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情话——洝九微【完结】
时间:2024-04-07 17:22:31

  霍砚舟不动声色,低头抿茶。
  阮梨需要理由,他可以给她许多个,且每一个看起来都冠冕堂皇。
  周敬之说他其实可以卑鄙一点,可真的开始诱她入局,霍砚舟发现,他可以做得更卑鄙。比如搬出整个霍家。
  从前,他不介意她自己慢慢想通。
  现在,他见不得她把自己困住。
  六年前犯过的错,他不会再犯。
  “不急,你可以先考虑。如果不愿意,再跑也不迟。”
  “……”
  他直接戳穿她,让阮梨有点尴尬。
  霍砚舟放一张名片在桌上,推到阮梨面前,“想好了,随时联系我。”
  阮梨没让霍砚舟的人送,又自己拉着箱子叫车回公寓。
  她需要独处。
  然后好好想一想,要不要与霍砚舟合作。
  在阮梨看来,这就是一场合作,她和霍砚舟各取所需。而现在,霍砚舟已经给出了他的合作诚意。
  小小的一个身影消失在夜色里,霍砚舟知道他的保镖会暗中跟着,并不担心。
  手机屏幕亮起,是周敬之的消息。
  【还回来吗?】
  霍砚舟难得有了回复他的兴致:【回】
  周敬之:【看来谈得不错】
  周敬之:【准备怎么办,先帮阮兴国一把?】
  霍砚舟:【结婚】
  私人会所某间不对外包厢,周敬之看着屏幕上的“结婚”两个字,低草了一声。
  他这两年修身养性,很少有事情能让他情绪波动。
  一旁的许荡诧异,“怎么了?”
  “没。”
  周敬之只是觉得,认识霍砚舟这么多年,还是——
  低估了他的不要脸程度。
  *
  周一,阮梨按时上班。
  甫一进办公室,就被老师蒋仲良叫住。
  “前两天说的青溪镇的项目,考虑得怎么样了?”
  阮梨想到霍砚舟也在等他的答复。
  蒋仲良倒也不急,笑呵呵道:“没事,你再想想。”
  阮梨想了一天,连带着晚上和同事一起出去吃饭都有些心不在焉。
  吃饭的地方是家本帮菜,之前徐浩力荐过,大家都说味道不错,环境也好,下次还来。
  但阮梨有点食不知味。
  她在想常驻项目的事。
  也在想霍砚舟的事。
  去洗手间的路上,隔壁包间有人出来,阮梨听到他们说——
  “那个啊,亚升的老板。”
  “哪个亚升?”
  “做饮料的那个。”
  “哦哦哦,我知道,和霍家联姻的那个。”
  男人讥笑,“也就是看在他是霍明朗未来老丈人的面上,不然谁给他攒这个局?”
  身边人附和:“可不,那可是霍家。”
  “这单子给谁不是给?卖霍家一个人情罢了。”
  “可惜我没女儿啊,攀不上这样的豪门。”
  阮梨从来都知道,在京北,阮家根本排不上号。鄙视链这种东西放之四海而皆准,富贵圈更甚,阮家大约就是在这个链条的最底端。
  父亲也在这儿?
  他又在应酬,那他肯定又喝酒了。
  阮梨看到阮国兴的时候是在华灯初上的街头,距离那家私房菜不远,熟悉的车子停下,阮国兴下车,撑着膝盖在路边的花坛吐。
  司机忙下车给他递矿泉水,阮国兴按着胃,迟迟没能直起腰。
  那一刻,阮梨才忽然发现,父亲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连鬓角都已经发白了。
  父亲不爱应酬,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去赴饭局。
  他胃不好,却只能硬着头皮喝酒,喝酒才能谈生意。
  他常常说,我这辈子没什么追求,就想我的妻子和我的女儿能过上好日子。
  所以他辞掉了大学教书的工作,中年下海经商。
  阮梨问过他:爸爸,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呀?
  他说:“我的笙笙健康快乐,平平安安,永远都是公主。”
  “还有呢?”
  “想自己长命百岁,能多陪妈妈和笙笙。”
  “还有呢?”
  “还有啊——”他说:“有机会的话,想回去教书。”
  教书育人,才是阮国兴最想做的事,擅长做的事。
  可他放弃了自己喜欢的事,创办了亚升。
  亚升——程雅芝的雅,阮笙笙的笙。
  这是父亲半生的心血,是他全部的希冀。
  视线里的父亲有些模糊,还有模糊的街景。阮梨抬手擦掉眼泪,吸吸鼻子,她当了阮家二十四年的小公主,这一回,换她来守护她的家人。
  所有的决定在这一个瞬间具象。
  阮梨摸出手机,才想起她没有存霍砚舟的联系方式。翻了好半天包包,才在最里层找到那张名片。
  黑色的硬质卡纸,上面落着的“霍砚舟”三个字笔走游龙,筋骨凌厉。
  阮梨拨通里名片上的号码,听筒里响起清冷的“嘟——”声。
  一颗心悬到了喉咙口,在第三声“嘟”声响起的同时,电话被接起。
  “喂?”清沉的男声。
  “我是阮梨。”
  “嗯,我知道。”
  须臾的沉默。
  阮梨几乎用尽了生平全部的勇气,她开口,一颗心咚咚地跳。
  “之前您说的事,还算数吗?”
