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徐待景来——胖莓【完结】
时间:2024-04-05 23:08:43

  荷香看着萧贵妃侧着头望着一抹余光,目光呆滞,眉间每道微蹙都是一道心事,每次羽睫挥动都是一次记忆。
  她的小姐,心里真是太苦了,如若前半生的萧家贵女是一帆风顺、心想事成,那么后半生的萧贵妃是魂若流失、强颜欢笑。
  “那姑娘听说是南边来的?”
  就在荷香以为萧贵妃不再开口的时候,冷不丁的目光缓缓转回到那金漆点翠玻璃围屏上,神色恢复以往的漫不经心。
  “是啊,听说带了很多护卫,身手不错,据说还带了一只猴子。”
  萧贵妃低头看着自己依旧娇嫩的十指,但谁又知道那掌心曾伤痕累累。
  朱珏、徐茹雅、萧悦,曾经的美好再也回不来了,心里的锁也没了钥匙。
  “她是真的,以前不屑,现在也不会,能得她喜欢,那姑娘必有过人之处。”
  当年寺庙三人许愿,一人得偿所愿,一人魂归身消,最后的她性情大变。
  他们都是这么认为的吧,曾经名动长安的萧家女,琴棋书画,信手拈来,是萧家的骄傲,世家贵女的榜样。
  而今的萧贵妃,红颜祸水,六宫独宠,刁蛮任性,连她的父亲都看不下去了。
  有些事情,不会因为你伤心而没发生过,有些东西,不会因为你善良而回报你,想要什么,终究要自己去争取。
  只有站在最上面,才能让他们屈膝,才能求得一个真相。
  “那婆子处还没进展吗?”
  轻风顺着窗儿呼呼而闯,荷香拿起一件外衣披在贵妃身上,“那婆子糊涂的时候多,现在又不怎么爱吃药,时常喝一口吐一半。”
  “那就加大药量,本宫只要一个结果。”
  萧贵妃直觉婆子的疯癫绝不简单,这或许是广陵侯府和太后的一个把柄。
  明靖帝看着书案上长长的折子,双眉蹙起一道深沟,久久无法下笔,突厥使臣即将到来,边关处众多部落虎视眈眈,今年又多地逢旱,似乎所有的烦事都堆在一起了。
  在三公主的事儿上,广陵侯非常自责,皇后的一言一行作为国母,有失风度,两位公主的事,皇后要付一大半责任。
  追其缘由是广陵侯府没教导好皇后的关系,苏侯爷在书房里当着其他大臣的面对着皇帝认下这个责。
  明靖帝很意外,苏侯爷是国丈,论理他应该是最不希望三公主和亲的人,但事实恰恰相反,苏子义是第一个站出来同意的,那时候旁的顾勇眼睛都瞪大了。
  立储之事一直有御史隐隐在提,五个皇子,只有大皇子是中宫所出,论嫡论长,都无可指摘,但这性子,却十足像极了皇后,偏听偏信,冲动易怒,骄傲自大,小时候和顾璨两人在上书房打架打得一双手都不够凑数。
  这样的太子他如何敢立,二皇子胆小,三皇子捧大哥马屁,四皇子幼年夭折,五皇子还是个奶娃娃。
  当年的昭华太子何其惊才绝艳,把一众兄弟衬托的黯然失色,但最后登上皇位的却是自小透明的他,但他却没有如此优秀的儿子,哪怕平庸守成之流,也挑不出来。
  “陛下,要不要先用个膳”,福公公在一旁说道。
  皇帝这才发现外面天色暗沉,他不知不觉一个人竟坐了许久,皇位是个好东西,可一旦坐在上面了,才发现万事没有那么简单,终究不能随心所欲。
  “太后今日如何?”
