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荟珠睨她,抽回手臂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人家有父母,轮不到你心疼。”
“什么?有父母?”沈姜咋舌:“妈,亏你把人家请来教我,家庭环境都没打听清楚吗?人家父母早就离婚啦,家里只有个爸,他爸天天上班吧,哪有人照顾他啊。要不然……就让我去吧?”
江荟珠好笑又无语,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女儿:“我说了,轮不到你。”
不愿与她再多说,江荟珠扭头就走了。
沈姜露出得逞的笑。
……
今晚风声很大,凌冽的风刮过窗,破败的玻璃瞬时发出凄厉而尖锐的鬼哭狼嚎声,吵得人睡不着觉。
狭窄的木床上,少年翻来覆去几个来回,眼前忽然出现一道雪白的亮光,随后传出机械女音:
【现在是——北京时间——十一点三十分。】
周鸣耀起床上了个厕所,洗手的时候,冷水缓缓从指尖滑过,水流全方位包裹手掌的触感像极了那人贴上来的酥麻痒意……他手指一颤,红着脸关掉水龙头。
她什么意思?
是那个意思吗?
联想到她最近的恶作剧,今晚亲吻他的脸,应该也只是为了将他气走吧?
想通了以后,周鸣耀竟有些失落。
他又失眠了。
……
沈姜最近有意无意在江荟珠面前夸奖周鸣耀,表达对他的好感,频率极高,高到有时候江荟珠会主动打断:
“行了,嘚吧嘚不嫌烦?”
沈姜故意抱歉地笑起来,眼带含蓄与娇羞:“不说了不说了,我这不是心情好,控制不住嘛。”
江荟珠打量她,反复皱眉。
“别想有的没的,好好给我练琴,拿不出成绩你是知道后果的。”
沈姜对江荟珠的威胁置若罔闻,甜甜地笑起来:“好啦,知道知道,我会好好练琴的啦,妈妈再见!好好上班去吧,拜~”
临走前江荟珠深深看了沈姜一眼。
自从上次亲了周鸣耀以后,这人一直对沈姜有所防备。
只要沈姜靠近他,立马如受惊的兔子一样后移一大段距离。
沈姜好笑不已,难道自己在他心里是个随时会吃人的巫婆?
上次的效果好到沈姜迫切想要再试一次,奈何周鸣耀防备心实在重,这厮眼瞎的比她这眼睛好的动作还迅速,只要她一靠过来就灵活避开,让她完全占不到便宜!
沈姜反思或许是自己太心急,心急都吃不了热豆腐,于是直白战术转迂回战术。
“行了,我休息好了,继续练吧,之前是我不对,接下来我要端正我的态度认真练习。”
少女态度大转变,快到周鸣耀都有点茫然。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好事,很高兴地将小提琴递过去。
然而事实证明,他果然不能轻信沈姜的话。
短短一分钟的节拍,她频繁拉错,不是漏音就是抢拍,还空弦,拉得简直不像样。
周鸣耀眉心紧蹙,注视她的方向:“你有心事吗?为什么大半音符都不对?”
“哎呀,拉了这么久累了嘛。”沈姜叹气,装模作样扭扭手腕,才意识到他根本看不见。
戳戳他的肩膀,沈姜娇嗔道:“唉,周老师,你倒是心疼心疼我啊,我又不是木头人,我难道不会累不会感觉辛苦吗?”
练琴确实很辛苦,这点他不否认,即使热爱如他,有时候也会累到怀疑人生。
“嗯,那就再休息十……”说到一半他猛然刹住车,无奈道:“可你五分钟前才休息过。”
“啊……这样啊,那可能是……”
沈姜眼神乱瞟,忽然瞄准了他修长的手指:“哦,可能是我拿琴的姿势又错了,周老师,你再教教我吧。”
周鸣耀接过小提琴给她做示范,结果沈姜不依:“要是看看就会了,我还要你干嘛,我干脆上网课算了,你倒是过来手把手教我啊。”
仔细想了一下,说得没错。
周鸣耀又把琴递给了她:“是我没考虑周到。”
哈哈,还真好骗啊。
少年摸索着朝她走来,沈姜不废话直接抓住他向前摸索的手。
不得不说,周鸣耀有一双堪称模范的手,十指若竹,纤修透骨,妥妥的手控党福利。
与他交握时,她摸到了少年指腹微微的粗糙感,是长年练习小提琴磨出来的薄茧子。他手指微凉,与她的火热相贴,舒服至极。
周鸣耀下意识想将手从她的掌心抽出,却被少女用力摁住不让动。
他只好当作正常教学,硬着头皮给她指点手势。
“这样,左下臂先抬起来,把琴放在锁骨上,左腮,对,就是放在这里,把琴夹稳,小心别掉。左边肩膀别太高,容易影响肌肉发力……”
他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躯附上她的背脊,炽热贴上微凉,姿势暧昧至极。
沈姜不动声色往后贴,与他更近。
她的右手故意乱放:“还是不行啊,怎么回事,你会不会教?”
