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柯笑道,“好的,批发商。”
黄恩宜还成为了韦柯的监督老师,像一个闹钟,每天准时给韦柯发送提醒短信。有时在常规提醒外,她还会增加不定时的提醒。
她发送推门而入的表情包,配上文字,“抽查。”
他回复举手发言的表情包,配上文字,“认真履行。”
一来一回,成为两个人的默契游戏。
***
这天晚些时候,黄恩宜去主卧卫生间洗手,发现洗手液已只剩空盒,按压多次也挤不出液体,光听得泵头咔嚓响。她调转去客厅卫生间,找到的同样是洗手液的空瓶。她顺手将空瓶扔掉,换作挤压沐浴露,好歹也能洗手。
想着没事,她打算去小区外的大超市逛逛,购置洗手液与其他物品。
超市是最不能逛的地方,因为她多半会抵不过诱惑。本来只想买洗手液,结果又选了肥皂和牙膏。本来双手能拿下商品,结果商品数量增多,不得不回入口取一只购物篮。她自己也觉着夸张,掂量许久,忍痛割爱退回了几样不必要的零食。
她去柜台结账,把商品一件一件装进购物袋。扫码付款时,与隔壁收银台的人对视。
竟是韦柯,竟有这种巧合。
两人在烟酒铺前汇合,脸上有抑制不住的笑意。
黄恩宜双手拎着购物袋,“你也在这里。”
韦柯拨开袋子看一眼,“你买的什么?”
黄恩宜举高了购物袋,展示她的成果。除却洗手液这一类生活用品外,剩余的东西包括三板AD钙、三板旺仔牛奶、两袋什锦果冻、两袋雪饼,全都是她平日里看见韦柯吃的零食。她略显得意,“照着你的口味买的。”她伸长脖子探看韦柯的购物袋,“你呢?买了什么?”
韦柯便也打开袋子,介绍他的成果。
“荔枝牛奶。”是黄恩宜喜欢的品牌,韦柯挑来放进黄恩宜的袋子里。
“碧根果。”特意买的去壳的果仁,这样黄恩宜就不用再动手剥壳。三袋碧根果仁也要放进黄恩宜的袋子里。
“灯影牛肉丝。”麻辣味和五香味各一袋,让黄恩宜能够变换口味。牛肉丝再放进对面袋子里。
“青提爆珠和苏打薄荷爆珠。”他曾经见过黄恩宜把它们当作零食。
“一盒菠萝,一盒樱桃。”挑选的最新鲜的水果,挑得眼睛花。
韦柯总结,“也是照着你的口味买的。”
他把食物全部放进了黄恩宜的袋子里,再拿过黄恩宜手中的两只购物袋耳朵,单手拎在身侧。
黄恩宜急忙追赶,“我也可以提一点的。”
韦柯笑道,“好,你提一点。”
他挑出那盒樱桃,用刚才剩余的空袋装好,递给黄恩宜。一只大袋子装一盒小樱桃,樱桃仿佛被吞噬重量,黄恩宜感觉手上空空荡荡。
两人一道踏上回家的路。江岸灯火通明,楼宇错落有致。一个斑驳陆离的童话镇。
途径一段石梯,百步左右。两个人在一起,爬楼也不觉得累了,他们在石梯间缓慢穿行。韦柯有意放慢了速度,好与黄恩宜平行。黄恩宜边走边说话,询问韦柯关于工作的事情。
“你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加班生活呢?”黄恩宜想要韦柯每天能够早些回家。
韦柯思索,“应该快了,已经到收尾阶段了。”
黄恩宜感觉韦柯这工作确实不容易,不仅身体疲劳,精神压力也大。再联想到缓解压力的方法,她忽然记起了她的职责。她加快步伐,比韦柯多跨越一级石阶。再转身,与韦柯面对面。她凑近了些,是一只敏捷的小狗,仔细嗅着韦柯身上的味道。
韦柯身体稍微后仰,僵在原地。