  “当然。”
  阮梨觉得自己的指尖在发抖,可她还是拼命压抑着所有的情绪,“那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和您谈谈……具体的合作细则。”
  听筒里又陷入沉默,就在阮梨觉得霍砚舟是不是要反悔了,清沉的男声才再度响起。
  “处理一个文件。”霍砚舟微顿,“可以,时间你定。”
  霍砚舟在回答她刚才的话,言简意赅。
  “明天?”话一出口,阮梨又觉得不妥,她是不是太着急了?这样是不是很容易让对方摸清她的底牌。
  转念想想,她的确很急,她不想再让阮国兴再周旋在那样的酒局上,哪怕一分一秒。
  至于底牌,霍砚舟大概早就摸清了。
  她没有任何筹码,不过就是她这个人,勉强入了他的眼。
  阮梨不打算撤回这个邀请,反而进一步明确了时间,“如果您方便,明天上午九点,我们上次的茶室见?”
  “或者,现在?”
  “?”
  *
  阮梨到公寓楼下的时候,霍砚舟的那辆连号的宾利正停在单元门口。
  她快步走过去,抬手敲了下车窗。
  车窗降下,霍砚舟坐在后排,抬眸看她,英俊的侧颜笼在暗影里。
  车上没有其他人,司机应该是被支走了。阮梨冲他点头,拉开车门。
  京北的早春昼夜温差大,阮梨今天扎了个丸子头,穿宽松的黑毛衣和阔腿牛仔裤,内里一件小领白衬衫,像个学生。
  穿得不太正式,让阮梨觉得有些失礼。毕竟霍砚舟一身正装,看起来才像是谈正事的模样。
  霍砚舟递来厚厚一叠文件,“先看看,觉得不合适可以修改。”
  封皮上“婚前协议”四个字落入阮梨眼底,她没觉得意外,霍砚舟掌着整个霍家,身家难以估量,和她签婚前协议太正常了。
  阮梨看了好一会儿,连第一部 分的“释义”都没看完,霍砚舟名下的各类资产太多了。阮梨把协议合上。
  霍砚舟偏眸看她,“不看了?”
  “看,但我看不太懂,我需要找一个专业的人来帮我看。”
  霍砚舟的眸底有赞赏划过,她没有天真地说出“我相信您的为人”这种傻话,知道在一场谈判里需要最大限度为自己谋求利益。
  不逞强,知道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这很好。
  毕竟作为霍家未来的女主人,头脑清醒是第一要义。
  阮梨将厚厚的一叠文件抱在怀里,看向霍砚舟的一双眸子乌软清润,叫“六叔”似乎不太合适,她已经和霍明朗分手了。
  踌躇半晌,阮梨斟酌了一个称呼。
  “霍……霍先生。”
  开口的时候还是卡了下壳。
  她收紧怀里的文件,压下紧张和羞耻,“我想提一个条件。”
  “请讲。”
  “我想——”阮梨呼吸顿了顿,“如果可以的话,您能不能尽快帮我父亲解决亚升的麻烦。”
  霍砚舟已经猜到了。
  来的路上他就在想,是什么让她这么快做了决定。
  一定是和她的家人有关。
  “阮梨。”
  霍砚舟喊她的名字,清沉的音色里带了些郑重,让阮梨没由来的紧张。
  “有一件事我希望你明白,我和你的这桩婚事特殊,我们不是情侣,也略过了许多正常婚姻该有的流程。”
  阮梨咬唇,她知道,协议结婚,没有爱情。
  霍砚舟其实没必要说出来。
  有点难堪。
  “但是我没打算就此随便,敷衍了事。所以,在我们正式缔结婚姻关系之前,我想亲自登门拜访,征得你父母的同意。”
  阮梨:“?”
  这和阮梨想得不太一样。
  阮梨压根就没想过让阮兴国和程雅芝知道,如果他们知道她拿自己的婚姻当筹码,肯定会很伤心,也一定不会同意。
  所以,霍砚舟打算和她爸妈摊牌?
