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就凭小爷说了算!”魏明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转头又对旁边的几人说道,“你们几个都看见了吧,他方才在这铺子里面大肆砸东西!”
随从很快明白过来,当即把自己店铺柜架上摆的,案桌上陈列的纷纷都砸了个罄尽。
也无例外,砸东西的声音惹来了不少围观的人。
魏明一脸得意道:“你苏悠心存怨恨,派人来砸我店铺,眼下证据确凿,小爷要告官!”
苏悠不理他,走上前宋渝身上的麻绳解开将他扶起来,才道:“若魏掌柜觉得去告官能有用,且能舒心,那便去吧。”
她知道魏明不敢。不管是何原由,在经历上次的亏后他都能忍气吞声至今,那今日就更不敢来真的,都只是表面嚣张罢了。
何况她今日来也不是要跟魏明吵的,她搀着宋渝往外走,只留下一句:“既然魏掌柜不愿意卖香料材,我自当去别处。”
魏明原本也只是想找回点颜面,他也以为只要报官苏悠定然会央求他留情,可她淡定异常,他便恨得后槽牙痒。
他也确实不会把所有怎么样,但也没有就此作罢,看着两人往门口走,突然说了句:“苏姑娘如今也年芳二十了吧?眼瞧着嫁不出去,竟是找了这么个比自己还小的,你也不臊得慌!”
有些事是经不起说的,尤其是两人眼下搀扶着,众人不由自主的就信了那么几分,议论立时就传开。
“男未婚女未嫁,又有何不可?”
“苏姑娘如今孤身一人,也该找个过日子的相伴了。
“喲,那她不是八字不好,克夫嘛……”
眼前着越说越离谱,宋渝气不过欲要回身辩驳与那群人解释:“我与苏姑娘并非你们想的那样!”
魏明笑道:“哦?她若是对你无意怎么会让你当铺子里的算账的?你们可是天天都在一起,不是那样又是哪样?”
“那不是……”
宋渝涨红着脸感觉百口莫辩,他从未想过会被这么多人误解自己和苏悠,一脸发急,就要走进人群里去辩驳,苏悠却将他拉住:“他们便是想看你着急,因为越是着急越说明心虚,你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苏悠对这些事,早就习惯了,眼下倒是担心宋渝的腿,他腿骨伤刚好一些,只那魏明手的人那一踢又叫他走路瘸了起来,“先回去吧,看伤要紧。”
宋渝点头一脸愧色,不敢让自己再连累苏悠,遂往旁边躲着保持着距离。
可即便是这样,到了第二日谣言也很快传得一发不可收拾,铺子里的众人怕苏悠伤心,谁都没敢跟她说。
苏悠也无心于此,她正猜想着想魏明后来之所以没有找她的麻烦,绝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有宁远侯府以及为她铺子作保的太子。当然以魏明的脑子肯定是不会顾及这些,唯一的可能便是荣国公阻止了他。
而昨日的事情闹得那么大,苏悠相信荣国国公为保不节外生枝,很快就会让魏家同意将香料卖给她。
不出所料,第二日魏家便主动派人来与她商谈香料的事。香料的价格较前两个月来说倒是下降了一些,只是依旧以外番的香料为首供,而苏悠要求采买万安沉香,魏家却给她送来的却是外番沉香代替了。
苏悠不动声色,一一收下入账。
眼下除了街边流动的香料商贩,其他留下的香料铺皆以魏家为首,她不能让其他人冒险挺身指证香典司,也只能一步一步探入其中。
傍晚时分,青云楼来了人,说是宫里有东西要给她,苏悠忙完了铺子里的事,便跟着去了。
夜幕沉落,东街灯火亮如白昼,夜市正起,四方喧闹。
青云楼的东面临江,不少文人雅客们喜欢夜来青云楼赏江景,吟诗作赋闲谈趣事。
雅间的香炉里焚着近来叶氏香铺里最受文人们喜欢的浓梅香,文士们品茗论道之余,不由得夸起了此香,再顺着也就说起了近几日谣言纷纷的苏悠。
“外头那些人太过肤浅,苏姑娘一手调香手艺独一无二,又心性善良,如何不能讨人喜欢?便是当真喜欢那宋渝,也是那宋渝的福气!”