  福公公顿了顿,思忖着回道:“据太医回禀,太后娘娘心绪平静,汤药都按时服用,午膳的时候还多吃了半碗饭。”
  能吃就好,明靖帝那天怕太后病情不稳,没有明确同意她的提议,但也没直接拒绝,他知道母后一直在等,不惜拿自己的身体做筹码,不管是他还是安昌都不想看到这结果。
  说他心狠也好,如果一个女儿能给朝廷换来几年休养生机,那么他一定会这么去做,朝廷上的武将一茬不如一茬,永宁侯倒是可以,但他又不放心。
  想起先皇与武义侯,明靖帝的眸子又是一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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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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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璨很好哄,不过一顿晚膳的功夫,脸色就由阴转晴,也不和那丑猴子计较谁比较得宠了。
  今儿侯府的丫鬟小厮们第一次见识到二少爷原来也是可以如沐春风、赏心悦目的,让一向看惯了冷脸的丫鬟们无法适应,上菜时有人多瞟了两下,结果立马换来二少爷一个冰刀子眼风,小丫鬟抖了抖,瞬间觉得还是这样习惯多了。
  阿乐捧着一只硕大的金碗,人模人样的坐在小机子上,配上一张小矮凳当桌子,碗里盛着香喷喷的浇了盖头的米饭,桌上还放着一盆红红的果子。
  用膳后,顾璨再也忍不住的带着徐瑾借着消食的名义去了花园里。
  顾然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神色温和带着略些怀念,第一次感慨弟弟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被揪着在他院里读书的孩子了。
  一出长春院的门,顾璨就拉起徐瑾的手,向前飞奔着跑去,几个转弯之后,把后面的人甩得再也看不见。
  手心中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热意和生机蓬勃的力量,不可违抗也不愿放手的带着徐瑾在错综复杂的侯府里乱跑。
  清冷的月色在一条条小径中投下斑驳的阴影,顾璨终于停了下来,两人的喘息声在寂静中清晰可闻。
  徐瑾还没看清楚这附近地形,就被顾二爷一拉一推直直的背部靠在一堵矮墙上,头顶上方一枝结满红色花苞的枝丫斜斜的从墙另一侧探进来,颤颤巍巍的在夜风中摇摆。
  红杏出墙,不知为何,徐瑾脑海中突然闪现出这四个字,此情此景,扑哧一声,贝齿微露,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笑什么?”
  顾璨双手撑在两边墙上,把徐瑾环在正中央,好不容易可以独处,顾二爷的心都快从喉咙出来了,呼出的热气驱散了周围的清冷之意。
  瞳孔中的倒影独一无二,脸上的笑靥让人沉沦,眼前的人如此轻易的可以勾起他心底所有蛰伏的情绪。
  如果是以前的顾璨对这种情形都是不屑一顾的,对于那些好友们平日里的各种调侃和追求手法,更是从不参与。
  但如今的顾璨明白,他这辈子再也不会有如此炽烈的爱意和冲动,只有她。
  千与千寻千般若,一生一世一双人。
  “你觉得我们现在像不像在偷偷幽会?”徐瑾意有所指的指了指那朵最艳最大的花苞。
  顾璨瞟了一眼,很快移开视线,盯着徐瑾那鲜艳欲滴的唇色,声音微微嘶哑:“那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弥漫的黑暗让人的感官变得无比灵敏,即使不看那灼人的眼神,徐瑾也能清晰的听到顾璨胸膛中那颗疯狂跳动的心。
  或许是今晚的月色格外撩人,或许是久别重逢,徐瑾的心第一次无处安放,那是一种从未有过陌生的感觉,超脱她的感官和理智,来自心底深处无法抑制的蠢蠢欲动和对那人深深的渴望。
  滚烫的手心轻轻拂过她的秀发,指尖细细划过她的额头,如一根羽毛挠的人心痒痒,却也无比享受,最后慢慢停留在她的脸颊上,再也不动。
  时光在那一刻停滞不前,呼吸间是彼此的气息,目光中更是彼此的情意。
