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骗到众人的他,如顽劣的恶人,“还好我会了点穴,这针还挺好扎。现在你们研究我,治好我就能治好她。”
“我见过疯的,没见过你这么疯的。”和尚无措,举头想问神佛。爱恨嗔痴,是魔是人,可能分清?
他咧着嘴,唇角的血滴到耳垂,这般做无悔。
这个山庄变得好安静,白骨醒时,连人都不曾瞧得。
又想起小黑叫别人咬,抱着别人,还只喜欢盛华的脸。白骨重捶枕头,奈何气了又被针扎,扎了就缩起身。
这样疼,他都不在,太讨厌了,小黑太讨厌了!
白骨在床上来回翻腾,小圆拿来吃食,一时看不懂,“好姐姐,吃醋而已,一打男人二甩男人,干嘛和自己过不去。”
白骨疼得牙发紧,从被窝里爬起,“吃醋是什么东西?”
吃醋白骨怎么懂,她去后厨拿了一大罐醋喝,人家借酒浇愁,她喝醋浇愁。
越喝越发觉这种“吃醋”不是刚才那味,一点针刺感都没有。白骨一路喝,一路去找陈蔷,她也不知为什么,还是特别想护食。
陈蔷不像陈十一娘,连逃都没逃。她就被丢在玉和山庄的牢里,身上还是白骨的红衣,伏在地上,彻底若被丢弃的蜉蝣。
一罐子醋味传来,白骨一口口喝着,问她,“为什么抢我小黑?”她踩着牢门怒目直视,依然如野兽那样,警告闯入领地之人。这些陌生的感觉,她只会以最原始的方式解决。
陈蔷嗤笑了声,没想到一个蠢丫头不在乎男人为她打架,却在乎别人来夺她男人。
“你真幼稚,我抢的不是男人,是人生。”
是人生啊,明明这回都快得手了。她做了最后的反击,告诉陈十一娘,陈蔷不再做陈芍,穿上白骨的衣服做白骨,白骨从此就是陈芍。周子颢是不会在意女人长哪张脸的。
可抓住的浮木还是推开了她,乌兰贺仍朝白骨而去。
那么她就失败了,再也没有希望。
白骨本纯粹地以为她要抢小黑,这种以为撕碎后,她抱着醋嗅了许久,“我的人生你看上什么?”
“你至少有个喜欢你的男人。”除了酸味,还是酸味。是醋发出来的,也是陈蔷嘴里发出的。
白骨嗅到这些,如酒醉般挠挠脑袋,“那你得做盛华,他们都喜欢这张脸。”
白骨指着她的脸。
陈蔷突如具尸体,只有脸部的抖动可以看出她活着。做那个死掉的和亲公主,那怎么可以?
“呵呵呵,全是稀碎的人生,这世上就没有一个女人有完美的人生吗?”
“那自己去改不就好了,你想要什么样,就改什么样。”
“我不能。”陈芍无力至极。
“为什么不能?”
陈蔷闭上眼,宁愿永困监牢。
白骨喝着醋去找小黑,她想小黑肯定知道。她要告诉小黑她吃醋的事,还得问问小黑只喜欢脸的事。
喜欢这个词,在白骨的认知里是对阿黄、大漂亮小圆他们那样。她对小黑不是那样。若小黑对她只是喜欢脸,那也差得太多了,她可得好好想想了。
因为她很清楚,她不是别人,她是自己,自己就是白骨。
山庄里找不到小黑,她就出了山庄。
出去时,城中已临兵马,人群层叠,白骨出不去,爬到城楼才见是大漂亮来了。
城里披甲上阵的女人抓了很多老妇人,听她们说,是因妇人们跑得慢,就被丢出来了。
大漂亮劝这些妇人弃敌,到她的世间生活,可无人愿意。
她们说,“我们不愿意过,我们不知道怎么过。让我们缠脚的时候,都说世世代代的女人都是如此。”
“我们已经杀死自己,这个世间女人是不能有自己的。”
“回不去了,我们的脚回不去了。我们也找不回自己,没有了,死掉了。”
她们没有一个糊涂人,清醒得叫人害怕,却道找不回自己。她们明明有自己,在为自己呐喊,却道自己已死。
这些悲鸣,在大地亦如火焰烧起。
在鸣声中,街巷中冲出流水巨浪般的人,他们都是身着背心的苦力。
城楼里行出周子颢,“去吧,面前的女人都是我赏给你们的。”
白骨一口闷了醋,把罐子摔了。
她挥鞭直向周子颢,吃醋这回事瓦解得很彻底。叫她吃醋的女人,还有她,都像这些女人一样,是有自己的。
可白骨又和这些女人不一样,她知道自己在哪儿。
城楼上铁鞭与拳脚相向,城楼下披甲的女人亦出刀剑。
殊不知,抓来的妇人宁成铁墙阻在扶郅面前,“我们要回到原来的世间。”
可她们背后的苦力一刀刀斩下,“你们挡着马了。”
连绵血地,扶郅向他们和她们劝说,“你们已做够蝼蚁,我们正是为了天下蝼蚁而战!”