“依我看,苏姑娘却未必能看得上宋渝,毕竟人当年可是与太子有过婚约……若要嫁也早该嫁了。”
“此言差矣,四年的时间足以冲淡一切,而且这两位看起来可都不像是会耽于过往之人……”
一个成了当今的太子,一个曾经落魄街头的贵家小姐如今成为叶氏香方的传人,又怎么会是普通人呢?
这些文人平日正正经经,闲谈起八卦,也分析的有模有样。
苏悠从头到尾都听完了,内心没什么起伏,但也没必要继续听下去,她看了眼面前的人,拿起手里东西便要走。
周沅将茶杯放下:“苏姑娘方才不是还说,有事要告诉孤?”
苏悠道:“也不急,过些日子再与殿下说也是一样的。”
她就是想顺口提一句,铺子里如今都是在魏家买的香料材,再过些时日,她便想办法去香典司直接购入。
周沅没说话,她正欲开门,突然听见门口有三夫人与掌柜说话争执的声音传来。
“苏夫人,这楼上没有你要找的人,莫要妨碍本店做生意。”
三夫人却不理:“起开!我只是找人何来妨碍你生意?我几次瞧见苏悠进这里头,你无须替她隐瞒,今日我非找到她不可!”
说完直接跑上楼要挨个敲门要找,边找便在廊下嚷了起来:“苏悠我知道你在这!若你还有一丝良心就去给魏家二爷道歉认错,你妹妹大好的婚事,就因为你给搅黄了!你自己嫁不出去就不让你妹妹也嫁不出去,你怎么这么蛇蝎心肠!”
“这头不肯回苏家还言语羞辱长辈,我道是你长了骨气,原来竟是为了方便在外面幽会野男人!苏悠你给我出来!”
房内,原本要走的苏悠顿在门口,迟迟未动。
周沅却从她身后走来,抬手要开门,她急忙忙挡在身前制止住:“殿下……不如等下再出去?”
周沅淡淡:“孤为何要陪你在这躲着?”
苏悠道:“可殿下若是这会儿出去,肯定会被人误会……”
三夫人的声音那么大,早就惊动了其他雅间的人。
周沅看着她:“苏姑娘怕什么?”
“殿下难道不怕吗?”
她一个人经历这种这不可理喻且糟心的事情已经够烦了,实在不想害周沅也卷入其中。
可她的话,却让身前的人眸色略沉:“苏姑娘是怕孤坏了你的好姻缘?”
“……”这哪跟哪。
苏悠抵死不让,一手抱着木盒,一手挡着:“外头的人可不知殿下的身份,殿下这般出去莫非是要当民女的野男人?”
她这话与他刚刚问的没有什么区别,无非是不想自己与她有任何关系的出现在人前。
周沅迈着步子一点点走近,弯腰看着身前的人,缓缓道:“在你做出那些事之后,苏姑娘当真以为孤会那般宽容你吗?”
苏悠抬眸,未来得及反应,腰间覆来一手,紧而有力的握着她腰,迫使她向前。
周沅沉着眸,一字一顿:“你想好好嫁人,有没有问过孤同不同意?”
第21章 吃醋
初夏薄衫,腰间掌心覆来的温度,一片滚烫,清晰至极。
苏悠原本抱着的画盒也陡然摔落在地,她看着周沅沉了脸,目色凉薄:“四年不长,孤也记仇,没有忘记苏姑娘当初是如何对待孤的。况且,孤与你之间还有什么是见不得人的吗?”
