似乎被拉了拉。
低头一看,阿乐正扒着她的裙摆,小眼神无比兴奋的盯着她手里的长命锁。
哦,看来也是个小财迷!
顾璨正好瞧见丑猴子哈哈的无比稀罕的样子,看了看那些金锁片,也就婴儿能带的大小。
那唐墨所说的礼就是这堆他用不着的东西,除了金子,一无是处,不,等等,也只是暂时用不着而已,说不定将来。
顾璨偷偷自以为小心的瞅了眼徐瑾,如果是那样,唐墨倒也还算有眼色。
“好了,好了,都是你的。”
徐瑾弯腰揉了揉阿乐的脊背,顺便把那长命锁往它脖子上一带,小猴子鬼灵精的就唧唧叫了起来,还在屋子里有人的地方转悠,似乎让大伙儿瞧瞧它的新宝贝。
顾璨脸色纠结一下,好吧,丑丑喜欢,就喜欢吧,只要不把屁股对着他就好。
另一边,广陵侯府的人看到被锦衣卫送到门口就放下的苏氏兄妹时,真是惊得吓了一大跳,尤其是苏云泽身上还一大波血迹,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有人刺杀苏氏兄妹未成,被锦衣卫擒获的消息瞬间传了开来。
东来客栈小院内,高良东将最近收集到的消息在脑海里整理了一遍,看到阿伦敲门进来,脸色似乎不太好的说道:“高叔,外面有人找咱,武叔在那儿,似乎认识,好像不大对劲。”
阿伦没说的是,武叔的脸色相当难看,那眼神就像仇人在眼前似的。
“来人是谁?有报名字吗?”高良东一边走出房门,一边询问。
“那人看着四十左右,只带了两个护卫,哦,护卫称呼他侯爷。”
健步如飞的脚步蓦然一顿,高良东的眼中划过一丝幽光,四十左右,侯爷,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
客栈在长安城开了十几年,老掌柜早就练成了一副火眼金睛,从陈侯爷踏进门的那刻起,心头就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陈文忠倒没想到一切会那么顺利,本以为会费一番口舌,谁知一进来就见到武寻和几个脸生的围在一起吸溜面条。
学武之人的警惕性都很高,陈文忠注意到了,武寻自然也瞧见了。
岁月并未消磨记忆中的一切,曾经气宇轩昂的世子,如今成熟稳重的侯爷,以一敌百的铁血兵将到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
无需任何言语,一点子眼神就认出了彼此。
成安侯府的那点子印象早在十几年就在他们兄弟心里败坏了,现在居然还有脸来。
武寻踢了踢凳子,胳膊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心里惦记着大哥说过现在今非昔比,在京城里大伙要低调,不要给大小姐惹麻烦。
但要是别人主动上门滋事的,这就不能怪他了吧!
他这辈子在战场上杀过敌、啃过草,但还没怎么打过一个侯爷。
陈文忠身边的两个贴身侍卫眼见武寻不同寻常的气势,立马站在侯爷面前。
双方俱是一言不发,但空气中的灼热似乎感染到了大堂里的每个人,老掌柜的心都跳到了嗓子口,旁边小厮紧紧盯着那些桌子椅子,眼里一片哀嚎。
“成安侯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千钧一发之际,高良东及时赶到客栈大堂,挡在陈侯爷和武寻一行人中间。
“高,”陈侯爷顿了一下,突然想起他早已不是曾经的高参将,“高大哥,不知是否有谈话的地方,就我们两个,有些事该谈谈。”
高良东的眼神一暗,怎么也没算到来京城之后第一个上门的故人居然是成安侯,他怎么找到了他,看见了多少,又知道了多少。
这些疑问盘旋在高良东的心头之上,他出发前答应过阿雅,不会把徐瑾带入那些曾经令她痛苦万分的高门大院中。
她是自由的,只属于她自己和湘西十万大山的山魂。
“草民当不起成安侯一句大哥。”
十四年前,他们就已经桥归桥路归路,再无任何瓜葛了,那些子恩怨在阿雅决定彻底放弃身份的时候就消散了,她不怨了,因为她带走了徐瑾。
陈文忠看出了高良东眼中的戒备,是的,是戒备,无其他,他心底的一些东西似气泡慢慢冒了出来。
“如果不介意,那么在这里说也可以。”
背后的双手开始紧紧收缩,他在赌,就冲着高良东这十几年的悄无声息,他赌他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尤其是与她们相关的事。
“既有要事,那就委屈侯爷品尝一下咱们的茶水了。”
两人之间火花四溢,陈文忠赌对了,高良东的脑子里想的却是无数个和成安侯府撇清关系的法子。
小楼前,陈侯爷的两个侍卫被拦在了外面,陈文忠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莫要动手,随后单独走向了高良东。
“我看见,她进了永宁侯府,和安昌长公主还有,顾璨,什么关系?”
