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时,她不禁想起裴清昼用来存放奖杯的那面橱柜,似乎就是右手边的那一面。
奚琅扭头看了眼,仅是一眼,没多逗留就离开了书房。
她来到画室准备继续未完的绘画,经过摆放各类画册绘本的书桌,看到前两天回来时顺手放在这儿的密码锁笔记本。
脑子里正装着落笔的构想,奚琅一时半会儿也懒得腾出心神来回忆密码,径直去了画板前。
一坐就是两个多小时。
夜深人静,屋外晚风清扬,吹动茂密树叶,碍于隔音玻璃没有传进太多响声。
于是只有树枝摇摇曳曳,乍一看犹如鬼魅起舞,几缕影子顺着灯光透进窗户,颇有些阴森森的感觉。
幸好奚琅胆子还算大,或者说是心无旁骛,并没有被影响到。
但窗外摇摆不定的树影倒是提醒了她时间。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腾.讯群吧仪死巴衣流九六散
她慢慢放下画笔,起身做了几个舒展的动作,脱下罩衣洗干净手出来,顺手拿起密码笔记本回房。
洗澡刷牙收拾妥帖,奚琅靠进软和的床头,抱着封皮陈旧的笔记本开始回忆密码。
她的数学成绩从中学以后就不怎么样了,对数字并不敏感,银行卡密码网上支付密码什么的就那几个换着用。
以前用过的密码,大概就是特殊的纪念日或者父母和她自己的生日。
试了几组,终于成功打开。
翻开第一页时,奚琅没忍住皱了皱眉。
以她如今成熟的眼光和专业水平来看待,当年的信手涂鸦还真是有点儿……惨不忍睹。
不过不管怎么说,都是回忆的一部分,她继续看下去。
陆续翻了几页,目光忽然顿住。
略微泛黄的页面上,赫然是一个挺括瘦削的背影,利落短发,白色衬衫,黑色长裤,周遭背景被无限虚化,只有中央的背影是唯一的主角……
奚琅曾说过自己从不画人像,其实算是信口胡诌的托词。
但她确实也不爱画人像,不是不会,也不是出于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单纯的术业有专攻,不在这上面费心而已。
真要较真的话,她刚学绘画时,就分别给外公、爷爷和父母画过人像。
等到技艺越来越娴熟,脑子里的想法越来越多,当然是更想画自己的东西。
现在不经意翻开回忆,才发现,原来她还给另一个人画过。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
奚琅不由自主将纸张停留在这一页,正要回想当时是在怎样的情景下画出这一幕时,手机铃声突然短促地响了两声。
她被惊了一下,回过神拿起手机一看,是裴清昼发来的晚安消息。
突然地,奚琅想起今天云苒对她说的那几句话来——
“……他对你,和对朋友是不一样的。”
当然不一样。
奚琅是裴清昼的未婚妻,是要携手共度后半生的伴侣,怎么能和别人一样呢。
但她总觉得,云苒话里有话。
裴清昼的“不一样”里,或许和她理解的简单浅显的表面语意不同。
难道他……
心动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体验。
奚琅对此经验不足,她至今为止唯一的一次心动,就是此刻手中涂鸦本久久停留的这一页。
那段悸动是短暂的,没有激起任何水花。
是一粒小小的石子儿轻轻地坠入水面,荡漾出一片清浅的波纹,波纹消失,一切消散。
是一阵微风吹过,将耳边碎发拂到脸颊带来的丝微痒意,捋好碎发,指尖轻轻勾挠那点痒处,什么痕迹就都没了。
悸动的对象对此一无所知,而奚琅抽身迅速,也不过失落了几天,之后再也不能勾起心中的涟漪。
……
收到裴清昼的消息时,奚琅同时也看到了冯久久在一个小时前收工发来的几条消息。
【久久:666.jpg】
【久久:我一向最佩服数学好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人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除了数学!】
【久久:怎么样?有没有被你未婚夫的优秀迷倒?感觉今天更爱他了呢?[坏笑]】
奚琅沉默了会儿,平静地敲击屏幕。
【奚琅:没有[微笑]】
发现她在线,冯久久二话不说又是一个语音电话打过来。
“姐妹!我受不了了我要跟你吐槽……”
奚琅也不打断,耐心听她连珠炮似的说了七八分钟,把整个剧组上到导演下到群演吐槽了个遍。
等冯久久终于歇口气喝水的功夫,奚琅淡淡说了句:“不想做就辞职吧。”
冯久久一呆,随后哭丧着脸回道:“不行!要恰饭的呀!”
奚琅微微歪头,眉心微蹙,眉眼骤然多了几分冷淡的凌厉感:“你以前说做编剧是你热爱的事业,但你做得并不开心,还要被各种原因裹挟着往前走,钱没赚到多少,罪受了一堆,既然这样,干脆不做了。”
冯久久哼声反驳:“不做怎么办?你养我啊?”