在周沅看来,她当初狠心撕毁婚书,而眼下因恨嫁害怕流言又要他帮忙隐瞒,确是有些无耻了,他也没必要帮自己。
但事实并非如此,她只是觉得,三夫人这一通嚷喊,不少雅间的人都已经走到廊道上,众人碎言纷纷,若便这么出去无论如何都是释不清的,又有何益处呢?
苏悠无从解释,只推开了周沅:“殿下不妨冷静一点,这么出去对你我都不好。”
可腰间力道加重,又将那推开得距离拉得更近了一些,握住那欲推开自己的手,他忽而笑问:“那宋渝当真是你相中之人 ?”
这几日关于苏悠与宋渝日夜相处日久生情的消息肆溢,便是他在宫里都听见了。
苏悠垂眸:“殿下要笑话便笑话吧,只是眼下,还请殿下忍忍。”
她清楚三夫人的性子,此番不找到她绝不会罢休,也知道无论谣言是谁,周沅都要免不了要揶揄她,干脆不作解释,随了他的意,希望他能忍耐这一回。
她这般不否认,也不挣扎,周沅气笑了:“苏悠,孤在与你偷情吗?”
话落,恰好三夫人也到了雅间门外,方才她就听见里头有东西摔落的声响,便也敲响了门。
门没落闩,直接是能从外头推开的,看着两人这般暧昧的环在一起,躲也躲不及了,苏悠情急之下直接后背贴过去将门堵住,周沅也被她带着整个人倾身堵在了门上。
硬挺的胸膛撞得苏悠鼻梁骨生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莹莹欲落。
身前的人忙松开了她,可苏悠却以为他要开门,急拉住他,紧张兮兮地抬眼看向他。
周沅整个身子都被贴裹住了苏悠,她一手揪着周沅腰间的衣服,一只手还轻捂着在他的唇边。
两人的距离也太近了,近到他能感觉到她柔软的身肢,淡淡的清香,以及低头可见的白如玉瓷的脖颈延伸至下……
即使不是有心,也令人无法忽视。
周沅目光移至苏悠的脸上,见她神色紧张,丝毫没有察觉眼下有多么不妥的接触。
外头的三夫人见门堵着无人应,又听见里面声音怪异,直觉苏悠就在里面,便又嚷喊了一句:“苏悠,你给我出来!”
苏悠绷直了身子,不敢再出声响。
就在她以为三夫人要喊人撞门时,外头突然清净了下来,她刚要侧耳听,门顿时又敲响了。
苏悠吓了一跳,却听得是青云楼掌柜的声音:“苏姑娘,宋公子在后院等您……”
方才那三夫人闹的时候,巧得宋渝也来了,说是苏悠与魏家结下梁子担心她一个女子这么晚还在外头不安全,便要来寻。
那也是个倔脾气,说人不在愣是不信,就要冲进来找人,掌柜无奈之下,才将人安抚在后院等。
苏悠这才松了周沅,丝毫不敢再停留,麻溜儿地直接开门走了。
被利用完就撂在一旁,连道谢都没有获得的周沅,面色平静。
“杀了吧。”
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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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近入了初夏,可颍州却下了连日的大雨,洪灾泛滥百姓流离,圣上为此事焦头烂额,朝堂上下也都在商议着如何处理灾情,安抚民众。
如此一来吴仁清的案子便也拖延了,而这些天里,陈戟找了荣国公三回。
都知道圣上如今意属五皇子,其朝堂威望也最大,是以五皇子与尚书令都对太子此番行为不当回事。可陈戟却觉得太子此次势必是要拿吴仁清的案子大做文章,倘若不自救,恐怕便要当了踏脚石,所以才急找荣国公想对策。
但荣国公在这个节骨眼上十分不愿见他,一来该避嫌,二来以他对太子的了解,总觉得太子在试探什么,故而不敢轻举妄动。
再有便是经此一事,他算是看清了陈戟此人是个靠不住的,太过浮躁,遇事先自己乱了阵脚。于是他好言劝他先回去再等等,可陈戟却不理,直言他是过河拆桥两人大吵一架,最后还受其威胁,称若是事情败露谁都逃不干净。