  顾璨的头慢慢俯下,先是浅尝即止的碰了一下那娇嫩的唇瓣,一丝沁甜涌入,心花狂绽,他再也无法控制的慢慢叩开、侵入、沉沦。
  那只手不知不觉中放在徐瑾的脑后,另只环住她纤细的腰身,想把她深深融入自己骨血之中。
  一瓣、二瓣,红色随着轻风徐徐落下,沾满了徐瑾的头发和顾璨的肩膀。
  成安侯府,延鹤院中,老夫人坐在上首,放下手中的瓷碗,看看右手边鼓动油乎乎小嘴的轩哥儿,心里不知有多满意,能吃就是福,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
  老夫人只光顾着孙子,却没注意到左侧的成安侯整个人一直在失神中,夹了好几筷子平常都不会动的蒜苗直往嘴里送去,木木的咽下,再伸手去夹。
  旁边的苏夫人第一个发现夫君的不对劲,放下筷子,“侯爷,侯爷”
  陈文忠一个回神看向妻子,由着她的眼神看向那一筷子蒜苗,嘴中似乎也有股奇怪的味道。
  何姨娘终究是侍妾,不能上桌一起用膳,但为了能每日见到儿子,天天儿一有空就去延鹤院老夫人跟前伺候,只盼能多看一眼孩子。
  现在边儿殷勤的服侍着老夫人漱口,还不忘聊些八卦,“现长安城里姑娘的胆子都大的不得了,听说有个当街拦了永宁侯府二爷,见侯府富贵,哄着那顾二爷把她带侯府里去,啧啧啧,真是羞耻二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啪嗒”
  众人只见陈侯爷重重的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脸色不佳的盯着何姨娘,开口就训道:“家里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就是让你整天和个长舌妇一样胡言乱语的,回去抄一百遍女诫,抄完了再出来。”
  何姨娘面皮涨红,整个人僵硬着不知该如何,原本她说这事只是想当做个笑话哄哄老夫人,没什么针对,但不知为何惹得侯爷勃然大怒。
  周围角落的下人们都低着头,不敢看也不敢动,但这比盯着还让何姨娘难堪。
  轩哥儿年纪不大,但已知晓自己不是夫人生的,看着自己姨娘被爹爹当着所有人的面斥责,眼泪瞬间就滚了下来,嘴里还含着饭,呜咽着开始咳嗽起来。
  “好了好了”
  老夫人搂过宝贝孙子护在怀里,好不容易一家子聚在一起吃顿饭,结果一个凶一个哭,她何苦把他们凑在一起。
  但老夫人不会当众驳侯爷的面子,何况当着孩子的面说得还是长公主府里的闲话,怎么都不大妥当,所以只有让何姨娘受着了。
  “你下去吧,好好抄,要记在心里。”
  苏夫人侧头看了看侯爷,心头微微浮起疑惑,何姨娘不是第一次这样东家长西家短了,但以往侯爷从不管,甚至都懒得应付一走了事,今儿个却有点反常。
  看似平静的情绪下似乎压抑着什么,连从不吃的食物都能睁着眼睛嚼下去。
  是什么触动了他这么多年如一潭死水的心情。
  唐墨坐在宽敞的太师椅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扣着光整的书桌,神情似游荡似恍惚,瞳仁中幽光忽明忽暗。
  “大人,王猛熬不住刑,死了,许山撑到现在一个字儿都不肯吐,骨头硬着,身上都没块好肉了。”
  唐墨回来当天就彻底掌控住锦衣卫,清理内奸,该杀该抓,一个都没留情。
  鲜血都淌满了地牢,浓重的腥味挥之不去,但这一切却没有结束。
  在锦衣卫的地盘上插钉子,好手段,好计谋,要不是他命大,早成了孤魂野鬼,这笔帐可没那么容易算。
  唐墨隐约感觉到自己陷入一个漩涡,想起回京他爹看到他后,眼神中那不容有错的喜悦,和一丝稍纵即逝的复杂。
  他爹心里有秘密,唐墨的直觉一向很准,从小到大,即使在庄子上也是衣食无忧。
  后来回到锦乡伯府,读书习武,无论哪个他爹都没吝啬过银子,哪怕嫡母也只是言语上挤兑几句,不痛不痒的克扣一点,兄弟姐妹之间,小恩怨不断,但不至于闹出大事。
  但不同就在于,如果兄弟们被先生夸奖,爹会很开心,而对象换成他,却只得到一句不要懈怠。
  那丝复杂一直萦绕在唐墨的心头,加上这次刺杀,让唐墨性格里曾经被压下去的暴躁再次抬头,行事手段更加残酷,那几个内奸当天夜里就死了好几个。
  当然他不会蠢到认为是伯府那群人的主意,要是真有那手段,也不会等到他出人头地。
  “大人,曾御史是广陵侯的人。”
  当初在大殿上参了锦乡伯府一屁股破事的人,估计现在在家里瑟瑟发抖吧!