“也不是不可以。”
“!!!”
姐妹日常逗趣环节结束,奚琅余光注意到还没合上的涂鸦本,忽然问道:“久久,你还记得你的初恋吗?”
冯久久点头:“当然!初恋可是这辈子最刻骨铭心的记忆了,我记得我当时和他分手后哭得眼睛都肿了,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我爸妈还以为我在学校被欺负了呢!”
“那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儿叫什么名字吗?”
“记得,别说记得这些,我连他现在考上编制准备结婚的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冯久久正准备和姐妹八卦一番初恋,说着说着突然醒过神来……
奚琅今晚问的这几个问题不对劲啊!
冷心冷肺的古墓冰山系仙女怎么会想到聊“初恋”的话题?!
“什么情况?不会是裴清昼的初恋出现了吧?”
冯久久压根没考虑到问题出现在奚琅自己身上。
冯久久知道,奚琅没有初恋,只在中学时对一个早已经没有交集的男生短暂地动过心。
那场心动没有持续一个月就死于萌芽,过去许多年,再无任何痕迹。
以奚琅冷心冷肺的程度,冯久久估计她连那个动心对象叫什么名字都忘了。
“不是,是我自己……”奚琅正要说下去,突然被冯久久那端火急火燎的喊声打断。
“好家伙!不跟你说了!总编剧找我!今晚早点休息的计划又泡汤了!拜拜拜拜回聊……”
语音电话就此中断。
奚琅只好默默合上嘴唇,又合上涂鸦本,将那道封存于时光以致难辨庐山真面目的背影重重掩盖。
想了想,她给裴清昼回了一句:晚安。
*
裴清昼回来那天,奚琅正在市区父母的房子里陪他们吃晚饭。
平时工作繁忙,奚澹峻和陶荨淑夫妻多住在市区的房子里,离公司更近。只在休假或周末时,才会回奚园陪伴老爷子。
陶荨淑听说奚琅单独去见过一次云苒,顺口问了句云苒的近况。
同为女人,又是亲家,陶荨淑对云苒是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心理存在的。
裴家情况复杂,当年裴清昼父亲的死因本来就不简单,云苒作为母亲却只顾沉溺在丧夫之痛中,要不是还有裴老爷子护着,他们母子还不知道如今是什么光景。
好在云苒虽然孱弱,但也不是刁钻的恶婆婆,更干预不了裴清昼的事,婆媳关系这道婚后难关,对奚琅来说不算事儿。
知道云苒近况尚可,陶荨淑不禁感慨:“人呐,还是想开点好,过去的事就任它过去了,着眼当下才是正事。”
奚澹峻夹了一筷子糖醋排骨放进她碗里,气势并不那么足地说:“好好吃饭就吃饭,哪来那么多大道理,这又不是公司,思思也不是你的员工。”
陶荨淑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我就随便感叹两句怎么了?碍着你了?”
老婆一发威,奚澹峻立马伏低做小,连声哄道:“好好好!是我多嘴,你赶紧吃饭,菜快凉了都……思思你也吃,来这是你最喜欢的清蒸鲈鱼,你妈亲自做的……”
奚琅抬碗接过,“谢谢爸爸、妈妈。”
“这孩子,跟自己爸妈客气什么啊!”陶荨淑懒得搭理奚澹峻,舀了两勺蟹黄豆腐给奚琅,“别理你爸,嘴巴闲得慌!”