周子颢听了不禁讽笑,为天下蝼蚁简直幼稚荒唐。
他身如快风钻去,功力不仅增许多,还变幻莫测。此等功法,白骨只能想到他吸人功力。
右肩被抓,白骨踢他脚底,咽喉却被他两指点住。她本能张开嘴,咽喉滚入一粒药丸。顺肚而下,白骨再拿不住九节鞭,人摔下,被周子颢抱住。
周子颢手下的苦力在冲杀,扶郅带来的女人是鲜美的肉。谁为谁而战?
“冲啊,抓了那些年轻女人!”他们只想获取战利品,并认定年轻的女人是在他们之下的蝼蚁。
周子颢亦然,他今日的战利品就是白骨。
第48章 生死相护,白发成殇
城中血战再度开启,扶郅被点燃血眸。
你为蝼蚁而战,蝼蚁又怎知你为他而战?她向往高山白云,度蝼蚁成神佛,可耳边是蝼蚁低劣的抢夺。
有些人,度不了就是度不了,再往下只会引得自身蚕食。
扶郅单枪匹马,挥剑成力。剑出,耳旁又是梦魇中盛华之语,“吾妹,我欲成剑!”
扶郅受扰,依然全力挥剑。那一瞬与梦魇相合,似是盛华成剑,剑亦活。扶郅有点握不住剑,可剑仍出巨风贯穿,死伤一片又逃一片。
而怂恿他们前来的周子颢早已离去,才不见这片血。
山庄密道里功法甩遍石壁,狭小的空间里石屑滚落。乌兰贺悬浮在功法中,只闻小红豆一声令,“一起,快!”
左是和尚,右是道士,刺针听脉,红线拉动,探究根本。
前有老爹拔针,后有小红豆运功止穴位漏洞。
红线动,乌兰贺经脉间针刺尤为激烈,三根针像穿破道道血管。可因为疼,它们又缩回去,穿回层层血管,入到原地,再打下半寸。
第一次拔针失败。
乌兰贺抽动着身,“这也太疼了,不是说好边拔边止疼吗?”
“这样不行,针还没拔出来,填穴功力又用不上。”花和尚道。
小红豆打算再试一次,乌浩楠却直接松手,“我们有没有告诉过你,扎针要有力度,有点位,你怎么扎的?”
乌兰贺眼睛睁大,“你们有说过吗?”
乌浩楠蒙住了眼,不想看傻儿子了,“你往死里扎,我都找不到你的点位,当然难拔。”
“你往死里扎?”小红豆削了他一脑袋,“研究拔针之法,又不是让你蛮扎。”
石头缝里落下细灰落,糊了乌兰贺一眼。
冲动的后果就是这样,现在无人能拔针,针扎得太深了。乌兰贺只能想到一招,“用功力抵针,兴许能震出来呢?白骨就是这么干的。”
“你这么搞是没办法了,你六岁时封的功法放出来吧。”乌浩楠一注功力直入乌兰贺丹田。
就在丹田底处,剧痛裂开,极凉之力从中涌出。乌兰贺才知今天这个选择有多痛,他痛针就扎下,那就是雪上加霜,可他更在意另一点,“难怪我六岁开始晚上看不见!”