不行?为什么不行?第一天教她拉琴就指导过姿势,现在手把手教为什么不行?
周鸣耀还真严肃地思考了一会儿,猛然回过神,抽开被她握住的手。
苦恼地揉了揉眉心:“沈姜,你到底什么时候能不再折腾我了呢?”
都这么久了,沈姜是什么性格的女生周鸣耀也清楚,而自己刚才这么认真地被她摆布,他自己都气笑了。
“啊?”沈姜装傻:“我怎么折腾你了?你教我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如果你对我有意见,直白地说吧,用不着这样戏弄我。”他倒也不生气,从前被戏弄的次数比这多得多,也早已习惯了被人如此对待。
只是对象换成了沈姜,多了几分无奈。
“我、我没戏弄你啊,就是让你教我……那啥。”
“我早给你纠正过姿势,而且你之前弹得挺好,怎么会突然就不会握了呢?别告诉我你失忆了。”
“呃,当然是因为……”沈姜眼睛飞快转动:“反正我没戏弄你,就是,就是……嗯……”
深呼吸,沈姜豁出去了,一把将人抱住,语气甜甜的,像春日草丛里新鲜绽放的蓓蕾。
“周老师,我喜欢你啊。”
第22章 提二十二个灯
轰——一道惊雷在脑海里炸开, 劈得他外焦里嫩。
他懵到甚至忘记推开她。
“你、你在说什么?”
不要脸的话说了出来,顿时觉得好像也犯不着装矜持了,违心话说得太多, 再多说一句又怎样?
“我喜欢你啊,周老师。”
少年惊在原地不敢动, 一双琥珀色的瞳孔因为惊吓而剧烈收缩。
但这并不影响那双眼睛的漂亮, 沈姜甚至找不出什么优美的词汇形容这双有故事的眼睛,像她之前临摹过的荆棘蔷薇画, 嶙峋的荆棘丛中,一朵蔷薇开得热烈而野性。
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怎么就看不见了呢?
周鸣耀使了力把人推开。
王姨在楼上卧房打扫,不然沈姜不会如此嚣张。
“沈姜, 你别这样,我知道这是你的恶作剧。”他故作平淡的说, 然而剧烈起伏的胸膛可不是这么告诉沈姜的。
他很紧张。
沈姜双唇微勾,手指爬上他的胸膛, 很快被他截住,握在手中, 而后飞快抽离。
“恶作剧?我都勾引你这么多天了, 你还觉得只是恶作剧?”
就算是又怎样,你也得给她当真!
勾引?周鸣耀脸色红到爆炸:“你别说这种话。”
“什么话?我勾引你啊?”沈姜垫脚, 靠近他。
周鸣耀惶恐后退, 小腿肚抵在了沙发边缘:“不……是。”
“不是?到底是‘不’, 还是‘是’?嗯?周老师?那叫捉弄吗?谁捉弄是亲你啊?你不知道我什么意思吗?”
她又爬上了沙发, 仗着身高优势, 扯住他的领口, 对准那一截炽热的肌肤吐息。
一下一下, 吹到他皮肤竖起小颗粒。
“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只请你别再这样了,这样……”他顿了一下,深邃又漂亮的鹿眼敛下一段,“这样不好。”
他的眼尾天生有些下垂,像极了无辜的小奶狗,纯情模样看得沈姜心痒痒。
她确实抱着捉弄的心思逗他,但现在……好像上瘾了怎么办?
就是疯狂的想要捉弄他戏弄他亲他吻他,逗得他惊慌失措,四处逃窜。
想到那个画面,居然还有点小激动。
最后到底没能得逞,因为王姨从楼上下来了,抱着两张地毯,路过沙发的时候还纳闷地嘀咕一句:
“空调是不是打太高了?周老师脸怎么这么红?”
沈姜靠在他身侧,闷闷地笑。
然而谁也没想到,“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周一这天,江荟珠下午五点左右的样子回家了一趟,彼时沈姜还躺在沙发上耍赖皮。
今天跟付祝安争辩了一道化学题,付祝安非说那道题他讲过两遍,沈姜说她完全没有记忆,说付祝安记错了,一定是给别人讲过,所以是他记忆错乱。
两个人谁也不肯让谁,一直犟到放学也没辩出个结果。
沈姜气呼呼回到家,没有拉琴的兴致,连调戏周鸣耀的心情都没有。
“哎呀你真的很烦!都说了很累很累,我休息你也可以休息啊,躺着就把钱赚了不好吗?我练琴你能拿钱,我不练你也能拿,为什么不能偷个懒!”