三言两语处处针锋相对,处处都是亲昵无间。
奚琅低着头慢吞吞吃着菜,不知道是不是被此刻的家庭氛围所感染,忍不住想起自己和裴清昼的相处画面来。
他和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像爸妈这样吵架斗嘴吧。
他脾气好,从不说重话,她也不是风风火火的性子,当然吵不起来。
……
回到长安庄园时,裴清昼已经到了许久,洗完澡换上舒适得体的家居衣,专程走到大门口来“迎接”奚琅。
似乎角色有些反了,奚琅倒像是成了出差归来的那个。
“晚饭好吃吗?”两人一同进屋时,裴清昼随口问她,就像普通的丈夫那样,和妻子说着家常没有营养的话题。
奚琅点点头,“挺好的。”
裴清昼人高腿长,步子也大,却始终保持着和奚琅差不多的脚步,两人也基本维持着肩并肩的微妙平衡。
奚琅突然停下来,裴清昼一时没反应过来,朝前先走了一步。
她抬头看了眼他的背影,忽然轻声开口:“我给你画幅画吧。”
裴清昼回头,眉峰挑起,眉梢上扬,眼中含笑,是一眼不胜春风的柔和。
“好。”
作者有话说:
裴清昼:下一步目标,努力让老婆每天更爱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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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奚琅先回了房间,今晚她准备早点休息,接下来一段时间都要好好在家“闭关”,早日完成最后几幅画。
王阿姨送了一盅牛奶炖燕窝上来,离开时不忘告诉奚琅,裴清昼给她带了礼物,放在衣帽间里还没拆。
奚琅愣了下,心想果然还是拿捏准了那个男人的心思,就算她不说,他也会带礼物回来。
心不在焉地吃了两口燕窝,奚琅放下碗盅去衣帽间。
她的衣帽间连通主卧的起居室,内部空间广阔,衣帽饰品分门别类,井然有序地摆放在各自的区域。
裴清昼带的礼物就放在水晶打造的珠宝橱柜桌面上,看外形包装似乎也是珠宝。
奚琅走过去,看了眼没有任何品牌logo的深蓝色丝绒盒子表面,轻轻掀开盖子。
是一条彩宝项链。
她很喜欢这类亮晶晶的首饰,但了解不多,只是粗浅地知道一些鉴赏方法。
虽然看不出这条项链的宝石品种,但制作工艺却是显而易见的精湛高超,设计也很独特。
她几乎在打开盒盖的瞬间,就被仿若群星围绕银河旋转的主宝石设计给惊艳到了。
奚琅盯着项链端详了会儿,才拿出来往自己脖子上戴。
系扣设计隐蔽,一时不太好扣上,奚琅先费了些功夫。
宝石还是有些重量的,她的动作还算小心翼翼,戴好之后调整好方向,对着镜子仔细欣赏起来。
挺好看的。
就是和她今天偏向休闲的服装风格不搭。
奚琅照了会儿镜子,心满意足,准备摘下项链去洗澡。
这时,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是衣帽间大门的。
这个衣帽间有两扇门,一扇和主卧室打通,一扇紧挨着另一个小一些的衣帽间。
那边是裴清昼的地盘。
“思思,方便进来吗?”温润的声调被一扇门过滤,多了几分厚重感。
奚琅动作一顿,“进吧。”
双开门应声打开。
奚琅扭头,和缓步走进来的裴清昼对视,她的手还停留在颈后的宝石搭扣处,目光清澈而明亮,闪着灯光细碎的倒影。
裴清昼慢慢走到她面前。
“这条项链的搭扣不太好找,我来帮你?”
奚琅下意识松了手正回头,算是默认的举动。
裴清昼走到她身后,前面是宽大的化妆镜,照出重叠在一起的两道身影。
乍一看,像是他从后面拥抱着她。
灯光耀眼掺着淡淡的米黄光晕,仿佛在两人的身影轮廓上镀了一层温和又暧昧的金边。
裴清昼没有立刻上手,先是对着镜子静静看了几秒,认真地赞美道:“很衬你。”
奚琅垂下眼,没有回应他投向镜中的眼神,煞风景地实话实说:“不衬我今天的衣服。”
一声低笑后,后颈蓦地一凉。
奚琅不受控制地快速眨了两下眼,睫毛轻轻颤动,又归于平静。
咔嗒——
“好了。”
温润的男声在背后响起,也许是离得太近,声线略低沉,奚琅觉得竟然像是从自己耳边发出的一样。
宝石在灯光加持下熠熠生辉,光泽灿烂,奚琅余光里映入一片晃眼的璀璨。
“我不太懂珠宝,这个很贵吗?”奚琅直接问道。
奚家虽然是名门,却重在清贵,而非豪富,直到奚琅的父母下海经商后才挣下如今的家业。
虽然家境富裕,但有祖训和奚老先生的耳提面命在前,对于珠宝这类打眼的装饰品,陶荨淑夫妻为了出席某些场合考虑,会给自己和女儿购置,却也始终拿捏着分寸。
像那种动不动就豪掷千万甚至上亿的珠宝拍卖活动,奚家绝对不会参与。
自然而然,也不会专门去了解涉猎。
奚琅用余光看了眼身后的男人——一掷千金什么的,这位倒是很有可能。
听说裴清昼曾经为了讨裴老爷子欢心,在古董拍卖会上豪掷千万拍了一件珍品古玩带回家尽孝。
还听说他曾经远程电话斥巨资拍下一件失落国外多年的文物,最后交还国家。
裴家人低调不露富,从来不上什么财富排行榜,除了去年发生的那件大事外,相关的新闻报道也多是正面。
但真正涉及私生活的,少之又少。
很多与裴清昼相关的事,都是奚琅和他订婚前后的那段时间,从奚家人口中谈论闲聊时听到的。
她的朋友圈实在乏善可陈,和裴清昼的圈子几乎没什么交集。
“不贵,路边偶遇的小店淘来的。”裴清昼答得轻松,语气听不出端倪。
奚琅没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