“哆。”几袋黄金撒下,满地都是被吸功的侠客。
饱餐一顿的周子颢给了赏,那些黄金落地轻飘飘的。因为中间是空的,都是假的。
但周子颢仍说,“收着吧,也收了不少了。等我拿到钥匙,打开金库给你们兑现。”
周子颢开始走肖王老路,用荣华富贵诱导,吸人功力。又一次重蹈覆辙,无论换谁皆如此,陈十一娘自道寻常,拿起药喂给白骨,“你嫁得好,我们的人生都会变好。”
她亲手做的药,一粒药丸致人身麻,再配一剂药汤,白骨浑身经脉都会打开。这样周子颢就可以吸走她的功力,白骨就会变成她认为的正常女人。
浓苦的药撞到嘴边,白骨没有动。她现在只是具有意识的尸体,能闻到,看到,听到,但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十一娘给自己灌药。
灌下去后,白骨就像被拆掉了骨头,扔在哪里也不会挣扎。她的身体像被割开,体温渐渐感知不到。
只有针刺之痛,一点点压下。
陈十一娘又哪知白骨痛,她给白骨缠上脚,即便再缠不小,也要把她的足弓缠出来,“女人的脚就得长成这样,这是男人喜欢的。
越勒越紧,针越扎越下。
白骨已如画般静止,陈十一娘摸摸她绷直的脚,很满意。
在一切做好后,她把白骨放到床上,等待周子颢的到来。
一幕幕如出一辙,白骨现在就像她当年的女儿。当年陈芍是这么被送给周子颢的,而陈十一娘也是那样被送给陈世甲的。
“就是这样的,谁都是这样的。”她依然在心里默念一遍遍。
脚步声急来,陈十一娘恭候。周子颢进来,她如释重负地出去。
白骨被困在身体里,彻彻底底。浑身上下,只有眼珠在试图驱赶周子颢。
那只是徒劳,功力从身体里出去,被周子颢吞食。
遍骨之疼,针扎到底,失去功力无法护体,白骨彻底昏厥过去。
一切如陈十一娘所愿,白骨被吸光了功力。可又不如陈十一娘所愿,白骨被丢出来关进笼子里。
她像一只毛发枯死,濒死在路边的小猫。
看白骨被弃若敝履,静止不似活物,陈十一娘惊醒,惊醒后就拿箫吹奏。
又是吹给她自己听,心里一直念着,“不要醒,不要醒。”
这是陈十一娘在陈家做了无数次的事。因她感觉到了痛苦,痛苦让人清醒,让人反抗,但她还要让自己睡着,让自己不要反抗。
直到三个时辰后,周子颢才出来,他手中只拿一物,就是白骨身上的秘籍。怎么想得到,周子颢拿到白骨,只是为了练功。
他已经练完了,笑着说,“如今我就是天下第一,是时候血洗蜀阳了。”
“不是应该收她作妾,尊我为丈母。看,她身上已有钥匙图了。”陈十一娘还把白骨衣服拉开,给周子颢看。
但周子颢扇了一耳光过去,“不就是想靠我翻身,我为什么让你们翻身?”
那耳光打得极很,因为周子颢功力已至上成。但陈十一娘无法相信是这么个结果,她花了这么久的力气送女儿给他,竟是徒劳。
“是你们定的母凭子贵,是你们定此生存之道,我才尽心竭力。”陈十一娘扒住周子颢的华袖,她一生梦寐以求不过如此。这是世间人人渴望的常事,她没有做到,那就让女儿做到。送女儿入富贵,从此被庇护一生。
“对啊,不然怎会有你这样的女人,我们又如何妻妾成群?”周子颢不屑一顾,甩袖而去。
潇潇洒洒的天下第一穿堂而去,被骗的陈十一娘无处可去。
“那你为什么要钥匙?”
“你不是说过,只有穷人以为钱是钱。金库里有多少黄金,岂能让世人知晓?他们不知,那我说有多少就有多少。权财在人之上,我在权财之上,世代为王!”周子颢高举双袖,只待登高一呼。
拿到钥匙,只有一个目的,毁掉它,这样就可永不兑现对江湖的承诺。
至于白骨,一个女人罢了。她是陈芍,那就会被毁掉,是白骨,更应该付出代价,她竟想把他做成猴子干。
那是什么代价?
在周子颢这儿,当然是生命的代价,不止白骨一人。
密道的石门不断拍响,“周子颢送来战书,说白骨姐姐在虎头山。”
小圆急疯了,可不知里面遇到了麻烦。
正运功力的乌兰贺受此惊扰,针又扎下。
第三十八次拔针失败。
乌浩楠手悬在乌兰贺心脉处,功力没松,可还是阻止不了针扎下,“三十八次了,念她一下,你心动一下,这怎么拔得出针?你总为她而动,我就搞不懂,你就这么点出息?”
“就这么点!我要和白骨成亲,我要和她过好日子。”乌兰贺毫不掩饰,他真的就那么一点出息。
但他此刻只是嘴硬,身子难受极了。经脉抽动不说,视线又格外清晰,连石头缝都看到了。这就是破开所有功力的结果,在暗处已亮如白昼,做不了糊涂,疼痛格外敏锐。
老爹又与他置气,“那你就一辈子跟在姑娘后面,她疼你疼,两个天天被扎。”
怎料,红线在此时动了,它自己动了。老爹置气,乌兰贺也置气,再次用蛮力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