凝固的这一刻,他有藏不住的心跳与紧张,有难以言喻的慌乱与忐忑。这一切是不敢被她发现的秘密。他似乎不能呼吸了,像一个在花园里沉溺的人,害怕惊扰蝴蝶。他眨一下眼睛。
第无数次的怦然心动。
晚风清新,黄恩宜在干净的风里闻到了韦柯身上的松木香气。没有烟草味道。她满意的直腰挺身。
“表现不错,继续加油。”她一本正经地告诫韦柯,“我很严格的。”
韦柯终于得以透口气,得到一点轻松。他微笑着,踌躇满志地答复了黄恩宜的嘱托。
“这次有在好好努力。”
第21章 愿望
黄恩宜闲来无事,在网上订购了一个小型实木置物架,准备摆在咖啡机旁,用来放置咖啡胶囊和蔗糖糖浆。到货后是一堆散架,她需要动手组装。她打开透明封口袋,倒出一堆内六角螺丝,在这摞工具里翻找,唯独没能找到内六角扳手,没办法开工。
她趴在厨房门口问道,“韦柯,我记得家里是不是有一个内六角扳手?就是一根直角小铁棍。”
韦柯正在淘米,倒掉一锅浑浊的汤水,“好像是有,看看是不是在书房的抽屉里。”
黄恩宜按照韦柯的指示,去书房里翻找。她踏进书房的第一眼,莫名看到了书架上的一本厚厚的《现代汉语词典》。这种工具书一般会出现在学生的家里,蓦然出现在自己家中,她有些好奇。但也只是一点好奇而已,她没多在意。她靠近了些,拉开抽屉,寻找扳手。
找了许久。
韦柯已开始蒸煮白米饭,电饭煲上的电子数字开始倒计时。他洗净双手,擦干水珠。他以为黄恩宜找不到扳手,于是走去书房,想要帮忙。
“抽屉里没有吗?”他走到了桌边。
“有,找到了。”黄恩宜转身,举起手,“我还找到这个。”
一盒香烟。她还以为韦柯上交了所有的香烟。
韦柯云淡风轻,拿过烟盒来观察,里面还剩一半的香烟,“这是去年没抽完的一盒,顺手放进来的,之后就忘了。”这还是刚结婚的那段时间发生的事,竟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黄恩宜回味着这个答案,没有作出反应。她没想好应不应该相信。
韦柯变得有些慌乱,急忙解释,“真的,这是被遗漏的,不是我故意偷藏的。”
他害怕她的质疑。他甚至摸出了手机,调出他的日历,“给你看,我每天都在打卡记录。”
黄恩宜凑近了看日历的界面。每戒烟一天,韦柯就在日历上画一道勾,连续不断。他确实有在认真履行他们之间的承诺。黄恩宜继续翻动页面,看见四月九日被画上一个圆圈,突兀而独特。她指着四月九日,“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韦柯收回手机,关掉页面。为了掩饰,他转移话题,“你想吃鱼香肉丝吗?我……我去学。”
他也没等黄恩宜回话,兀自回了厨房。
黄恩宜有所察觉。但她以为那日子是和韦柯的工作有关系,便没再多想。
书桌上的仙人掌被透明玻璃罐盛装着,在角落里沐浴阳光。四月的天是温和怡人的,伴着和煦清风,连同岁月变得缓慢。
***
等到星期六,黄恩宜去路松中学新校区参加考试,月考生总是要参加大大小小的考试。考试结束正是黄昏,她坐上一辆公交车,在橘色落日里穿越城市,成为别人记录春天的一部分。
公交摇摇摆摆到站。
她下车,走过热血的运动广告,走出站台。前方一辆出租车靠边停下,随后前排车门打开,韦柯走了出来。
他们意外相遇,有一种邂逅的奇妙感觉。
黄恩宜欣喜,迎上前去,轻拍韦柯的肩膀,“这么巧,你也在?”