荣国公虽是恼怒至极,可到底也还是想了个应对的办法。
第二日早朝,便向圣上举荐太子,要太子以储君的名义去安抚民众,处理颍州灾情。
看似是委以重任,但灾情严重,颍州等地的百姓民怨肆起是个烫手山芋。处理的好便也罢了,处理不好便是能力遭疑,名声遭斥。
而圣上等的就是荣国公这番谏言。原本太子回京多月,平日里除了处理些无关紧要的事并没有插手朝堂政事,而这也已经惹得几个老儒臣以不合宗法制度多次劝谏,所以眼荣国公既然提出来了,当即便允了。
只是也绝不会让太子一人独揽了这活,还让宁远侯一道协助。
整个朝堂上除了五皇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荣国公以外,其他人并没有任何异议。
隔了几日,圣上携带着太后妃嫔,皇子和一些重臣去行宫小住。
后宫中皇后之位一直空缺,而眼下地位最尊贵的除了贵妃便是近日来复宠的秦昭仪。她一直惦念要见见苏悠,是便趁着这次去行宫,叫顾氏把苏悠也给带上了。
顾氏去时安排的是宫里马车,以给昭仪娘娘调香为由将人接走了。
东郊行宫,秦昭仪在湖亭里见了苏悠。
她原本是见过苏悠的,只是上次见时还是四年前的行宫夜宴上。
“几年不见,苏姑娘可还好?那日宫宴后未能与苏姑娘道谢,我这心里总是记挂着。”
秦昭仪见到苏悠,心情有些激动,就要上前拉苏悠的手。
苏悠侧躲开:“多谢娘娘挂心。”
秦昭仪略略尴尬,笑了一下:“苏悠,你我不必如此的,就像当初一样,我们还是朋友。”
秦昭仪比苏悠只大六岁,是顾氏的表亲侄女,在四年前的那场宫宴上因为救下先太子,才从美人晋升为昭仪。
不过她心里一直清楚,没有苏悠帮忙,她不可能会有今日的位置,若没有苏悠调香手艺,她也不可能有今日的荣宠。
她与顾氏不同,是打心眼里喜欢苏悠。
可苏悠却并不打算再提及四年前的事,只说了一会儿话,便以调香为由离开了。
秦昭仪有些失落,顾氏在旁安慰道:“娘娘莫往心里去,苏姑娘心思通透,会明白娘娘的心意的。”
“但愿吧。”
见人走了,秦昭仪也无心赏景。
她只是单纯的想结交苏悠这个朋友,但自己如今的身份却只会让人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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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悠前脚刚回房,顾氏便过来寻她。
“苏姑娘,有些话我想今日都与你说说。当初那件事昭仪娘娘并不知情,若非如此,恐怕禁卫也不会那么快就赶到救下了太子。”
苏悠也坦诚道:“夫人不必再费心解释一番,我知道昭仪娘娘没有参与其中,只是如今民女乃是罪臣之女,不敢越了规矩妄图与昭仪娘娘当朋友。”
顾氏叹了一口气:“这世间之人无权贵利益不结交,你倒是哪哪都将自己摘的干净。我当初虽只是想拉拢你,但如今我倒是有些佩服你了。”
看着苏悠一步步靠自己开了叶氏香铺,又收留了吴仁清一家与那些妇孺,她才明白苏悠与旁人不同,不是寻常家的女子,亦不会为利而抛弃自己之人。
似这样的人,只能真心相待。
顾氏也和盘托出:“如今宁远侯府虽得圣上眷顾,但到底不同其他世家,无祖上荫蔽,加上圣上近年来身体每况愈下,也不得不做出选择了。眼下五皇子虽得势也颇受群臣拥护,可他日登位却未必会有宁远侯府的一席之地,所以太子会是宁远侯府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