  “霍先生,如果这样的话……”阮梨仔细思忖,“我能不能先知道,您预备怎么和我爸妈解释我们的关系。”
  毕竟前不久,她还是霍明朗的准未婚妻。
  阮梨看向霍砚舟,隔着薄薄的金边镜片,感觉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沉甸甸的。
  “就说——我爱慕你许久,无法接受你另嫁他人,终于向你表明心意,结果发现——”
  “什么?”
  “你觉得怎么说合适?”
  阮梨咬唇,“我也喜欢你?”
  “可以。”霍砚舟颔首。
  阮梨:“……?”
第013章
  那份婚前协议阮梨发给了她在京大的一位师姐,如今是京北某红圈所的高级合伙人。
  当晚师姐就给了回复:【人傻钱多可以嫁】
  阮梨:“……”
  霍砚舟的钱是真的多,但大概和“傻”不沾边。
  两人几次交锋,阮梨都觉得应付起来格外吃力。
  “有没有什么不太常规,或者看着奇怪的条款?”阮梨在电话里问师姐。
  师姐沉吟,“比如——离婚之后男方名下的所有资产归女方所有?”
  阮梨惊住。
  听筒里师姐轻啧了声,“你别说,我现在严重怀疑这男的是想借婚姻之名转移财产。”
  阮梨却还没回神。
  她的第一反应是,那得有多少钱。
  第二反应是,害怕。
  这么离谱的离婚财产分割让阮梨觉得自己像个强盗。
  别人签婚前协议不都是最大限度保障自己的财产不被分割吗?怎么到霍砚舟这里反其道而行之。
  总不会他的律师在起草协议的时候喝多了吧。
  回过神后,阮梨第一时间将这部分内容截图发给霍砚舟。
  三毛一条的彩信。
  【霍先生,您在忙吗?】
  【这部分内容是不是草拟错了?】
  隔了大约五分钟,阮梨收到了霍砚舟的回复。
  【没有错,是我让律师改的】
  阮梨想:那是你喝多了?
  霍砚舟:【基于我们这桩婚事的特殊性,希望这样的保障条款可以让你多一点安全感】
  依然是霍砚舟式的谈话方式,没有废话,连前置条件都说得明明白白。
  阮梨沉默。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心尖微微动了下。不管霍砚舟当初向她提出结婚的初衷是什么,他能在这段婚姻关系里考虑她的安全感,让阮梨有些动容。
  她给霍砚舟回复:【很感谢您的细心与周到,但这样的条款对您太不公平了,也让我很有压力】
  霍砚舟:【为什么会有压力】
  阮梨:【觉得自己像个婚骗】
  手机震动,屏幕上一串熟悉的号码,阮梨没有存霍砚舟的联系方式,但她从小记忆力就好,这串号码这两天已经烂熟于心。
  深吸一口气,阮梨接起电话,“喂?”
  “担心文字把握不好语气,我想还是电话比较方便。”霍砚舟微顿,“所以阮老师这是在提醒我,你已经在打算将来有一天和我离婚?”
  阮梨:“……”
  太有压迫感了。
  和霍砚舟打电话太有压迫感了。
  她想发信息。
  “不是。”阮梨小声嗫嚅道,反倒显得心虚。
  “既然如此,你不需要有任何压力。至于我——如果有一天我向你提出离婚,那么我认为,净身出户是我咎由自取。”
  阮梨接不上话。
  在没有充分思考之下,霍砚舟这样的聊天方式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霍砚舟打破了沉默。
  “周末方便吗?”
  “嗯?”
  “我想约阮总和程老师见一面。”
  程雅芝从前也在大学教书,但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程老师这样的称呼让阮梨有点意外。
  “我问一下。”
  “嗯。”
  *
  阮梨问了阮兴国和程雅芝的时间,把见面约在了周天傍晚。她没敢说是霍砚舟要来,只和程雅芝说有个朋友想来家里玩,生意上和亚升可能会有些合作机会,所以希望他们也在。
  这也不算撒谎吧。
  阮梨想,她现在和霍砚舟应该算是朋友了,至少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至于合作,霍砚舟没有拒绝她之前提出的条件,那就是打算帮父亲解燃眉之急,说是合作也不为过。
  但在此之前,她需要抽时间回一趟家,多少让阮兴国和程雅芝有个心理准备。
  可阮梨没想到,接下来的几天她几乎忙得脚不沾地,周天都还在修复室加班。终于忙完已经临近傍晚,匆匆赶回家的时候,距离和霍砚舟约好的时间只剩下四十分钟。
  阮梨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一边按下指纹锁一边扬声道:“爸爸,妈,我……”
  偌大的客厅里来了不速之客。
  阮兴国和程雅芝坐在一边,霍明朗的母亲冯莺坐在另一边。
  茶几上摆着几个盒子,一眼扫过去,价格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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