韦柯看向黄恩宜,笑道,“是啊,好巧。”
黄恩宜把链条挎包移到身后,动作矜持。她心血来潮演一出戏,把韦柯当作陌生人,现在是他们的萍水相逢。她故作羞涩地问道,“这段时间总能碰见你,你也住在这附近吗?”
韦柯倒也配合,一本正经地回答,“嗯,就住前面这个小区。”
“我也是。”黄恩宜忍不住,扭头偷笑,随即迅速恢复正经的状态,继续演戏,“你今天下班比平时早?”
“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韦柯其实是尽力协调好了工作内容,就为能够趁早回到家。
他们走到了小区门口。韦柯刷卡,让黄恩宜先进闸道,他再随后跟上。他问黄恩宜,“你呢?今天过得好吗?”
他知道黄恩宜今天考试去了。他不愿意问她,考得怎么样?因为在学生时代,他也最怕别人会问起这个问题,想不出什么才是最标准的回答。
黄恩宜回忆了她的今天,最大的感受就是懵懂,是一个被充满电的机器在认真工作。说努力也确实努力了,说情感也当真谈不上情感,纯属于机械的操作。
只是下公交后,偶然遇见韦柯的那一刻,觉得今天的晚霞更美了一些。
“一切都好。”黄恩宜微笑着,伸出手,“还没自我介绍,我叫黄恩宜。”
韦柯愣了一下,轻轻握住黄恩宜的手,“我叫韦柯。很高兴认识你。”
他有些恍惚,原来最平淡的相遇会如此顺其自然,有能够让人舒心的力量。好像路过一道石墙,偶然看见墙角盛开一朵花。好像停在路边等待红绿灯,偶然看见斑马线上一只色泽鲜艳的鸟,拖着长而美丽的尾翼。好像在一片橘色的落日余晖里,偶然遇见一个让自己心动的人。
比如今天。比如过去的几百个日日夜夜。
路灯亮起,是几颗迫不及待闯进黄昏的星星。
他们走上五步台阶。
有人给韦柯打来电话,韦柯摁下接听键。黄恩宜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辨不清具体内容,只听韦柯在这头耐心回答着,“你到了?我还没到……好,放着就行……还需要冷藏?明白了……边上吗?没事,我待会儿看看……谢谢。”
韦柯结束了通话。
黄恩宜故意逗韦柯,“是你女朋友打来的吗?”
韦柯严肃认真地解释,“我没有女朋友。”
间隔三秒,他随后再低声呢喃一句,“我只有老婆。”
声音很轻,黄恩宜却听得真切,一字一句钻进心里,心跳漏一拍。
赶路回家的人逐渐增多。他们随三五人群一道进入电梯,到达楼层后走出电梯,走到家门口。门前地毯上意外摆放着一个精致的蛋糕。黄恩宜好奇,提起盒子观察,询问韦柯,“你买的?今天是什么日子,还要吃蛋糕?”她记得韦柯的生日是五月。排除韦柯,她想不出还能有谁。
韦柯疑惑了。原本是给黄恩宜准备的惊喜,结果看黄恩宜的反应,仿佛置身事外。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他们当时领证登记结婚,韦柯特意看了一眼黄恩宜的证件号码,“我看身份证上写的是0409,四月九日。”
黄恩宜恍然大悟,终于弄懂了误差出自哪里,“谢谢,但我过的农历。所以不是四月九日,而是四月初九。”
韦柯愣着,随后明白了其中的缘由,笑道,“好巧,我也过农历。”
黄恩宜向韦柯确认,“你是五月初五?你是个小端午。”
韦柯抿嘴,点点头。
“那我比你大一个月。”黄恩宜感慨,俏皮地微微前倾逗韦柯,“叫姐姐。”
韦柯顺从地开口,“姐姐。”