陈文忠不给高良东任何思考的机会,开门见山,刚说完,就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想从里面看出破绽。
但是,高良东的神情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或者说,没有一丝丝震惊或担心。
时间会改变一个人的行为举止,曾经性格直白只知打仗的少年小将,在年复一年的大山里,修炼出一颗沉稳的心脏。
“她和阿雅什么关系?”
陈文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直接挑明,如此年纪,像极了当年那段葱茏岁月中初见的她,明艳活泼,一眼望去再也无法忘记。
这世上没那么多的巧合。
现在想来当年的事发生的如此突然,坠崖无存,而高良东这位义子却从未出现。
“陈侯爷,吃错饭可以,但认错人这毛病可要不得,还请大夫看看。”
“我只是受人之托把人送到京城而已,至于和永宁侯府关系,您不是应该去问问安昌长公主或顾侯爷,毕竟那是人家的亲戚。”
看着陈文忠的脸色一寸寸由红变黑再变灰,高良东内心表示极度舒适,既然不能打,能气倒也挺好。
但这些也抵不上当年阿雅的锥心之痛,权当收回一点点利息。
“当年,是不是你,不,你们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一提起当年,高良东的情绪就有些控制不住,上前一步盯着陈文忠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是我让你八抬大轿娶别人呢,还是让你抛妻弃女。”
“当年你跟义父求亲的时候,说了什么,你忘记了吗?”
“当年她们母女在京城处处碰壁被人嘲笑,在寒冷的崖下苦苦挣扎的时候,你,陈文忠,又在哪里?”
“你怎么有脸提她们?”
尖锐的言语化作一道道利剑刺入陈侯爷的内心深处,剖开那厚厚的伤疤,挑起那一刻不曾停止的痛楚。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高良东的这番言语快狠准的戳到了陈文忠的痛点上。
他红着一双眼睛,泛白的嘴唇上下哆嗦了几句,最终还是没有反驳。
曾经追求的权利在失去她们后,才发现那些根本不值得一提。
那时的他明白得太晚太迟。
悔恨十几年,如行尸走肉,靠着从寺庙和佛经中汲取一些些慰藉。
陈文忠毕竟是侯爷,沉浸官场几十年的他除了一开始的痛彻心扉,并没有忘记他的目的,而被高良东绕进去。
“你还没回答我,当年的你做了,或者说在哪里?”
“我做的我承认,那你呢,武义侯的义子,替侯爷和世子摔盆打幡,之后你又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来打醒我?”
满腔的愤怒似找到了一个出口,多年来的压抑汹涌而出,为什么他高良东可以逃之夭夭,然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回到京城。
几朵厚厚的云朵慢慢飘来,挡住了金色的光芒,小楼前平地刮起一阵风,吹得树上的叶子簌簌作响。
两个棺材一起回京,后来又加上一个棺材,但在那黄沙飘舞的地方,还有无数尸首残缺的兄弟,他们都留在了那里。
自此之后,时间再也不会流转了,他们留在那最黑暗的时光里一去不复返。
身上的伤口好了,但心里一直是血肉模糊。
权力更迭,无数的人想要觊觎,那就拿去吧!
一群人浑浑噩噩的隐居般的过了二年,直到收到阿雅传递的消息,后来呢,后来来到了那山清水秀的湘西大山。
大山的空灵一年年荡涤着他们的身体和心,终于他们再次有了心,有了力量,有了当初无惧的灵魂。
“我高良东,从来没有对不起义父义母,还有阿光。”
陈侯爷的脸上许久扯出一丝拉动,微微嘶哑的声音很轻,但被风儿送了出去。
“那阿雅呢,她,是珠珠吗?”
广陵侯府内,大管家亲自将两位御医送到大门外,而后看着他们上了轿子,再转过身朝着华阳堂而去。
“二少爷的胳膊和腿上都受了刀伤,于御医说了,休养一阵子就好,二小姐只是磕破点头,吓坏了,开了点养心安神的方子。”
苏侯爷等大管家退出书房后,缓缓放下手中的狼毫,看向窗棂子边的幕僚刘宾。
“怎么说?”
“人被锦衣卫抓了,不过当时救人的是永宁侯府顾璨,还有一个姑娘。”
看到苏侯爷一副疑惑的神情,刘宾接着解释:“就是那个传说中住进永宁侯府的姑娘,得了长公主青眼的人,据说顾璨相当在意她。”
苏侯爷显然对这种男女之间的情爱没有兴趣,很快就放在脑后。
人在唐墨手里,就是不知道他能挖出多深。
长安城的世家,没有谁的手是干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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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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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安侯府内,侯夫人苏思雨站在台阶上听完下人的禀报之后,看着墙边那一簇晃动不止的紫色花苞,神情平静之下思绪翻涌。
她的夫君最近很不对劲,用膳的时候频频失神,从不关注后院的他破天荒的罚了何姨娘,今天更是连原先定好见庄子管事的都推到了她这里,而他却带着几个侍卫匆匆出了府。
想起来,犹如一潭沉寂多年的井水忽然起了波澜。
“夫人,会不会是外面藏了什么?要不要奴婢去找何东打探打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