“沈姜……”
她已经很久没凶过他,周鸣耀怔愣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常。
也顾不得会被她占便宜,他弯腰去搜寻她的手,想把人拉起来。
沈姜不依,眼皮都懒得掀开,推开他:“沈什么姜,我要睡觉,闭嘴啊。”
“沈姜。”冷幽幽的声音鬼魅般从脑后勺传来,江荟珠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半点动静都没有。
美妇人冷绷着脸,看不清情绪,只走近时,能让人闻到一股火星子的味道。
沈姜吓得一个激灵,两个人同时回头望。
她甚至连鞋也没换,高跟鞋咚、咚、咚的清脆声响彻整个客厅,不像是踩在地砖,而是在沈姜的心尖儿上起舞!
“你平时就是这样跟你老师说话的?”美妇人嗓音醇厚如大提琴,开口却如恶魔絮语。
沈姜鸡皮疙瘩起一身,蹭地坐起来:“你、怎么回来了?”
白干了白干了!前段时间的计划全白干了啊——!
她深情爱慕周鸣耀的人设啊!被她妈发现真相了!
戏谑的目光游移在沈姜身上,她所有的小心思都得以窥探。
“你觉得你的零花钱还有多少下降的空间?”
“不是,我刚刚在跟周老师开玩笑……”
“江老师……”周鸣耀也想为她解释,却被江荟珠毫不留情打断。
“沈姜。”女人深潭般的黑眸微眯着,一开口,仿佛一排细密的暴雨梨花针射来,“以后只有五千,好自为之。”
沈姜:“……”
从十万到六万再到两万再到一万,现在只有五千……蓬勃的怒火随着越来越低的数字逐渐麻木。
沈姜一句话没说,握紧双拳站在原地。
憋屈,除了憋屈她再想不出另一个词能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
沈姜异常地无动于衷,反而是周鸣耀追了出去,步伐跑得急切,差点被家具绊倒:“江老师,江老师。”
江荟珠难得没理会他,兀自打开门,又走了。
周鸣耀颓败地站在玄关处,过了两秒转身,摸索着朝沈姜走去。
“沈姜。”
她没应,杏眸一瞬不瞬盯住他。
“沈姜……”少年看不见,行动异常小心,用极为缓慢的动作来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带着讨好,“对不起。”
沈姜笑着笑着就哭了。
“傻子,你说什么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什么?”
到底为什么,周鸣耀这个人为什么就不能表现得自私一点呢?为什么要道歉呢?
明明就不是他的错啊?为什么要愧疚?为什么要道歉啊!
面对周鸣耀愧疚懊恼的眼神,她一腔怒火甚至没办法对着他发出来。
少年紧绷身体,眼睫微颤,手指局促攥紧衣摆,像极了一只好欺负的小狗。
“对不起,沈姜,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沈姜被气笑,忽然加高音量,“我都说了我要亲你,为什么不给亲啊!”
周鸣耀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她真的……是因为不给亲所以生气吗?不是因为江老师要降零用钱,所以……
“为什么不给我亲啊!要是给我亲,还能有刚才的事吗?”她气地狠狠咬紧下唇。
少年脸涨得通红,小心翼翼发问:“我……沈姜,你为什么想亲我?”
沈姜拽住他的衣领,恶狠狠道:“就是要亲你,想亲你行不行?”
少年攥住她的手腕往外推,郑重摇头:“不行,这样不好。”
沈姜咬牙切齿,简直想把他生吞活剥了。
“不好个屁!傻子!”
话音刚落,周鸣耀便感觉喉咙一紧,沈姜扯住他的衣领狠狠往下拉,两只滚烫的掌心捧住他的脑袋,然后是她炽热而柔软的双唇,重重与他贴合。
周鸣耀羞地连连往后退,却不知后路有障碍,两人连滚带抱摔在了沙发上。
因为身上挂了个人,重量加倍,即使沙发柔软,却也摔了周鸣耀个猝不及防、眼冒金星。
紧接着,沈姜毫无章法的吻密密麻麻落在了他的唇上,这哪是亲啊,分明就是乱啃!
混合着洗衣粉清香的男性气息萦绕在鼻端,不同于她从前嗅过的任何一种味道,一种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的味道。
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甜,非常甜,齁甜!
沈姜怀疑他吃了糖,要不然嘴里怎么会一股甜甜的橘子糖味道,甜味在唇间浓浓勾缠,将她心头苦涩冲散。
她越吻越深,他头脑发昏。
脑袋像有成千上万只蜜蜂嗡的一下灌进大脑皮层,飞速撞击他的理智,敲烂他的神经。
他看不见,所以感受的能力比正常人还要来得猛烈。
她不仅亲他,手还乱摸他喉结,鼻尖压盖在脸上,两个滚烫的人亲密相拥,周鸣耀清楚地听到了从少女鼻息传出的紊乱呼吸。
再继续下去会出事!
周鸣耀浑身一个颤栗,终于勉强维持一丝清醒将她推开。
沉迷于探索新世界的沈姜茫然睁开眼,脑袋晕乎乎的,不知今夕何夕。
“沈姜!”
他双目猩红,第一次被她气到嗓音发颤,胸膛剧烈起伏,混似被调戏的良家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