他的模样好像是一只小奶狗站在身前,即便没有多余的动作和表情,也能挠得心痒。黄恩宜作为主动撩拨的人,结果反而变得难为情,不敢再正眼看他。她抱紧了盒子,打开门,“走,姐姐给你提前过生日,带你吃蛋糕。”
那是一个白底的蛋糕,上面点缀些许小巧的绿草和黄花,清新精致。一个过于可爱的造型,是黄恩宜喜欢的风格。
“这个蛋糕,可能对于小朋友来说幼稚了一点,但对于我们成年人来说刚刚好。”黄恩宜开玩笑,把蛋糕摆在饭厅木桌上。
他们坐在木桌直角的两边。
韦柯熄了灯,给蛋糕插上蜡烛。黄恩宜戴上了寿星帽子,煞有介事营造出过生日的氛围。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对着蛋糕许愿望,神情虔诚而真挚。
世间安静,风吹火苗,烛光在绿草黄花间扑扇,好似有精灵即将出现。
心底的声音似乎在幽谷花园里回响,清晰诉说着黄恩宜的生日愿望。
“希望可以和你相爱。”
她睁开眼睛,扬起笑容,“我许好了,该你了。”
她摘下寿星帽子,半起身,想要把帽子盖到韦柯的头上。可由于重心不稳,身体前倾,有一种快要向前扑倒的趋势。韦柯下意识想要搀扶,侧过身,正向面对黄恩宜。
一场突如其来的靠近。
近在咫尺的时候,一切忽然停下。黄恩宜的手撑在桌面上,韦柯的手悬在半空中。
凝视随之而来,光影漏进间隙中,睫毛有细微的翕动,触手可及的温存与薄如蝉翼的距离。仿若一头洪水猛兽即将呼啸而来,听见暴风雨就在附近,听见丈高水浪愈发汹涌,有一种时间所剩无几的迫切感。
这一秒不敢轻举妄动,下一秒难掩内心深处的渴求。
想要亲吻。
想要更多。
他心中燥热难捱,就快要往前靠近。她却敏捷而迅速地后撤,坐回了原位。她的心跳止不住,伴随一阵晕眩感,红了耳根,脸颊烫得不行。不知为何,当一切近在咫尺的时候,她莫名感觉害怕了,下意识想要逃离。
她甚至不敢抬头,只道是不停催促他,“该你过生日了。”
他顿了顿,云淡风轻拾起掉落到地板上的帽子,镇定自若戴到头上,“那我也许个愿望?”
“嗯。”她把蛋糕推到他眼前。
他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在烛光的照拂下度过真诚的十秒钟,随后睁开眼睛。
她好奇问道,“你许的什么愿望?”
他笑着摇摇头,“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故意隐藏了他的愿望,不与她分享,独自藏进心底深处。实际这愿望其实很简单,只有短短一句话。
“希望她别再折磨我了。”
第22章 理智
天气渐暖, 谭茵的预产期也愈发临近。按照项俊凡的安排,她这几天都得待在家里待产。
黄恩宜和李悠然约好,一起去看望谭茵。她们买了水果和牛奶, 一道送去谭茵家中。谭茵家的饭厅里已堆积了不少水果和牛奶,甚至有一袋蔫巴褶皱的桃子, 她们只能将物品摆在角落。谭茵挺着大肚子, 行动不便,撑着椅背, 看她们忙碌。
李悠然环视安静的四周, “就你一个在家?他们人呢?”
谭茵单手叉腰, “项俊凡他舅要回美国了, 怕等不到我生产, 就想提前吃顿饭,欢迎小朋友的到来。”
黄恩宜疑惑地眨两下眼睛, “欢迎小朋友……结果小朋友和妈妈都不在现场?”
谭茵解释, “我这不是留在家等你们嘛。”
她拿起桌上喝剩的牛奶, 吸一口,察觉味道不对,转手扔进了垃圾桶内。李悠然帮忙挑几个坏掉的桃子, 也跟随扔掉, “早说嘛,我们就应该改天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