  “广陵侯”
  唐墨嘴中喃喃自语,本朝最大的外戚,太后与皇后皆出自广陵侯府,而苏子义的父亲只是一个在任上干了几十年不动的小县令,从无根无基到现在的荣华富贵,苏家的发家史真是不简单。
  唐墨自认为没有和苏子义有过交集,那这毫无干系的锅是怎么来的。
  “派人,暗地里去查,只要做了就一定会有痕迹。”
  东来客栈独立小院内,高良东坐在桌边,放下手中茶壶,另几人或站或蹲的盘踞在室内,偶尔一人开口,其余人等仔细聆听,待完后再换另一个人说。
  高良东垂着眼睛神情默然,这些消息皆来自走夫贩卒或街边乞丐,虽不尽真实,但也大概拼凑出一个近况。
  “这么说,有一群打着为昭华太子复仇的人连杀了数人,其中一家还是灭门。”
  如果说胡礼和张恒远他都不熟的话,那么宣武将军沈从。
  高良东的脑海中出现一个人,武艺不错却总是一声不吭,似乎曾是关副将的手下,也叫沈从,那是同一个人吗?
  昭华太子薨逝的时候,武义侯在嘉定关收到消息时,还伤心了一场,他陪着侯爷站在边关城墙上,看着漫天黄沙,从昏黄日光到月色挂枝。
  虽没见过昭华太子本人,但从侯爷的回忆惋惜中,他知道那是一位励精图治、仁厚礼贤之人。
  高良东眉头紧锁,兵部胡礼,先太子妃亲族张恒远,陇西郡总兵沈从,这些人事,犹如一团迷雾笼罩在长安城上空。
  “对,对,听说先太子和太子妃还有一个儿子,当年没死,被藏起来了。”
  于冬说完,捧着一个和他脸大的粗瓷碗,仰头喝下一碗凉水,心里一阵痛快。
  “那群人抓到没?”
  “听说锦衣卫抓到一个,后来那个啥锦衣卫头头据说出事了,后来又回来了。”
  阿伦拿起一个梨子蹭了蹭自己的袖子,然后一口咬下去,满嘴甘甜,完全没想到那个打听了一上午的锦衣卫头头是那个随了他们一路的小白脸锦鸡。
  “对了,叔你让我悄悄打听的那,永宁侯府的二公子,啧啧啧,长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阿伦几口就把梨咬成了一个核,见高叔还有其他人都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囫囵咽下嘴里的东西,连忙道:“那就是个小白脸,没人敢惹的小白脸,脾气不好,听说连皇子都敢说打就打,就一张脸好看,对,好看。”
  “咱大小姐住那里,没事吧,万一被瞧上了,咋办?”
  武寻没好气的瞪了阿伦一眼,哪壶不提开哪壶,这小子平常瞧着挺有眼色,今天咋那么多话,没看见你高叔脸色都和锅灰一样了。
  这些小的们或许不清楚,但是他们几个老的都知道,大小姐就是冲着这顾二去的,咋的,把大小姐拽回来,还是把那人揍一顿。
  大小姐爱看脸,俊俏的脸,这也不是头一回了,这次大概是上心了,只能希望这小子好运了,大巫可不好糊弄,九寨十八洞更不好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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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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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咔擦”
  黑色的药汁洒满了一地,破碎的药碗裂成了好几块,蓝衣宫女额头抵地,瑟缩的跪在地上,顾不得手背处那灼人的烫伤,嘴里不停喊着“三公主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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